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我愛你,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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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嗖!”

    劍鋒刺破空氣的聲音直衝耳膜,楚雲裳不用回頭也知道,羽離素這一劍看似是要刺上她的身,實則隻是想逼她退開,從而刺中床榻上那已經死去了的玉芝。

    可玉芝已經死了,他還要刺中玉芝幹什麽?

    他想造成玉芝被劍刺中慘死的假象,然後嫁禍於她?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裏隻有玉芝一個人就好,秋以箏根本不需要讓墨夷無常將他帶過來!

    所以,他的這個舉動,一定別有深意!

    搞不清楚現在的羽離素究竟有沒有真的被墨夷無常給控製,想要刺傷玉芝的這個舉動,究竟是他自己想要做的,還是墨夷無常控製他做的,楚雲裳目光陡然一沉,左手手指飛快的動作,“唰”的一下,便將綢帶之中的銀絲抽了出來。

    這銀絲乍一看好似軟劍一樣,閃爍著湛湛寒光,鋒銳無比,楚雲裳這個時候,也的確是將它當做了軟劍來用的。

    她沒有回頭,冷靜的聽聲辨位,左手一甩,銀絲便好似是軟劍一樣瞬間彎折而起,與此同時,她右手接住甩過來的銀絲,將一整段銀絲給當做繩索一樣,朝著自己的左肩後方猛然甩去。

    但聽“嗤”的一聲,劍刃劃上銀絲,兩者摩擦出細小的火花。

    羽離素慣用的這柄佩劍,向來都是削鐵如泥,斷金如土,是難得的上好兵器。

    可,就是這樣極其鋒銳的佩劍,卻被楚雲裳雙手極快的動作間,柔軟銀絲好似藤蔓一樣,纏了幾纏在劍身之上,打了個死結,讓得羽離素再也動不了佩劍,半寸都是前進不了。

    暫時解決了羽離素出劍的危機後,楚雲裳雙手死死叩著銀絲的兩端,然後就著銀絲和佩劍糾纏的這個點,正背對著羽離素的身體,陡然一個翻轉!

    紛飛素白在眼前渲染開江南三月杏雨薄霧,其中深藍一點,恰是一抹最動人的點綴。

    分明是好似舞蹈一樣的姿勢,可看在羽離素眼裏,卻是全然的殺機凜冽。

    漆黑雙眸,微微波動了一下。

    有點熟悉呢。

    但也隻是那麽一下、那麽一點而已。

    這一下一點之後,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肢體力量,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不再進攻,不再防守,好似個木頭樁子,一雙眼睛隻定定地看著楚雲裳的動作。

    翻轉不過刹那功夫,待楚雲裳站穩了,便已是正麵站在了羽離素的麵前。

    手中銀絲兩端依舊牢牢的叩著,羽離素持劍的手卻因為她的動作,而猛地一翻,手腕都幾乎是要在刹那間被折斷。

    她麵容極其冷厲,不等身形徹底穩下,她陡然抬腳,便是一踹。

    “砰!”

    羽離素被她這冷不丁的一腳給踹得向後退了幾步,有劇烈的痛楚從她落腳處朝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若是尋常人,怕是早被這一腳給踹得倒到地上哀嚎不止了。

    然羽離素畢竟是羽離素,被楚雲裳這樣反擊,不僅沒有倒地,連麵色都未變上一變,似乎她隻是那麽輕飄飄的一腳碰了碰他的衣服而已,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與此同時,剛剛還死死糾纏在一起的佩劍和銀絲,瞬間便是分離開來,發出刺耳的聲響。

    楚雲裳站定,拽了拽銀絲。

    果然這東西不愧為神醫穀的鎮穀之寶,被羽離素的劍劃了不知多少下,居然還是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看來師傅那糟老頭子有時候還是很有良心的。

    和羽離素暫時分開來後,楚雲裳看著他,眉眼比他手中佩劍還要更加冷冽。

    “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雖在看他,但眼角餘光卻是瞥向身後破舊床榻之上的玉芝。

    剛剛探玉芝鼻息的時候,她完全可以肯定,玉芝是真的死了,不是服用了什麽藥物,或者點了什麽穴道所造成的假死,是真死,屍體已經開始變冷變硬,隨著現在氣溫越來越高,想來要不了多久,玉芝的身上,就會出現屍斑了。

    有屍斑在,經驗豐富的仵作一驗便能立即驗出玉芝真正的死亡時間,而非是在玉芝身上刺幾個窟窿,就能將這條人命嫁禍給她的。

    這一點,羽離素明白,墨夷無常和秋以箏也應該明白。

    既然明白,為什麽羽離素還要做出這麽個舉動來?

