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驚現 詭異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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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一處幽靜處,已不見人煙走動,走了許久,桑為霜察覺到有人跟著她,似乎跟了有一段時間。

    而且這人給她的感覺,熟悉。

    似乎她那日從宮裏回鏢局,在沉睡去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這個人是誰?

    心知這人身上沒有殺氣,知道此人對她無害。

    於是桑為霜故意朝更僻靜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在一處空曠,桑為霜停了下來。

    “你出來吧。”

    他暴露給她,就是想見她一麵,她如此,不過是合各自的心意。

    須臾,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她緩緩轉身望向那個男人,一個清瘦的黑影,蒙著麵的臉上,唯露出一雙墨澈陰鷙的黑眸。

    “你是誰?”望著那一身黑,她驚奇的問道。

    “冷瞳。”這人聲音沉鬱,是粗獷的男聲。

    “冷瞳?”桑為霜如鋒的眼刀凝視著他的雙眼,她曾不記得過去的生命中出現過一個叫“冷瞳”的人?

    “我不認識你。”

    “可我認識你。”

    他答,如果她能看清,一定能發現他的眉梢還帶著一股玩味之態。

    桑為霜驀然怔了怔,“那你跟著我就是因為認識我?”

    冷瞳微搖頭:“我的任務是保護你。”

    “保護我?”她錯愕了一下,的確沒有害她的意思。至於保護……為霜目光幽沉,問道:“你是誰的人?”

    那黑衣人快步上前,麵對著桑為霜說道:“我主子是秦王。”

    為霜聞言側目望向黑衣人,沒想到會是小婁指派給她的人。

    “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問你。”桑為霜朝四季園的後園門快步走去。

    冷瞳眉目微沉,快步跟上,他知道她要帶他去她住的小院,而且有話要問他。

    桑為霜一路陰沉著臉,直到回小院也沒有消散。

    桑為霜回到小院,將院門關上,側眼瞧了眼院中的花花草草,她走到花架處隨手拿起花灑,給那些花花草草灑了些水,才將花灑放下,就聽見一陣風聲,再轉身冷瞳已站在了院中。

    桑為霜將衣擺上的看不見的灰塵用手拂了一下,站起來朝小院的小堂走去。

    冷瞳很自覺的跟了上去。

    為霜實行著每日的程序,燒水,烹茶。

    在小堂裏充斥著茶香的時候她才安靜的坐下,眉宇間帶著慵懶的神色。

    桑為霜示意冷瞳坐下,。

    “不要太拘泥,你若太拘泥,我會覺得很不自在。”她說道,抬眼看著蒙著臉的冷瞳,死士與侍衛不一樣,死士一般一身黑衣,還蒙著臉。

    “是。”冷瞳很機械又僵硬的坐下,努力的不表現出拘謹的樣子,可是量他膽再大,也不敢抬起頭看這個女人。

    “喝茶。”近乎命令的口吻,桑為霜在自己端起茶杯的時候對他說道。

    冷瞳一愣,抬起頭望向桑為霜,沒有動。

    “我有很多話要問你,先喝茶。”她沒有看他,隻是盯著她手中的茶杯。

    一陣沉默後,她聽到他緩緩飲茶的聲音,還有他放下茶杯的聲音,她才開口道:“華陽殿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一杯茶讓他放鬆警惕後,她又給他一個這麽大的震驚?

    冷瞳驚愕的抬起頭望向桑為霜,死士不善於言語,他當然是在想那些話當講不當講?他知道他若不說,這個女人總是有方法從他口中得到的。

    “你沉默的太久了。”桑為霜也望向他,步步緊逼的問道,“華陽殿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又同秦王匯報了多少?”

