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受到腰間環來的雙手時，趙明河感覺自己的心都軟了，就這麽被林輝夜不費力氣的帶倒在床上，抱在懷裏。

    咚咚……咚……！

    趙明河隻覺得臉上發燙，整個心髒都在跳個不停。然而她卻也能感覺到身邊的林輝夜心跳平穩，呼吸淡淡的，似是要進入淺眠。趙明河一邊穩住自己，一麵放開目光去看林輝夜的寢宮。巨大的龍床輕紗層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下雨的關係，簾內的光線暗極了，似極了林輝夜喜愛的色調。

    『朕讓人在大殿的四角備了冰，這樣會不會涼一些？』

    趙明河也不知怎麽了，正這麽出著神，心中卻忽然掠過林輝夜以前對自己說過的話。

    『您不是怕涼？』怕涼……所以染不得半分寒氣……

    『朕沒關係，朕有明河。』那人笑，一雙眼眸彎起，容顏清淺。

    無端的悲傷一下從趙明河的心底燃起，她忽然感到孤單，竟無所適從。

    “為何你的心跳如此快？”耳邊忽然響起那人的聲音，同記憶裏的重疊。

    “草民隻是忽然想起一些事……吵醒陛下了嗎？”

    “嗯。”林輝夜答。

    “草……草民還是坐起來罷。”趙明河掙紮著要坐起來，林輝夜也並沒有阻攔她，就這樣鬆了手。

    “想起了什麽？”黑暗中，林輝夜一雙明眸清亮，望著趙明河的側影問。

    “響起……一個人。”趙明河苦笑，而後將臉別過去，不讓林輝夜看見。

    “什麽人？”林輝夜眉梢微挑，繼續問。

    “一個……一個……草民有所虧欠之人。”

    “有所虧欠之人？”

    “恩……”見林輝夜斟酌著那幾個字，不知道想什麽，趙明河低聲答。

    “那個人……像朕？”

    趙明河隻覺得心事被人抓住，一時間窘紅了臉，好半響才憋出一句話。

    “陛下想多了……並不是……”

    “既不是……那朕抱著你的時候，你為何胡思亂想？”林輝夜淡淡道。“又為何在說道那個虧欠之人的時候，不敢看朕？”

    “那是因為……因為……”趙明河在慌亂中尋找借口，卻發現隻是徒勞。

    “所以朕並不覺得朕想多了。”黑暗中，林輝夜道，趙明河能聽到林輝夜淡淡的尾音，帶著莫名的情緒。“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你剛剛所想之人。”

    “……”趙明河也不知是怎麽，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對著一個一模一樣的臉龐……說著……另外一個她的事……卻也隻得邊思索邊回答。“那個人有些陰沉……有些孤僻……還有點孩子氣……她會記仇……很執拗……還霸道，有時候……像貓兒一般撒嬌。”

    讓人……心生憐愛。

    後半句趙明河紅了臉，沒好意思說。

    導致林輝夜隻聽到了前麵的部分。

    “……”

    林輝夜隻覺得自己的笑容就快要僵硬在臉上，冷汗薄薄一層，想要擦擦卻也不好動。

    她在想……她剛為何要提起自己？為何？為何……

    “陛下……您的表情怪怪的……身體……不舒服嗎？”趙明河問，話題到了這就斷了。

    其實，又何止她所說的那些？林輝夜在她的心中……遠要多過那些個獨立的辭藻。

    是更優秀且強大的存在。

    “……”

    見林輝夜一雙眼睛裏似是有委屈的色澤，趙明河心生憐愛，溫聲道。

    “即是不舒服，便趕緊睡吧，草民守著你。”

    “不恨朕了？”

    突然，林輝夜問。

    “！”被突然問起這句話，趙明河呼吸一窒，心仿佛又被攥了起來。

    然她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林輝夜現在所說的恨，該是她之前所說的攻打靈犀一事，這才緩和下來。

    有時候……她總是忘了……現在眼前的這個林輝夜……

    已……不再是那個人……

    “恨得太久……已經……恨得後悔了……”趙明河低低道。

    “後悔恨朕了？”林輝夜聽後，卻笑了。

    趙明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今夜總將林輝夜重疊，雖然她知道她們二人說的不是一件事，卻也接下去。

    好像……想要借此撫平那深如溝壑的傷痕。

    “後悔。”趙明河答，覺得嘴裏苦苦的，眼睛都幹澀了。

    “如果再來一次，也會恨朕嗎。”

    “再來一次的話……我一定……”