    她總感覺,羽離素並沒有真的被墨夷無常給控製住,以羽離素的小心,不可能那麽簡簡單單就被墨夷無常以激將法算計。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羽離素做出這麽個舉動,應該是想提醒她什麽,隻是礙於墨夷無常那超乎尋常人的變態精神感知,這才沒能將提醒說出口或是傳音入密,隻能做出這樣的舉動。

    楚雲裳想著,皺了皺眉,眼角餘光在玉芝身上一掃而過,卻是陡然瞥到了個什麽東西。

    雖然隻是隨意的瞥見了那麽一眼,但她並沒有再去看第二眼,因為已經瞬間明了那東西是什麽。她立即看向羽離素,剛剛還充斥著冷色的眼瞳,瞬間變得有些複雜,更多的卻是深海一般的深邃。

    離她幾步遠的羽離素平靜的看她。

    眸光波瀾不動,仿佛死水一樣,是被傀儡意念控製住的樣子。

    旋即,他依舊不說話,隻再度抬劍,一劍直直刺來。

    這一回,已然明白他這異常舉止緣由的楚雲裳,沒有再如剛才那樣進行反攻。

    她隻飛快的倒退,不過才退了那麽一步,腳後跟就抵上了床榻,她順勢踩上榻邊,讓得這不知廢棄了多少年的木頭做成的矮榻,發出沉重的“咯吱”聲響。

    身前森寒劍鋒直逼而來,她再後退了幾步,期間還踩了好幾下玉芝已然是變得僵硬的腿腳後,便是陡然伸手扶住了床柱,朝著床外,躍了出去。

    便在她跳出床榻的時候——

    “嗤!”

    剛剛還在往她胸口直直刺去的劍尖,立時轉了方向,重重劈開玉芝屍體內側的堆積了許多陳年老灰,已經看不出原來色澤的被褥。

    鋒銳劍刃劃破被褥,露出裏麵有些發灰的棉花,一股濃濃的黴味,撲麵而來。

    “好快的速度。”

    看著那劃破的被褥,已經站穩的楚雲裳麵色一肅,然後立即轉頭,看向四周。

    剛剛墨夷無常還在那裏的,竟是在這瞬間,就已經離開了潛伏的地點。

    都說鳳鳴城墨夷家族的人自身實力是很低的,但憑借著她和羽離素這樣的配合,居然也還能失手,不得不說這個墨夷無常不愧是墨夷家族的少主,輕功實在厲害。

    連羽離素出劍的速度都敵不過墨夷無常的輕功,楚雲裳估測,世上輕功修習到能和墨夷無常相提並論的人,怕是絕對不超過五指之數。

    而這樣的人,卻是她和羽離素今天共同的敵人!

    秋以箏現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這個墨夷無常,擁有著絕頂輕功的同時,也還擁有著連一流暗衛都沒有的頂級隱匿手段。若不是楚雲裳因著羽離素的怪異舉動,仔細觀察自己的身後,怕是她怎麽樣也不會想到,墨夷無常居然會直接隱匿在她眼皮子底下,這樣近距離的觀看著事情的發展。

    那樣近的距離,再加上墨夷無常的速度,就算她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怕也是要著了他的道。

    他自身的戰鬥殺傷力,可能並不怎麽樣,頂多也就隻能和江湖上的三流武者媲美。但若是被他瞬間擒拿住,再被他以傀儡意念控製,那等後果,無法想象。

    而秋以箏計劃裏的所有重要步驟,都是著重放在了墨夷無常的身上,所以如果她和羽離素能將墨夷無常解決掉,那麽秋以箏的計劃,也就宣告失敗了。

    楚雲裳雖然是借用了孫茹以及秋以箏計劃的風頭,但也隻是借用而已,她並不會真的讓自己陷入敵人計劃之中,不然所謂將計就計,可不就真的是被人給算計了?

