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林輝夜納妃後,便有不少會來事的官員開始向她奉送美麗的女子。林輝夜倒也不拒絕，她饒有興趣的坐在大殿裏,看著一個個如雲的美女從眼前走過，偶爾還會跟身邊的禦前太監說上兩句話。送貢女的官員心下好奇便去問那太監皇帝說了什麽，但傳儀也隻是笑笑,什麽都沒有回答。

    “大……大人，您確定陛下真的喜歡女人嗎？”帶著女子朝林輝夜的延年宮走的時候，小官擔憂道。

    “你眼睛是瞎的嗎，陛下至今都沒納過男寵,一上來就封了妃，如此明顯的用意你還不清楚？”戶部尚書拍一把了小官的頭道。

    “下官……下官以為自古以來的女人，沒有一個會喜歡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小官抖縮道。

    “那是你見識少。”戶部尚書白了他一眼道。“再說了,這些女人哪有陛下漂亮？”

    “按照大人的話來說……陛下自然是看不上還沒有自己好看的女人……”小官道。“那咱們送去的這些女子……豈不是都沒戲？”

    “說不定有對陛下胃口的呢。”

    小官本來還想解釋什麽,但是覺得怎麽解釋都矛盾，遂不默默的閉緊了嘴巴。

    當送貢女之事變成一種風氣，那些守舊的老官也並不再說什麽了。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盼陛下一時興起玩樂玩樂，等她玩開心了，玩夠了，便會考慮皇位繼承之事了。

    又是看了一下午的貢女，林輝夜隻覺得倦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準備回去休息。然還沒走到延年宮的寢殿，便看見了站在殿門口的兮子。

    “林輝夜，你還回來？”燈火通明中，兮子雙手環抱在胸前，一雙秀氣的眉毛擰著，看上去心情很差。

    “朕不回來要去哪？”林輝夜如是說著，便走到她身邊，將兮子攬進懷裏。

    “誰知道你要去什麽女人的宮裏。”兮子掙開道。“我這地方小，迎接不了你了！”

    見兮子掙紮，林輝夜也不焦躁，她側過身去，在兮子耳邊輕聲問道。

    “朕還有其他的女人？”

    本是怒火攻心的兮子聽到這句話，臉頰瞬間燒的通紅，她也不掙紮了，任由林輝夜抱著，道。

    “誰……誰知道。”

    “你知道。”林輝夜笑，一路攬著兮子便回寢殿去了。

    第二日一早，憐兒在伺候林輝夜梳洗的時候，發現林輝夜竟然咳出一口血來，心一下就收緊了。

    “陛下。”憐兒慌亂，拿著巾帕的手都在抖。

    “今日朕想去天鳥閣休息。”林輝夜任由憐兒給自己擦拭嘴角道。“若兮子問起，你便說戶部尚書又帶來幾個貢女，朕去看了。”

    “您本不喜歡看這些，又何必勉強自己。”憐兒心疼道。“況且您的身體已經差成這樣……哪還……”

    “朕喜歡看她吃醋生氣的樣子。”聽憐兒這麽說，林輝夜卻笑了起來。“以前……一直都是朕在生氣。哪怕隻有一次，朕也想看看……”

    “您心裏知道她是誰的。”憐兒隻感覺眼眶紅了，卻不敢掉下淚來。

    林輝夜去天鳥閣的時候不準任何人跟著，她在天鳥閣頂端的廂房裏生了火後，便出了屋子站在圍欄邊上眺望。

    隻見深冬的天鳥閣沒了鳥的蹤影，隻餘一片白茫茫的顏色。

    “朕從很久以前起就一直想向全天下宣告，朕喜歡的人是你。因為你，朕喜歡了女子……”林輝夜淡淡道，眸瞳中的亮光漸漸隱去。“可是……”

    可是啊……

    朕宣告的那個人……

    卻不是你。

    竟不是你趙明河。

    一想到這裏，林輝夜便覺胸口一熱，竟又咳出一口血來。她望著手心腥紅的痕跡，竟覺得安心。

    朕還是愛你的。

    林輝夜想。

    每到這個時候，朕還會提醒自己，朕是愛著你的。

    “這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朕害怕，終有一天……在朕死之前……朕會忘了你。”

    屋內剛剛熱和起來的時候，屋外卻下起了雪。林輝夜靜靜的躺在廂房的床上，蓋著被子，合起眼睛。

    這裏真是安靜。

    林輝夜想。

    怪不得解語以前就隻喜歡待在這個地方。

    解語。

    林解語……

    林輝夜本已不願再想起這個名字，卻不料一到了這天鳥閣，腦海裏竟不自覺地浮現出她身披白色鬥篷，坐在一片銀白中模樣。

    快從朕的夢中走開罷。

    林輝夜皺眉，翻了個身，便沉沉的睡去了。

    『陛下。』

    『陛下若是不出來，臣便一直跪在這裏。』

    『陛下，陛下你回來了。歡迎回來。』

    『陛下，臣隻要一想到還要跟在陛□邊很多很多年，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陛下……臣會保護您不被黑暗吞噬，也會保您的太平盛世。一定。』

