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國的秋天天高雲淡,風朗氣清，正午白色的日光照在緩緩流動的河麵上波光粼粼。清澈透明的水流默默洗滌兩岸染血的土地，就連風中那點血腥氣味也被秋風滌蕩得一幹二淨。

    渡過界河便已退出火之國的占領區，兩方忍軍依山借勢結營，隔河相望。

    駐紮在界河兩岸的忍者不算太多，敵我雙方加起來不足一千人。與直隸軍那樣的常規軍隊不同，忍者采取的是精兵戰略,甚至有時候一個強者就能改變整個戰局——宇智波斑對此又愛又恨。

    這種情況下,忍者軍隊的布戰安排和人員組合就不能過於粗放,傳統的人海戰術不過是給敵人加了幾個移動靶子。於是宇智波集團忍軍內部首創的“三人一組,五組一營，三營立一展旗幟”的忍軍編製方式,逐漸普及了忍界。

    所以，當班和柱間到達陽郢，站在山腰半坡手搭涼棚向遠方看，那掩映在金紅冷翠秋色中的一排排黑底卷金線的烈烈戰旗非常顯眼。渾厚的純黑與華貴的亮金搭配，簡潔大方、又透出震撼人心的肅穆氣勢。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即使是秋季山林的絢麗色彩也分毫無法消減那宛如深冬之夜的冰冷和沉默之深玄，以及如中天陽光的輝煌和璀璨之華金。

    柱間不明白黑色和金色混搭的某種寓意，不過不妨礙他的讚歎之情：想不到英雄主義和個人主義之風嚴重的忍界也能搞出如此嚴整的軍陣！

    斑睜大雙眸，差點以為自己又穿越了。

    “獵奇的玄幻超能日本古風變成正統的戰國爭霸中國古風了……？”斑點著下巴喃喃自語。

    他說的是中文，在其他人聽來就是一串怪異含糊的吐詞。柱間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什麽語言？”

    斑輕笑著略過這個問題：“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在想，以前是不是做得太多，讓他們產生習慣性依賴了……沒有我們他們也能做得很好呢。”

    想起弟弟，柱間神色柔和地感慨，“扉間的確很優秀！”想想又補上一句：“泉奈君也是！”

    斑抬頭感受撲麵而來的涼風。“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看到這種情況我也就放心了！”

    宇智波越狠狠瞪了柱間一眼——把他瞪得莫名其妙——然後轉向斑，“家主大人，您是無可替代的！”

    “越君，不用對我每句話都上綱上線地討論。”屬下忠心是好事，但三番兩次地表白就讓人吃不消了。

    宇智波越扭頭不語，身上的氣息又哀怨起來：家主大人！知不知道您的話很有“既然你們做的不錯我就提前退休不管了”的味道啊！我們盼星星盼月亮不是盼您回來養老的！

    柱間若有所悟地微笑，“被拋棄後遺症？”

    一箭中心！

    這麽不留情麵地揭人心理瘡疤，這下在場的宇智波全部看過來了，視線灼人。如果不是家主大人在場他們絕對要集體開寫輪眼用眼神殺死他啊啊啊！

    一年半不見，千手柱間拉仇恨的屬性顯然有所增強。當然，宇智波們絕不承認千手柱間是被斑大人帶壞了的！絕不！

    沿著山道爬到山腰，一眼看到最前麵並排而行的斑和柱間，泉奈把斑撲了個滿懷。“哥哥！”

    後麵緊隨而來的扉間表現很穩重，隻是看著自家大哥的眼睛晶亮。身為親兄弟，柱間自是清楚他心裏多麽激動。

    “大哥，回來就好！”

    柱間拍拍他的肩膀，戰甲的觸感堅硬又冰涼。“扉間，你做的不錯！”

    扉間常時間維持著冷峻的臉色緩和出一抹笑，目光在抱住泉奈微笑著的宇智波斑身上溜了一圈。他對這個男人的觀感很複雜。如果說千手柱間的出現讓千手這邊看到了勝過宇智波的希望，那麽宇智波斑的出生把這個希望燒成灰燼又狠狠踩到了地底裏。以前他還對此不以為然，縱然佩服宇智波斑的實力也不至於覺得己方無可翻盤。隻有真正帶領千手和宇智波交鋒的時候才明白，這個男人有多麽的深不可測……

    不說其他，哪怕失蹤了，也沒能讓各大家族有絲毫乘虛而入的機會！環環相扣的布局更是把許多中立家族拖入戰爭泥潭，或明或暗、或主動或被迫，站在了宇智波這邊！

    扉間收回目光，不管怎麽說，現在雙方成了“盟友”，不然，他真懷疑自己能不能招架得住。

    “大哥，泉奈君，斑君，其他人還在底下等候。”

    泉奈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多麽幼稚，趕緊從斑懷裏出來，滿麵通紅：“哥哥，你怎麽不提醒我一聲……”居然忘了還有這麽多人在場，他的形象啊！

    斑淺笑：“放心，沒人會說出去的。”身後的防衛隊隊員集體後退一步，清一色麵癱臉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就是不看這對兄弟。

    太……識相了！

    泉奈哭笑不得，“好啦，我們該回去了。”

    歡迎儀式很簡單，駐紮在陽郢這邊的各家族重要人物前來露了個臉，一個個麵帶微笑內心複雜地向失蹤後回來的兩大家主問候寒暄，同時對斑和柱間之間表現出的奇妙的熟稔感和默契度滿懷糾結。

    異界度過三個月假期，斑現在的心情很好，遊刃有餘地周旋於盟族和附屬家族之間，並很快熟悉了眾家族的領頭人。傍晚臨近後，他告別眾人，和泉奈一起回到宇智波專有的營地。

    宇智波泰正跟一個族人交代事情，見到斑立刻迎了上來，“家主大人……”

