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少年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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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
一如人村裏的那個陸長安,是島上人類裏最突出最特別的一個,月城也是狼人年輕一輩裏,最具盛名的一個。
月城的天才之名,來源於它的出生。
據說,它出生的時候,是個無月之夜。那夜天空十分的陰沉,黑雲壓城城欲摧,半點星光月光都是看不見,伸手不見五指,連阿姆都說,今夜恐怕要下雨,見不到月亮了。
當時聽了阿姆這話的狼人們,都對即將出生的小狼人,感到非常惋惜。
新生狼人一般都是由母體選擇在夜間誕出,以吸收夜間月光精華,讓新生狼人享受到月光予以它們的恩賜。但那夜無星無月,甚至是要下雨的,年長的狼人們便覺得,這個即將誕生出來的小狼人,應該是狼島上近百年來,唯一一個不能接受到月光洗禮的狼人。
真是可憐。
不過,事實總是出乎人的預料。
雌性狼人在生產期間,都是化作了狼形的,月城母親也不例外。
當是時,蒼穹整個都是黑沉沉的,寒風凜冽,刮得身上大氅隨風而起,獵獵作響。狼村最大的那個廣場上,化作了巨大狼獸的月城母親仰天長嘯,嘯聲近乎於聲嘶力竭,顯然生產過程讓它十分的痛苦。
聽著這樣痛苦的嘯聲,周圍的狼人們都是不由緊了緊心神,連難得離開天村來到狼村的阿姆,也是鄭重了麵色,目光緊盯著月城母親。
其實早在月城母親剛剛懷孕的時候,阿姆就說過,它如果生產的話,可能會很艱難,說不定還會一屍兩命。
因為雌性狼人孕期是為三年,時間很長,頭一年裏從身材上來看,根本是看不出什麽變化的。所以月城母親懷上月城的前幾個月裏,並不知道自己懷了小狼人,依舊和以前一樣,把自己當成雄性來使,經常出島深入危險區,進行對能夠通往狼島的特定通道的修理和維護,身體長久的浸泡冷水,這便落下了病症。
是為寒症。
大家都知道,這種寒症,尋常的治理很難一時半會兒便能將這病症給治愈,加之月城母親懷有身孕,需要忌口,不能吃這個吃那個,於是三年孕期,月城母親時常便會很痛苦,更不要提這夜生產了。
後來阿姆說,如果不是月城天生不同於尋常狼人,它母親那夜是根本撐不過去的。
於是,聲嘶力竭的咆哮中,阿姆敏銳地察覺,這個夜晚,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盤踞在夜空的烏色雲海開始慢慢的退散,冷冽如刀的凜凜寒風也是在慢慢的收斂。
而後,有著那麽一點點的光芒,從那暗沉的天穹之上投射下來,在黑暗中卻好似太陽光一般明亮,照射到了剛從母體之中誕生出來的小狼崽身上。
廣場上的狼人們,一下子便看清了那頭新生的小狼人。
但見它沐浴在那一束月光之下,整個身體還有些濕漉漉的,但也隻是那麽一小會兒而已,很快就幹了,柔軟蓬鬆的毛發隨風而輕輕搖晃,讓人忍不住伸手要去摸一摸。
它最初還是緊閉著眼睛,被母親的尾巴護著,周身毛發並非尋常狼人的灰色,而是如同那照射在它身上的月光一樣,散發著淺淺的銀光,是最純淨無暇的銀色,隻消那麽一眼,便是能掠奪了人的心神。
“天啊。”有年長的老人看著那銀色的小狼,喃喃出聲,“它怎麽會是,怎麽會是……居然會是這個顏色?”
“我們狼人一族不一直都是灰色的嗎,這頭怎麽會是銀色的?”
“難道是我們做錯了什麽事,月狼大人借此來警告我們嗎?”
狼人們都是最忠誠的信徒,當即便有狼人忍不住跪下地去,朝著那一束淡淡月光匍匐膜拜。
阿姆卻是盯著那頭銀色的小狼,不動,不語。
隻那一雙看遍了世間滄桑的眼眸,隨著那銀色毛發同淺淡月光交相呼應,變得愈發深邃了。
因生產而有些疲憊的雌性狼人,這時候也已經是恢複了些許力氣。它睜眼環視了一圈,看過諸位正朝著這邊跪拜的狼人,覺得奇怪,便目光一轉,看向了被它護在了尾巴裏的小狼。
這一看,饒是雌性狼人,也是忍不住驚呆了。
它自己的毛發是灰色,它伴侶的毛發也是灰色。
夫妻兩人都是灰色,全身上下也沒有哪裏是和別的狼人不一樣的。它剛剛生出來的,是它和伴侶的第一個孩子,可為什麽孩子的毛發會是銀色的?
