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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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重的傷勢,流了這麽多的血,盡管這隻是一副沒有任何顏色,僅會在燈火的照耀下散發出淡淡玉澤的雕刻,但看著這重傷孔雀,卻還是能讓人感到此情此景,當真是觸目驚心。
更值得一提的是,這隻孔雀的對麵,大片大片的祥雲與火焰之中,正站立著它的敵人。
而它的敵人不是別人,正是鳳凰。
這一麵雕刻所表現出來的,就是鳳凰將其最愛的孔雀給擊成重傷,並將孔雀給驅逐出天界的一幕。
被驅逐出了天界,孔雀該去往哪裏?
於是這麵雕刻,左上是鳳凰,居中是孔雀,右下便是凡人世界。
凡人世界僅隻出現了那麽一角而已,不過便是這一角,被雕刻者以極其高超的雕工,寥寥幾筆便是人間樂土,太平盛世,好一個九州繁華之景。
但如果離得遠一點,便能發現,這一角凡人世界,根本就是一個有些抽象的字體十分古老的,一萬個人裏也不會有誰能認出來的字。
若非九方長淵來自鳳鳴城,見過這樣詭怪的字體,怕是他也認不出來這是什麽字。
這字赫然正是一個“楚”字。
看到這個“楚”字,楚雲裳想到什麽,目光一轉,看向鳳凰驅逐孔雀的周圍。
果然,在籠罩著鳳凰的層層祥雲與烈火之中,位於整麵雕刻的上方邊緣之處,還有一個很小的不易被人發現的影子。
把那影子和第一麵雕刻對比一下,便是得出一個結論,那影子是鵷鶵,它無法違抗鳳凰的命令,便也不得相救於孔雀,隻能隱藏在遠處,看著孔雀被鳳凰驅逐,從而落入凡間,化成一個“楚”字。
孔雀為楚。
楚即楚家,也就是楚雲裳所在的正統世家,楚家裏曆代家主所掌握的家主印信,其上圖案便是古體孔雀。
那麽鵷鶵是誰,鳳凰又是誰?
根據孔雀和鵷鶵及鳳凰之間的關係,完全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鵷鶵是孔雀,也就是楚家的真正來源,並且也和鳳凰有著十分源遠流長的血脈關係。
這種關係,便好似莫青涼生了楚雲裳,然後楚雲裳再生下了楚喻這種外祖孫三輩的關係。
鳳凰鳳凰,鳳為陽,凰乃陰,陰陽相合,方降生五胎,故而鳳凰既是鵷鶵之母,又為鵷鶵之父,鵷鶵和孔雀同理。
這樣說的話,這麵雕刻想要表達的東西,便很清楚了。
或許可以這樣來看這麵雕刻:鳳凰所在的天界,也就是所謂的鳳鳴城。鳳凰掌管鳳鳴城,那鳳凰就是鳳鳴城的城主。鳳凰降生五胎,除鵷鶵這個育有九雛的標準繼承人之外,便是朱雀,青鸞,鸑鷟,白鵠四個,這相對應的就是在城主建起了鳳鳴城後,從各個異能者之中以傑出力量脫穎而出的九方,千代,墨夷,安丘四個家族。
鵷鶵雖也是鳳凰所生,但奈何其身份特殊,便被朱雀青鸞鸑鷟白鵠這四個排斥,或許也可以說是朱雀四個的身份比不上鵷鶵,才不敢和鵷鶵相提並論。因此鵷鶵半是屬於天界,半是屬於凡間,地位在兩者之間徘徊。
否則,孔雀被鳳凰驅逐,豈能立即逃往凡間化成一個“楚”字?
不外乎是鵷鶵提供了一條逃生路線,好讓孔雀在離開了鳳鳴城後,能有一個落腳之處。
這落腳之處,便是鳳鳴城之外,如今是為大周京城的懿都。
懿都在前朝之時,可並不叫懿都,而是叫做孔城,即所謂的孔雀之城,和鳳鳴城一脈相承。
話說回來,鳳凰予以孔雀的傷勢雖重,但並未真正傷及孔雀根本。鳳凰是百鳥之王,在神話故事之中是天地孕育而出的神獸,此等神獸,若是真的想要對付孔雀,豈能讓孔雀帶傷逃走?分明也是手下留情,放任孔雀離開鳳鳴城。
簡而言之,這一麵雕刻所表達出來的意思,便是鳳鳴城的城主,當著最佳繼承人的麵,將最有資格在未來繼承城主之位的楚家,給逼離了鳳鳴城。
所以,楚家不僅僅是和鳳鳴城有關,並且還和掌管著整哥鳳鳴城的城主,有著莫大的血緣牽連。
楚家是鳳鳴城城主的後代!