    她當然是在害怕,害怕冷瞳將他知道的都告知於秦王蒹葭。

    冷瞳望著她,凜冽桀驁的墨色瞳仁,散發著冷靜的光芒,他回答的很坦蕩:“秦王命我將洛陽城收集到的情報一字不漏的傳……”

    他看到她眸中的變化,仍毫不留情的將他的話說完:“所以,桑當家應該知道,冷瞳是死士不會違背秦王的命令。”

    桑為霜冰冷的深邃眼睛閃過一絲慌張,她放在灼傷微微彎曲的手指用力一捏。這麽說她的事秦王都知道了?半個月前發生的事情恐怕早就傳到了秦王的耳朵裏。

    “我的事,我不管……”她不知用了多少力氣,才不去回想那樣一段不堪,清冷的眉峰微皺,“華陽殿,你的人知道多少,又是如何向秦王匯報的,我想知道。”

    她目光似幽藍色的火,就像是火焰的外焰,那一層藍光,卻是最能灼傷人的。冷瞳被她盯得背部發麻,他微低下頭錯開她的目光,嗓音低沉而渾厚,他答道:“華陽殿如今已更名為磬音台,還保持著華陽帝姬居住時的樣子,東南邊春棠林,東麵華清池,隻是磬音台西麵的荷花池填做了桃花林,桃花林綿延三裏,與假山屋宇相接,從西南再繞過去,就是昭仁殿……”

    桑為霜睜大了雙眼望著他,沒有想到婁蒹葭的人連這些都能查到!

    “那公儀音,關於公儀音你們又查到了什麽?”為霜急迫的問道。

    冷瞳聞言,眉目一沉,“至於公儀音,這個人的來曆,我並沒有查到什麽,而王……”

    他停下,王爺說公儀音就是姚國皇帝傅畫磬,他這一個月來都子啊想法設法證實這一點,但並沒有收獲。至於秦王的看法,他不想透露給桑為霜。

    “王爺,命臣等盡力查到公儀音的身份和來曆。”

    桑為霜眼帶疑惑的看著他,想到一事,她突然站起來說道:“這公儀音渾身氣質冰冷,就連那一雙手也是沒有溫度的,僅露在玉麵外的麵色也是蒼白的,隻是那張唇帶了少許的血色……而且他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就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那一雙眼睛,犀利又冷傲的感覺,讓我覺得很熟悉……”

    冷瞳聞言猛地抬起頭:“那當家可是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看的出來他對這個公儀音也很“看重”,他也不願意放過任何關於公儀音的有利線索。

    冷瞳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抿了抿唇,冷傲的黑瞳微垂,又道:“如果是渾身冰冷,沒有溫度,麵色蒼白。有幾種可能,若不是這個人身體極弱,氣耗血虧,或者是曾經大量失血而傷後也沒有調理好身體。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修習了什麽邪門心法至周身內力轉陰,使陽氣盡數散盡,而至血脈失溫,通體冰冷,麵色慘白如鬼色……”

    桑為霜驚奇地望著冷瞳,眼裏閃過一抹深邃的幽寒:“這世上還真有這種心法?五月初的時候我從皇宮回來,便懷疑那公儀音是練功走火入魔……嗬嗬嗬,當時我笑自己想得太多,看來這世上還真的無奇不有,若真如此,這公儀音倒也是個奇人!身如鬼魅,徹骨幽寒,我說他心已成妖,誠不欺他!”

    冷瞳仔細聽完桑為霜所說,點頭道:“對,還有一種可能就他並非修習邪門功夫,而是在修行期間‘入了魔征’這是武學之人最大的劫數,若是傷了任督二脈,也有可能使血脈失溫,通體冰冷……”

    桑為霜自覺這個可能較為合理,以往曾聽太傅說過練習心法不得當,或者在入周天,或者進入修行之混沌境界的時候被人為突然打斷,會傷及心脈,讓人氣血攻心突然暴斃而亡,而較輕者是被自身內力反噬傷及任督二脈。

    “若是傷及任脈,豈不是會影響孕育子嗣,而傷及督脈,則會使周身血脈失溫,陽氣盡散?我想我知道公儀音為什麽是這麽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桑為霜眯著眼說道。

    冷瞳點頭,這無疑是一條可查探公儀音身世的重要線索,一個習武時“走火入魔”的男子。

    “如今隻有桑當家見過那公儀音,不知桑當家的見到的公儀音大概年齡多少?”