從來都沒聽說過有哪隻狼人的毛發,會是這個顏色!
這樣的顏色,會不會被別的狼人以為孩子是個異類,非我族群,其心必異?
它們狼人一族,可從來都是最為看重血脈傳承,它的孩子毛發成了這個顏色,必定是會被認為血脈不純,輕則是從今往後遭受整個族群的排斥,重則直接處死,以慰月狼大人之恩寵。
想到這裏,雌性狼人的尾巴將小小的銀狼卷得更緊,然後那一雙因生產太過痛苦,從而產生了些許血絲的眼瞳,緊張而警惕地盯著周圍的狼人,生怕會有誰突然上前來,將它的孩子給抓去殺掉。
染了血的灰色毛發,也是在此時根根豎起,它整個看起來好似要進入了戰鬥形態一般,滿身都是散發著殘暴的氣息。
而正如雌性狼人所想,它生出的孩子是銀色的毛發,那些狼人跪拜完畢後,紛紛站起,對著一直都是沒有說話的阿姆道:“阿姆,這頭狼人,不能留啊!”
“是啊阿姆,這樣的顏色,分明是我們狼人一族的異端!”
“阿姆,快下令吧,盡快把它帶去祭月壇,交給月狼大人來處理。”
一聽“祭月壇”三字,雌性狼人的瞳眸中,瞬間控製不住地湧起了一層悲哀。
隻不過毛色不同而已,居然還要開啟祭月壇,請月狼大人出麵……
雌性狼人兀自悲哀,其餘狼人則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希冀能夠說動阿姆,畢竟在場的人,隻有阿姆地位最高。
阿姆默不作聲地聽著,須臾用手杖敲了敲地麵,發出“篤篤”的輕響來。
狼人們立即閉口。
雌性狼人則是愈發悲哀。
然而,出乎眾狼人的意料,廣場平靜下來後,阿姆抬起手杖,隔空一點,點上了某一處,然後道:“先不要急著下定論,你們看。”
眾狼人循著阿姆手杖所指看去,雌性狼人也是隨之將目光重新停駐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這便見到,那被雌性狼人的尾巴牢牢護著的銀色小狼,此時柔軟的身軀輕輕動了動,而後那一雙一直都在緊閉著的眼睛,竟是慢慢睜開了來。
刹那間——
蒼穹之上萬裏烏色雲海轟然退散,夜空瞬間變得晴朗無比。有著那麽一道皎潔明亮的月光,似是從天外而來,沐浴在了那睜開眼的小銀狼身上之時,也是將整個狼島,都給籠罩了起來。
目光所及,全是朦朧月光,而那月光之中,那頭小銀狼的眼睛,竟是比其毛發還要更加純正的銀色!
一雙銀色的眼睛!
狼人們不禁睜大了眼,雌性狼人也是怔怔地看著。
因為看得太過仔細,因此,它們能看到,那睜開的銀色瞳眸裏,似是倒映了整片月光般,有著深深淺淺的漣漪縈繞在其中,如月下光滑如鏡的湖麵,如月下層層疊疊的鬆濤。
美得讓狼人們下意識地都要屏息,不敢眨眼,生怕錯過絲毫。
於是,便在狼人們全神貫注的注視間,那銀色的眼瞳之中,月光在其中擱淺沉澱,一點點的凝聚成形。
到了最後,那停留在了這雙眼瞳裏的月光,竟是化作了兩道弦月模樣的痕跡,深深烙印在了那銀眸最深處,像是將那一輪弦月給倒映在了其中,似真似幻,光影重重。
——這就是新生狼人所接受的月光洗禮。
吸收了多少月光的精華,容納了多少月光的精華,都是能在新生狼人們的身上某處,體現出來。
如這頭小銀狼,它吸收容納月光精華的份量,便是體現在了它的眼睛裏,而它的母親,則是體現在了額上的毛發,別的狼人,也是體現在了各個地方,各不相同。
