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劍影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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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旭日東升,卻含著微涼,秋風瑟瑟,這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天。
今天,正是九月十三,這一天,金陵城內顯得格外熱鬧,因為今天要問斬江洋大盜丁九重。
還未到午時,各處街道一片喧嘩,東邊這頭的一個老頭手裏拿著油條麵餅,嘴裏呦喝著“油條,油條,哎,剛出爐的油條!”
這老頭炸油條的手法很慢,似乎還不熟練,他麵前架著一大鍋很滾燙的油,炸油條本不需要那麽多油。
西街那頭,那四十來歲的漢子手裏拿著饅頭,守在自家的饅頭鋪前,不停的吆喝著:“饅頭、包子,熱騰騰的包子。”
這家饅頭賣的饅頭並不多,反倒是燒了好幾鍋滾熱的水。
油條鋪和包子鋪相隔不過八十米。其間又有接頭賣藝的,行走經商的,數不勝數。
而在金陵內城中心之處的一所酒樓,喚作“一壺天下醉”,而在頂樓,胡八鎖一手吃著花生米,一手端著酒杯,難得閑情逸致。
而陶百川並不在這裏,隻見沈七站在欄杆處,俯視著城內的各處街道,忽然一百姓打扮的男子上得樓來,向胡八鎖拜道:“八爺,弟兄們都安排妥當了。”
胡八鎖將那一把花生米砸在桌上,叫好道:“吩咐下去,讓弟兄們招子都放亮點,有情況,素來報我。”
“是。”
那男子退去,沈七回到胡八鎖身旁,暗歎一口氣,道:“但願萬無一失。”
胡八鎖繼續抓起一把花生,吧唧吧唧吃了起來,道:“庸人自擾,這江湖中有點名聲的門派、幫會、勢力,總共一百零八個都在這次營救九爺的行動中,這加起來,差不過有五百多人,營救,誌在必得。”
正說話間,樓上來了一個探子,忙道:“八爺,囚車從東門來了!”
一語未必,又有一探子上樓說道:“八爺,囚車從西門來了。”
“什麽?”胡八鎖大吃一驚,才一瞬間的功夫,就出現了兩個囚車,難不成有兩個丁九重?
沈七上前安撫道:“八爺不急,且聽還有沒有其他消息。”
過不多時,又一探子來報:“八爺,囚車在從北門來了。”
話音剛落,又有一探子來報:“八爺,囚車從南門向法場駛來。”
胡八鎖和沈七更是一頭霧水,一時間難下決定,四路都出現了囚車,到底哪一個是真的丁九重呢?
沈七問道:“你們看清楚了?”
四人均搖搖頭,其中一個說道:“沒有,囚車上的犯人是用黑布頭套蒙住腦袋,看不清長什麽樣。”
其餘三個均點頭以示其餘三路都是一樣的情況。
沈七來回踱步半晌,“他娘的,這是逗我們玩呢!八爺,趕緊拿個主意啊!”
胡八鎖一咬牙,一跺腳,決定道:“顧不得那麽多,既然有四路囚車,吩咐下去,咱們就四路一起救。”——
四路囚車有條不穩的都朝著法場駛去,西門的那條街邊賣油條的老漢見得官兵推著囚車駛來,待囚車駛近,那賣油條的連忙大喊:“油條出鍋嘍!”
話音一落,官兵已經壓著囚車經過油條鋪,此時,那包子鋪的漢子見得囚車越開越近,那漢子連忙大喝:“新鮮的包子出爐嘍!”
話音剛落,坐在茶攤上的長空無忌並沒有起身,若無其事的已然在那裏吃茶。
囚車沒有一絲動靜,或許是因為他太靜,長空無忌已經猜到囚車內一定不會是丁九重。
長空無忌總感覺關在囚車裏的那個人一直注視著自己,他討厭這樣被人盯著。囚車似乎不動了,長空無忌用拇指和食指拿起茶杯,細細品了一口,因為他上次用劍接過向東流一掌之後,他的虎口被震裂,所以還過著布條,是以隻能用兩個手指喝茶了。但這樣的手怎樣使劍呢?
