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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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晟睿心中存著事,早早的下了朝,騎著高頭大馬按照柳依依說的地方行去。
他身邊機靈的小廝已經早早的將這名書生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騎著馬在他身邊細細的與他說道,“聽說是姓衛的,往上幾代人倒是清貴的讀書人家,可是因為不太會鑽營而得罪了任相,落了個抄家的下場,再清貴的人家到了現在,也隻是尋常了。”
姓衛?範晟睿皺了皺眉,倒想起曾在祖父的書房中看到過這衛家的人的作品,倒是才華橫溢的,隻不過衛家人清高得很,得罪了當時的任相。這任相在後人看來,是個功過相抵的,他雖然十分有能力,但也卻是個強勢之人,有不少與他有相反意見的臣子們都被整得家破人亡,這衛家人也隻不過是其中的一戶罷了。
如今歲月流逝,當年權利滔天的任相早已故去,而因為他得罪了太多的人,他的後人也並沒有得到什麽好處,顯赫一時的任家就這麽沒落了。
當時在世的範老太爺以史為鑒,見到了任家的沒落,不由得感歎,一個人再厲害是沒有用的,還是要好好的培養好子弟,廣結善緣才是。範家秉承著範老太爺的思想一直到現在,已成了大梁朝中有名的百年世家。
範晟睿騎著馬停在了這破舊的院子門口,見柵欄破損,內裏蕭瑟,倒是一根長繩上整潔的掛著兩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衣裳證明了主人雖然落魄,但卻並沒有自暴自棄。
院子裏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但是這些孩子畢竟都是農家的,並沒有被高門大戶的規矩教養過,有的聽課十分認真,而有的,卻是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往外麵看。
小武便是那其中的一個,他耳朵靈敏,隱約聽到那噠噠的馬蹄聲,便往外麵看去,見一個穿著得十分華貴的男子,麵容英俊,氣質昂揚的坐在馬背上,往院子裏看來。
小武心中好奇,探頭探腦的往外看去,他以為自己在角落中,老師並不會發現他的失神,卻不料他的一舉一動全部都落住了衛知的眼中。
衛知見到小武的模樣,輕輕歎了口氣,這些孩子,有的聰明,有的愚笨,有的早早的便懂了事,知道讀書才是能通天的一條路,而有的卻是懵懵懂懂,按著自己父母走過的路走著。這便是命運給他們的不同了。
可是他呢?衛知突然想到了自己,衛家因得罪了任相,被抄家之後勒令三代不能科舉。衛家可以沒有錢財,但打擊最大的莫過於不能科舉了,到了他這一代正好是能參加科舉的這代,可是他卻對那黑暗的朝堂並沒有向往之心,寧願當一個隱世的夫子。
小武最大的願望便是擁有一匹高頭大馬,如今牆外那人騎的馬十分彪壯神氣,身上的毛都發著光一般。小武有些癡迷的站了起來,若他能摸一摸這匹馬就好了。
衛知本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小武站起來發出的尖銳的桌子聲已經驚動了其他幾個小學生,他才拍了一下桌子,嚴厲的嗬斥道:“小武,你要做什麽?”
小武聽到老師的嗬斥,驚慌的跳了起來,指著外麵支支吾吾的說道:“衛夫子,外麵有客人。”
客人?衛知皺了皺眉,往外看去,正見院子外的那人騎著高頭大馬往院子裏張望。
衛知見那人氣勢不凡,便知一定不是尋常人物,他先放了小蘿卜頭們休息,才走到外邊,對那人行禮道:“不知這位兄台到此所謂何事?”
範晟睿本隻想隨便看看,卻不料驚擾了衛知,連忙下馬對他行了一禮。
因柳依依說他好看,範晟睿倒是將他細細打量了一番。他倒並沒有接觸過其他好看的讀書人,唯一見過的,便是皇帝親點的探花郎了。麵前這位相貌居然比曆屆探花郎還要好看些,雖然隻是穿著粗布衣裳,但是卻生生的被他的風流氣質凸顯了一股前朝魏晉名流的味道。
在朝前當官,除了要做事之外,還要識人,範晟睿的識人之數是祖父親自教的,他見衛風額頭飽滿,鼻子挺直,三庭五眼十分端正,覺得此人以後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請問這戶人家可姓衛?”範晟睿笑著問道。
麵對範晟睿身上的富貴氣勢,衛知並沒有膽怯,隻是對他點點頭道:“這裏正是衛家,不知道兄台是?”
