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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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趙明河梳洗完畢回到帳篷裏的時候,林輝夜已經睡著了。她就見林輝夜睡在榻子的裏麵,將外頭的位置留給自己。靜靜望著眼前的一切,趙明河覺得熟悉又親切。她輕手輕腳的上床,安分的躺下,卻並沒有合眼。她就側望著林輝夜的睡顏,心裏前所未有的滿足。

    半響後,才終於道。

    “輝夜,好夢。”

    趙明河總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清淺。

    淺得……好似落入了夢境。

    『快上去啊,我要睡在外麵,保護你們。』

    夢裏,那個小小的朝陽推了一把站在床邊的小輝夜道。

    『睡個覺用得著什麽保護?』

    『那當然啦,我睡在外麵,就能替你們阻擋噩夢。小時候小羽總是做夢,後來我睡在外麵以後,她每一次都能睡到天亮。』那個時候的自己自豪道。

    『原來你還有這樣的用處。』小輝夜也笑,不再爭辯什麽,老實的上床了。

    『恩,我用處大著呢。』自己終於心滿意足的睡在外麵合起眼睛道。

    『那……也可以為我驅散寒冷嗎……一次也好,我想夢境裏充滿陽光……』

    我當然可以。

    我能予你陽光,一定能。

    記憶裏,我曾這樣對你說。

    卻……

    親手……將你推進更深的深淵裏……

    成為了你徹夜難眠的夢魘……

    “朝卿。”

    耳邊傳來一個聲音,那樣沉穩。

    “朝卿,醒一醒。”

    隨著肩頭被搖動,趙明河睜開眼睛,她也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這樣哭著從夢裏醒來。隻是這一次,她所失去的,就近在她的身邊。

    “陛下……!”淺藍的光線裏,趙明河發現林輝夜在俯視自己。

    “何事讓你哭的如此傷心?”林輝夜望她,一雙烏黑幽深的眼睛如明鏡,倒影趙明河臉上的淚痕。

    “做……做了不好的夢。”趙明河想用手擦眼睛,卻又覺得尷尬。

    “你現已身為將軍。莫要輕易哭泣。”林輝夜道,抬手替她擦幹眼淚道。“雖然朕知道你是女子,女子……都是愛哭的。”

    “……”趙明河覺得不對,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就好像自己帶兵打仗馳騁沙場數年,當下卻被當成柔弱少女般對待似的。

    林輝夜見趙明河呆在原地,一臉古怪的表情,便笑道。

    “即是做了噩夢,也不要再睡了。眼下太陽便要出來了,隨朕出去走走。”

    “陛下……”趙明河本來就呆了,卻又在這時看見了林輝夜的笑容,一時間走不動,隻得喚她。

    “嗯?”林輝夜應,趙明河隻覺得那聲回應溫柔,好像能掐出水來。

    “陛下很愛笑呢。”趙明河心裏暖暖的,也笑。

    然林輝夜聽見這話卻怔住了,半響她才抬手摸了摸趙明河的頭頂道。

    “因為你朕身邊。”

    本就是在夏季,趙明河卻覺得,此刻自己腳下的花都開遍了。

    林趙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帳篷,林輝夜回頭正要說什麽卻發現趙明河不見了。她也不找,隻是氣定神閑的站在帳篷外麵等,似乎已經知道了那個人的去向。果不其然,一會兒的功夫那人就抱著自己的披風跑出來。

    “快披上。”趙明河如是說著,將披風罩在林輝夜的身上,將她領口的飄帶係好道。“今早風好大。”

    林輝夜任她替自己穿衣服,一雙眼睛就定在趙明河紅潤的唇上。她的唇一張一翕的正在跟自己說話,紅潤飽滿的唇色透著健康的氣息,看上去柔軟極了,就讓人想要……

    “陛下?”趙明河係好飄帶也不見林輝夜有半點反應,便抬頭望,這才發現林輝夜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

    “你不係披風?”林輝夜遊移目光,問道。

    “微臣身體很好,不用那個。”趙明河道。

    “你是說朕的身體不好?”林輝夜問。

    “……”趙明河擦擦額上的冷汗訕笑道。“微臣是說自己皮糙肉厚風吹日曬慣了,比不得陛下的金貴。”

    “很薄。”趙明河正說著,林輝夜便已經伸手去摸她的臉頰了。

    “……”

    “比朕的還薄。”林輝夜一麵摸索一麵道。

    “陛下摸的還順心嗎?”趙明河嘴角抽抽道。

    “還行。”

    “……”

    二人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漸漸遠離的營帳。趙明河亦步亦趨的跟在林輝夜的身邊,就見淺藍的天幕下,林輝夜墨發輕揚,清清爽爽。

    “修澤的人馬上路了?”

    “是。”趙明河道,她一麵說一麵四下看著,以防有人在附近聽稍。“昨夜衛青傳書來說,林修澤帶著三萬精兵朝著咱們啟程了,隻是路線隱蔽曲折,怕是要比咱們晚上幾日。”

    “三萬……?”林輝夜笑,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揚。“我們的人可都已經駐紮妥當了?”

    “是,三日前便已經駐紮進了極北寒域。”趙明河接道。“隨時聽後陛下調遣。”

    “你傳信給他們,靜靜的候在雪山中,隻要皇兄稍有動作,立刻下手。”

    “好。”趙明河應。

    “朝卿……”見趙明河回答的氣定神閑的,林輝夜才又問她。“朕一直想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朕的計劃的?”