    一定放下手中的兵刃，登上城牆，將你擁入懷中。

    再也……不讓你哭了。

    也不知道窗外的雨什麽時候停了，趙明河靠著床柱同林輝夜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寂靜的黑夜裏，唯有她們二人的聲音如此清晰。

    “陛下？”

    “恩。”林輝夜閉目，輕聲答。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信。”林輝夜靜靜道。“世間萬物皆有輪回因果，朕又為何不信呢。”

    “那……你也相信自己是有前世的嗎？你對前世可有記憶……可曾……認識我？”

    “你是想說……你認識朕的前世嗎？”林輝夜低低說，卻還不等趙明回答，便又道。“可朕沒有什麽前世的記憶，隻有……今生。”

    隻有……

    這一世的榮耀。

    沒有上一世的淒涼……

    趙明河也不知自己為何睡得如此沉，醒來的時候自己散正散著頭發，正躺在龍床的中央，林輝夜已經去上朝了。

    什麽時候睡著的？

    趙明河睜著眼睛努力回想，她隻記得自己靠著床柱，守到天光放亮的時候，林輝夜醒了。她抱著自己，將自己攬放在床上，替自己蓋好被子。

    那樣的溫柔，仿若似曾相識。

    “朝將軍，你醒啦？”一直候在一邊的小丫鬟見趙明河動了動，便笑問道。

    “趙……將軍？”乍然聽到這個稱呼，趙明河心中一驚，僅存的一點睡意也沒了。

    “是，朝將軍，陛下今日早朝的時候下了旨，封您為將軍，十日後便要隨您一起出征極北寒域啦。一邊準備傳旨的公公見您睡著，也不敢打擾，隻得等你醒了。”小丫鬟撩開紗簾，就要替趙明河寬衣。趙明河自是拒絕了，隻是站在床邊失神的問道。“陛下也一起去？”

    “是。”丫鬟點頭。“陛下十分重視身邊的姊妹，此事事關涵鈺公主的生死，她駁回了朝堂上的重議，執意要去的。”

    “她現在人呢？”

    “該是在回來的路上了罷。”小丫鬟道。

    “我們現在去迎她。”趙明河道。

    然，趙明河一行人剛出了林輝夜的寢殿，就被一位宮女模樣的人攔住了。趙明河站在原地打量那位宮女，隻覺著眼生，但僅憑這一身林羅綢緞她也可以知曉此人即便是宮女，也是級別很高的。

    果不然，一直隨在身邊伺候自己的憐兒見了，趕忙迎上去。

    “冷秀姐姐，今兒怎麽自己過來了？”

    “自是因著延年宮裏住著貴客，太後娘娘想要見見，我便來請人了。”被喚作冷秀的女子氣質冰冷，一雙眼睛直直的望著憐兒身後的趙明河，眼睛都不眨一下。

    太後娘娘？

    聽到這個稱呼，趙明河怔了一下，半響才反應過來該是林輝夜的母後。難以抑製的好奇心一下子鑽了上來，記憶中林輝夜一直對她母後的死帶著很深的遺憾，如今……

    “陛下吩咐了，朝將軍現在還不能離開延年宮，她回來後還有要事與將軍商量。”憐兒道。

    “太後娘娘隻是想看一眼朝將軍罷了，又不是帶走人就不還。”冷秀道。“希望憐兒姑娘不要讓我，也不要讓皇帝陛下為難。”

    “這……”

    “我跟你們去一趟便是。”看著憐兒一頭冷汗，趙明河就知這太後的地位不一般，如今的情勢與其被綁走，不如自己挪步。

    “那便有勞將軍了。”冷秀見趙明河識相，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徑直帶著她走了。

    一路上冷秀都沒有說話，趙明河跟著她一路上了轎輦，卻發現路程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遠。

    “這裏是雲曦殿，太後娘娘便住在裏麵。”冷秀說了下車後的第一句話，趙明河遠遠望著這宮殿，隻覺得雲霧繚繞，好坐落於仙境。

    “離延年宮很近。”趙明河道。

    “這宮殿是太後自己命人修葺的，專是要坐落在殿下的寢殿邊上。”冷秀笑道。

    趙明河靜靜的聽著，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卻又抓不明確。

    而後冷秀又說了一些有關於雲曦宮的事情，趙明河靜靜聽著，目光掃過曲折的紅木回廊，卻隔著好幾個欄，雲霧繚繞中，似是看見了林輝夜。

    “陛下……？”待到趙明河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句陛下已經脫口而出了。冷秀隨著趙明河的目光看去，也看見了那個人兒。

    “將軍莫要胡說，那可不是陛下。”冷秀糾正道。“是太後娘娘。”