    “我就知道,憑你的本事,墨夷無常不可能真的控製住你。”

    目光一寸寸的掃射過周遭靜物,楚雲裳難得以這樣一種和老友談話的方式,同羽離素說話:“南陽王就是南陽王,真能算計到你的,想來普天之下,也就隻有極個別的那幾個吧。”

    難得被楚雲裳誇讚,羽離素眸中微動:“你是其中之一。”

    “我?”楚雲裳詫異,繼而嗤笑一聲,“你太抬舉我了,我是想算計你,但也得看你給不給那個機會。”

    她是比平常人聰明沒錯,是比平常人多了很多心眼也沒錯。

    但邏輯思維終究不是她的強項,她自認論心機論計謀,她是比不上羽離素的,所以前世才能被羽離素耍得團團轉,卻還愚蠢的認為是羽離素背後的人對付她,而非羽離素對付她。

    今生重來,她看透一切,已經不想再和這個男人有著任何的瓜葛。

    他再聰慧,再睿智,再強大,再野心,那也隻是屬於別人的而已,他從來都不是她的良人,談何破鏡重圓?

    根本連鏡子都是沒有的,還破個什麽圓。

    說話間,羽離素已經轉過身,同她一起搜尋著四周圍,看墨夷無常此時是隱匿在了哪裏。

    聽著楚雲裳語氣中若有若無的諷刺,羽離素不明白隻是想接近她查清楚家內幕而已,居然能讓她一夕之間對自己態度變化如此巨大。

    自己分明已經坦誠了,她不原諒自己便罷,居然還能對自己如此。容顏氣度清越高貴的年輕男子微微蹙眉:“雲裳,你知道的,隻要你想,我有的一切,就都會……”

    話未說完,就見楚雲裳瞳孔驟縮,周身氣息,陡然變得刀鋒般凜冽。

    她手中的銀絲,明明是柔軟得好似發絲一樣,卻是在這瞬間裏,變作了韌性極佳的細長棍棒,似乎輕輕一捅,就能直接將人的身體給捅出一個大洞來。

    她單手握著銀色棍棒,朝著某處,飛快的將棍棒遞出。

    與此同時,羽離素也沒有繼續說下去,身形一掠,瞬間出現在楚雲裳棍棒的旁邊,以同樣快的速度,朝著肮髒木桌之後,一劍劈將下來。

    這回,兩兩夾擊,隱匿在木桌陰影之中的墨夷無常,終於是被逼現身了。

    但見那木桌陰影裏,一點灰光乍現,剛剛還是死寂著不動的陰影,瞬間便是有所動作,好似是墨夷無常就地往房門的方向一滾,便是避開了楚雲裳的棍棒,同時也是避開了羽離素的劍尖,飛快的便擺脫了兩人帶來的危險。

    然,已經將墨夷無常給逼得現身,楚雲裳和羽離素又怎能讓他第三次的隱匿起來?

    當即誰都沒有說話,卻是極有默契的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兩人呈左右夾擊之勢,沿著陰影移動的方向,緊逼而去。

    羽離素速度很快,可再快,也還是比不上墨夷無常的輕功。

    墨夷無常的輕功,是在這樣狹小的範圍內,也依然能夠全麵施展開的,羽離素輕功雖好,但習武重心並不在輕功之上,是以這樣短距離之內的加速,羽離素根本敵不過墨夷無常。

    那陰影移動速度太快,眼看著下一瞬,就能破門而出了。

    見狀,楚雲裳當機立斷,手中銀色棍棒猛地朝前一擲,“砰”的一聲,便是斜斜插上了緊閉著的房門,將早已腐爛掉的門閂,給用棍棒直接代替了。

    楚雲裳的銀絲是連羽離素都斬不斷的,更何況內力一點都不高深的墨夷無常?

    好似狂風陡停一樣,那正飛速前進著的陰影,瞬間一停。

    然後不等人反應過來,就見那陰影瞬間拔高擴張,眨眼都沒有的時間裏,陰影已然是變成了一個身穿灰衣的人形,正是墨夷無常。

    見墨夷無常真正現身出來,楚雲裳立即明白,他沒有退路了,這才沒再以隱匿的手段出現。

    因為這個時候的她和羽離素,已經將墨夷無常除了房門之外的任何道路都給堵死,在她和羽離素都高度警戒的狀態之下,墨夷無常不可能再將機關傀儡之術給施展出來。

    謹慎的看著墨夷無常,楚雲裳隨口道:“都會什麽?”

