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異動 王氏小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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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婆子常年搬運貨物力氣極大,她們上前揪著夙玉來到了那位青衫官爺麵前。
“大人們,我們帶她去見樊大人,我們去給樊大人說清楚。”婆子們說道。
夙玉睜大眼睛望著那幾個張大嘴巴指著她破口大罵的婆子,還有幾個已經不顧什麽禮節上前來抓起她的手臂。
“……她們是血口噴人……”
就因為這個官大人的責備,她們不想丟了生意,就要將過錯全怪在她的頭上嗎?
“不是的,不是我,我隻是剛出現在這裏……”夙玉望著那個青衫大人搖頭,她使力氣掙脫那幾個婆子的手,可是她們的手勁兒大的讓她動都動不了,她的掙紮對她們來說就像是撓癢。
“大人我們把這些麵粉送去,若是樊大人責備您,您就將這女人交出去,這樣可成?”婆子說道。
青衫大人眯眼想了想,一來怕這個事真的影響他在芙蓉門繼續做下去。芙蓉門那頭的幾個主雖然脾氣看著好,也好說話,但是對公不對私,看事不看人啊,今日這日頭都升起來了,麵粉還未送去,實在是太晚了點。
“你幾個帶著這姑娘跟本官走一趟,要是怕受罰或者芙蓉門斷了你們的生意,你幾個就等著同樊大人說清楚。”那青衫大人斜眼睨了一下夙玉。
夙玉張大嘴吧想開口解釋什麽,卻被那幾個老婆子一推,那幾個婆子也是真吃了秤砣鐵了心要拉她當墊背的了。
“大人,老身幾個跟著您去,您可一定要在樊大人麵前給我們好好說說……”
青衫大人粗眉一挑,冷笑道:“該說的我自然會說,其餘的你們自己看著辦,這也遲了大半日了,你們還是快點。”
他說著人已轉身走開了。幾個老婆子心下一抖,抓著夙玉的手臂就跟在芙蓉門的官車後麵。
那官車一走,圍觀看熱鬧的人也都散開了。
夙玉被人這幾人拉著走到了芙蓉門,夾道還跟著看熱鬧的人。可至芙蓉門後,那些人也沒敢再跟上了。
夙玉被那幾個婆子抓著手臂,她已不同那幾個瘋婆子理論什麽了,她明白和這種人多說無益,等下她想方設法和那個她們口中的“樊大人”解釋清楚才是正經的。
果然那青衫大人從芙蓉門後門進茶樓,隔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再出來,整張臉灰敗無比,叫了婆子們和夙玉進去。
那樊大人何等年輕,夙玉發現他竟然和她一般年紀,年紀輕輕就成了芙蓉門茶樓裏的管事大人?
那幾個婆子一進茶樓,還沒等樊過雪問話,就口不擇言的將所有過錯怪罪在夙玉身上。
說今日上貨遲到了一個多時辰全是因這女人“故意阻攔”,這女人一定是其他麵粉店派來的“奸細”。
樊過雪沒看夙玉,而是盯著那幾個老女人道:“本官不管你們是否慢了時辰,本官隻管這麵粉為什麽不是本官那日派人定下的邵州麵了!”
“邵州麵?!”幾個老婦人一致張大了嘴巴,“大人那日不是定的是玉粉樓的招牌玉粉嗎?”
樊過雪眼眸森然一瞪:“誰要定你們的‘玉粉’了?若不是那日見你們玉粉店裏堆了‘邵州麵’本官才不會進去!”
那幾個老婦人頓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原來是因為邵州麵,這樊大人才和他們合作的?可是那幾個挑著邵州麵販賣的商人早被她們轟走了。
樊過雪眼睛一眯,已經明白過來了:“你們是在糊弄本官對嗎?”
“好你個玉粉樓!”
樊過雪正甩袖子間,那幾個老婦人頓時跪下地,“大人饒命,我們不過是會錯了意……”
於是幾個婆子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說給樊過雪聽了。
“那她呢?”樊過雪指著夙玉,“她是你們幾個怕本官責備,找來的墊背的?”
