腳步重踏，三十七碼的鞋子毫無遲疑的碾在了水墨畫卷之上。

    未幹的墨跡與鞋底的灰塵沾染於一體，不用多想也知道這幅畫會變成什麽模樣。

    氣氛在這一刻凝滯了，在紙上的碎屑翻飛之間，蒼雲雙腳踩踏了桌案上，裂痕在腳下擴散。

    哢嚓哢嚓

    裂痕依然在擴散，蒼雲再次運起一股元氣，環形的風暴席卷開來。無形卻沉重的力道順著腳踝重重下落，瞬間變將那副水墨畫作連同木桌一同崩裂成了無數碎片。

    就連咲夜也驚呆了，她絲毫沒有察覺到蒼雲會如此暴躁，二話不說的直接動手。

    但驚訝之後，她立刻提起了警惕之心，五指間匕首閃爍起了森然的寒芒，她橫跨一步，攔住了身後那些目光不善的黑衣信徒們，平靜道：“此路不通。”

    蒼雲目光冷冷的注視著前方的麵具男子，他陡然伸出手去，猛然握住對方月白長袍的衣領，一句一頓道：“我的耐心早已消磨殆盡，沒時間陪你玩這些花花腸子，你喜歡畫畫寫字等我離開之後再慢慢去做也沒問題，可是現在得聽！我！的！”

    麵具下，一雙銀色的眸子帶上了一縷微妙的笑意，語氣裏顯得很是平靜，沒有一絲怒火衝天的情緒波動：“你這可算得上是喧賓奪主了，人族的少年。”

    “什麽都好，我來見麵，隻是問你一個問題而已”蒼雲五指換換握緊，對方的平靜反應讓他更加不爽，但他強行忍耐心中的不快，殺氣迸發的沉聲道：“你最好知道答案，否則的話，我不敢保證下一刻你的腦袋還在你的脖子上！”

    “你在威脅我麽？”腥紅之月平靜一笑：“想殺我，就憑你這隻孱弱的拳頭？”

    “殺你足夠了。”蒼雲冷笑道：“要試試嗎？”

    “說出你的問題吧。”對方不置可否的說道。

    蒼雲鬆開了手掌，放開了對方的衣領，一字一頓道：“她在哪裏？”

    “她？”腥紅之月疑惑扶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你所指的的是誰？”

    “呂菱風第四皓月！”蒼雲咬牙的低聲道：“四個月前，她在這裏失去了聯絡，你可別告訴我，你根本不知道她的下落就算你說了，我也不會相信。”

    “呂菱風？”腥紅之月微微一頓，隨後拍了拍手笑道：“我想起來了，那個人族的小女孩是麽？她給我的印象還算是深刻，你是為了她而來的？”

    “她在哪裏！”蒼雲連忙追問道。

    “她就在嗬嗬嗬，我為什麽要告訴你？”腥紅之月話鋒一轉，冷漠道。

    “因為你的腦袋，就在我的刀下！”村雨緊貼在對方的脖頸上，蒼雲冰冷道。

    “殺了我，你一生都再也見不到她了。”支配者轉身坐在了座椅上，右手側托著自己的臉頰，有恃無恐道：“不相信的話，你大可以試試。”

    蒼雲無言，沉默了許久後，他收回了村雨刀。

    視線冰冷，蒼雲深深吸了口氣：“果然，學姐就在你的手中，說吧，你打算怎麽樣才可以將她還給我。”

    腥紅之月惡趣味的笑了一聲，他的目光偏轉至蒼雲的雙腿上：“剛剛似乎是你踐踏了我的書畫？”

    “一雙腿而已，你想要都可以拿出，我隻要學姐平安無事。”蒼雲將村雨橫在身前，隻是刀刃對準了自己，他平靜道：“不過在砍下這雙腿之前，我要見到她。”

    腥紅之月麵具下的臉龐微微一挑眉毛：“連一點猶豫都沒有你果然很有趣，人族的小男孩，不過我要你的腿有何用？如果是為了泄憤的話，我個人更加喜歡刑罰。”

    “任何一種刑罰都可以，隻要讓我見到她。”蒼雲接著道。

    “看來那個小女孩似乎對你很重要。”腥紅之月若有所思的低聲笑道：“有趣，真的很有趣我改變主意了，好吧，我能夠讓你跟她見上一麵，不過作為代價你得陪我玩一場遊戲。”

    “遊戲？”蒼雲眉頭一皺，莫名裏感受到一種心悸感。

    “沒錯，我這個人比較好賭，昨日才有一個小丫頭贏了我，拿走了她所需要的東西。”腥紅之月微笑道：“如果你想要從我這裏帶走你的學姐，那倒不如陪我賭一把，贏了，你就可以將她帶走，如何？”

    “賭局，是什麽。”蒼雲毫不猶豫的應承了下來。

    “很簡單的賭局，陪我的實驗品打一場，規則與殺戮場之中的一樣，隻有死亡才能決定最終的勝負，如果你能殺了我的實驗品，那就算是你贏了。”腥紅之月惡意的低聲笑道：“如果你贏了，你就可以將她帶回去，但是如果你輸了的話”