    羽離素也正看著墨夷無常,聞言道:“什麽都會什麽?”

    “你剛才說,隻要我想,你有的一切,就都會什麽?”楚雲裳顯然還是很想知道這句沒說完的話,究竟是不是和她所想的一樣。

    而羽離素果然不負她所望:“隻要你想,我有的一切,就都會給你。”

    嗬。

    是麽。

    楚雲裳微笑。

    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命,和你的野心?

    早知你還是你,還是那個在暗中權勢滔天的南陽王。

    可為什麽,有時候還是會不自覺的希望,你不要如前世那樣,走上那樣一條極端的道路?

    那條路上,白骨累累,血色淋淋。

    你走的,可會舒心?

    聽了羽離素這幾乎是掏心窩般的話,楚雲裳卻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了。她看著墨夷無常,緩緩抬腳,走近了一步。

    便是這一步,她清楚地看見墨夷無常的神色,似乎微微一變。

    ……不對。

    她眸光陡然變得犀利了起來,然後不緊不慢的,再踏出一步。

    與此同時,全身上下也是變得緊繃了起來,已然做好應對一切突發危險的準備。

    果然。

    便是這麽第二步,她清楚地看見,墨夷無常蜷在灰色衣袖之中的手指,似乎動了那麽一動。

    他這一動,她察覺到了什麽,後背倏地一涼。

    “嗤!”

    鈍器入肉的聲音響起,她不用轉頭去看,也能知道,羽離素終究還是著了墨夷無常的算計,已經將手中的佩劍,向後方床榻之上玉芝的屍體投擲而去,鋒銳劍刃劃破屍體冰冷的皮膚,讓得色澤有些不太尋常的血液,從傷口中慢慢流出,染紅了破舊的床榻。

    再然後……

    不同於墨夷無常所想,楚雲裳沒有閃避,也沒有退後,更沒有上前。

    她隻站在原地不動,任由剛剛還在對上墨夷無常的羽離素轉身過來,一把將她按倒在地。

    像是縱容,又像是默許。

    總之,這個時候,她一點多餘的反應都沒有,隻定定地看著羽離素,眸光深沉得讓人不敢看她。

    “砰。”

    後背重重撞上堅硬地麵,她疼得微微皺了皺眉,卻仿佛被人控製住了一樣,別說她將羽離素給推開了,她這個時候,連張嘴說話,都是做不到。

    而便是因著她被羽離素推倒,羽離素在墨夷無常控製下刺入她脊椎的銀針,也是全部的沒入了,她能感到身體一點都不受自己控製了,像是木偶一樣,半點知覺都是沒有。

    ——最終,她和羽離素,都還是被墨夷無常給成功算計。

    看著羽離素果然是沒有任何阻礙的將楚雲裳撲倒,墨夷無常站在原地,望著地上的兩人,笑了笑。

    “怎麽樣?羽離素,我說了,你會感謝我的。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歡著楚雲裳,明明再過半年你們就該成親了的,楚雲裳就該是你明媒正娶的女人。雖然你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今天,我倒是可以讓你們提前洞房花燭夜,讓你好好嚐一嚐你喜歡了這麽久的女人的味道。”

    他笑得有些生疏,顯然是很少會做出這麽個動作來。

    但他的眼睛,卻是亮得嚇人,裏麵盛滿了對即將要發生的事情的激動和期待之色。

    對羽離素說出這麽一番話後,他視線低了低,看向仰躺在地麵之上,手腳俱是無法動彈,隻能任由別人宰割的楚雲裳。

    “楚雲裳,楚七小姐。”他還是笑,但這會兒笑得有那麽一些不懷好意,“你已經是個生過孩子的女人。你說,你的身體要是再被別人給看光了,然後清白也被別人給毀了,毀了你的人還是你前未婚夫……這樣一來,九方少主,還會一門心思的喜歡你麽?你說,他會不會因此方寸大亂,然後我完成了三小姐計劃的同時,我也能將他給順便解決了,讓他再也回不了鳳鳴城?”

