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誤會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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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時楚雲裳有私下裏替莫青涼檢查了一下身體。
發現莫青涼真的是累到了,力氣消耗完畢導致精神*都處在了虛脫的狀態,這才會連侯府大門都進不來,直接倒下了。
可當時,大理寺裏並沒有什麽太過重要的案件,懿都裏也沒什麽是需要大理寺出麵解決的事情。等莫青涼醒來後,對自己失蹤整整三天的緣由隻字不提,連最親近的心腹都是半個字沒說,隻有意無意的讓人以為自己是處理公務才會消失不見了繼續誤會下去,是以楚雲裳一直以來都不知道,那三天時間裏,莫青涼到底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居然會虛脫累成那個樣子。
直到現在,經了二姨娘的口,楚雲裳才終於得知,原來那三天裏,莫青涼又進了那個當時還是鬼屋的明月小築。
進去後,見到楚昌,然後從楚昌那裏得知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沿著線索就去查探?
那麽,莫青涼是查探到了哪裏,居然能失蹤那麽久的時間?
楚雲裳不由想起老侯爺建立在懿都郊外的那個水下秘密試驗基地。
難道,莫青涼就是沿著線索查到了那裏,結果卻被那裏的人給發現了,最後耗費了很大功夫才從裏麵逃了出來?
可是這樣想的話,也不對啊,但凡進了那個試驗基地裏的女人,不管身份如何,統統都是要被灌下藥物,成為隻知*的"xi nu"。她擔心莫青涼是不是被奸人給辱了,從而給莫青涼仔仔細細做了檢查的時候,並沒有在莫青涼的身上發現任何有關那方麵的痕跡,包括診脈,也沒有發現莫青涼有被下藥的任何反應。
唯一奇怪的地方,恐怕也就隻是莫青涼的十指指甲,不知是外力造成還是怎樣,全部崩斷了吧……
想到這裏,楚雲裳眸底變得有些深邃:“繼續。”
二姨娘接著道:“莫青涼自那次失蹤後,連著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和侯爺同房,並且每天夜晚,也都不和七小姐你睡在一起,而是單獨睡在了一間屋子裏,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
這一點,楚雲裳同樣是清楚的。
那個時候,每天晚上,莫青涼都會哄她睡覺,等她睡著了後,莫青涼才會離開,歇在另外一間臥房裏。
然後插上門閂,關死窗戶,最高最小的天窗也給封死,確保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莫青涼才會躺在床上,獨自睜眼到天明。
一直到了天亮,許是感到有些困頓,莫青涼才會睡上那麽一小會兒,接著就不再睡了,起床穿衣,像是最尋常人家裏的賢妻良母一樣,開門開窗,去隔壁房間裏喊楚雲裳起床。
別問楚雲裳是怎麽知道莫青涼那麽多夜裏都是在做什麽,因為莫青涼是她的母親,她娘行為舉止處處都透露著怪異,她這個當女兒的,如何能不去親自的查探一下?
可查探了整整一個月,她發現莫青涼除了一夜不睡,隻在淩晨時分會睡覺之外,其他時間段裏,莫青涼並沒有什麽怪異的地方,並且也沒有什麽人會來找莫青涼,一切都是安好的,似乎莫青涼隻是普通的失眠而已。
但現在,二姨娘拿這件事來說,似乎那個時候的莫青涼,就已經很不對勁了?
果然,二姨娘說道:“侯爺告訴我,莫青涼之所以不和他同房,也不和七小姐你同床,是因為她好像得了一種病,一種隻要在夜晚睡眠,就會產生一些怪異舉動的病,她怕那種病會傳染到你和侯爺的身上,這才不和你們一起就寢。”
“不可能。”楚雲裳打斷二姨娘的話,“我給她檢查過,她沒有生病,也沒有中毒,身體健健康康的,隻是普通的失眠而已,並沒有得什麽傳染病。”
二姨娘聽了,一愣。
那個時候,七小姐也才三四歲的樣子吧,莫說是有著“楚小神醫”的稱呼了,她連被神醫穀醫仙收入門下,都還是九歲的時候。
可她居然說,她在莫青涼離開侯府之前,給莫青涼檢查過身體?