隻見長空無忌喝完杯中的茶,指尖稍一用力,將茶杯如暗器般打向那囚車。
幾乎是同一時刻,長空無忌舞劍出鞘,迎風而去,劍在前而身在後,騰空一劍刺向那囚車。
其餘眾豪傑,見得長空無忌動手,恍然間,街頭看似平平無奇的百姓,各自抽刀的抽刀,拔劍的拔劍,一擁而上,那油條鋪的老漢一把抄起那鍋滾燙的油水,二話不說,就朝官兵潑去,隻聽“呲呲”幾聲,運氣不好的幾個官兵被那油水湯的滿臉發泡,疼痛難忍,倒在地上無奈"shen yin"。
那賣包子的漢子當即也抬起一摞蒸籠,狠狠砸向官兵,正冒著熱氣的開水也將官兵湯的死去活來,直在地上打滾。
隻聽“啪”的一聲,長空無忌拋出的茶杯將鐵鏈斷開,逆水寒冰尾隨其後,長空無忌左右橫掃幾劍,那木頭做的囚車就被劈個稀巴爛。
就見“丁九重”半跪在囚車上,披頭散發,難以辨別麵目,長空無忌冷冷一笑,他知道這人當然不是丁九重,當即眉頭緊緊鎖住,小心謹慎的正欲伸手去拉“丁九重”,那知“丁九重”忽然刺出一劍來,長空無忌早有提防,立即橫劍格擋,那一劍刺在逆水寒冰的劍身上,長空無忌不敢輕敵,也不敢戀戰,當下左右腳分別一點囚車,腳底生風,憑空躍起,施展身法輕功,縱身飛在三丈多外。
隨後在仔細一看,這人那裏是丁九重,分明是大內高手第一劍客,雲劍飛!
雲劍飛提著劍,他雖然披頭散發,卻依然散發出不同於常人的英氣。
他的腳步很沈穩,卻走得很快,停在七尺外,忽然問∶“長空無忌?”
“是我。”
“你應該很失望吧!”雲劍飛道。
長空無忌搖搖頭,道:“不是失望,而且幸運。”
“噢?!”雲劍飛疑惑。
長空無忌道:“我們之間應該有個高低。”
“你的劍,真的天下無敵?”雲劍飛似乎在質問他。
長空無忌笑了,淡淡的笑,一點不像一個冷血劍客的風格,“虛名而已,你想要?”
“我看未必。”雲劍飛笑了,笑得譏誚而冷酷,道∶“我就是雲劍飛,大內第一劍客。”
“我知道。”長空無忌依然那副無所謂的模樣。
雲劍飛不答,長空無忌接著道:“我知道你正在找我。”
雲劍飛看也不看他,望著天,隻道:“不錯,我是在找你,因為我一定要殺了你。”
雲劍飛具備了一個劍客的氣質,高傲、孤寂、冷漠,長空無忌看到出來,雲劍飛,的確算的上一個高手。
長空無忌淡淡道∶“要殺我的人並不止你一個。”
雲劍飛道:“因為你太有名,隻要殺了你,就可以立刻成名。”也冷笑著,又道∶“要在江湖中成名並不容易,隻有這法子比較容易。”
長空無忌點頭,道∶“很好。”
雲劍飛道∶“現在我已來了,帶來了我的劍,洗淨了我的咽喉。”
“很好。”長空無忌絲毫不以為然。
雲劍飛見到他如此傲慢,這,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你的心呢?”雲劍飛道。
“我的心已死,劍卻未滅。”長空無忌回道。
“那麽我就讓你的劍去和你的心陪葬!”
劍光一閃,劍已出鞘,閃電般刺向長空無忌的心。
一劍穿心。
就隻這一劍,他已不知刺穿多少人的心,捅破多少人的喉嚨,這本是致命的殺招!
可是他並沒有刺穿長空無忌的心,他的劍刺出,心卻突然冰冷。
長空無忌的劍已刺入了他的心。
刺入了一寸多一點,兩寸卻有餘。
雲劍飛的劍跌落,人卻還沒有死。
長空無忌道∶“我隻希望你知道,要成名並不是件很好受的事。”雲劍飛瞪著他,眼珠已凸出。
長空無忌淡淡道∶”所以你還不如死了的好。”
他拔出了他的劍,慢慢的從雲劍飛的心上上拔了出來,很慢很慢。
所以鮮血並沒有濺在他身上。而是順著劍槽流了下來。
這種事他很有經驗,因為他怕髒!哪怕身上有一絲血腥味,長空無忌都會感到厭惡。
雲劍飛還有一口氣,他倒在地上的血泊之中,他的眼睛望著天,突然道:“天上的雲是紅色的。”
長空無忌嘴角一揚,道:“是嗎?或許隻有將死之人才能看到吧!”
雲劍飛不在說話,隻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長空無忌從他身體旁走過,“好好享受這最後的時刻吧!因為這是生命的盡頭!”
諸多江湖豪傑立在四周,單瞧了那一劍,足以讓他們瞠目結舌,這是劍?不,這是一道閃電。以前,這些對自己的功夫有很好的自信,但,他們此時改變了看法,因為以前自己沒有遇到長空無忌,他的劍或許連閃電都逃不過,何況自己。眾人即是慶幸,又是有幸。
眾人將其餘士兵屍體解決之後,真正的丁九重並不在這裏,他們要趕去法場,真正的丁九重,或許在那裏。
劍上的血已滴盡。
劍入鞘時,眼簾中又出現了三個人。
三個個人,兩柄劍,一把刀!三個人的衣著都極華麗,氣派都很大,最老的一個須發都已全自,最年輕的猶在少年。
長空無忌不認得他們,卻知道他們是誰。
三個人的眼睛都在盯著他,誰也沒有去看地上的屍體一眼。
他們不願在未出手前,就折了自己的銳氣,地上死的無論是什麽人,都踉他們沒有關係。隻要自己能活著,無論什麽人的死活,他們都全不在乎。
長空無忌笑了笑,笑容也很無奈,道:“想不到你們居然都來了。”
孤影冷冷道:“我本來以為隻有我一個人來,哪知卻先讓雲劍飛先來送死了。”他叫孤影,東廠高手,他也很想成名。
長空無忌淡淡道∶“反正下場都一樣,誰先來又有什麽區別。”
風無情搶著道∶“來了三個人,誰先上?”