    “輸等同於死亡，如果我輸了，請不要為難我的搭檔，讓她離開殺戮之都。”蒼雲回頭看了一眼咲夜，對著她輕輕點頭。

    “可以，我不會為難於她。”

    支配者微微抬起手指，身側的空間陡然破裂出了一道虛空的缺口，他的視線帶著深意對著蒼雲淡淡一掃：“隨我來吧，我帶你去戰場。”

    望著對方的深意消失在空間通道裏，蒼雲正欲踏入，肩頭卻突然一沉，隻見咲夜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這是我的問題，你沒有必要陪著我一起胡來的。”蒼雲麵露無奈之色。

    “在這裏幹等，我可做不到。”咲夜輕輕一推蒼雲的肩頭，語氣篤定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會陪著你走一走，從一開始，就是這麽說好的吧。”

    “危險的時候，記得逃走。”蒼雲不在勸解，這也不是矯情的時刻。

    他腳步一踏，兩人的身形沒入了虛空通道之中。

    隨著視線的一陣恍惚，前方景色突然一變，自封閉的書房立刻改換成了寬敞的天地，天空之中一片深沉的暗黑色調，一陣陣赤色的光芒自腳下傳來。

    蒼雲低頭一看，自己腳下所踩踏的也並非是地麵，而是水麵。

    赤紅色的湖麵在他的腳步之下泛開一陣陣漣漪，一陣陣柔和的光芒自赤色湖水的最深處傳出，恍若這片赤色的湖水都在細細生輝。

    “這裏是”

    咲夜嗅了嗅空氣，她眉頭一皺，這裏的氣流帶著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道。

    “這裏是血紅月之上，在你們腳下的是殺戮之都。”血月的支配者緩步走來，目光不經意的掃過下方的血紅之月，平靜的出聲道：“這裏是我打造而成的原料采集場，也是我的試驗場。”

    “原材料，試驗場”蒼雲心裏一突，望著腳下的血紅色，沉聲道：“也就是說，這些全部都是采集於殺戮者身上的血液嗎？”

    “並不全然都是，這個血月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蒸餾器，血月最外層的都是一些稀釋到了一定程度的血脈藥劑，隻是廢血而已，最精純的血脈都凝練在最內層。”血月歎息著擺了擺手：“不過這些血脈哪怕經過改良，也不能製造出令人滿意的藥劑來越精純的藥劑越會牽引出血脈裏的野性來，除了製造殺戮兵器之外，毫無作用。”

    “這裏，就是製作藥劑的工廠？”蒼雲震驚的看著腳下。

    “沒錯，看你這幅模樣，難道對於這種藥劑也感興趣麽？”腥紅之月搓了搓手，狂熱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也不介意繼續研究下去，隻要你願意成為我的實驗品的話。”

    “沒興趣！”蒼雲斬釘截鐵的拒絕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

    望著毫不掩飾自己失望之色的腥紅之月，蒼雲張了張口，猶豫片刻之後問道：“你為什麽要不斷的做實驗？你作為黑芒樓六芒的支配者之一，不應該已經是站在了這個世界的最高處了麽？為什麽要需要不斷研究下去，為什麽要這麽去追求力量？”

    聞言，血月的支配者停滯了動作，銀色的眼睛從麵具之後投射而來，如同實質的落在蒼雲的身上。

    麵對那個眼神，蒼雲全身一震，他深刻的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執著’的情緒，不，‘執著’已經不足以去描述，那已經是執念了，不窮盡所有一切都不會停止的執念

    “嗬”

    腥紅之月仰起頭來，以一種寂寥的冷笑聲調低聲道：“你們這些才活了不到千百年的小孩自然不會明白，我們的追求，你們永遠不明白，在這個沒有‘神’的時代活著的悲哀。”

    “神！”蒼雲再次聽見了這個瘋狂的字眼，龍神誠提及到了這個詞匯的時候，也是露出了同樣狂熱的神色，隻是他的程度遠遠不及眼前的支配者。

    “神是這個宇宙之中的最強生物，也是進化的最終目標，人類、魔族、妖靈族、神族，一切的種族的進化樹都通向了最終的一個終點，但已經過去了多少億萬年了？再也不曾出現過真正的神了。”腥紅之月歎息道：“沒有了神，也就代表了進化的停滯，代表了退化和懈怠在這個不斷退化的時代之中，看著自己的時光一點點被消磨的痛苦，你們明白嗎？”

    “宇宙星海如此的廣闊，在宇宙盡頭，時光盡頭還有什麽，誰都不知道有人提出過，這個宇宙隻是一個匣子，走出這個匣子之後，還有更加廣闊的世界雖然我根本不相信這個理論，但我相信神的存在，為了達到這個極限，才苦苦追尋如此之久。”腥紅之月銀色的眼中閃爍著理性和瘋狂的交織：“我追尋著源於最古老的力量，源於血脈裏的力量，為的就是造出神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