故而楚家的家主印信上,才會是一個孔雀的圖案。
也許我們還可以說,城主是看鳳鳴城裏大亂,這才以這種逼迫殘忍的手段,逼楚家離開,用以保全楚家之根。
因為另外八麵雕刻之上,鵷鶵所育九雛裏,除孔雀外,其他八個,下場全都是慘不忍睹。
尤其是最後一麵百鳴的雕刻上,雕刻者雖也將百鳴的姿容給雕刻得惟妙惟肖,將鵷鶵幺兒所應有的神姿刻畫得當真是讓人心馳神往,心生膜拜。
但不管百鳴是有多麽的高貴美麗,這麵雕刻上所表現出來的,卻是屍橫遍野,細看去,百鳴身前的那些屍體,正是它的兄姐,彤鶴、藍鳧、雪鴞、紫燕、大鵬、招風和奔雉這七個,至於九雛之首孔雀,早早地便逃離了天界,並未經曆這場禍亂。
而那些屍首的前方,位於整麵雕刻的左上側,那些高高在上的追殺百鳴的凶手,不是別的,正是朱雀、青鸞、鸑鷟、白鵠這四個。
這回不是鳳凰出的手了。
細看那雕刻,火海漫天之中,百鳴昂首立於其中,姿容雖傲,卻難掩其瀕死之境,真正是強弓末弩,身死而道消,於天界之中除名。
這就說明,鵷鶵所育九雛裏,僅留下了孔雀這麽一脈,其餘八脈,全死了個幹淨。
結合鳳鳴城曆史以及這些雕刻,便又能得出一個結論:數百年前鳳鳴城爆發大亂,城主將最有資格繼承城主之位的楚給逼離,餘留下來的其餘八脈,便被九方千代墨夷安丘這四個家族給消滅殆盡。
也就是說,動亂結束後,能夠繼承鳳鳴城城主之位的,僅楚家這麽一支流落在外的血脈。
隻有楚家後代,才能繼承整個鳳鳴城!
這,就是阿姆所說的秘密。
楚家,並非是真正的文人世家,而是來自於鳳鳴城,有著城裏最為高貴的血脈地位。
鳳鳴城裏,以血脈為尊,以異能為強。誰的血脈最純淨,誰的異能最厲害,誰的地位就能最高,誰能享受到的權力和資源,便也最高!
隻不過,幾百年過去,楚家人體內的血脈,早已泯然眾人矣,莫說能擁有異能了,便連習武之人都很少,因為楚家世代以文為主,有能耐的成了知名大儒,名垂青史,流傳千古,沒能耐的也是會吟詩作畫,吟得了詩人,作得了畫家,佳作流芳百世。
然而這個秘密,卻也隻是楚家和鳳鳴城關聯的其一而已。
有關楚家的更多秘密,則都還在楚家那位老早便被鬼給嚇死,入土多年的老侯爺的身上,以及和楚家有所牽連的宏元帝、莫青涼、羽離素、還有那個目前掌握了水下秘密試驗基地的幕後老板身上。
當然了,九方長淵也知道很多,畢竟他是真正從鳳鳴城裏出來的,手中掌握著諸多鳳鳴城秘辛。
所以,哪怕已經看懂這些雕刻所引申出來的含義,但楚雲裳卻是覺得,她麵前有關楚家的迷霧,被撥開來最外麵的一層後,裏麵迷霧更加讓人無從下手。
牽扯得太多,涉及得太多,她綜合了前世今生所知道的一切,卻還是難能看清那迷霧所掩蓋的真相。
實在太亂。
譬如楚家乃鳳鳴城城主後代,以城外眾多國家地區的態度來看,他們對待鳳鳴城,分明是極其小心忌憚的,像大周朝雖也和鳳鳴城有交易往來,但這並不妨礙宏元帝對鳳鳴城一直都報以警惕戒備的心思。
既如此,宏元帝以及先皇太祖,為何還要一直重用楚家,並將楚家設為世襲侯位,還不停地往楚家裏嫁公主,卻不讓皇家人迎娶楚家女?
這分明有鬼。
再如莫青涼是宏元帝的人,為帝王做事,為了查清楚某件事,便犧牲自己嫁給楚璽,從而生下了楚雲裳,不可謂不是為國捐軀。
但捐軀歸捐軀,莫青涼最後卻還是為這為那,狼狽逃離了楚家,身中秘藥苟且偷生地活著,卻隻是以自己一條賤命,來換取楚雲裳不死,因為楚雲裳實在是楚家裏最為重要的一枚棋子,不管出於使命還是情感,莫青涼都是不願讓她死的。
這般看來,楚雲裳明明隻是楚家的嫡係而已,何以能在這謎團中占據了這樣的地位?
