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痛！明河……啊……明河……你輕點……”馬車外隨行的小兵紅著臉,聽著他們的陛下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卻也不敢妄加揣測，隻能硬著頭皮望著遠處的風景瞧。

    “痛什麽痛,閉嘴。”聽著林輝夜低低的吸氣聲，趙明河冷淡的瞥她一眼,繼續給她上藥。

    “可是……真的會痛啊。”林輝夜光著後背趴在馬車裏,晃著小腿，柔軟的黑色長發被趙明河捋在一邊，紮成個小辮子。

    “在地牢裏上刑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喊痛？”趙明河減緩手下的力道，沒好氣道。

    “因為明河不在朕身邊。”林輝夜側目道。

    “什麽？”

    “朕隻想看看明河心疼朕的模樣。”林輝夜微抬起頭，聲音輕輕卻無比嚴肅道。“否則，再大的疼痛……朕都能忍。”

    “那……臣從頭到尾都未露出心疼的模樣……豈不是讓陛下失望了？”良久後，趙明河笑。

    “沒關係。”聽趙明河這樣答,林輝夜便又趴回原處合起眼睛道。“至少……朕也會有想要依賴之人呢。”

    想要……將自己的委屈與疼痛在那個人麵前無限誇大……隻為讓她輕輕撫撫自己的頭頂罷了……

    “兮子！”

    兮子坐在窗戶邊上望著窗外的藍天，老遠便聽見老鴇呼喚她的聲音，然而她卻並不理睬，隻是凝神望著窗外閑散的陽光瞧。

    依稀記得，一年以前，也是這樣一個天氣，那高貴的女人乘著龍攆說是要去泰山頂端為百姓祈福。

    自己聽說了這個消息後興奮的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一大早便拉著娘親等在街道旁，等著沾染那女人的福澤，好讓娘親跟自己過上好日子。

    自己盼啊盼啊的……

    終於把那個載著她全部希望的女人從皇宮深處盼出來了……

    可是……

    “我說兮子，你死啦？叫了你半天了，沒聽到呐？”見兮子沒有回答自己，老鴇提著厚重的裙擺從樓下直直衝了上來。

    “媽媽。”兮子側頭，目光垂在地上道。

    “我跟你說啊兮子，你的神仙今日回城，你不去看看？”老鴇一瞧見兮子這豔麗的臉蛋兒瞬間樂開了花，笑道。

    “神仙……”聽老鴇這樣道，兮子困惑。

    她思來想去，終於想到了神仙的來由。

    若別人不說自己都要忘了……自己以前是這樣稱呼那個女人的呢……

    還記得那日，陽光通透，清風拂過那金頂的馬車，掀開轎簾，露出那女子的側臉。

    宛如……

    神仙降臨。

    “是啊，還記不記得你剛進咱們融香樓的時候，滿嘴都是神仙神仙的。後來咱大家才搞清楚，你口中的神仙便是咱們的皇帝陛下呐。”

    “媽媽就別拿這個取笑我了。”兮子搖頭，似乎不願再提起這事兒。

    “媽媽可沒有取笑你，心疼都還來不及呢。”老鴇走到兮子身邊，抬手摸了摸這位紅透京城的花魁姑娘的腦袋，眼睛彎成月牙兒狀。“今日媽媽準你走出融香閣看看她。”

    “這……”聽到走出融香閣這幾個字後，兮子怔在原地，半響沒回神。

    “怎麽？你是不想去？”見兮子憂鬱，老鴇道。

    “不不……兮子去。兮子這就收拾收拾……立刻就去。”

    換上樸素的衣衫後，兮子對著銅鏡左看右看，終於將那些贅於發間的那些繁雜飾品拿掉了。

    “姑娘，您就這樣出去啊？”小桃見兮子的發間什麽都沒了，不禁問道。身為花魁……這樣的行頭也未免太……

    “嗯。”兮子淡淡答，又命小桃取來了一頂黑色的帷帽帶在頭上。

    “本來就這樣素靜了，還要帶著黑色的紗帽……您不是要去看神仙麽？”

    “是我去看神仙，又不是神仙看我。”兮子道。“若收拾好了，便走罷。”

    “好。”見兮子收拾利落了，小桃便應承道。

    “姑娘，今日出來媽媽都沒有派人跟著呢。”走出一段距離後，小桃向後看，卻也不見那些壯漢的影子。

    “不用擔心。”見小桃擔心的表情，兮子道。“我又不會跑。”

    “小桃又不是擔心姑娘會跑……”見被說中心事，小桃羞愧的紅了臉。

    然兮子並不理會道。

    “我的腳上墜著千斤的鐵鏈，連步子都邁不開。永生永世，也跑不掉的。”

    “姑娘……”聽兮子這麽說，小桃才低下頭去看兮子的腳，卻也看不到鐵鏈。

    相傳，這種融香樓的鐵鏈隻針對那種總想要逃跑的人。鐵鏈不長，栓於兩腳之間，不會拖在地上，但卻限製步伐的大小……

    小桃就見兮子灰色的裙擺很長，完全將那鏈條擋住，再加上那輕盈的步伐，讓人完全想象不到……她的腳上盡然……

    盛夏的光景裏，主仆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在京城最大最繁華的龍翼街道上。

    “姑娘，今日的人好多呐。”小桃頭一次見龍翼街被人站滿，一時間激動不已。

    “不及那日多。”兮子淡淡道。

    “哪日？”小桃不明所以道。

    “沒什麽。”