怎麽,怎麽回事?
難道她那麽小的時候,就已經在醫術之上有著些許涉獵了?
無視了二姨娘的愣忡,楚雲裳問道:“然後呢,還說了些什麽?”
二姨娘聞言收斂了心緒,繼續道:“後來沒多久,莫青涼就突然找上侯爺,說要和侯爺談事情。侯爺剛好想弄清楚她這段時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就應允了,卻沒想到,那天晚上,她再度把侯爺灌醉了,然後在侯爺的書房裏,找到了,”說到這裏,二姨娘壓低了聲音,聲音輕得隻有她們兩人能聽見,“找到了,家主印信。”
楚雲裳陡然眯了眯眼。
果然。
她想的不錯,莫青涼就是查探到了楚家最深層的秘密,從而順藤摸瓜,摸上了楚家的那枚家主印信。
家主印信,她是見過的。
同時,她也知道,那家主印信上的圖案,乃是九雛之首孔雀,是一個十分古老且並不常見的圖騰,更是楚家最重大的秘密,老侯爺創建那個水下秘密試驗基地,為的就是從家主印信上摸索到了楚家興起的源頭,這才敢做出一係列極度瘋狂的事情來。
而莫青涼也找到了家主印信。
楚雲裳猜測,其實莫青涼也應該是知道鳳鳴城那麽個地方的存在,並且也是知道孔雀作為九雛之首,這是代表著什麽意思,從而毅然同楚璽和離,和楚家斷絕了關係。
但是,斷絕關係便斷絕關係,為什麽當初,不帶她一起走?
將她自己一個人留在了楚家?
還說那句“隻要她不死,楚璽,一切都隨你”?
為什麽隻要她不死,就怎樣都好?
難道她的存在,是為了平衡誰與誰之間的牽扯聯係,隻是其中的誰見不得她好,但又不允許她不存在,這才會讓莫青涼說出那樣一句話?
莫青涼,母親。
到底是為著什麽,能讓你如此對我?
難道我在你心裏,就什麽都不是嗎?
為什麽,連回頭看我一眼,都不肯?
“找到家主印信後,莫青涼對著家主印信看了整整一夜。等到了該上朝的時候,侯爺從宿醉之中清醒過來了,她就與侯爺提出了和離,還告訴侯爺,如果不同意和離,不讓陛下批準和離的話,她就給陛下呈上一份折子,將侯爺這些年來做的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給公之於眾,讓侯爺和楚家,顏麵掃地。”
見楚雲裳似乎已經從這些話中猜出了什麽,麵色變得不太那麽美妙了,二姨娘不敢大意,將後麵的話給一鼓作氣的全說了出來:“迫於無奈,侯爺同意了,當場就擬了請陛下恩準兩人和離的折子,然後莫青涼拿著折子就和侯爺一起進宮麵聖。莫青涼是大理寺少卿,可以和侯爺一起上朝,當時莫青涼就把折子呈上去了,但陛下沒有同意,還把折子給摔回去了。”
“但下朝後,莫青涼和陛下去禦書房商討了足足一個時辰,具體討論了什麽,侯爺沒進去,不知道。反正等他們討論完後,陛下這才同意她和侯爺和離,然後陛下就單獨和侯爺說,‘莫少卿與你和離,從此以後你們就沒有什麽關係了,可以說是陌生人了。她已經向朕提出要辭了少卿之位,以後就在太師府安心養病,你和你的家人,不要去騷擾她,你七女兒也是,她淨身出戶,不會帶你七女兒走。’”
陛下和楚璽說的這一段話,楚璽記得清楚,二姨娘也記得清楚。
因為這段話,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訊息,每一條訊息對於當時的楚璽來講,都是至關重要。
那麽同樣的,對於唯一一個表麵上看起來,似乎並不得楚璽寵愛重視,但實則卻是能讓楚璽將這麽多重要的話告知的二姨娘,這段話,亦是非常重要的。
重要到如今能當做重量級的籌碼,來和楚雲裳進行交易。
複述完宏元帝的話後,二姨娘不敢停頓,繼續道:“陛下說完那些話後,就讓侯爺和莫青涼出宮了。侯爺本來還想問莫青涼,她和陛下都說了什麽,居然能讓陛下鬆口,卻發現,卻發現……”
說到這裏,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麽很讓人不敢置信的事,二姨娘難得有些支支吾吾,眼神都是有些閃爍了。
楚雲裳見了,眸底一深。
“發現什麽?”