這也是有鬼。
其餘有鬼的還有很多很多,楚雲裳一件件的想,一件件的思索,卻是越理越亂。
以前楚昌說給她聽的那個楚家的秘密,她如今重新思索,卻是陡然發覺,楚昌說出來的秘密,應當隻是一部分而已。
另外不為她所知的部分,便是別人知道的了。
那麽,除了她之外,還有誰知道?
陛下,娘親,羽離素,抑或是九方長淵?
她很想問的,但阿姆在這裏,她便按捺住沒問,隻目光從雕刻之上移了開來,看向九方長淵:“看完了,我們走吧。”
因為看得太過細致,九方長淵手中的那盞油燈,已經快燃完了。
他輕輕應了一聲,便從身上某處取出一根蠟燭來,固定在燈台裏,點燃了蠟燭,這才又牽了她的手,從神像基座後麵繞了出來。
見兩人終於看完出來,一直等在祭月壇前麵的阿姆,手指撫摸了一下手杖頂端的血月寶石,這才問道:“兩位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楚雲裳問道,“敢問阿姆,月狼大人來自哪個家族?”
阿姆一聽,便知她果然是看懂了的,當下也未隱瞞,直截了當道:“月狼大人是人,駕馭狼為坐騎。你說,月狼大人是哪個家族的?”
這話一說,楚雲裳一愣,九方長淵也是瞬間轉頭,看向祭月壇上的那尊神像。
能夠駕馭野獸的人類……
這可不就是馭獸的異能?
月狼大人是九方家族的人!
不怪九方長淵不知道,當年鳳鳴城大亂,以九方千代墨夷安丘為首的諸多勢力,逼迫當任城主退位,將城主的繼承人給一概屠戮,隻留下了中看不中用的少城主,不給城主後路,最終逼得城主將位子讓給了少城主來坐,而少城主被四大家族所控製,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傀儡,鳳鳴城從此天翻地覆,再不是以往城主最大的局麵。
有關這場動亂的過程結果,也是被身為勝利者的四大家族所修改,變成了如今九方長淵所看過的說是當任城主居心叵測,四大家族以還鳳鳴安寧的緣由,逼城主退位的曆史。
連這場動亂都給改得麵目全非,更何況和這段曆史有關的人?
此時三人正繞過祭月壇,往祭月壇後麵的玉道走,阿姆一邊走一邊緩慢講述:“那場動亂爆發後,有人不肯同流合汙,毀壞鳳鳴城千年規矩,便自動判出鳳鳴城,出城而走,至死都沒有再回去。”
離開了鳳鳴城,去往城外世界生活,這才有了狼島這樣的地方,也才有了其餘的生活在別地方的不為人知的異能者。
說天下異獸皆匯聚在鳳鳴城裏,天下異能者也皆生活在鳳鳴城裏,這是鐵打的事實,不過這事實早在兩三百年前便已名存實亡了,當不得真。
楚雲裳默默消化了這一點,再問:“動亂裏被殺的那一方,就沒有人逃出來嗎?”
阿姆沉默了片刻,方才緩慢而沉重的搖頭:“沒有。”
“為什麽?總共八脈,那麽多的人。”
“我也不知道。”阿姆繼續搖頭,“主人沒有和我說。”
楚雲裳剛想繼續問下去,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看向阿姆的目光,瞬間變得犀利了,似是能生生洞穿阿姆的軀殼一般,鋒銳得令人心驚。
她一字一句地道:“阿姆,你今年貴庚?”
阿姆聞言一笑,毫不慌亂:“被你發現了。”
老人那根手杖上頭的血月寶石早就恢複了原樣,在暗淡的燈火中散發著淡淡的血色光澤。那光澤映得老人一頭銀發似是染了色,如月光蒙上了一層赤色,讓得這位老人看起來更加的鶴發童顏,全身上下隻頭發是有點尋常老年人的樣子,其餘地方,無一相同。
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誰能相信,如今距離當初鳳鳴城動亂,已然是過去了兩三百年。
近三百年的時間,即便是個再長壽的人,怕也隻能活得一百歲左右而已。阿姆這個年紀,看起來少說也*十了,何以還能聽那從鳳鳴城動亂中出來的月狼大人的話語?