    桑為霜聞言,仔細回想了一下公儀音的樣子,“大概……給我的感覺是二十一二的樣子。”

    冷瞳驀然一怔,道:“那麽他應該是二十多歲的時候‘走火入魔’的,而且他的麵具下應該是他走火入魔時的容貌,無論是過去幾年,都不會改變,一直到他被自己的內力給反噬到,筋脈寸斷而亡。”

    “什麽?”桑為霜小小吃驚,“這麽說現在的他是靠藥物,或者說是靠什麽人的內力在維持生命?”

    冷瞳點頭,“他留在皇宮,或者說姚主將他留在皇宮,有一點一定是為了給他保命。”

    桑為霜一轉身道:“那麽我算是明白了!”咧嘴一笑,在小堂裏又踱步了一圈,“我想就是傅畫磬害他‘走火入魔’的!然後傅畫磬心裏覺得過意不去,就把他藏在皇宮裏給他養傷!”

    冷瞳微微皺眉,若是別人停了桑為霜的這段話,一定會讚歎她太能“想故事”了。可是他並沒有讀到什麽“編故事”的成分,而是在覺得桑為霜這句話的出發點是:傅畫磬和公儀音是兩個不同的人。為何慧黠多謀心思縝密如秦王會猜測傅畫磬和公儀音是一個人。而桑為霜始終認為傅畫磬和公儀音是兩個不同的人?

    其實他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也不對,若隻是因為傅畫磬害了公儀音,以傅的性格言語撫慰,錢財安慰都不必了,殺了審視,為什麽要留那公儀音在宮裏白吃白喝,而且權利大的滔天,簡直像第二個皇帝!”桑為霜又疑惑的皺起眉頭來。

    “第二個皇帝?”冷瞳一驚。

    “你不會不知道,他手上的人連聖旨都敢假造,而且他手下的人還當著我的麵處理了三個該死的女官,那三個女官說來還是傅畫磬的娘在世時跟前的紅人!”

    冷瞳知道五月初桑為霜進宮經曆了什麽,隻是之後的事情他沒有查到,沒有想到接桑為霜進宮的聖旨是偷來的,而且公儀音還處理了三個女官。

    “看來這公儀音真的不簡單。”冷瞳他的上閃過一絲陰沉。

    “若是一個人要縱容一個人,不是受了那人的滔天恩惠,就是那個人掐住了他天大的死穴。”桑為霜繼續說道,這公儀音之於傅畫磬會是哪一樣呢?

    這時,冷瞳突然道:“桑當家您之前說公儀音讓您覺得熟悉,麻煩您再好好想想那個公儀音到底是哪處讓您覺得熟悉?”

    話又回到了這裏,桑為霜又順著冷瞳說的去回憶那一雙眼睛。

    搖搖頭,她突然笑道:“真的想不起來了!或許隻是熟悉而已,那公儀音練個功走火入魔了我都不及他的‘小指頭’,我想這樣的高手我以前一定沒有遇到過,若是遇到了,他合該當初就掐死我了……”

    冷瞳嘴角抽了抽,他問的這麽嚴肅,這女人還同他說笑。

    為霜拿起茶壺灌了一杯,笑道:“我想即便他把玉麵摘下來我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不過我想我們可以去查一查江湖上過去十年裏哪一方出現過什麽不得了的大人物……真是沒有想到,一個公儀音竟然會牽扯上朝廷和江湖……”

    武林盟主這玩意兒她還是很小的時候聽薄彥他奶娘講過,都已經一百多年沒聽見江湖上立什麽武林盟主了。亂世一亂,就亂了百年,傳說中的厲害的江湖人物都銷聲匿跡,在山林裏麵隱居去了,誰還過問什麽亂世紛爭?