隱隱的,楚雲裳有一種預感。
接下來二姨娘要說的話,肯定是個非常重要的點。
果然,二姨娘深吸一口氣,鎮定道:“卻發現,莫青涼神智不清,舉止放浪,似乎,似乎是被下了藥,就是那種,那種用來增添閨房樂趣的藥……”
楚雲裳手指一緊。
她幾乎下意識就要再度說出“不可能”三個字。
但是,潛意識中,理智卻告訴她,二姨娘說的,是真的。
莫青涼,在失蹤的時候,進入水下秘密試驗基地,的確被迫服下了那種能讓人喪失所有理性的藥物。
所以,莫青涼回到侯府的時候,才會虛脫昏迷,才會指甲崩裂,才會身體健康到她什麽都沒有檢查出來。
因為那種藥物,楚雲裳知道,初始吞服那種藥物的時候,試驗者的身上,並不會表現出太多服用了藥物的現象。隻往後繼續服用那種藥物,藥性在身體裏不斷的累加,一方麵摧毀試驗者的精神,一方麵不斷的催動試驗者的*,這才是花雉在水下秘密試驗基地聽到的那些被當做試驗品的女人的樣子。
而像莫青涼這樣,隻被迫服用了一次藥物後,就再也沒有服用過,雖然藥效發作了,但是應該隻發作了那麽一次,並且並沒有讓男人幫忙,是以楚雲裳當時給莫青涼檢查的時候,什麽都沒發現。
那個時候的莫青涼,的的確確是沒有被奸人汙辱過的。
至於後來那一段時間裏,莫青涼不和楚璽同房,應該就是怕楚璽的靠近,會挑逗起自己身體裏的藥性,讓自己淪為和那基地裏的女人一樣的下場;不和楚雲裳同床,應該也是怕不知什麽時候藥效突然發作了,會嚇到楚雲裳。
如此,莫青涼也算是隱忍,用心良苦。
隻是莫青涼卻沒想到,那藥物在身體裏潛藏了那麽久的時間都沒有發作,還以為再也不會發作了的,卻是在出宮回府的途中,突然爆發了。
二姨娘認真回想著楚璽說過的話:“侯爺說,當時的莫青涼,神智不清到連他是誰都分不清了,隻想著讓他,讓他……嗯,侯爺年輕時候雖然是個風流子,但當了那麽多年的官,早已變得穩重,而且那個時候,侯爺和莫青涼已經是和離了,他們兩人不再是夫妻,侯爺就沒有碰她,看她難受了一路。”
然楚雲裳聽了這一段,卻是諷刺的勾了勾唇。
穩重?
怕是楚璽根本就是擔心,替莫青涼解決了藥性後,自己會感染上什麽疾病吧。
她比誰都清楚,楚璽從來都是個自私的人,凡是都以自己和楚家為重,從來沒有為別人考慮著想過。
“不過幸好莫青涼恢複得很快,到侯府的時候就已經清醒過來了。侯爺問她,是遭了誰的暗算,明知道他們兩人和離了,居然還想讓他們兩人產生關係,她沒有回答,什麽都沒跟侯爺說,就回了和七小姐你一起住的院子裏,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了。”
再接著。
再接著,二姨娘即便不說,楚雲裳也是知道的。
接著第二天一大早,天陰沉沉的,莫青涼收拾好東西,同楚璽告別,說了那樣一句讓楚雲裳銘記至深的話後,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決絕的、毅然的,離開了汝陽侯府。
離開侯府,回到太師府,從此閉不見客,她再沒有見過莫青涼一麵。
這麽多年,其實楚雲裳一直都以為,莫青涼許是因為查探到楚家秘密,擔心惹火上身,這才會和楚家老死不相往來,連她這個女兒都不要了。
但到了今天,聽了楚於嵐和二姨娘口中的話,楚雲裳才終於知道,莫青涼不是故意拋棄她,也不是故意不見她。
不見,隻是怕見到了她,就舍不得走了;拋棄,隻是怕自己已經深陷泥潭之中,不願意再將她也給連累進去。
一旦她也陷進了那泥潭裏,那就會和莫青涼一樣,飽受折磨,一心隻想求死。
求死。
所以,莫青涼才會說,隻要她不死,一切都隨楚璽。
生不如死是折磨,是痛苦,是煎熬。
但豈知真的死去了,那才是世上最大的痛苦?