這分明,分明……
回答楚雲裳問題的卻不是阿姆,而是九方長淵。
九方長淵身為九方家族的少主,既定的九方家未來家主,別的不多說,至少鳳鳴城裏的許多秘密,他都是清楚的。
“四大家族之所以是四大家族,就是因為四大家族裏的人,壽命比起平常人要多了很多。”他們沿著玉道走,走到了盡頭,便又是一扇高大的門,不過這回的門卻不是青石做的了,而是玉石做的,阿姆上前去開門,九方長淵則給楚雲裳解釋道,“如今太平盛世,尋常人平均壽命也不過七八十歲,但在鳳鳴城裏,平均年齡是一百五十歲,四大家族的人,則是兩百歲。”
當年那月狼大人判出九方家,離開鳳鳴城來到狼島隱世居住,想來也應是極年輕的,不會超過五十歲。
這樣一來,兩三百年過去了,月狼大人不在人世了,但阿姆卻還是活著的。
以九方長淵的眼光來看,阿姆的年紀,目前應當是在九十歲上下,不超過一百歲。
一百歲的年齡,放在鳳鳴城四大家族裏,也正是中年時期,算不得是老年人,所以阿姆才是鶴發童顏,頭發是銀白的,但皮膚卻是駐顏有術,保養得極好。
得知鳳鳴城人長壽這一點,楚雲裳也還是沒怎麽驚訝。
以前還是個特工的時候,她因國家任務接觸過一些不為人知的特殊人類,也去過一些特殊地區,她是見過那種真的能活很久的人,不過那些長壽者之所以能長壽,大多都是和自身血緣以及生活環境有關,並不是身懷異能。
真正能夠長壽的異能者,她倒是真沒見過,因為但凡出現了異能者,不是被國家想法設法的在暗中培養,將其雪藏,便是因為太過鋒芒畢露,被別的異能者惦記上,從而悄無聲息的死去。
如今知道自己也是個能夠長壽的異能者,楚雲裳很鎮定。
當年為國而死,穿越來到這裏,已是被她視為幸運,現在又重生回來,這就更是幸上加幸,長壽什麽的,異能什麽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不強求。
於是,看著楚雲裳如此淡然,阿姆暗暗點頭。
主人說得不錯,天降異星,當真不同。
就是不知,這樣不同的天降異星,讓她提前得知了那些秘密,可是如主人所說,是正確的……
高大的玉門從裏打開,前麵還是一條階梯通道。
不過這回的通道並不陰暗,天光從上方出口照射進來,能讓人不借助燈火,也能看清腳下的路。
九方長淵吹熄了蠟燭,將之燃了一小半的蠟燭收好,和身邊兩人一同踩著階梯往上爬。
楚雲裳無意的數了數,這些階梯和他們進來的時候一樣,都是百來道,似乎並沒有什麽特殊的作用。
既沒什麽作用,祭月壇那裏也建造得不是特別高大,幹什麽要鋪這麽長的階梯?
楚雲裳有些理解無能。
爬完階梯,迎麵而來便還是陰沉沉的天。在地下呆得久了,眼睛甫一接觸天光,便有些不適應,楚雲裳閉了閉眼,就聽阿姆道:“中午了。兩位想吃點什麽?我們島上常年寒冷,沒有稻米。”
九方長淵是標準的北方人,沒吃過稻米;楚雲裳也是常年生活在北方,很少吃米飯,兩人聞言便道:“麵食便可。”
阿姆這便領著兩人去了護法的家,叮囑護法好好招待客人。
天村的護法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笑容靦腆,很容易便能給人好感。
見阿姆親自送兩位客人回來,護法笑道:“兩位回來得剛剛好,我正準備做飯呢。要吃麵食是嗎?兩位等一等,我這就去準備。”
“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們是客人呢,我自然要好好招待。話說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外麵的人。”
護法說著,倒了三杯茶給他們,便去廚房做飯了。
阿姆看著小夥子離去的背影,慢慢喝完了茶,便起身要離開,走前卻道:“兩位好好休息,未來一段時間裏,還有事需要你們做。”
楚雲裳和九方長淵對視一眼,然後問:“什麽事?”
阿姆道:“自然是和鳳鳴城有關的事。”
說完便走了,並沒有留在這裏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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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故事小科普
鳳凰降生五胎:朱雀,鵷鶵(yuan一聲chu二聲),青鸞,鸑鷟(yue四聲zhuo二聲),白鵠(hu二聲)
鵷鶵育有九雛:孔雀,彤鶴,藍鳧(fu二聲),雪鴞(xiao一聲),紫燕,大鵬,招風,奔雉(zhi二聲),百鳴
另有一說九雛:金鳳,彩鳳,火鳳,雪凰,藍凰,孔雀,大鵬,雷鳥,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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