月光洗禮結束後,那倒映了弦月的銀色眼瞳一眨,便是有著一股來源於血脈之上的氣息,從這雙眼瞳的主人身上散發開來,令得感覺到了這氣息的狼人,都是無可避免地產生了一種想要匍匐的心思。
便連它的母親,亦不外如是。
感受著這股極為威嚴,但卻有些虛弱的氣息,有年長的狼人,表情都要崩裂開來,極為的不可置信。
“這是,這是……”
“這是返祖。”阿姆同樣是在緊盯著那雙沉澱了弦月的眼瞳的主人,聞言緩聲解釋道,“或許你們並不知道,你們的祖先,也就是月狼大人的坐騎,那位的祖先,最初從天地之間誕生出來的時候,就是一頭銀狼。”
所以。
這頭剛剛出生的小銀狼,並不是異類,而隻是返祖了而已,這才會有著銀色的毛發和眼睛,連月光洗禮,也是進行得如此完美,完美到天地都是出現了異象。
眾狼人聽了,恍然大悟,原是這般。
然後就有狼人上前去,要將剛剛生產完畢的母子二人給轉移。
身著華裳的老人沒動,抬頭看了看天象。
此時濃重烏雲已然是消失無蹤,月上中天,月光大放,半顆星星都無,看起來隻是個很正常的月夜,但懂得天象的人都是明白,今夜絕對是要下雨的,可此時竟是突然晴朗起來,這其中,絕對有著什麽蹊蹺之處。
阿姆沉聲道:“最近一段時間,加強危險區的危險係數,一定不能讓任何外來人進入狼島。”
若非狼島這裏距離大陸有著很遠的路程,怕是剛剛那樣的天地異象,已經是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派人前來查探了吧。
某些有心人……
阿姆微微眯起眼睛。
月狼大人的故鄉鳳鳴城裏,可就是有著那麽一群最喜觀察天象的神棍。
那群神棍不出鳳鳴城還好,一旦出了鳳鳴城,整個天下,便要亂了。
正想著,就聽前方陡然傳來一聲驚呼。
阿姆立即轉頭去看,其餘狼人也是一齊看去。
這便見到,那因為剛出生,看起來十分柔弱的銀色小狼,此時竟是徑自從母親的尾巴之中站了起來,渾身銀亮如月的毛發一抖,那籠罩在它身上的月光,顏色似是隱隱變得濃鬱了起來。
旋即,這頭銀色的小狼,抬蹄踏前了一步,昂頭張口,發出一道稚嫩卻嘹亮悠遠的長嘯。
“嗷吼——!”
嘯聲如雷,滾滾而去,震得大半狼島,都是生生震顫了起來。
便在這震顫間,那已然是濃鬱到極不正常的月光,竟是再度投射下來,濃稠如同牛奶,刺亮得讓狼人眼睛都要睜不開。
那銀色的小狼沐浴在這樣明亮濃鬱的月光之中,迎風即長一般,剛剛還是個很小很柔軟的身軀,在這月光的照耀之下,竟是瞬間飛快長高長大,不過那麽兩三息的功夫而已,儼然從一個才出生的小狼崽,長成了一個即將到達成年期的狼。
成長如此迅速,它立在那月光之下,和它身後的雌性狼人,體型竟是相差無幾。
狼人們看了,都是目瞪口呆。
從沒見過一個能在月光的洗禮之下,成長如此迅速的新生狼人。
這樣的成長速度,代表了什麽?
可不就是說明,這頭新生狼人,不僅返祖,它的血脈它的天賦,也是堪稱百年來之最!
明白這一點,有狼人終於是承受不住這隻銀狼所帶來的血脈上的威壓,禁不住再度跪下地去,匍匐叩首,深深地膜拜。
狼人們喃喃地念道:“月狼大人在上,佑我狼人百年不衰,佑我族群千年不朽……”
“感謝月狼大人的恩賜,予我族群無上榮光……”
狼人們一邊跪拜,一邊念叨。
不同於先前要將這頭銀狼給送去祭月壇的急切,此時的狼人們,已是全被銀狼的血脈天賦給打敗,莫說要將銀狼送往祭月壇了,狼人們甚至開始想,這個新生狼人血脈天賦如此之好,當真能留在它們狼村裏嗎?