好死不如賴活,這是莫青涼留給她的最後一條訊息。
莫青涼在太師府裏某個角落裏苟延殘喘的活著,是為了楚雲裳;而楚雲裳也曾苟延殘喘的承受著無窮無盡的傷害,卻是為了莫青涼。
她們母女兩個,隔著各種各樣的摩擦誤會,這麽多年連麵都見不到,終於是到了今日,摩擦消失,誤會消除,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不該知道的也都已經知道,楚雲裳突然而然的便有了那麽一股衝動。
想要立即搗毀楚家,想要立即搗毀那個水下秘密試驗基地,想要立即搗毀從老侯爺那一代傳沿到了今天的多年瘋狂計劃,然後她就能去往太師府,將她那可憐的母親,給解救於水火之中。
母親,莫青涼。
你到底發現了什麽,你到底經曆了什麽,你到底承受了什麽?
總有一天,我去接你的時候,你都告訴我,好不好?
好讓我知道,這麽多年裏,你是怎樣默默無聲的承擔著一個狠心母親的名聲,將比我所承受的還要更加痛苦的苦果,一個人往肚子裏咽,卻是誰都不能傾訴?
請你告訴我,請你同我說,你是愛我的,你是這世界上最愛我的人,不論我變成什麽樣子,不論我本性如何,你都會是這世上最包容最理解我的人。
因為我從始至終都是相信,從沒有一位母親,能真的無緣無故視自己的孩子如空氣。
若真如此,我隱忍這麽多年,又有什麽意義可言?
我隻是……
我隻是,想再見到你一麵啊,母親。
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麽當初不帶我走,為什麽當初會留下我一個人。
為什麽我們兩個,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是因為什麽,楚家,皇室,還是幕後人?
你說,你告訴我,我去把一切都給解決掉,然後我們好好的重新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好不好,母親?
眼前仿佛又浮現出當年那樣一個陰沉的雷雨天,她在瓢潑大雨中不停的跑,不停的追,不停的喊,可前麵那一身天青的人,卻是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遠到她不過就絆了那麽一腳而已,再抬頭,前麵的人就已經不見了。
不見了。
不見了?!
她爬起來,繼續往空無一人的前方跑,卻是沒有發現,在她眼中不見了的那個人,目送著她朝遠方而去,然後義無反顧的,沿著來時的路走,一步步的,走入被重重雨簾所遮掩著的深不見底的暗淵之中。
從此,一方光明,一方黑暗,她們之間隔了太長太遠的距離,她終於再看不到她。
看不到,十年光陰,她記憶中永遠青涼若煙雨天的母親,如今是否華發早生,是否斑白兩鬢,是否老矣垂垂,是否還記得她這個在雨中不停追逐著的小女兒。
是否記得,當初和她說過,母親會一輩子陪著你。
一輩子啊,那是有多長?
“七小姐,我說完了。”
二姨娘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楚雲裳的表情,卻是發現,這七小姐實在是太深沉,深沉到自己竟然什麽都看不出來:“現在,你能告訴我,如果你不繼續用你給的方子,未瓊她們三個,病情能控製住嗎?”