    他這話說得十分惡毒,一邊說,一邊繞過兩人走向床榻,將羽離素沾了血的佩劍拿下來,扔到楚雲裳的手邊,再將玉芝身上的衣服給直接撕扯開來,讓得這一具躺在血泊之中的屍體,身無寸縷的暴露在空氣之中。

    少女身姿姣好,雖身體已經變得冰冷僵硬,身上也是被劃開了醜陋的傷口,皮肉翻卷開來,散發著鐵鏽之味。

    但總的而言,冰肌玉骨,窈窕婀娜,看起來還是很不錯的。

    墨夷無常低頭看著這具屍體,眼中有著邪念瞬間升騰而起,旋即掀起衣擺,上了床榻,竟是當著楚雲裳和羽離素的麵,開始對屍體進行猥褻。

    惡心的聲音就在身邊不遠處響起,空氣中都是有著濃濃*的味道開始彌漫,可楚雲裳還是聽不見一樣,隻凝視著羽離素,眼睛眨都不眨,雕塑一樣,讓人心驚。

    羽離素也是沒有半點反應,隻平靜的承受著她的注視,同樣並不轉頭去看身後能讓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床榻之上,墨夷無常一邊進行著,將可憐少女的屍體給蹂躪得不成樣子,一邊喘息著笑道:“楚雲裳,不要羨慕玉芝。等我結束了,接下來,就輪到你了。”他目光實質一樣的在楚雲裳身上梭巡,然後禁不住便歎道,“要不是親眼見到你兒子,我真的不敢相信,你這樣的身材,居然也是生過孩子的。真是讓人……”

    他沒有說完,仰起脖子,滿臉享受。

    猥褻屍體還能這樣愉悅,可見這個墨夷無常,心理是有多麽的變態。

    以致於將計劃全麵告知給他後,秋以箏連來這裏親自主持都不敢,怕的就是這個極度變態的墨夷無常,會將他的變態在自己身上實施。

    而他現在說的這些話,正是秋以箏想出來的最簡單、卻也是最讓人難以防範的計劃。

    先是將玉芝被先殺後奸進行栽贓嫁禍,再讓羽離素毀了楚雲裳的清白。

    而這一切,都將被圍聚在院外的所有賓客看到。

    到那時,鐵證如山,楚雲裳不死也要脫層皮。

    至少,她的名聲,真的是要徹底毀了。

    就算她日後嫁給羽離素,也是要承著個被強的名頭,莫說成為王妃了,她連側妃之位都是坐不上的。

    沒了清白的女人——

    誰會真的明媒正娶?

    然楚雲裳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向墨夷無常,好似她對墨夷無常的話,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隻看著距離她極近的羽離素。

    分明是將她給撲倒在地麵,可羽離素卻並沒有隨之倒下。

    一身銀蘭的男子靜立在原地,眸中神色靜如死水,再沒有半點動靜,似乎空氣中那濃鬱到讓人反胃的味道,他一點都聞不到似的。

    看起來好像真的被墨夷無常的傀儡意念給控製住了。

    可羽離素如果真的被控製住了,為什麽之前還會……?

    楚雲裳想著,眸光變得越發深邃。

    她可以肯定。

    那樣一句什麽都會給她的話,不是墨夷無常控製他說出來的。

    那就是他自己想要和她說的。

    他還在試圖要挽回她和他之間的關係。

    既然沒有被墨夷無常控製,為什麽這個時候會任由墨夷無常這樣做,他難道考慮不到墨夷無常計劃成功會產生的後果?

    她知道,他想娶她,但並不會以這樣一種方法來逼迫她嫁給他。

    這樣先斬後奏的方法,別說他不應允,就算她自己,也是絕不允許這樣曝光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所以,所以。

    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他是在想什麽,他想得到什麽?

    還是說,這隻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他被墨夷無常算計著的同時,他也是在利用著墨夷無常?

