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神鞭段非和獨腿人趙常打的熱火朝天之時。

    旁邊四十幾人互相瞧了一眼，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忽然同時展動身形，穿牆的穿牆，上房的上房，但見滿天人影飛舞，刹那間就逃得幹幹淨淨。

    於欽臉色也變了，厲聲道：“你為這幾十個人打掩護，難道是準備替他們送命麽？”

    獨腿人冷笑道：“有神鞭段非的一條命，也可抵得過他們四十幾條命了！”

    他鐵拐斜揚，一隻腳站在地上，整個人好像釘在地上似的，穩如泰山。

    於欽雙手一伸一縮，自左手上的劍鞘拔出長劍。

    所謂兵器，一寸長一寸強，段非的神鞭已是出神入化，敢用劍去對軟鞭的人的武功就不會弱。

    三個人身形展動，已將神鞭段非圍住。

    獨腿人趙常道：“我本不想取你性命，但你既犯了我們的規矩，我們怎能再放你走，規矩一壞，威信無存，這道理你自然也明白。”

    段非道：“我若一定要走呢？”

    獨腿人趙常道：“你走不了的！”

    段非忽然大笑道：“我若真要走時，憑你們還休想攔得住我！”

    獨腿人趙常大喝一聲，鐵拐橫掃出去。

    這一拐掃出，雖是一招平平常橫掃千軍，但力道之強，氣勢之壯，卻當真無可倫比！

    段非長笑不絕，鞭子旋轉更急，他的人已突然衝天飛起。

    於欽挺劍直刺，一霎間已刺出三十多劍，但見寒光閃動，帶著呼嘯的風向段非刺了過去。

    劍的寒光先發，而劍的鋒芒卻先至，隻聽喀嚓、喀嚓連串的聲音，長長短短的一十三劍全都被旋轉的鞭子擋住，殘了的劍光向四麵八方飛出，有的映入高牆，有的閃在牆上，餘力猶未盡，半截劍鋒杆仍在嗡嗡的彈動不歇，劍鋒的寒光都被抖散了，隨風飛舞。

    段非的人卻像是陣龍卷風越轉越快越轉越高，再幾轉便轉入濃霧中，瞧不見了。

    獨腿趙常喝道：“追！”

    他鐵拐篤的一點，人也衝天飛起，這一條腿的人竟比兩條腿的人輕功還高得多，霎眼間也消失在濃霧中。

    但鐵拐掃動時所帶起的風聲仍遠遠傳來，所有的淩霄城弟子和血刀門弟子立刻都跟著這風聲追了下去，客棧裏立刻又恢複了昔日的平靜，隻留下一灘血泊、幾具屍體。

    若不是這幾具屍身，孫駝子真以為這隻不過是場夢。

    隻見那包打聽不知何時已清醒了，眼睛裏連一點酒意也沒有，他目送鐵拐趙常和於欽一個個走遠，才歎了口氣道：“不愧是名震山西的神鞭段非，看他露了這兩手，就已不愧神鞭兩字。”

    他那精瘦弟子道：“武林中用鞭子的人，難道真沒有一個能強過他嗎？”

    包打聽道：“軟兵刃能練到他這種火侯的，三十年來還沒有第二個。”

    那他精瘦徒弟又道：“那一條腿的怪物呢？”

    包打聽道：“鐵拐趙常，江湖中人又稱他橫掃千軍，掌中一金鋼鐵拐重四十三斤，天下武林豪傑所使的兵器，沒有一個比使更重的了。”

    他那精瘦徒弟笑道：“一個使軟兵器，一個使重兵器，看來兩人倒真是天生的冤家對頭。”

    包打聽取出錠銀子放在桌上，扶著他徒弟的肩頭，蹣跚著走了出去，也漸漸地消失在無盡的夜霧裏。

    孫駝子望著他的背影，又出了半天神，回過頭，才發現亦驚鴻也準備起身離去，而且已走到神鞭段非方才坐過的桌子前，拿起了鐵拐趙常方才留在桌上的那封信。

    孫駝子笑道：“客官早些離去吧，莫覺得看那好戲。”

    亦驚鴻笑了笑，又歎了口氣道：“真正的好戲也許還在後頭哩，隻怕我想不看都不行。”