範晟睿腦子一轉,將來衛家的理由信手拈來,“我叫範晟睿,之前偶爾從祖父的遺物中翻到了一本字帖,字帖上的字行雲流水自成一派。我十分喜歡這本字帖,見背後署名是衛庸,便一直在尋找著這寫字的人呢。”
範晟睿?衛知雖然遠離朝堂,但是倒聽過這位十分得民心的小範大人的名號,他又說起了衛家的字,隻怕這本字帖是自己曾祖父所撰的。
他曾聽祖父說過,曾祖父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一手小楷。當年曾祖父被任相所害,一氣之下燒了自己所有的墨寶,卻不料還有漏網之魚藏在範家。
“衛庸是我曾祖父的佚名,他時常以此書寫字帖。”衛知心有所感,對範晟睿溫和了兩三分。
“不知府中是否還有令曾祖父的字帖?”範晟睿麵色有些激動的問道。
另府?衛知笑了笑,這小範大人還真會睜眼說瞎話,“我曾祖父去世前,將自己的墨寶全部燒掉,說全部帶到地下去欣賞。“
“哦。“範晟睿麵上猶有失望,“令祖父的字如此之好,不知道這位衛小夫子的字是不是也是如此?”
衛知搖了搖頭,“並不,我從小並不喜歡練字,每每練字,都是要被父親責罵的。”其實不然,他父親說過,他的字比曾祖父並差不了多少。隻不過他遠離朝堂,並沒有想過要在別人麵前賣弄自己的才華。
範晟睿盯著衛知,從他說起自己的身份到求字,他都麵色淡淡,並不是一個喜歡攀附榮華富貴的人物,此時,他心中才真正起了結交之心,“我祖父曾與我說過,與令祖父曾是莫逆之交,可是因為波折之事斷了聯係,每每想起,都十分遺憾。”
衛家落難,有不少相交不錯的人家都想拉扯衛家一把,可惜曾祖父心高氣傲,並不願意被人憐憫,寧願帶著老小回鄉,過種田翁的日子。可是曾祖父到底還是心中不平,不然不會在去世之前,囑咐後人一定要回到京城。
衛知想到這些過往,麵上有些唏噓,“我祖父也曾在家鄉,麵對京城思念故友,隻怕這其中,便有你的祖父呢。”
“這次衛家回到京城,是否是為了科考?”範晟睿好奇問道,既然能毅然的帶著老小回家鄉,又何苦回來呢?
衛知點了點頭,“祖父去世之前曾叮囑我,不能忘了學識。”這話中便有希望他重振衛家的意思了。
“這是應當的,我祖父曾與我說過衛家人,無論男女,都是玲瓏剔透的聰明人。”祖父對衛家人的惦記,範晟睿如今想起來,還是曆曆在目的。
聽了這話,衛知麵上並沒有自得,而是謙虛的言道:“那都是從前了。”
範晟睿在朝中畢竟曆練了幾年,他變著法兒的與衛知聊了幾句百姓民生之事,衛知雖然對朝堂倦怠,但卻十分心係百姓,對範晟睿問出的問題都提出了合適的解決之法。讓範晟睿更是覺得,他是難得的人才。
衛知身在家鄉,知識雖然淵博,但卻從沒有與他能談論一件事到如此之深的同輩,一雙眼睛也有些亮了起來。
正當兩人談得舒暢的當兒,外麵走進來一個少年,見到範晟睿後驚呼道:“你怎麽在這兒?”
範晟睿尋聲望去,居然是女扮男裝的鍾祺。他比鍾祺大上幾歲,因著她與依姐兒交好,範晟睿對她倒是多了幾分責任之心,“你怎麽在這兒?”他反問道。
衛知聽見門口脆脆的聲音,見前一天那女扮男裝的姑娘又到了自己這裏,不由得皺了皺眉,她到底是什麽人?
鍾祺見衛知見到自己並不是十分開心的模樣,心中有些委屈,她可是跟母親撒了好大的謊,說去為父親送甜湯,才讓馬車經過這裏呢。
“我,我昨兒經過這裏見許多小孩子衣裳破破爛爛的,所以今兒帶了一些家中小孩不要的衣裳送來……”鍾祺支支吾吾的說道,若不是心血來潮帶了不少適合小蘿卜頭們穿的衣裳,隻怕她都不知道怎麽回答範晟睿的問題。
說完,她向前走了幾步到衛知麵前,怯怯的將一個包袱遞給了衛知,走近了,她才發現這個書生更加好看,不由得手都有些顫抖起來。
衛知倒並未發現鍾祺的異常,接過了包袱。他見鍾祺身上的男裝皆是名貴絲綢,又認識範晟睿,心想著眼前這位隻怕哪家高門大戶的小姐,看到了自己的學生身上簡陋,才有了惻隱之心,“多謝這位……公子,隻不過以後請公子不必勞煩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