他們都很急。
他急著要成名,急著要殺長空無忌。
高恒斥道∶“長空無忌,你可認得我?”
長空無忌搖頭。
高恒冷哼一聲,道:“我卻認得你,你可記得在明月樓,你挑斷了我哥哥高濤的手筋和腳筋!”
長空無忌這才想起來,原來這高恒是嶺南一劍高濤的弟弟,隨即問道;“不知你哥哥現下可安好?”
“哼~”高恒很怒,“他已經死了。”
“真是不幸!”長空無忌麵露惋惜之色。
“不過沒關係!”高恒道:“我會讓你去見他的。”
長空無忌暗自搖頭,不屑道:“哥哥武藝平平,想來這弟弟也強不到那去。”
“你竟敢小瞧我!”高恒不服。
孤影深怕高恒搶了先,當即說道:“不行,讓我先來。”
風無情亦爭先道:“他的命是我的!”
長空無忌歎了口氣道:“不必了。”
孤影疑惑道∶“不必?”
長空無忌道∶“你們全部一起來!”
孤影怒道∶“你將我們當作了什麽人,怎麽能以多欺少!”
高恒最為年少,血氣方剛,當即道:“費這許多話作甚,我先來!”
言罷,高恒腳一踏地,縱身躍起,向長空無忌攻來。這高恒不僅劍術了得,而且善使一手暗器功夫,得成都金針沈家所傳,習得《三陽玄針》的功夫。
隻見雨中行淩空踏行三四步,與屋簷間飛行穿梭,長空無忌微閉著眼,用耳朵去聽,這種時候,聽,遠比看更實在。他也在等,等高恒出手,隻要他一出手,其身形必然僵直瞬間,那時,就是出劍的時機。
高恒見長空無忌一動不動,當即運足內力,使出一招“神針追命”隻見長空無忌耳朵微敢有一絲聲響,知道是高恒出手了,猛然間睜開雙眼,射出兩道精光。
“我倒想知道,是你的針快,還是我的劍快!”長空無忌避開那一針,拔劍在手,豁然出劍但聽那最後一個“快”字說罷,他的劍已經刺穿了雨中行的喉嚨。
他依然慢慢地拔出劍,他雖然殺人,但他一見到血就惡心。
長空無忌對著孤影,又道:“你們兩個還不一起出手嗎?”
風無情很怕,孤影也怕,他的劍更讓人害怕。隻是礙於臉麵,死活不願以二打一。
長空無忌有些不耐煩,道∶“還不肯嗎?”
孤影道∶“當然不肯。”說完這話,他就後悔了。
長空無忌無奈搖頭,道∶“太麻煩了,你們不肯,我肯!”
他的劍已出鞘。劍光如飛虹掣電,忽然間就已從他們兩個人眼前同時閃過。
他們想不肯也不行了。他們的一柄劍,一把刀也同時出鞘,風無情的出手最快,最狠,最無情。
孤影已縱身掠起,淩空下擊,他的刀法本就是朝廷一類的武功,官方的打法,注重力度和精準,以高擊下,以強淩弱。
隻可惜他的對手更強。
風無情霎時間已刺出九劍。他並沒有去注意別的人,隻盯著長空無忌,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要這個人死在他劍下。
可惜他這九劍都刺空了,本來在他跟前的長空無忌,已人影不見。他怔了怔,然後就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
地上已多了一個死人。
孤影咽喉上都多了一個洞。
孤影、雲劍飛、高恒,這三位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竟在一瞬間就都已死在長空無忌劍下。
風無情的手冰冷。他抬起頭,才看見長空無忌已遠遠的站在那茶樓之內,手裏提著那壺酒,殺人的劍已入鞘。
風無情的手握緊,道:“你……”
長空無忌打斷了他的話,道∶“我還不想殺你!”
風無情道∶“為什麽?”
長空無忌道;“因為我想讓你給朝廷報個信,否則朝廷怎麽知道人是我殺的。”
風無情手上的青筋凸起,額上的冷汗如豆,他不能接受這種機會。這是種侮辱。可是他又不願放棄這機會。
風無情眉頭一鎖,將長劍一橫,削下自己的一把束發,向長空無忌丟去,“我風無情削發代首,欠你一條命。”
長空無忌根本不在乎,就隨那束發在風中飄蕩。
風無情走了,臨走前,他留下一句話:“長空無忌,是我們低估你了。你最好不要死,我會親手刺穿你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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