    冷瞳聽桑為霜這麽吩咐,心裏也有了大致的規劃。若是查詢近十幾年江湖上出現過的武功高手,而且還是年紀輕輕就登峰造極的武學高手,應該不難發現什麽。

    “就這麽說了,我累了,你該幹嘛幹嘛去,想睡有客房,想做有小堂。”桑為霜說完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冷瞳一個爺們還是一個死士,她不好給他安排什麽。

    *

    次日冷瞳見桑為霜起的很早,大概他起來不過一個時辰,桑為霜就起床了。(其實他隻睡了一個時辰,所以認為快趕上他的作息的桑為霜起的很早。)

    桑為霜給小院裏的花花草草灑了水就出門了。冷瞳自然是跟在她身後出門了。

    他看見桑為霜騎馬出去,走過風華門的時候停了一會兒。

    冷瞳看到她是在看從風華門出來的客人,對於夜營的煙花之地,天色將亮未亮的時候才是關門的時候。

    桑為霜沒有在風華門前停留多久就策馬離開了。

    大清早,她去鏢局吩咐了一趟鏢,冷瞳聽見是運到吳國去的。

    若是走吳國很有可能就是要送到蜀中去,他知道桑為霜在陝州也設有徵羽分局,但是近幾年經由陝州的商人和貨物都受到了嚴格的檢查,所以蜀中的商人一般不會敢走陝州。而是從蜀中過巫山至吳國嶽陽,再繞到姚國的邵州,北上來洛陽。

    冷瞳可以肯定這一批東西是桑為霜要捎帶給王爺的。

    大概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桑為霜從鏢局裏出來,已用過了早膳。

    這個時候路上的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桑為霜帶著鬥笠朝東街走去。

    東街有一間比較著名的樓宇,是琴棋書畫,酒茶花香皆俱全的樓宇。這樓宇牽係了兩個前朝著名的人物,一個是畫聖微君,另一個是前朝太傅。

    隻是這樓宇記下的是兩個名人未發跡以前的事情,而且還是前朝的兩個名人。

    在傅畫磬入洛陽後,樓宇的主人攜私跑了,後來這裏成了一座空樓,再後來這裏又被文人雅士捐資修葺了,也成為了今天文人雅士,或者江湖豪傑們常歡聚的公共場所之一。

    這座樓宇沒有因為畫聖微君和太傅的雅事而命名,她的名字與風月無關,甚至有點古怪。

    “半樓”就是這個樓宇的名字。

    因為鏢局離東街很近,所以桑為霜有時間也會常來逛這裏,一進半樓有一塊堪稱洛陽城最大的牌匾。不,現在應該不是最大了,因為有一個“財大氣粗”的人不服氣,所以做了一塊更大的黃金牌匾,掛在了自家的“玉閣”裏。即使她不點名道姓各位也該知道這人是誰吧?

    也許半樓的名字和微君和太傅沒有任何關係,可是這塊牌匾卻有關。

    這兩年來她出入半樓,時常會聽到有人問起:“這牌匾上的‘白馬非馬’四個字是什麽意思啊?而且這四個字中的兩匹馬都是畫出來的,到底是誰畫的?”

