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二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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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燁,我我問你些事兒,你別生氣成麽?”當朝太皇太後薨逝,不但是皇室之喪,更算得上是國喪。有些事兒,其實梓歆原是想著找機會讓自家大姐給她說說明白的。可結果還沒等她問呢,有些事兒又偏的就發生了!想著一會兒便得去跪靈,梓歆隻得硬著頭皮將一些事兒向玄燁問問清楚。省得回頭哪一句應對錯了,給自個兒找事兒不說,還得牽累自個兒親近的人兒。

    聽罷,玄燁揮了揮手讓伺候更衣的梁九功帶人退下,“何事需得你這般謹慎?”

    梓歆一麵兒接替了梁九功的活計,替玄燁穿戴著孝服,一麵兒忐忑開口,“其實吧,我曉得有些事兒我不過問為好,可是我實在是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無端端的再出了什麽錯漏。這些個事兒,我原是想著找個時機問問姑爸爸的,可是方才在慈寧宮,你也瞧見那個情形了。我這心裏真真是七上八下的”

    瞧著梓歆確確實實是為難得狠了,玄燁握住梓歆替他更衣的柔荑,“爺大抵猜著你要問的是些什麽事兒了。瞧你憂心的。其實這些個事兒,你便是不問,爺也是打算找個合適時候兒說與你知曉的。”

    “玄燁?”顯然的,玄燁的話讓梓歆覺著分外的意外。

    “你便這般訝異麽?這回事出突然,若不提點提點你,爺怕你在阿瑪那兒出岔子。”引著梓歆一道兒在軟榻上坐下,玄燁緩緩言說道,“其實阿瑪額涅與皇瑪嬤之間究竟因何鬧到如此地步,爺知曉得並不完全。在爺最模糊的記憶中,爺曾經也有一段時日是常和耶布淳格一道兒去皇瑪嬤那兒承歡膝下的。後來,不知怎的。有一日阿瑪便同爺說,說皇瑪嬤年紀漸大,身子骨不好了。讓爺與耶布淳格莫要總是去皇瑪嬤的慈寧宮叨擾她老人家。那時候爺太小了,因著阿瑪這般交待了,平日裏阿瑪額涅又總是圍著爺與耶布淳格轉。日子久了久了,便成了隻是逢年過節時去慈寧宮請個安。平日裏便再也不曾去過。再後來,爺日漸長大了,宮中雖說額涅讓打理得井井有條,可有些話總是能傳出來的。可是爺並未去向阿瑪額涅問過,因著在爺看來,阿瑪額涅這般做,總該是有什麽緣故的。可是爺不主動問起,並不意味著阿瑪額涅就不曉得爺周遭發生的事兒。爺記得,那日是阿瑪頭一回用那般嚴厲慎重的口吻與爺說話。那時在位育宮裏頭兒,阿瑪告訴爺,爺姓的是愛新覺羅,而慈寧宮裏的老太太,姓的博爾濟吉特氏。阿瑪讓爺牢牢記著這句話。其實爺當時並不大明白的。直到後來長大了,被阿瑪立為太子,入朝後接觸的政事越來越多,爺才真正的明白了那句話的深意。”

    不知何時,梓歆已靠在了玄燁肩頭。聽玄燁說完,梓歆心緒愈發的沉重,“玄燁。那太皇太後走的如此突然,皇阿瑪又不曾見太皇太後最後一麵,那皇阿瑪他”

    “阿瑪那兒有額涅陪著,想來是無甚大事兒的。隻是今兒個蘇沫兒嬤嬤那番話,怕是阿瑪額涅聽了是得上心的。跪靈這幾日爺與你一道兒看顧著,總還是好些的。隻是等到了守孝的時候兒,爺還得處理國事,阿瑪額涅那兒恐顧得不周全,到時你便得辛苦些了。”

    “放心吧。我會多陪陪皇阿瑪和姑爸爸的。”說罷,想著在乾清宮已經耽擱了一會兒,梓歆便道,“走吧。先去慈寧宮吧。時辰也差不離兒了。”

    “嗯。”

    重重的歎了歎氣,玄燁這才領著梓歆再度往慈寧宮而去。

    “主子,太皇太後頭七已過,您看這諡號和陵寢?”

    揉了揉額角,用力撐了撐疲乏的雙目。良久,玄燁方問道,“皇阿瑪那兒怎麽說的?或是皇額涅那兒可派人來說過什麽?”