    『趙明河要叛國。』

    『陛下！！！！陛下！！！臣錯了……臣真的知錯了！！！陛下……求您原諒臣這一次……臣真的知錯了！！！』

    『陛下……求您別讓臣走……臣錯了……求您了……陛下……』

    『解語。』

    『明年，再一起看冰燈可好？』

    『嗯……』

    『以後，每年都一起看。』

    一覺睡醒，天色已暗，林輝夜完全沒有覺得放鬆，反而更疲倦了。她想，有關於林解語的夢跟她的人一樣的不聽話，明明說過……快從朕的夢中走開的。

    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林輝夜披上她慣用的披風，打開廂房的門想要回去，卻不料在開門的瞬間被站在門外的黑影嚇了一跳。

    “陛下，您睡醒啦？”門外的黑影身上落了一層積雪，看上去站在外麵也該有一陣子了。

    “你半夜裝鬼是想死了麽。”林輝夜沒好氣道。

    “臣沒有裝鬼……”黑影委屈道。

    “不是在練兵麽，怎麽跑到這裏來。”林輝夜也不理會那黑影，徑自下了天鳥閣。

    “臣白日是在練兵沒錯阿。”黑影樂嗬嗬的跟著林輝夜下台階，在林輝夜身後為她撐起一把傘道。“可是晚上，臣便想來看看陛下。”

    “誰告訴你朕在這的。”

    “憐兒。”黑影狗腿道。

    “……”林輝夜皺眉。

    黑影見狀，趕忙繼續道。

    “陛下也隻跟憐兒說過不準告訴兮子您在天鳥閣，不準打擾您休息罷？臣不是兮子，也沒有打擾您休息。”黑影一打開話匣便喋喋不休的，林輝夜想要無視都無視不了。“還有……陛下……您咳血了？”

    “也是憐兒告訴你的？”林輝夜不悅道。

    “不是，臣知是看見圍欄邊上有血。”黑影道。“以臣對陛下的了解以及腳印的位置，臣想……那血應該是您的。”

    林輝夜沉著臉，一句話也不想說。

    “陛下。”

    黑影說了半響話後，終於道。

    “兮子代替不了趙明河，您知道的。”

    此語一出，黑夜顯得更加寂靜，林輝夜停下腳步，任由大雪飄落，落在黑影支起的傘頂。

    “臣之前給兮子送糕點的時候，仔細看過她的模樣。或許，第一眼望去，無論是長相還是聲音，她都與趙明河相，但是若仔細去看去聽，就能發現她與趙明河巨大的區別。臣都能發現這一點，臣想，陛下一定發現得了。”

    “所以呢。”

    “所以，臣以為兮子不能治好陛下的病。不然……陛下也不會咳血了。”黑影道。“臣想醫……”

    “柳睿。”

    “臣在。”

    “想死麽？”

    “不想。”

    “那就以十萬火急的速度從朕的麵前滾遠。”林輝夜冷聲道。

    柳睿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動彈。她穩穩的抓著紙傘，將林輝夜安妥的護在傘下。

    “朕讓你滾，你聽不到？”林輝夜望著柳睿的眼瞳，一字一句道。

    “聽到了。”半響，柳睿終於回答。林輝夜就見她握傘的手骨節泛白，而後輕聲道。“臣現在就滾。”

    紙傘從頭上拿開的那一瞬，林輝夜仿佛覺得少了些什麽，那些冰冷的雪片就這麽落在自己的臉頰上，竟有些冷了。她緩了一會兒，終於攏了攏衣袖，繼續朝前走，卻不料剛走一步，那紙傘就又回來了。

    林輝夜站在原地，半響後問。

    “不是滾了麽。”

    “臣是滾了。”柳睿笑答。“可是臣又滾回來了。”

    林輝夜笑了。

    隻是在那一瞬間的事。

    柳睿就見漆黑的夜色裏，林輝夜唇角微揚，眼眸明亮，仿佛溫暖了自己逐著她的所有歲月。

    年初的時候，磐朝得到消息，佞刹國已被赤國攻破。

    就在這短短的半年內。

    全朝上下皆是一片唏噓，人人自危。

    林輝夜卻並不意外，她召集了兵部尚書以及所有將軍共十七人，日日在坤宏殿議事，一議就是好幾個月。

    兮子百無聊賴的躺在延年宮的大床上道。

    “小葉子，林輝夜多久沒回來了？”

    “有四五個月了罷。”小葉聽見道。“而且奴婢叫小葉……不叫小葉子……聽上去好像太監。”

    “她還有多久會來？”兮子無視小葉的話，道。

    “奴婢也不知道。”

    “天底下的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兮子心情抑鬱道。

    “小主子，陛下不是男人。”

    “她比男人還壞呢！”一說到這個，兮子卻又紅了臉，她將臉埋進被子裏道。“比男人還壞……卻又比男人還溫柔……”

    “就是這樣，您才喜歡不是？”小葉笑嘻嘻道。

    “呐小葉子……我從來沒有這麽幸福過……”兮子悶聲道。“好像我一下擁有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害怕又一日會失去。”

    “害怕失去太多的東西，還是害怕失去陛下？”

    “害怕失去林輝夜的愛。”兮子道。“我想，一個人不能擁有太多的東西。否則到失去一切的時候，就再也不能習慣以前的生活。”

    “不會失去的。”小葉安慰她道。“這些年，陛下寵你的程度，可有減少一分一毫嗎？而且……陛下已經很久沒看貢女了呢。”

    “隻怕是這會子她沒時間看罷。”兮子鼓氣道。“況且，這幾個月所有將軍都在坤宏殿議事！她現在天天看著柳睿呢。”

    “柳將軍的醋您也吃？她哪能跟你比？”小葉笑。

    “那倒是。”聽了小葉的話，兮子安心多了。她吃了點點心，便又睡著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