    並沒有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就算有知道的大儒也不會輕易說起此事吧。

    皇建十年,十七歲的太傅,與十五歲的畫聖微君在這裏相遇,一個來自遼洲,一個來自琉郡。真正意義上的天南地北,兩房水土養育出的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他們在這裏相知相遇。

    祁容溫潤璞玉質,微君放浪思無邪。曾經半樓的老板是一個的“雅商”。他在半樓中設宴,懸賞一副美畫,不僅僅要畫美,題詞也要美。如果遇到良畫,願意出五百兩買下,懸置高閣。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即刻引來了一群文人雅士的圍觀,可是一連七日老板也沒有遇到入眼的,倒是賠了不少酒水錢。

    當年十七歲的祁容在半樓裏一連七日醉飲,他身無分文,就在半樓的掌櫃要夥計將祁容趕出去的那一日清晨。

    沉醉的祁容正好滾至畫聖微君的腳下,祁容相貌俊美,醉酒之後麵頰微醺,又加上是被人趕出來的,他自覺難堪低垂著頭的同時,又難以掩藏他身上的那一份貴族的傲氣。而畫聖微君年方十五就有傾城容色。二人在對視之下彼此為彼此感到心驚,微君說:“今日我懶得題詞,這位兄台可會題詞,若是能題我替兄台付了賬。”

    於是就有了今日所見,橫掛於半樓的牌匾“白馬非馬”。

    隻是朝代更迭,記得這些事的人已經不多了。不知為何這“白馬非馬”的牌匾卻安然無恙的懸在半樓裏這麽多年?

    當然仍可以見半樓裏有販售畫聖微君的畫卷的商人,隻是當桑為霜遇到了,再湊上去細瞧,會發現那是有人仿的畫聖微君的手筆……

    而且她越來越能感受到,近些年畫聖微君的畫越漲越高,越賣越貴……

    因為市麵上流傳的畫聖微君的畫已經不多了,而珍藏了的人不會再拿出來。再就是已近十年沒有畫聖微君的消息了。有人說他早已不作畫了,去山野裏隱居過農夫的日子去了,有的說他再大禹亡國時就被當今皇上給殺了,還有人說幾年前在吳國的汴京城外遇到一個賣魚的男人,有點像畫聖微君,可能他不畫畫改賣魚去了……反正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隻是近些年畫聖微君的翻作越來越多,紡織品層出不窮,也不知幾多人上過當。

    說來也巧,今日桑為霜來逛半樓,又看到一個賣畫的,坐在半樓一樓的一個角落裏,見很多人圍觀,又聽人說是賣的畫聖微君的畫,桑為霜才湊上前去看。

    她已經過了愛賣弄文采的年紀,不是說一定要證明自己的“眼光”、“文采”或者“水準”。她隻是形成了一種習慣想判斷一下那些畫是不是真跡,滿足自己的心理。

    桑為霜個子較高,站在幾個姑娘身後還能看到裏麵的那個賣畫人。

    與以往見到的很不同,以前見到的賣畫人都會向看客們吹捧說自己手中的畫是畫聖真跡無疑,或者找來佐證之處,從畫麵布局,到勾線之處,再到用色基調,再至朱印真跡……什麽都說的天花亂墜。

    而今天這人卻抱著一把……嗯,劍吧,坐在那裏一聲不吭。別人問他,他也不解釋,就一直沉默著。

    難道“上套”的方式改了?以往說的天花亂墜上過當的人和沒上當的都生了警惕心,現在幹脆就擺出一副看官你愛買不買的樣子?

    桑為霜覺得有趣,才走近去看畫。瞧瞧,連她都覺得有趣,上前去看他賣的畫,更何況別人?難怪這裏擠了這麽多人。

    “喂,你擠什麽擠啊?”一個五官生的端正大氣的姑娘大著嗓門回頭一吼。

    桑為霜愣了一下,扭頭看身後。

    “說你呢!”

    桑為霜臉一紅,差點忘記了自己現在是男裝打扮。

    “不,不好意思啊姑娘。”桑為霜連忙退開幾步,她現在是男裝打扮,這樣擠上去真是毀人家姑娘的名節,“真的很不好意思。”

    她說完低著頭走到一邊去了。

    可是圍著的人越來越多,她又不敢往男人堆裏鑽,那樣她會覺得被一群大老爺們占了便宜。

    可是她很想看畫!