按照島上的規矩,血脈越純,天賦越好的狼人,可是要送往地村,乃至於天村的。
不知道阿姆會如何裁決……
廣場之上,眾狼人心思各異。
而後,眾目睽睽之下,已然快要到達成年期的銀狼,仰首再度咆哮了一聲,渾身銀光大放,隻聽“咯吱咯吱”的骨頭碰撞聲響起,待得那銀光慢慢消散了去,站在月光之中的,乃是一個毓秀昳麗的少年。
少年有著一頭銀亮的長發,沐浴在月光下,絲絲縷縷纏綿似雪。那銀華如瀑,散在雪白的大氅之上,無聲便勾勒描畫出最動人的景致。
不僅僅是頭發,少年的眼睛也是銀色的,水浪一樣的蕩漾。銀眸最深處有著淺淺的兩道弦月,與夜空之上那彎弦月遙遙相應,弦月如鉤,鉤來淺淡一縷,連月光都是要傾倒在這樣的容色之下。
月光傾城。
人亦傾城。
夜風吹拂而過,拂動那柔軟銀發,最冷豔的冰晶霜雪也比不過此時華麗。少年銀眸微轉,側頭看了眼身後的母親,便舉步上前,一步一束月光,月光甘願匍地,成他足下華彩。
少年身披月光走過數個狼人身邊,來到阿姆的麵前,與阿姆正正對視了一眼,便是微微垂頭,修長身軀也是彎下了,他單膝跪在阿姆的身前,長長銀發隨著這個動作自肩後傾瀉而下,散落在鋪了一層月光的冰涼地麵上,也散落在阿姆的腳上。
一時間,阿姆的身前,盡是銀月迷離。
此等景致,看得周圍狼人,皆盡失聲。
“阿姆。”
晚風徐徐,少年聲音低而軟,好似月光在心間流淌一般,富有著極好聽的韻律:“請賜名。”
每個新生狼人在誕生的時候,往往都是需要長老來為其取名。
但此刻,阿姆在這裏,與生俱來的記憶傳承讓得少年想也不想的,憑著對力量強大與否的感知,來到阿姆麵前,請求阿姆賜名。
阿姆垂眸看他。
以阿姆的這個角度,看不到他的臉,亦看不到他的神情。但阿姆能看到他一頭銀發亮如月光,掬起那麽一捧,便是握住了一縷月光。
月光如水,流淌過誰心間深處。
這位在狼島上地位最為尊崇的老人,鄭重而緩慢的抬手,手掌溫柔地覆上了少年的發頂。
感受著那如同月光般絲滑的銀發,阿姆另一隻持著手杖的手抬起,手杖頂端的那顆血色弦月狀寶石,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淡淡的血色光澤,將少年整個人都給籠罩在了其中,是阿姆所能予以一位新生狼人的最為崇高的恩賜。
“花開時節動京城,月起時節……”
血色與月色交織,光影在夜空之下斑駁,阿姆緩聲道:“以後,你便叫月城吧。”
月城。
月光傾城。
月光如瀑,弦月如鉤,傾國傾城。
傾的是月之國,傾的是狼之城。
殊不知傾了月之國,傾了狼之城,能否再傾得一人心?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而今卻已然白首……
良久,血月寶石所散發出來的光芒,慢慢的消散,那濃稠得好似牛奶般明亮的月光,也是慢慢變得淺淡,到了最後,月光恢複正常,不再那麽怪異了。
阿姆也是收回了手,不知怎的,臉色竟是有些蒼白,呼吸也是有些急促了。
老人看了看依舊是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臨走之前,再道:“允你在狼村住三天。三天之後,你就去地村住。”
聞言,少年還沒什麽反應,周圍狼人們卻都是齊齊發出一聲歎息。
還以為能將這頭銀狼給多留一段時間呢,沒想到阿姆這麽快就吩咐了。
真是讓人忍不住要扼腕歎息。
阿姆離開了。
狼人們沒走,還是停留在廣場上,看那已被賜名為月城的少年緩緩站起身來,銀白的長發隨清風飛舞,絢爛開月華如霜,迷了一眾狼人的眼。
而後便走向那仍在愣忡著不知所以的雌性狼人,默不作聲地彎腰,手臂從白色大氅之中探出,一手攬上雌性狼人的脖子,一手攬上腰身,他輕輕鬆鬆地便將母親狼形的身體給抱了起來,然後道:“母親,我們的家在哪?”
雌性狼人此時還沒有回神,聞言蹄爪指了指某個方向,月城抱著它便朝家的方向走。
走著走著,這姿容秀美的少年似是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眼不被月光照耀到的某個黑暗角落,然後收回目光,漸行漸遠。
廣場上的狼人們目送著他離開,不多會兒,便也都散了。
於是,便無人知道,那隻被月城注意到的角落裏,有誰小小聲的說話,聲音中充滿了驚豔。
“月城啊……月光傾城,真的好美呢。”
------題外話------
這個狼人少年是不是特別美~反正蠢作者好心水,哈哈
無責任小劇場
美少年:我頭發是銀色的,我眼睛是銀色的,請問我的眉毛是什麽顏色?
蠢作者:……【深思臉】
美少年:莫非是黑色的嗎?【自顧自想象了一下,突感好惡,抖了抖】如果眉毛是黑色的話,我選擇狗帶。
蠢作者:哦,那你不要大意的去吧,我不會記得給你燒紙的。
美少年:qwq親奶你表醬紫,我是愛你的!問我愛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蠢作者:憋鬧,我有後宮。
美少年:我愛你!
蠢作者:我有後宮。
美少年:我宣你!
蠢作者:我有後宮。
美少年:……我們還是來討論我眉毛是什麽顏色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