    太後……？

    一步一步走過去的時候，趙明河的心髒一直顫動個不停。雖說林輝夜是她的女兒，但是……如此相似的模樣，就仿佛世界上擁有兩個林輝夜似的。

    “下官……參見太後娘娘。”走到皇太後身後三步之遙的時候，趙明河行禮。

    “免禮。”皇太後道，本是背對著趙明河的她側過臉來道。“把頭抬起來，讓本宮看看你。”

    聽到這話，趙明河便抬起頭來。

    “倒是生的妖冶。”太後道，聲音裏透著冷淡的意味。

    也是這抬頭的命令，趙明河終是能看得到這女子的容貌了。如此近距離的觀察下，趙明河發現其實她同林輝夜也沒有那麽像，她雖漂亮，眼神裏卻透著冰冷和深深的怨憤，就好像看著什麽極度討厭的東西似的。歲月終究還是在這個女人的眼角，留下了細微的痕跡。

    兩人就這麽互望了一陣子，趙明河才聽她道。

    “你認識我的輝兒多久了？”

    多久……？

    趙明河笑，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本宮在問你話呢。”

    “不過數麵。”趙明河答，卻發現在這個回答似乎另這位皇太後更加惱怒。

    “僅僅數麵，輝兒便準你住於她的寢殿麽。”

    “陛下不日要同下官一起去極北寒域，下官住在那裏，方便陛下隨時傳喚。”趙明河斟酌著回答，總覺得眼前的太後來勢洶洶。

    “輝兒畢竟是女子，每日要處理政務也很是勞累，不便再照顧於你。”太後居高臨下道。“今後，你便住在我的雲曦殿，本宮會好生款待你。”

    “這……”

    “怎麽？不願意？是輝兒那裏住著比我這裏舒服麽？”太後看出趙明河並不樂意，便咄咄逼人道。卻不料，這個時候林輝夜到了。

    “母後。”

    “輝兒？”聽見林輝夜的聲音，太後的聲音明顯溫和下來，趙明河站直身板，終是沒有回頭去看林輝夜。“輝兒，你怎麽會來我這裏的？”

    “孩兒聽聞母親帶走了我的將軍，便來問問，是有什麽事。”林輝夜答，語氣冷淡，趙明河聽出她似是不高興。她知道，若不是林輝夜極度厭惡什麽，是不會有這樣的反應的。

    “也沒有，母後就是缺個說話的人，正巧聽聞朝將軍來自靈犀，便想留她幾日說說話。”

    “若是母後無聊，孩兒明日便差十位不同地域的人陪你聊天。”林輝夜笑，眼裏卻沒有笑意。“不夠的話，孩兒還能再請，隻是這朝將軍，孩兒帶走了。”

    言罷，趙明河便感覺林輝夜一把握住自己的手腕，力道非常大。

    “走罷。”她低語。

    “嗯。”也見過了林輝夜的母後，趙明河也覺著無意再停留，便回過身去。這一回身才發現林輝夜的頭發都有些淩亂，是……跑著來的？

    “輝兒！！”眼見林輝夜就要走了，太後忍不住叫她。“你三年未來本宮的寢殿，如今來了卻又要走麽！”

    “孩兒會再來看望您的。”林輝夜回頭望她，道。“請母後好生歇息。”

    太後被她冰冷狠辣的目光盯著，半句話也不敢說，卻又不甘的站著。

    她終究無法對林輝夜做什麽，隻得將這怨憤的情緒，轉嫁在……那個她手握之人的身上。

    “來人。”待林輝夜走後，太後淡淡道。

    “太後娘娘。”冷秀欠身。

    “派人盯著朝陽。”她冷冷道。“一有機會，立刻下手。”

    一路上，趙明河被林輝夜拽著往前走，她感覺林輝夜的手在抖，像是在害怕什麽。

    “陛下，別怕。”趙明河道。

    “你覺得……朕在害怕麽？”林輝夜冷著目光掃過來，問道。

    “嗯。”趙明河迎著她的目光點點頭，而後溫柔道。“所以臣說，別怕。”

    有那麽一瞬間，林輝夜怔住，而後鬆了手，自己走了。

    趙明河也不知她是怎麽了，隻能隨著她的背影，一路跟上去。

    夜裏的時候，禦前十二暗衛全部被林輝夜召集起來。林輝夜端正的坐在龍椅裏，淡淡道。

    “全部給朕盯著雲曦宮。若是有可疑人士出沒，全部拿下。”

    “是！”十二個聲音齊齊道。

    “還有……若是太後不死心，還要對朝陽出手……”林輝夜似是思索般道，最後聲音一下冷了下去。“也一並拿下！無需跟朕匯報！”

    “……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