    “咳咳……”

    清嗓子。

    “大家讓一讓,我要買畫。”桑為霜努力大著聲音說道。

    聽到的人都回過頭來望向她,桑為霜微紅著臉笑道:“對,給我看下畫,我要買。”

    終於看到有人讓道了,她朝那裏麵走去,可是拿著畫看的兩三個男人聽他這麽一說反倒不願意鬆手了。

    那幾個男人心裏想,我在這看了這麽久,沒認出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小子在外圍,連畫都沒有看一眼就說要買畫,莫非這畫是真的?那刻不行,若是真的可不能錯過了。可是萬一是假的怎麽辦?

    桑為霜見拿著那副巨畫的有三個男人,其中兩個年紀三十以下,另外一個大概年過四十了,商人模樣。

    桑為霜再低頭一看見兩個青年,竟然穿了一雙官靴。像她這種能出入皇宮的人都沒有官靴穿,這兩個人竟然能穿上官靴,肯定是哪個大臣的幕僚,或者是哪個將軍的麾下。

    這三個人都警惕地望著她,儼然他們還不能判斷出畫的真假,卻也不想將畫拱手給她。

    “嗬嗬嗬,幾位大哥能否將畫給小的看一眼?”桑為霜笑道。

    那幾人都不放手,隻是將畫展開在她麵前讓她看。

    “……”桑為霜眼皮跳了跳,皮笑肉不笑地朝那畫卷走近。

    畫聖喜歡做巨幅的畫,大概長三至五米,寬在一點六米至二點二米間,這也是畫聖真跡中巨幅畫的判斷標準之一。而這一副畫長竟然達到五米,寬也有一點八米。

    桑為霜看畫首先去看題詞,卻驚奇的發現這一副畫裏麵並沒有題詞,而朱印……

    那兩個穿官靴的中,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似乎發現了為霜這一點,眯眼笑道:“我等剛才也是見沒有畫聖題詞,隻有這溪水石頭上有畫聖的朱印,還不知道是真是假……”

    桑為霜抬頭看他。想先套她的話?想借由她知道的來判斷此畫真假?

    那叫她先看看再說。

    桑為霜又低下頭看整幅畫麵,這一副畫是山水、市井、人物的寫照,竟然和《清明上河圖》有異曲同工之處……

    縱觀這一副畫後,她突然抬起頭望向這三人,又望向那個沉默的賣畫人。

    難怪這些人不敢確定!畫聖微君的畫以意境高雅著稱,若是人物必然清冷,若是風景必然孤絕。可是這一副畫竟然將山水,市井,人物都包含在其中。這樣的寫實在畫聖微君的畫作裏簡直很……“獨特”。可該死的!這樣的布局,白描勾線的手法,還有色彩的運用,潑墨的手筆!該死的!竟然讓人分不出真假!

    說她是,可是沒有“先例”,向他們證明;說她不是,潛藏在心裏的感覺又會覺得判定的不公平。

    想來這三個人都是個中高手,常年尋找畫聖微君手筆的人,肯定也觀摩了不下上百幅畫聖的畫作。

    桑為霜抬起頭望著那賣畫人,大聲問道:“這位先生,這畫開價多少?”

    她這一問,所有人都望向賣畫人,看熱鬧的人都很在乎這個答案,想賣畫的更不必說。

    那個賣畫的人舉起一隻手,手掌揚了揚。

    圍觀的人交頭接耳起來,三個有意的男子在各自沉思。

    桑為霜一皺眉,五千兩銀子?不高不低,可是她來說真的有點貴,接下來可能要省吃省喝大半年了。不過若真是畫聖微君的真跡,這個價格是值得的。

    桑為霜低頭又看了一眼畫卷,竟然覺得有些不舍得,這一幅畫就算不是畫聖微君的真跡,也是十分討喜的,人物風景,市井小巷每一處都很細致,就算是坐在家裏研究上一整天也會覺得很舒心。

    “我買下了。”

    桑為霜抬起頭望著那個賣畫人說道

    圍觀的人突然停止了議論,望向桑為霜,而桑為霜紅著臉望著那個賣畫人,“五千兩銀子我現在就去取。”

    隻見,那個沉默的賣畫人緩緩抬起頭望向桑為霜,這是那個沉默的商人第一次抬頭。

    桑為霜微微震驚本以為坐在麵前的應該是一個沉默的青年,沒有想到這人鬥笠下的臉竟然這樣的年輕。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太詭異了!