之前問的還是能否痊愈,現在問的卻是能否控製。
顯然二姨娘非常清楚,既然是楚雲裳親自出手,讓楚未瓊三人變成那麽個樣子,那麽,就以楚雲裳的手段,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楚未瓊三人太好過。
上回楚雲裳小打小鬧搞出來的奇臭之症,都是讓他們請了那麽那麽多的大夫和禦醫,都還是束手無策,最終隻能是侯爺厚著臉皮去求她。
那這回呢?
這回她是鐵了心要讓侯府垮塌,她又怎麽可能會繼續好心的讓楚未瓊三人的病情好那麽快?
怕是再讓她出手,她會直接將她三個妹妹給搞死在病床上吧。
想到這裏,饒是素來鎮定的二姨娘,也是忍不住暗暗心驚。
果然,從深思中回過神來,楚雲裳慢條斯理道:“想治好她們的臉和身體,那是不可能了,我師傅出山都不可能會治好。高燒不繼續用方子的話,勉強還能治好,神智不清也是,不繼續用我的方子,過段時間還是可以恢複正常的。”
說著,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垂眸看著這位比趙氏還要更加穩重淡定的二姨娘,平靜道:“二姨娘,你給的籌碼,我很滿意。不過你也別想著能從我這裏再得到什麽,我們是公平交易,一物換一物,我想知道的你都告訴了我,你想知道的我也已經告訴給你,我們之間,沒有什麽了。”
見楚雲裳這麽快就過河拆橋,二姨娘隻點了點頭:“我明白。”頓了頓,還是艱澀的吐出一句,“多謝七小姐。”
楚雲裳聞言彎了彎眸。
卻是沒再說什麽,轉身出了正廳。
而,便是在楚雲裳離開了正廳的時候——
另一邊。
得到孫茹已經買通了汝陽侯府的幾個下人,準備待會兒去算計羽離素的消息,借用著人皮麵具方才混進了侯府的那名眉心有著一點梅花妝的少女,接過侍女遞來的一張新的人皮麵具,將這堪比蟬翼般薄透的麵具,對著陽光照了照。
因為這麵具是人皮麵具之中最好的,特意挑選年紀在十三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妙齡少女,在死後一個時辰之內將臉皮從屍體上剝下來,再用各種各樣的珍稀藥材浸泡,保存在不能見光的地方,方才能製成這樣一張絕對是能以假亂真的頂級人皮麵具,即便是擱在太陽底下,也是幾乎透明,透過人皮麵具,完全可以極清晰的看到對麵的景物。
透過人皮麵具,看著頭頂午後的太陽,少女微微眯了眯眼,果然這夏天是快要到了,這下午的陽光,已經很刺眼了。
“小姐。”
侍女恭敬道:“時間差不多了,小姐可以換裝了。”
少女懶洋洋的“嗯”了一聲。
然後侍女就上前來,撥開少女額前的碎發,將她手中的人皮麵具,給小心翼翼的覆在了她的臉上。
因為人皮麵具是剛剛拿來的,貼在臉上就有些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少女眯起眼,任由侍女將人皮麵具的邊邊角角都給撫平,眨眼間,原本還是一個麵容清豔而稍有稚嫩的美人兒,已經是一眨眼,變作了一個容貌並不如何出挑,隻能算作是個小家碧玉的尋常少女。
戴好人皮麵具後,侍女又開始伺候著她換衣。
外衣,羅裙,繡襪,繡鞋,但凡是能讓人看見的,全都換了一遍。
脖子上和手上的上好翡翠項鏈鐲子也換了,換成了較為普通的青玉,包括腰間綴著的玉佩,也是換成了香囊。發髻被打散重整,銀釵玉簪亦是直接換了一套,一番整裝下來,她整個人完完全全變了個模樣,任誰都看不出她還是剛剛那個堪稱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兒。