    楚雲裳正想著,就聽那邊墨夷無常舒服的發出一聲"shen yin"來,似是完畢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穿戴整齊的墨夷無常從床榻上下來,走到楚雲裳身邊,低頭看了看她。

    看她過了這會兒時間,還是躺在地上,動都不能動,墨夷無常滿意的笑了笑,轉手拍了拍羽離素的肩膀,道:“羽離素,接下來,就是你的洞房花燭夜了。時間可能有點緊,你好生把握,別浪費了。”

    說著,墨夷無常心情很好的施展著機關傀儡之術,讓傀儡意念給羽離素傳達了要和楚雲裳洞房的訊息,這便走向被銀絲鉗製著的房門,伸手將棍棒模樣的銀絲給拽下來,走出了這間破舊的房屋。

    竟是不打算再在這裏繼續呆著了。

    墨夷無常常年修習輕功,腳步聲輕到幾近於無。

    然腳步聲雖輕,卻還是能讓楚雲裳清楚地聽到,墨夷無常是真的走了,沒從前院離開,而是繞到了後院,才離開了這座廢棄多年的院子。

    墨夷無常走了,在楚雲裳的認知之中,整個院子裏,便隻剩下了她和羽離素。

    她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九方長淵的存在。

    同樣的,已經離開的墨夷無常沒有發現,羽離素也沒有發現。

    九方長淵還是悄無聲息的隱匿在某個陰暗角落之中,按捺著種種該有的以及不該有的情緒,仔細觀察房中動靜。

    即便這個時候,楚雲裳已經遭了暗算,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即便這個時候,楚雲裳已經徹底陷入了有心算無心的圈套中。

    但九方長淵還是按捺不動。

    一是因為楚雲裳自己安排的計劃,還未到關鍵時候,用不著其餘人出場;另一方麵是因為他相信,以楚雲裳的能力,她不可能讓自己這樣輕易的就被墨夷無常和羽離素算計。

    她是女人。

    女人心思細膩,她總是想的要比別人多上那麽一點點。

    而就是這樣一點點,讓得九方長淵近乎於固執般的相信,她讓自己陷入即將被羽離素玷汙清白的危險之中,一定是有著她的原因。

    她不會真的讓自己清白被毀。

    否則,她會立即發出求救信號,她肯定知道他就在附近暗中保護著她,隻要她需要,他隨時都會出現。

    所以,他要等。

    他不能破壞了整個計劃。

    盡管抓心撓肺地想要立即衝進房間裏,將羽離素那個混蛋給大卸八塊拋屍荒野,但九方長淵還是讓自己的呼吸盡量維持著平緩的速度,不要過快,也不要過慢。

    心髒和以往的跳動頻率沒什麽兩樣,但自己是最清楚自己身體狀況的,他知道今天自己的身體,已經快要到了臨界點。

    不是不可以動用內力,也不是不可以消耗體力。

    但動用內力要有個度,消耗體力也要有個度。

    若是超過了那個度,他看似快要痊愈的傷口,便會重新崩裂開來,他快要治愈的病症,也是會重新發作。

    所以,要冷靜,要理智。

    絕不能衝動,也絕不能動氣。

    頎長身軀隱匿在黑暗中,九方長淵目光平靜如水,靜靜地傾聽觀察著那主臥房裏的動靜。

    安靜,不動如山。

    裳兒……

    裳兒。

    若有危險,一定要喊我。

    我就在離你最近的地方。

    你沒有必要、也不需要讓自己受到任何的委屈。

    這世上,誰都不可以讓你受到傷害,誰都不可以讓你受到委屈。

    若有人敢的話……

    那就讓對方永遠的生活在十八層地獄中好了。

    總之。

    與我而言,你是唯一。

    誰都無可取代。

    隻有你。

    隻要你!

    房門被墨夷無常打開後,便沒有關上,陽光照射進來,照得床榻上的狼藉血腥,慢慢的變了顏色。

    也照得楚雲裳禁不住眯了眯眼。

    周圍太安寧,也太靜謐,隻能聽得見風聲不停響起,連院落外麵的人的說話聲都是聽不見。

    她還是在看著前方的羽離素。

    似乎這個房間裏,唯一讓她感興趣的,就隻有這個男人。

    至於床榻之上死後又慘遭蹂躪的玉芝,盡管已經想起這個玉芝乃是上流圈子裏有名的交際花,很多很多人都是認識玉芝的,等到外麵眾人進來抓現行的時候,發現玉芝的屍體,不知道會造成怎樣的嘩然,楚雲裳也不想再看玉芝一眼。