    見林輝夜問起,趙明河答道。

    “有陣子,臣日日留在盈春殿裏。便是……自那個時候開始的。”

    林輝夜望著她,似是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涵鈺殿下說她沒病,你卻宣稱她病了,是想要殺了她。”趙明河道,一雙瞳眸明亮。“可是臣不這麽覺得,臣認為陛下不會殺她。”

    聽到這裏,林輝夜的眉頭微動,眼裏似乎隱有期待。

    “陛下若要想她死,隨便安個什麽名目便是,大可不必這麽大費周章。那個時候……臣便在想……陛下這次的雪山之行既不是因為涵鈺殿下,又是想要做什麽呢。若是微臣知道,又可以為陛下做什麽呢。那以後,臣便日日留在盈春殿打探,想要找出緣由,直到……臣從她的言語中,注意到了……林修澤。”趙明河認真道。

    林輝夜有些看癡了,往日裏這個高高在上的趙大將軍從來都是狡黠帶刺的,那刺的矛頭都指著自己,如今這把刺向自己的劍卻成了保護自己的盾。她那樣坦然的告訴自己她內心所想,正在全心全意的……護著自己。

    然趙明河並不知林輝夜在想什麽,繼續說下去。

    “從涵鈺殿下口中可以聽出,林皓兮和林修澤兄弟二人的關係非常好,在朝中的黨羽更是層層疊疊,不好辨別更不好消除。其中林修澤一心對您不服,想要扶林皓兮上位。多年而來他屢次對您下手未果……正是心浮氣躁之際……這正是陛下還擊的好時刻……此次雪山之行正是凶險,所以即便陛下遭遇不測也不會有人懷疑什麽。此等機會對於林修澤來說是絕妙的……他定不會放過。所以林涵鈺必須病……且要病得不能出門……不可以見任何人。與其說是為了涵鈺殿下上雪山,倒不如說為了上雪山,涵鈺殿下便必須‘病’。這樣……才有機會以謀反名義徹底瓦解林修澤。”

    “所以你替朕看著涵鈺,怕她逃出去以後告訴修澤她沒有病,壞了朕的計劃。”林輝夜淡淡的接下去。“還……傷了朕的禦前暗衛。”

    “臣……”

    “幹得好。”林輝夜笑。她握起拳頭對著趙明河,趙明河立刻心領神會,也握起拳頭與林輝夜的相擊。

    好似心中的霧氣散去,趙明河也笑,一雙眼睛定定的望著林輝夜。

    “雖有萬全的準備,可此行仍舊危險。”林輝夜回望她,問道。“後悔來嗎。”

    “臣很慶幸能來。”趙明河道,任由東升的陽光照得自己眯起眼睛。“因為……臣才是陛下最萬全的準備。”

    林輝夜隻覺得心中有什麽東西要呼之欲出,卻隻能強行下壓去。

    也許現在還未有人知曉……可是朕知道……

    你是朝陽……

    是趙明河。

    你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是磐朝的第一將軍,靈犀最珍貴的寶劍。

    這樣的你……無愧“萬全”二字。

    “對了……你剛喚朕什麽?”回營的途中,林輝夜問。

    “陛下……?”趙明河試探道。

    “可你昨夜睡覺前明明是喚朕輝夜的。”林輝夜側目看她道。“為何現下不叫了?”

    “……”趙明河隻覺得有道雷從頭頂劈下來,那種感覺就是……所謂的……五雷轟頂?

    為了跟緊林輝夜,林修澤的隊伍更是沒日沒夜的前行。越接近雪山,林修澤就覺得身體中的血液更加沸騰。對於林輝夜他自小就沒有半點好印象,他隻知道每次當他看著林皓兮的時候,皓兮的目光卻永遠是追隨著林輝夜的。他這樣看著林輝夜冷眼的利用著林皓兮,一步步登上今日的位置,眼裏沒有半分虧欠。

    如此冷漠殘酷之人,若是死了便好了。

    林修澤經常這樣想。

    若是此次能一舉除去林輝夜,皓兮便能登上皇位,天下便能得到太平,這樣……終有一日……自己,是否就會站到更加顯眼的地方,讓他看到……

    “殿下,皓兮殿下飛來密信,請您過目。”正在林修澤凝神之際,他的貼身士卒托著密信呈到了他麵前。

    林修澤聞聲低頭看,是林皓兮慣用的信箋,展開便是那挺拔流暢的字體。

    信上寫道。

    『修澤,回來。哥哥擔心你。』

    林修澤怔怔的看著這四個字很久很久,好似舍不得合上似的。

    “既不願隨我一起來,卻又為何要我回去?”他苦笑。

    修澤,回來。

    回來。

    “真是煩……你不但不來……還要用這樣的方式幹涉我……”

    雖林修澤如此說著,但是林皓兮的話語就如同咒語般縈繞在腦海裏,怎麽也揮之不去。

    為何……要我回去?

    是真的擔心我,還是怕我傷了那林輝夜?!

    那送信的士卒就見林修澤的臉色並不是很好,好像還伴著頭痛,剛想傳軍醫卻見林修澤揉碎了手中的信箋摔在地上,吼道。

    “以後他的來信,不必呈於本殿麵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