然而侍女卻更是貼心,還從袖袋中取出了青黛胭脂,往少女臉上的人皮麵具,畫上了淡淡的妝容。
如此,有著妝容的遮掩,再讓人看不出她是戴了人皮麵具的。
少女攬鏡自照。
看著鏡子裏完全陌生的麵孔,少女勾了勾唇,鏡子裏的小家碧玉便也勾了勾唇,卻正是因了這麽個淺淡的笑容,讓得整張臉刹那間竟變得很是有些流光溢彩。
她將鏡子拋給侍女:“你也趕緊換裝,一會兒跟我一起去看好戲。”
“是,小姐。”
侍女拿起另外一張同樣薄透的人皮麵具,對著鏡子認認真真的戴好了,手腳麻利的給自己換裝,不多時,一個麵容清秀的小丫鬟就出現在了鏡子中,已然是準備好了。
侍女將兩人換下來的東西收拾好,取出黃玉口哨,吹了那麽一下。
兩個暗衛應聲出現,接過乘裝著衣物的包裹,就又消失在了眼前。
再三整理了一番,確定自己和小姐身上都沒有什麽遺漏之處了,侍女清了清嗓子,就變了一個聲音:“小姐,可以了。”
少女也是按了按自己的脖間某處,調整著自己的音色:“走吧。先生那裏,應該已經快找上南陽王了。”
先生要找南陽王,孫茹買通的下人也要找南陽王。
甚至於,楚雲裳也要找南陽王。
南陽王南陽王,可真是個香餑餑啊。
孫茹的計劃,早在她預料之內,而讓她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楚雲裳的計劃,居然也是和南陽王有關。
想著那樣一個看起來清越溫雅,實則暗中手段能讓無數人心驚的男人,偽裝成一位小家碧玉的少女笑了笑,他們三個人的計劃,居然全撞到一起去了。
那麽接下來,他們三人,誰能將南陽王這枚棋子,給利用到最好?
孫茹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那就隻剩下她和楚雲裳。
雖然這並不算作是巔峰對決,但能這樣在暗中操控著,來和楚雲裳鬥智,少女不由覺得,這真是個大快人心的事情。
和楚雲裳作對,她已經期待好久好久了。
“楚雲裳啊,真是期待計劃實施到你身上的時候,你會是個怎麽樣的反應了。”
少女笑得燦爛而璀璨,卻是不緊不慢的朝著南陽王此刻所在的地方趕去。
侍女默默無言的緊跟在其後。
與此同時,楚雲裳也在往南陽王在的方向走去。
藍月走在旁邊,小聲的將剛剛收到的最新消息稟報給主子。
其實藍月不僅僅是做事穩重,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藍月對很多事情都比較敏感,往往都能一針見血,比綠萼做楚雲裳的幫手,不知道是要好了多少倍。
於是,聽著藍月的稟報,楚雲裳微微挑了挑眉。
“除了孫茹之外,還有另一批人,也正對羽離素下套?”
藍月肯定的點頭:“這是花雉發現的。他跟著孫茹買通的那幾個護院去找南陽王,因為離得遠,又收斂了氣息,他看到有人在往南陽王那邊走,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就發現那人好像並不是咱們懿都裏的人。”
聞言,楚雲裳腳步一頓。
不是懿都人?
那肯定也就不是大周朝的人。
能讓花雉特意傳來消息,莫非是鳳鳴城的人?
鳳鳴城居然也插手這個百日宴?
想到這裏,楚雲裳立即取出以前九方長淵給的玉笛,放在嘴邊吹了吹。
同樣是沒有吹出什麽聲音來,但很快,身後破風聲傳來,轉頭一看,九方長淵果然來了。
“裳兒,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九方長淵正跟楚天澈商量著事情,卻是聽到了笛聲,這便立即扔下楚天澈跑過來了。
楚雲裳讓藍月把花雉發現的給複述了一遍。
九方長淵聽了,麵具下的眉微微蹙起:“那是鳳鳴城的人。花雉現在在哪裏?”