    或者說,她從頭到尾,就隻最開始確定玉芝死亡的時候認真的看過這個少女,往後就再也沒關注過了。

    她隻看著羽離素。

    然後她便看到,一直站在原地的羽離素,這時候緩緩的,緩緩的,俯下身來,在她身邊跪坐著。

    以一種和她平等的姿態,完全沒有秉承著他以往南陽王的高貴之尊。

    好像他不是那個在人看不到的暗處裏隻手遮天的南陽王,好像她也不是攜帶著仇恨浴血重生的侯府嫡女。

    這似乎是一個很平靜的午後。

    他在這裏坐著,他喜歡的人就在自己麵前,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

    他喜歡的人安靜的躺在地麵上,手不能動,腳不能動,甚至連嘴巴都張不開。

    隻能目光深邃地看著他,眸中閃爍著的是他從未見過的神采。

    這似乎是他自上次不歡而散後,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她。

    隔了一段時間不見,她好像變得更漂亮了。

    漂亮得,讓他視線怎樣都轉移不了。

    他跪坐下來後,並沒有像墨夷無常以為的那樣,會迫不及待的撕裂楚雲裳的衣服,火急火燎的要和心愛的女人共赴巫山*,然後接下來一切的事情,都會按照秋以箏最初計劃的發展。

    他隻慢慢伸出手來,想要撫摸上楚雲裳的臉。

    隻是在即將要觸碰到的時候,他手指一滯,終究還是沒有觸碰到她的皮膚,隻退而求其次,撫摸上了她的頭發。

    觸之柔順絲滑,是她來之前才洗過的。

    他撫摸著,另隻手便也是伸了過來,將她枕在身下的其餘長發,給盡數的攏起,然後一點點的拂去發上沾染著的灰塵,再小心翼翼地鋪散在她耳邊,她長發上的香味,若有若無的衝散了房間裏那濃濃的*味道。

    甚至於,她的身上,都是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幽幽衝淡了空氣中的味道,好似她的身體,在此之前並沒有沾染上任何的血腥之氣。

    她來前洗過澡,他也是知道的。

    “雲裳。”

    他輕聲的喚她,聲音難得溫柔好聽,果然是真的沒有被墨夷無常給用傀儡意念控製住的。他坐在她身邊,垂眸凝視著她的臉容,平靜的和她說著話:“你是故意的。”他很平靜的指出她之前被他用針,以她的身手,她是絕對能躲過去的,但她偏生沒有躲,任由他將銀針刺入她的身體之事,“將計就計,也不是這麽個將就法。”

    她聽了,眸中神色不動,隻凝視著他,等待著他下麵的話。

    知道楚雲裳現在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明知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羽離素也不急,隻和她敘舊一樣的道:“但是你相信我,我很高興。”他指尖纏繞著她的一縷長發,慢條斯理的把玩著,直看得隱匿在房外的人,眼底愈發的沉了,“我以為你會抗拒的,我是真的沒想到,你居然會配合我,配合得這麽好。”

    如果她不配合的話,就算她站在那裏不動,他也不可能那樣準確那樣迅速的將銀針刺入她的脊椎,從而讓墨夷無常滿意離開。

    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她給他的一個機會。

    一個讓他不要幫她,也不要害她,從此兩人便是再無任何瓜葛的唯一一個機會。

    可,就是這樣第一個機會,被他毫無後悔之意的舍棄了。

    因為他不想和她之間斷了聯係。

    他喜歡她,怎能會讓她這樣輕而易舉的離開他?

    明明她是他的。

    明明再過不到半年,等到她十五歲及笄之禮後,他們就能成親,他可以十裏紅妝迎娶她進門,從此她便是他的王妃,是他羽家的女主人,她將和他攜手度過下半輩子,從此白頭偕老,兩不相離。

    明明她該和他在一起的。

    明明他們兩個,才是世上最親密的人,為什麽到了如今,她會視他如同仇人,連他的觸碰她都覺得厭惡?

    為什麽?

    楚雲裳,你告訴我,為什麽?