    斑失蹤之後，這個年近七旬的老人不得不把調|教孫子的事情放在一邊，再次扛起二長老的職責。國戰期間工作量增加了不下兩倍。他眼皮半蓋住的目光仍然犀利，身上的肌肉卻鬆弛幹瘦了不少，頭發也大半花白了。

    斑和他對視片刻，頷首輕聲道：“你辛苦了。”

    宇智波泰半眯著眼：“過程、代價，都無所謂。老朽隻希望能有個好結果。”

    “你什麽時候開始自稱‘老朽’了？”斑輕笑。

    “不服老不行啊，若是大人一直都在，我也能輕鬆些。”宇智波泰的語速一如既往的慢吞吞，給人漫不經心之感。

    斑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禁揉揉額角，“……進去再說。——宇智波正彥呢？”

    “他一直呆在族地，如果大人要見他，最少要等五天。”宇智波泰推開門，“需要通知他過來嗎？”

    “不用。”斑率先走了進去。

    感情深沉內斂又略帶傲嬌屬性的宇智波們並不擅直露地表達什麽。家主大人回歸，宇智波營地隻騷動了一陣，片刻又恢複安寧。同一時刻的千手營地倒是熱鬧多了。

    這一年多來，因為受到宇智波一族的壓力和戰場犧牲率的的刺激，千手扉間狠狠操練自家族人，手段之激烈，持續時間之長，讓千手族人看到扉間幾乎想兩腿發顫。

    這時候，前任家主千手柱間的出現在他們心裏簡直堪比救世主啊！

    ——家主啊！您果然沒有拋棄我們！

    衛隊長老千手助芝手捧一顆紅心激動得亂顫，財政長老千手有利內心流流滿麵竟無語凝噎。一個職位對武力值要求很高、一個是幾個長老裏實力最弱，他們倆一直是扉間重點關照的對象。

    千手柱間站在前麵——扉間自覺後退了半步——目光略過全場每一個人，這些熟悉的麵孔、仍然活著的血脈相連的族人讓他感慨萬千。

    另一個世界的千手和宇智波一起撐起木葉後，人員折損得厲害。許多家族精英犧牲戰場，無緣見到他們為之奮鬥的和平景象。

    所謂和平，就是為了更多人更好地活著。而為此犧牲的人，無論他們站在哪邊的立場、做出了什麽樣的事、是對是錯，其死亡都值得扼腕歎息，不掩崇高和敬意。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必然要死的人。來到世上的人，都值得好好地生存。

    “……看到你們還活著，真好。”柱間如此說道。

    沉默的夕陽下，他的微笑染上一種別樣的溫柔和堅定。

    千手的忍者對他這句話有些摸不著頭腦，訝然之中帶著感動。“家主大人……”

    扉間皺眉，直覺認為柱間遇上了什麽事，否則一直在族人麵前保持理智鎮定形象的大哥怎麽會突然間這麽感性。他開口打斷亂感動一把的族人，對柱間道：“大哥，我已經讓人把你的營房準備好了。”說完掃視周圍，那雙紅色的瞳仁深具積威，一下讓眾人把心思收了回來。

    “家族這一年來的主要情況會匯總送到大哥你那裏，不過我不建議你現在就看。你剛回來，需要先休息一下，當然，我們兄弟還可以聊一聊！”比如說這一年半你究竟在哪裏，還有那個宇智波斑……

    燈光下，斑把宇智波泰讓人送過來的資料翻了一遍，主要看了家族傷亡報告和各地勢力，快速理清大陸局勢和家族現狀。

    區區一年多時間，家族死亡人數就上升到四十多人。要知道，宇智波雖號稱有六七百的族人，但減去失去戰鬥能力的傷殘、身體衰弱的老人、尚在稚齡的孩子、受到保護女人和天賦不高不適合戰場的人，實際上的戰力隻有家族總人數的一半多一點。若不是後期及時調整策略，推出其他人當戰場炮灰又拉上別的家族，這個數字還要上升。

    泉奈剛上任時的行動果然魯莽了些。不過他是因為自己失蹤……斑不好多說什麽。

    跳過這個讓人不太愉悅的話題，斑翻到某頁，“鞍馬家族果然投靠了日向啊。”

    “不足以成威脅。”宇智波泰很淡定。目前的鞍馬家族看起來很不錯，在忍界算一個名門大族。可是他們不會體術也不會忍術，唯一的優點就是那能使出強大的幻術的血繼——發展潛力讓宇智波實在看不上，千手大概也嫌累贅。他們本身經不起高強度戰爭的消耗，又不敢站到土之國和火之國的忍者家族那邊和南部聯盟作對。刪來選去，隻能投靠勢力不錯又不太積極摻和戰爭裏的日向家族。

    斑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把資料放置一邊，“時間還很充裕，接下來的事情仍然交給泉奈處理。”

    泉奈張嘴想要說什麽，斑抬手製止了他。“別急，我有我的考量。”

    “可是……”

    “我是家主，這點暫時不會變。”靠著舒適的椅背，斑深深吸了口氣，吐出，“離職這麽久，實際局勢又錯綜複雜，這種情況下我貿然接手你的工作難免有不到之處。而且我不久就要回族地一趟，這裏的事情還是要你來處理，我中途插一手不利於你的安排。”

    泉奈看了看宇智波泰，見他不做勸阻，也就點了點頭。“不過，哥哥你也要盡快接手才是！”

    “啊，一定。”斑的手指點著下頷，思索片刻，又道：“還有件事要說一下……”

    正經的表情讓泉奈和宇智波泰同時一愣，難道是什麽大事？泉奈小心問道：“哥哥？”

    “我說——”斑眨了眨眼，“你介意未來的嫂子姓千手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