“花雉還在南陽王那邊看著。”藍月說道,“孫茹的人應該快要找到南陽王了,九方少主,小姐,我們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所以就算是現在想要改變原來的計劃,怕這樣短的時間裏,也難以重新想個完美無缺的計劃。
但如果不改變計劃的話,那原計劃實施起來,怕會被另外的人給直接破壞掉了。
不過……
九方長淵看了看楚雲裳,恰巧楚雲裳也正看向他。
兩人對視著,似是心有靈犀一樣,忽而雙雙一笑。
“看來三方的計劃,全湊到一起去了。”
九方長淵笑道:“如此甚好,我剛才還在和三爺說,今日汝陽侯那般隱忍,會不會我們的計劃施展起來,汝陽侯還是會繼續隱忍下去,導致我們達不到目的。但現在有了孫茹,還有了鳳鳴城的人,我們的計劃想不成功也難。”
鳳鳴城來的人,不作他想,九方長淵立即就猜到,來的人,應當是墨夷家的。
因為隻有墨夷家的人,才都會是那麽個瘦骨嶙峋,風一吹就要倒了的模樣,其他家族裏沒一個是這樣的。
其實莫說懿都裏各大世家之間的關係水深火熱,鳳鳴城裏也一樣,幾個家族明爭暗鬥,今日我將你一軍,明天我圍你一帥,這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城內這樣鬥來鬥去,更何況在城外?
九方家族和墨夷家族,自始就是對頭,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如今難得有人居然能請動墨夷家的人來算計楚雲裳,他作為九方家族的少主,楚雲裳未來夫君,焉能不好好表現一下?
本來就對接下來的計劃很是期待的九方少主,當即越發的期待了。
楚雲裳微笑頷首:“隻要能名正言順的和侯府斷絕關係,再來幾個人也無所謂。好了,我們走吧,要是去晚了,就沒我們的場子了。”
“嗯,走,是該我們出場了。”
見九方少主和小姐居然一點都不擔心第三方勢力的侵入,藍月福至心靈,明白他們兩個這是打算將計就計,把他們的計劃和孫茹以及第三方勢力的計劃綜合到一起,萬變不離其宗,隻要小姐能成功和侯府斷絕關係,再脫離侯府,不管過程如何,至少目的都是能成功達到的。
明白這一點,藍月放下心來,更加穩重的跟著兩個主子朝前走。
不過,三方計劃綜合在一起的後果,顯然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因為羽離素畢竟是羽離素。
能將懿都裏那麽多的勢力,都給玩轉在股掌之中,若是隻有一方勢力想要算計他還好,可一下子來了三方勢力,尤其孫茹買通的還隻是會一些簡單三腳貓功夫的普通護院,偷襲手段蹩腳到不能再蹩腳,以羽離素的小心,他還能不發現隱藏在暗中的危險?
他既能發現了危險,那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陷身於危險之中了。
至少,怎麽著也得將危險係數給將到最低層次。
於是……
不多時,九方長淵和楚雲裳還沒到之前得到的羽離素的所在位置,就又有新的消息傳來,說那兩批人在南陽王現在呆著的亭子裏,互相對上了,然後鳳鳴城墨夷家族來的那個人,沒能按照原計劃把南陽王給控製住,反倒將孫茹買通的侯府護院給控製住了。
第三方勢力的人控製住了第二方勢力的人,而九方長淵和楚雲裳所屬的第一方勢力的人,則還是隱藏在暗中,隻坐山觀虎鬥,並沒有現身出來按照原計劃動手。
是以,看著第二方和第三方居然搞成了這麽個樣子,花雉等人覺得十分無語。
果然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他們這第一個和尚還沒動呢,第二個和第三個和尚就已經鬧成了這個樣子。
喂喂喂,說好的三方計劃兼並呢?
你們這樣鬧怎麽合作嘛!