    難怪他沉默不語,一字不言,或許他知道,他說的再多別人也不會信他一個小孩,而且還會被人騙。賣畫的當然也害怕被買畫的騙。

    桑為霜凝著那少年一雙詭異、深邃、又沉靜睿智的眼眸。有一瞬心驚。

    這個少年周身散發出的氣息犀利又顯老成,勿怪她將他認作成年男子,或許四周的人也一樣。

    桑為霜這麽一說那三位認真看畫的也著急了,難道真的是畫聖的真跡?可能是了,不然這人也不會一聲不響就要買,不過五千兩?畫聖的一副巨畫是可以賣到八千兩的……

    “我們出八千兩。”那兩個青年一致說道。

    那商人一聽也著急了,他就覺得這勾線的手法像是畫聖的真跡,而且這幅畫很大很長,如果真是畫聖真跡,將來再傳個幾代人,賣到幾萬兩都才、不成問題。

    “老夫出九千兩買這一幅畫!”

    這下好,看官們覺得有看頭了,竟然爭起來了。看來有可能是一幅真畫,這些年畫聖的贗品見得多了,好久都不曾遇到真的了。

    那少年聞言皺眉,想了想,才再度舉起手掌,道:“是五萬。”

    少年的聲音沙啞,可見是正在發育,處變聲之中。

    他這話一出,整個半樓一層炸開了鍋。

    竟然開價五萬兩,畫聖的畫迄今為止賣的最貴的一次是一萬八千兩銀子,那是畫聖的一幅機具代表性的工筆作品,因為畫聖很少畫人物的工筆,而那一幅是畫聖所繪製的巨幅“竹林七賢”的工筆作品。在去年被淮西王買走了,是在邵州畫聖茶樓裏拍賣的。

    “五萬兩銀子?”

    “我隻能嗬嗬嗬了。”

    幾個年輕公子哥們戲謔道,“小子,我想說就算有人出五萬,你有這個命得錢,有這個命帶著五萬兩離開洛陽嗎?”

    桑為霜聽這少年說五萬兩的時候,也覺得簡直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徵羽鏢局,還有茶莊,還有幾個小作坊的上上下下,認認真真的勞作兩年也隻能賺一萬兩銀子,五萬兩銀子,簡直是要她的命。

    可桑為霜看著那少年冷傲中有一點慌張的小眼神,心裏覺得有些詭異,至於哪裏詭異她說不出來。

    她感覺他並不是真的想“做生意”,不做生意他帶著這畫蹲這裏做什麽?

    那商人一氣之下,甩袖離開了,“又不見得是真畫,還要五萬兩?這黃口小兒癡人做夢在!”

    剩下兩個青年麵麵相覷,像是在眼神交流什麽。

    好一會兒後,突然見那白麵書生模樣的青年笑道:“這畫還得請我家主人來過目,五萬兩銀子太……太高了,不知這位小公子能不能。”

    那少年搖搖頭。隻是搖搖頭,不再說話。

    書生青年望著那個勁裝青年倒:“痕無你去回王爺。”

    痕無很快就鑽出裏三層外三層的人海。

    桑為霜見那個書生青年朝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後,又用一種很高深莫測的眼神看那副畫卷,儼然他也很不確定這一副畫。