    孫駝子皺了皺眉，他覺得今天每人說話都好像有點陰陽怪氣，好像每個人吃錯了藥似的。

    亦驚鴻已抽出了信，隻瞧了兩眼，蒼白的臉上突然又泛起了一陣陣異樣的紅暈，他似乎有些醉了。

    孫駝子忍不住問道：“信上寫的是什麽？”

    亦驚鴻道：“沒什麽？”

    孫駝子眨了眨眼，道：“聽說那些人全都是為了這封信來的。”

    亦驚鴻道：“哦？”

    孫駝子笑道：“他們還說這裏有什麽寶藏，那才真是活見鬼了。”

    他一麵抹著桌子，一麵又道：“閣下若想喝酒，今天便免費讓你喝個夠。”

    他聽不到回答，轉過頭，隻見亦驚鴻攜這皇甫顏心早走出客棧門外，隻得出神地遙望著遠方，也不知在瞧些什麽。

    亦驚鴻的目中雖也沒有醉意，卻帶著種說不出的淒涼蕭索之意。

    孫駝子看見那封信還放在桌上，忍不住用手將信紙攤平，隻見上麵寫著：“九月十五日，淩霄城與血刀門有重寶將現，盼閣下勿失之交臂。”

    就隻這短甜美的三句話，下麵也沒有署名，但信上說的越少，反而越能引起別人的好奇之心。

    寫信的這人，實在很懂得人的心理。

    孫駝子皺起了眉，麵上也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

    他知道淩霄城和血刀門就是他客棧往裏八百裏，那巨大的勢力，雄踞西北，但卻再也想不出亦驚鴻會和這其中有什麽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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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西，荒漠之地，黃沙與黑暗包裹的夜冒出一點亮光，那是一處山洞。

    夜霧淒迷，木葉凋零，荷塘內落滿了枯葉，小路上荒草沒徑，花紅柳綠、梅香菊冷，如今竟充滿了森森鬼氣。

    就在這個山洞，住有武林中的一位名俠，江湖中第一位美人，昔日此時，梅花已將吐豔，香氣醉沁人心。

    “咳咳咳”

    這多嬌豔的玫瑰，躺在亦驚鴻的懷裏，不停的咳嗽，嘴裏甚至咳出黑血。

    “你沒事吧！”亦驚鴻關切的問道。

    皇甫顏心晃了晃腦袋，卻連眼睛也睜不開，為了不讓亦驚鴻擔心，她已經克製自己，不讓自己咳出來，其中的難受就這麽讓自己苦苦忍受著，那種想咳卻不能咳出來的感受，該有多難受。

    亦驚鴻將她緊緊抱著，臉上，卻是苦笑。

    白天時，包打聽在客棧說什麽江湖四絕，什麽彈指神劍亦驚鴻，可如今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皇甫顏心受苦，而自己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連和他一起受苦的權利都沒有，這世上又有什麽事還能比此更痛心呢？

    “都怪我。”亦驚鴻自責。

    皇甫顏心勉強擠出個笑容，道：“誰都不怨，隻怨這江湖險惡。”

    亦驚鴻手裏提著黃金重劍，恨恨道：“當初我就該將此劍交給他們，你就不用如此痛苦了。”

    “不行。”皇甫顏心道：“此劍中的秘密事關重大，怎能為我一人之安危而棄社稷於不顧。”

    亦驚鴻道：“可江山不是我的，社稷自有皇帝去管，為何連累了你。”

    皇甫顏心淡淡一笑，不禁咳嗽一聲，道：“天將大任於是人也，你若不為，可對得起別人稱你一聲‘少俠’？須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說完，皇甫顏心又不停的咳嗽起來，亦驚鴻生怕她多說話，傷了身體，當即安撫道：“好，好，好，切勿言語，不要傷了身子。”

    雖然亦驚鴻叫她別說話，可皇甫顏心還是又說道：“當務之急，須早日聯係到我父親。我父親貴為六扇門都統，將此事交他去辦，再好不過。”

    亦驚鴻一個勁的點頭，生怕她在多說一句話。

    亦驚鴻又探了探她的脈搏，已經毒入經脈，當即運力在她的任督二脈之上的穴道點了一遍，止住毒性蔓延。

    漸漸地，皇甫顏心睡了過去，亦驚鴻望著滿天的星辰，思緒又回到半年前。

    ——半年前、極樂堂——

    今日極樂堂來了一個怪客，那是一個老頭，跟著一個精瘦徒弟。那徒弟背著一籮筐的書。

    “照你這麽說，除了開國手劄之外，陶百川重新藏了兩塊玉佩在黃金重劍裏也含有這個秘密？”燕無涯幾乎要跳起來。

    那老頭子道：“不錯，據我所知，陶百川花重金請來西域的能工巧匠，將開國手劄裏的秘密，鑄到兩塊玉佩之中，分別是‘雲龍’和‘遊鳳’，而這兩塊玉佩就藏在黃金重劍的劍柄的兩個護耳之中。”