真是心好累啊,不會愛了……
再看羽離素。
因為早早就發現了第二方勢力的人,是以羽離素早就做好了準備,在第二方勢力朝他出手的時候,他不僅沒有按照孫茹的預想,被侯府護院們得手傷到,反而隻簡簡單單一招,就四兩撥千斤的將侯府護院們給解決掉了。
而,便在他剛解決完畢,正準備質問一下這幾個護院是誰派來的,就感到了第三方勢力從鳳鳴城墨夷家族來的人的氣息。
要說鳳鳴城,羽離素可謂是知之甚多,不是鳳鳴城的人,卻比正宗的鳳鳴城人還知道得更多。
因此,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鳳鳴城來的這個人,正是向來以機關傀儡之術著稱的墨夷家族之人。
機關傀儡之術,這並非是指打造一些機關活器,讓機關能夠如同傀儡那樣進行人為操控,做出和人類一樣無甚差別的舉動。這種方法在墨夷家族人眼裏看來,完全就是對“機關傀儡”四字的汙蔑,和機關傀儡之術一點邊都挨不到。
真正的機關傀儡,是隻有墨夷家族的人才能掌握的。
並且隻有墨夷家族裏的嫡係,方能掌握最正統的機關傀儡之術。
以前說過,鳳鳴城是淩駕於如大周朝、達喇這種王朝國家之上的一座城池,說是城池,實則鳳鳴城占地麵積極大,各種能人異士居住在其中,各種稀奇異獸也是生活在其中,是一個整體實力雄厚之極,卻很少有人聽過的龐大勢力。
而墨夷家族在其中,向來都是個有一些奇特,有一些神秘,還有一些些神出鬼沒,讓人一邊好奇,一邊又忍不住需要敬畏的家族。
因為他們掌握著最正統的機關傀儡之術,能夠以他們體內血統所賦予的特殊能力,操控精神不那麽強的人,來為他們做任何的事。
那自然,精神強度較高的人,就不會那麽容易被他們給操控住了。
比如讓一個人給他們端菜啊,喂飯啊,穿衣啊,梳頭啊,這還算是很普通的;再比如讓一個人給他們下棋啊,彈琴啊,甚至是打架啊,殺人啊,隻要被操控著的人有那個能力,就完全能為他們辦到。
所以,墨夷家族的人,一般都是很懶的,因為常常要做什麽事,動用一下他們的機關傀儡之術,往他們選擇的人的大腦裏注入那麽一個命令,讓被操控者潛意識裏要完成這件事,這就可以了,他們完全不用動手,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所以,他們很懶,很少運動,經常是連房門都不會跨出幾步的,這就導致他們整個家族的人,一代代的傳承下來,居然都是十分瘦弱,看起來沒有尋常人那麽健康。
不過,也正因為他們的瘦弱,這個從鳳鳴城千裏迢迢而來的墨夷家嫡係,墨夷青鬼,就很容易被羽離素給反過來算計了。
剛處理完侯府護院,羽離素不用轉頭也能知道,此時他空門大開的背後,已經是被人給包餃子了。
並且,背後的空氣之中,似乎也是傳來了那麽一道道不同尋常的波動,羽離素知道,這是墨夷家族來的人在動用機關傀儡之術了。
可羽離素已經發現了危險,又怎能讓自己淪為墨夷青鬼的傀儡?
於是,墨夷青鬼剛剛將機關傀儡之術給施展出來,正要將傀儡意念給傳達過去,讓剛好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自身精神集中度便隨之降低,能夠很好被傀儡意念控製的羽離素,成為能夠被操控的傀儡,就見身前正背對著這邊的羽離素,突然身體一晃!
羽離素武功極高,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但墨夷青鬼怎麽也沒想到,羽離素武功之高,居然高到了這個地步!
就見原本還是正背對著墨夷青鬼,麵對著侯府護院,準備審問這第二方勢力幕後人的羽離素,不過眨眼功夫,就瞬間離開了原地,出現在了亭子的另一角。
而,便是因為羽離素在這瞬間施展出來的高超輕功的空隙裏,墨夷青鬼的傀儡意念,剛好傳達了出去!
傀儡意念傳達出去了,預定的人卻是避開了,難道傀儡意念就能空手而回了?
要真是這樣的話,墨夷青鬼還能高興了。
接下來,讓墨夷青鬼感到極其無奈的,卻是羽離素不在這裏了,已經傳達出去的傀儡意念,便自然而然的撞上了那被羽離素製服的侯府護院們。
再接下來……
“墨夷青鬼,本王倒是誰,原來,是你啊。”
墨夷青鬼站在原地,驀然覺得背後一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