    我是想利用你,我是想憑借著你得到我想要的。

    但我對你是真心的,你這樣聰明,怎麽就看不出來呢?

    你怎麽就能看出別人對你的好,你怎麽就看不出我對你的好?

    你為什麽一味的認為我對你是虛情假意,你為什麽從來都不肯信任我,將你的心交給我?

    你從來都是清冷的,漠然的,你看著我,如同你看待千千萬萬個陌生人一樣,目光如同此刻平靜,平靜得讓我想用盡一切手段也要看看,在你那平靜漠然之下,你心中想著的,到底是什麽。

    你可是,從來都未將我看在眼裏,放在心裏?

    是不是,是不是這樣,楚雲裳?

    他看著她,目光有些恍惚:“雲裳。你今天這樣配合我,是想留給我最後的記憶嗎?”他平靜的說出她的計劃,“等你利用完我了後,你是不是就要離開懿都,和別的人一起,去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

    “楚雲裳。你這個女人,怎麽就能,這樣狠心呢?”

    他說著,微微笑起來,笑容依舊清越溫雋,卻是滿含著她不想看懂的某種情緒。

    這樣狠心,這樣無情。

    看不到他的存在,看不到他的真心。

    可以毫無心機的對著別人微笑,卻不可以對他多投出一個眼神。

    明知自己熱臉貼冷屁股是犯賤,可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

    看她沒有自己這個靠山也是依然能生活得很好,看她在別人的追求之下茫然懵懂的慢慢陷入別人的溫柔之中,他又嫉妒又惱怒又心酸又痛苦,覺得自己的所有物被別人給搶走了,而他心中一直都有著那麽一個想法,他要將他的所有物給搶回來。

    除了他,誰都不可以染指。

    誰都不可以觸碰。

    可是,可是。

    他手指還在纏著她的頭發,他低頭湊近了,距離她的臉極近,他能很清晰地聞到她身上的清香。

    “他抱過你。”他輕聲說著,氣息強硬的進駐她的呼吸,讓她不適應的微微蹙起了眉,“抱過你,拉過你的手,還和你一起吃過飯,一起睡過覺,他還偷看過你換衣服。雲裳,我說的對不對?”

    這說的是九方長淵。

    連九方長淵偷看楚雲裳換衣服的事都知道,顯然他在九方長淵的身邊,也是安插了眼線。

    而九方長淵在他身邊也安插了的人。

    這算不算是棋逢對手,他們兩個彼此明爭暗鬥,權勢之上爭,對楚雲裳也是在鬥。

    盡管兩個人誰都沒說,但隻要有一方能獲勝,那敗的那個就絕對會立即退出,再沒有任何的資格來進行爭鬥。

    然楚雲裳聽著,麵色還是不變,隻看著他,聽他一句句的說出來,語氣都是不自知變得有些危險低沉:“雲裳,他對你做過的這些,我從來都沒對你做過。為什麽同樣的事情,他可以做,我卻不可以做?”

    “難道他對你而言就很不一樣,比我對你還要更加不一樣?”

    他說著,輕輕笑起來,笑容中略帶著一絲苦澀:“雲裳,我是你的未婚夫啊,我們有著婚約的。你知道嗎?你的嫁衣,我早就讓人準備好了,就等著你及笄禮的那天,我當做禮物送給你,然後等你穿上它,你就能像我無數次夢到的那樣,鳳冠霞帔的嫁給我。”

    多少個夢境裏,平時都是一身素白的她,終於穿上火紅的嫁衣,盛裝打扮,對著他溫柔的笑。

    那樣的笑,是他在現實之中從未見到過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因此他無數次的夢見,然後無數次的醒來,眼前見到的卻還是她清冷漠然的眼神。

    她從不會對他笑,也從不會對他親密。

    她就是這樣一個冷心冷情的人,她除了她所認定的之外,她誰也不會相信。

    從沒相信過他,從沒信任過他。

    他微微低頭,再度湊近。

    近得兩人之間的距離,隻餘最後那麽一寸。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是慢慢的傾下,院子外麵的人聲,已經愈來愈響了。

    隨著外麵嘈雜漸響,他的唇微微壓下。

    “雲裳。”

    “我愛你。”

    “原諒我。”

    最後一點距離,轉瞬即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