    燕無涯陰霾一笑，道：“這麽說，這個秘密還存在世上。”

    老頭子點頭。

    燕無涯忽然眉頭一鄒，又道：“可一年多前，亦驚鴻在蘇州望君來挫敗胡八鎖之後就攜天下第一美人皇甫顏心不知所蹤，這黃金重劍在他手裏，可有些難找啊！”

    老頭子自笑而不語。

    燕無涯又道：“老先生號稱江湖百事通，難道也不曉得這亦驚鴻身在何處？”

    老頭子笑道：“可燕堂主別忘了，我名叫包打聽，也隻是打聽打聽，不是江湖什麽事都知道。”

    燕無涯冷笑道：“老先生若尋不得亦驚鴻的下落，就算知道這‘雲龍遊鳳’的秘密又有何用。”

    包打聽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道：“當初燕堂主出五千兩白銀讓老頭子我去為你打聽關於開國手劄的秘密，如今也打聽到了，這樣吧，燕堂主即出白銀五千兩，那我就得讓這個消息值五千兩。”

    “噢？！”燕無涯道。

    包打聽說道：“我聽說三個月前，有一對男女在西北殺死為禍玉門關多年的通敵判將徐飛凡。”

    燕無涯道：“那又怎樣？”

    包打聽笑道：“燕堂主笑一笑，西北之地，山高皇帝遠，其中勢力繁雜，除了朝廷的人縱是徐非凡為禍西北也不會有人殺他，而以朝廷的一貫作風，若是朝廷的人將徐非凡除去，定然會張榜告示天下，所以徐非凡也不是朝廷所殺。”

    燕無涯又道：“縱是如此也不能斷定亦驚鴻就在西北啊？”

    包打聽接著說道：“可據我所知，徐非凡不僅武藝非凡，而且膽識過人，燕堂主想一想，此人為禍玉門關多年，而朝廷也是許多年拿他不得，可見此人本領的確不凡。”

    燕無涯道：“既是如此，我認為亦驚鴻更無可能殺他，此人縱橫沙場多年，經驗老道，亦驚鴻不過初生牛犢，何以擒他？”

    包打聽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聽說這對男女中的那個女人自稱是六扇門都統的女兒。”

    燕無涯聞言又驚又喜，暗道：“皇甫顏心若在西北，那亦驚鴻自然也在西北。”可這消息準確嗎？當即問道：“要是有人假冒呢？”

    包打聽從兜裏掏出煙槍，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隻是打聽，至於真實與否，我可不敢保證。”

    燕無涯眉頭一鄒，當下也隻能碰碰運氣了。

    “來人，速往西北打探。”燕無涯吩咐。

    包打聽不由佩服，拱手道：“燕堂主果然英明。”

    燕無涯淡淡一笑，包打聽又道：“事情都打聽完了，請結賬吧！”

    燕無涯不禁道：“你們這行的錢，可真是好賺。”言罷一揮手，就有兩個手下抬出一箱白銀。

    燕無涯道：“這裏是白銀三千兩，加上起初給你的定錢兩千兩，總共五千兩。”

    包打聽道了聲：“多謝！”就欲拿錢走人。

    燕無涯本想看著師徒兩鬧鬧笑話，這包打聽沒馬沒車，看他如何搬走這三千兩白銀。

    正欲取笑間，但見他那看似精瘦徒兒將一箱銀兩搬上，如同提個輕巧的包袱一般，扛著就走。

    真叫燕無涯眼界大開。

    包打聽回過頭來，顯然看破燕無涯的心思，遂說道：“我這徒而雖然呆傻，卻有九牛二虎之力，讓燕堂主見笑了。”

    燕無涯恍然大悟，江湖真是臥虎藏龍，包打聽行走這麽多年的江湖還能安然無恙，憑的不僅僅是過人的情報能力在江湖中博到的身份地位，怕是還有身邊的這位大力神護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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