    “回主子。奴才去慈和宮請示過了。太後身邊兒的青黛姑姑說,太皇與太後的意思是讓奴才問過蘇沫兒嬤嬤後,若太皇太後未留遺訓,一切均有主子您做主兒。”梁九功老老實實的將福臨與霆嫣的意思帶到。

    “誒”聽著梁九功的回話,又想著這七日發生的事兒,玄燁隻能道,“因著皇瑪嬤薨逝,皇阿瑪悲傷過度,如今還病著呢。罷了,你親自去慈寧宮一趟兒,將蘇沫兒嬤嬤請到乾清宮來。”

    “嗻。”

    瞧著梁九功卻行而出後,玄燁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太皇太後頭七這幾日,蘇沫兒對著阿瑪額涅是個什麽態度,他不是瞧不見。可是太皇太後頭七未過,阿瑪額涅也都沒個表示,且偏偏蘇沫兒還是老祖宗身邊兒的老人兒了。即便他是皇帝,也不好越過阿瑪額涅去處置老祖宗身邊兒伺候的老人兒。這著實是讓他心氣兒不順得很。

    “奴婢蘇沫兒給皇上請安,皇上萬安。”

    “嬤嬤起來回話吧。”玄燁其實早便見著蘇沫兒進殿前一晃一晃的影子了。隻是這心中存著氣兒,便有意晾了她幾息功夫兒。佯作剛批好一封折子,玄燁這才叫起,“小梁子,給嬤嬤看座。”

    “多謝皇上。但慈寧宮那兒奴婢還得打理太皇太後遺物,請皇上恕罪。”

    見玄燁碰了這麽個軟釘子,在一旁裝壁花的梁九功都替蘇沫兒捏了一把汗。

    玄燁握了握拳,便不再說什麽場麵話兒了,直接便奔向主題,“嬤嬤是老祖宗身邊兒伺候的老人兒了。眼下老祖宗的頭七已過,給老祖宗定諡號和入陵寢的事兒也不能再拖著了。朕今兒個把嬤嬤請來,朕就是想問問嬤嬤,老祖宗走前可有何話交待給嬤嬤嗎?”

    好似早已料到玄燁請自個兒來是為了什麽。蘇沫兒對玄燁的問話兒一點不意外,“回皇上,主子唯一的吩咐便是死後不與太宗合葬。主子說了,太宗已安眠多年,她還是不打擾的好。她愧對太宗。”

    “這”布木布泰的這個遺訓,實在是大大出乎了玄燁的意料之外。怔然過後,玄燁隻能道,“老祖宗的意思朕明白了。嬤嬤既是還得打理老祖宗的遺物,嬤嬤便先退下吧。”

    “嗻。”

    “嫣兒,你說額涅她這般的要求。究竟是”

    玄燁親自來了趟慈和宮後,福臨便成了這幅模樣。憤怒,無奈,克製,後悔,哀傷這幾種幾乎不可能同時出現的情緒,眼下偏偏出現在了福臨這兒。

    曉得了玄燁來回的話。霆嫣當時對布木布泰的這個吩咐,並沒有多少驚訝。畢竟,在她所知道的清史上,布木布泰也的的確確未與清太宗合葬。

    可是眼下,霆嫣握住福臨的手,瞧著福臨這般模樣,霆嫣心裏對布木布泰的不滿與憤怒無疑是達到了頂點。雖說死者為大,可是霆嫣實在是無法理解布木布泰的這種作法。人死了便死了,卻偏偏至死都得讓親子背負著憤怒與愧疚。霆嫣著實不明白這天下間怎的就會有如此為人母者!難不成這些年母子倆人的漸行漸遠,便全都是福臨一人的錯,或說是自個兒與福臨兩人造成嗎!難不成造成這般境地,她自個兒便沒有一絲一毫之錯?!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福臨是她親子,她怎能用自個兒的死,給兒子留下這一生的桎梏。她怎麽能!

    忍耐著滿腔的怒火,霆嫣寬慰道,“福臨莫要多想了。蘇沫兒不是說了嗎,皇額涅不過是不忍打攪安眠多年的皇考罷了。你最近精神頭兒不好,還是早些歇了吧。玄燁已經給皇額涅定下了諡號,明兒個便得移靈出宮了。福臨明兒個還得去送送皇額涅不是?”

    霆嫣能猜著的,福臨又豈會猜不著。常言道,哀大莫過於心死。閉上眼,福臨回想著母子間的一幕幕過往,一滴淚悄然的隱匿於枕上。

    淚落心死,如是而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