    兮子拉低帽簷，繼續向前走，然而還沒走兩步便聽見一個聲音大喊道。

    “娘！快看！快看啊！是陛下的馬車！！”

    這個聲音仿佛震入兮子內心深處，她睜大眼睛，卻固執的不肯抬頭看。

    而那個聲音卻不肯放過自己，依舊在喊道。

    “陛下！陛下！！”

    “姑娘……快看！快看啊！陛下的馬車來了！”本是隻有那一個女孩在喊，卻不料那樣的騷|動在人群中蔓延開來，大家便都開始叨念著陛下的名字和馬車，就連身邊的小桃也……“是金頂的馬車！”

    “我們走。”

    金頂馬車。

    金頂馬車……

    這四個字一直在兮子腦海中盤旋，若那日……她未帶娘親來看這金頂的馬車！娘親也就不會一病不起，更不會死……自己也不會身不由己的進青樓被那些臭男人糟踐！

    如果……如果沒有……

    什麽福澤。

    什麽神仙。

    那女人……不過就是一切噩夢與災難的根源！她恨她！恨之入骨！

    “為什麽要走？”小桃顯然被這熱鬧引去了心思，一邊隨著兮子的腳步一麵回頭看。

    然而兮子卻並沒有回答她。

    熹微的陽光中，有清風糾纏。

    柔軟的風吹起了兮子幃帽上黑色的紗幔，也掀起了林輝夜的車簾。

    那一瞬，兮子與馬車，擦肩而過。

    林輝夜歸朝的時候，文武百官皆來迎駕，唯有林解語未來。林輝夜的目光掃過那些跪拜著的官員，忽而笑了。她拂袖，徑直朝著天鳥閣的方向去了。

    夏季的時候，柳林依舊蒼翠，林解語坐在閣樓的頂端，手捧書卷，正在細細研讀，卻聽到有腳步聲踏著木階而來。

    “陛下。”林解語並未放下手中的書卷，隻是這樣叫她。

    “也不出來迎接朕麽。”林輝夜走近林解語的身邊，抽走她手中的書卷問道。

    “陛下不喜臣出現在人多的地方，不是麽？”林解語笑。

    “那是你還未現身於朝廷的時候。”林輝夜道。“而如今……堂堂一國之相，竟敢不叩拜於百官之首迎接朕的歸朝，該當何罪？”

    “罰臣再也不離開陛□邊可好？”林解語道。

    “這是懲罰麽？”本是板著臉的林輝夜聽見這句話竟笑了。“這是朕的解語在告訴朕，她想朕了麽？”

    “嗯，臣想您。”這麽說著，林解語起身，將林輝夜擁入懷裏道。“非常想。”

    “朕不在朝中的這段時間，有什麽事情發生麽？”

    換上龍袍後，林輝夜徑直走進書房裏，林解語緊隨其後道。

    “匡殷那老頭子當太傅當的不舒坦，幾次手下有動作，都被暗部鎮壓了。”林解語一邊答一邊給林輝夜沏上一壺茶。“前幾日西番進貢了一些不錯的玩意兒，陛下閑了可以去瞧瞧。”

    “你可有看中的？”

    “臣不喜好那些東西。”林解語答。

    “真是不好養活。”林輝夜笑。

    聽林輝夜這麽說，林解語也不說話，隻是站在她身邊為她研墨，半響後才道。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探子，盯著趙明河不放，您若是上朝了……又該有好些人參她了。”

    “朕真是什麽時候也不乏忠臣。”林輝夜冷著眼眸道。

    “他們也是關乎國家社稷，若趙明河真的清白無辜，也不怕被參。”

    整夜，林解語都在書房裏給林輝夜匯報國情，兩人越說越精神，竟是到天快亮了也不困。

    “基本上就是這樣了。”感覺到喉嚨幹疼，林解語抬目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開始透藍。

    “嗯，辛苦你了。”林輝夜道。

    “臣不辛苦。”林解語回，而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道。“對了……還有一事。”

    “什麽？”林輝夜挑起眉梢，問道。

    “就是……柳將軍……”說道這裏，林解語有些為難，眉頭稍稍皺起。

    “柳睿怎麽了。東北失守麽。”

    “那倒不是。”聽林輝夜想到這麽嚴肅的事情上去，林解語笑笑道。“她給您寫的信……已經堆了四五十封，有空可要看看麽？”

    “你替朕看罷。”

    “這……”

    “朕怕……朕一看，會忍不住殺了她。”林輝夜這麽說著，將書卷往桌上一推，便站起身來。

    當時林解語不明為什麽林輝夜會有此反應，但在她看完信後……她隻有一個想法……

    那便是……

    柳睿……果真找死。

    先不說林輝夜……就連自己……也有想要除掉她的衝動呢……

    作者有話要說：弱弱問……大家還記得兮子麽……望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