    那個商人走了,兩個青年也走了一個,桑為霜終於可以認真看畫了。

    不得不說,再看一遍她找到了一種感覺,一種很熟悉的筆鋒的感覺……這副畫也許……

    對,也許……

    她盯著那溪石處的朱印看了很久,這朱印很淡,像是很隨意的印上去的,而且不是用的朱泥,很淡……淡到隻能看到大致的輪廓,但是就這一個輪廓的確是畫聖微君的朱印……

    桑為霜越來越覺得這副畫就是畫聖微君之作。

    她又側眼一睨那個書生青年,難怪即使賣畫少年開價五萬也沒有嚇走他,想來他一定研究過很多畫聖微君的畫……

    為霜又看向那個賣畫少年,見他無所事事的沉默中,又有一點常人察覺不出來的緊張。

    他在緊張什麽?

    這一幅畫給她的感覺越來越詭異了。

    “都讓一下!”

    此刻,那個勁裝帶著幾人朝這裏走來,因為這畫開出了五萬兩銀子的高價,所以東街附近的人聽說了的都跑過來看熱鬧了。

    “主子請。”

    桑為霜望向那個勁裝男人請來的“主子”。

    那眉目冷傲嶙峋,俊逸瘦削,棱角分明,而且眉眼之間與那個男人很像。

    她認得這個男人。

    不是傅畫磬的胞弟,淮西王。還能是誰?

    當年文淵閣刁難小錦的淮西王,她最先了解到的傅家子。

    看來他不光在洛陽,而且還暫時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這個淮西王未免也太闊綽了吧?早聽他有紈絝小霸王之名,但五萬兩的手筆……果真有錢人。

    “主子,就是這一副。”那書生青年將畫拿到淮西王跟前。

    淮西王在看畫的時候自然看到桑為霜,不過桑為霜很自覺的低下頭,鬥笠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即便他們兩個眼神沒有交流,但桑為霜仍能感受到他的眼刀淩厲陰鷙,就像是被人在手臂上剜了一刀,很鋒利,一點也不遜於傅畫磬。

    淮西王目光隻在桑為霜身上停留了一下,便去看畫卷。

    白麵書生小聲在淮西王耳邊解釋,別人聽不到他說了什麽,可桑為霜聽了個大概。

    “主子,這一幅巨卷臣研究了半日,畫聖從不畫市井,若是真跡,這裏千真萬確當是畫聖的第一幅市井之作,那麽這幅畫的身價可想而知……”

    桑為霜點頭,這白麵書生說的很在理,她也是這麽認為的。

    “而且屬下發現,有多處可以佐證,這一副可能是畫聖的手筆……這一幅畫的畫麵布局之格調與畫聖往日不同,但是和畫聖有幾幅作品有共通之處……”

    桑為霜小小驚訝,連這個也知道?

    “《臨湖聽雨》就是這西北角風景湖光山色的布局,《狂亂山河》裏的布局在這一副畫的東北江波上有展現……還有這裏……”

    桑為霜邊聽邊點頭,心讚:大師啊!果真對畫聖之作了解透徹!竟然有人和他想到了一處。

    “還有這一幅畫的勾線手法……之後就是這朱印,雖然其色較淡,但仍然能看出她的大致輪廓是畫聖微君的印章。”

    白麵書生很認真的講完所有的理由,隻見那個那眉目冷傲嶙峋,俊逸瘦削,棱角分明的男人突然抬起頭來望向那個賣畫少年。

    “五萬兩是嗎?”他冷冷一笑,“依你,這一幅畫我買下了。”

    圍觀的人簡直像炸穿了鍋底的熱豆子,劈裏啪啦的議論起來。

    “小公子要到哪裏取銀票,一切隨小公子。”

    桑為霜震驚無比,她不敢相信傅畫硯會因為一個屬下的三言兩語而花五萬兩買下一幅畫,她相信傅畫硯一定還看到了什麽,發現了什麽?

    難道他也發現了什麽詭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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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會有什麽線索呢?求美人們的評價票,要經典必讀。晚安,美人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