樊過雪挑起淡眉說道。
幾個婆子聞言頓時大氣不敢出一聲,低下頭去。
“都給本官滾!玉粉樓的生意本官也不和你們做了!”樊過雪大聲一吼。
那幾個婆子聞言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麵色青白的急匆匆地離開茶樓。生意做不成了,若是再討一頓板子,恐怕是活不成了。
樊過雪看到那幾個老女人一瞬間跑的比兔子還快,好氣又好笑,再一抬頭卻看到那小娘們還傻傻的站在那裏。
“沒你什麽事了,你怎麽還不走?”樊過雪挑起眉問道。
夙玉這才回神,轉身正要走,卻見茶樓大門口走來幾人。為首的那人玉麵清俊,紅衣黑發,他氣質溫雅,氣度不俗。夙玉望著那人,心裏陡然一驚。一股熟悉的感覺從心裏閃過,她不錯眼的盯著那個人,想從他的身上尋找到什麽,想知道為什麽這個少年會給她如此熟悉的感受。
暗紅色衣袍的少年從茶樓外走進來,他的步伐顯得很匆忙,邊走邊同身旁的人吩咐什麽,一進茶樓看到過雪,正疑惑過雪這個時辰了為什麽還站在這裏。
他正要問,就感受到一道炙熱的目光打在他的臉上。令他臉頰和耳廓都顯得滾燙起來,自然而然的他挪眼望向目光的來源處。
楊焉溫潤如雲的雙眼打量著夙玉,起初一眼匆匆掃完著這臉,他覺得熟悉,可當他細細再看,卻驚出一身冷汗來,這豈止是熟悉……
這不是……
“靜初小姐……”他沙啞著嗓子喚道,目光有疑惑,聲音有不確定,畢竟已經兩三年過去了,而且這少女雖然像三年前的靜初,但容貌或多或少還是有所改變的。
“靜初小姐是你嗎?”楊焉竟難以掩飾激動的呼喚出聲來。
跟在楊焉身後的人都很疑惑,不明白這個向來沉穩的大人,今天為什麽會在一個姑娘麵前失態。
夙玉覺得頭很痛,她知道像她這種被人從姚國送到秦國的女人,一開始就要服用了被人洗去記憶的藥物,不光她一個人,那年被送到西秦石姓大人府上的幾十個美人都是被人洗去記憶的,對自己的過往一無所知,隻知道自己是姚國人。
可是當這個少年他急切的喚著她“靜初”的時候,她竟然會覺得她就是他口中的“靜初”。他這樣熱切的呼喚,讓她感覺到自己被人珍視,被人愛惜著,讓她覺得這個世上還有關心她的人存在……
夙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懵懂的望著楊焉,卻又忍不住熱淚盈眶。
楊焉也注意到了她的異樣,他雙眉緊擰,想問她什麽,卻又顧忌自己的話會不會嚇到她。
楊焉一籌莫展的朝過雪走去,低聲尋問過雪:“這姑娘是誰?”
過雪搖頭,將剛才發生的事情都告知楊焉。
楊焉聽後才望向夙玉道:“不知姑娘芳齡,年方幾何?家住何處?”
過雪聞言連忙笑道:“楊大哥你這話問的,就像是要找人家姑娘問八字似的。”
夙玉一聽低下了頭。楊焉俊臉一紅,忙同過雪道:“過雪我不是要問她八字,是因為她像桑當家失蹤多年的妹妹……”
過雪聞言笑意僵在了臉上,他當然知道桑當家還有一個妹妹的事情,不然桑錦文也不會排在第三。
可是桑錦文不是說他姐進宮去當繡花女官了嗎?
“不對啊楊大人,三少爺不是說他二姐……”過雪撓著頭說道。
楊焉放著過雪在一旁疑惑,凝視著夙玉問道:“姑娘你回答我的問題。”
夙玉在楊焉注視之下,小臉迅速的漲紅,懵懵懂懂地說道:“我叫夙玉,不知道是十四還是十五,應該是姚國人……現在在秦王別宮後山做事……”
楊焉聞言,竟然伸出一手抓住夙玉的手臂,顫聲道:“你跟我來!”
夙玉不明所以的被楊焉拽著出了茶樓,過雪更不明白這其中原因,跟著兩人出去了。
楊焉拉著夙玉去秦王別宮,一路上好多大臣和侍衛都看到了,都很疑惑的看著楊焉和夙玉,還有跟在他們身後的樊過雪。
別宮裏剛有人送了一批貨物來,聽說是從姚國來的,輾轉了一個多月才送到蜀中,已經算是如今最快的跑鏢時日了。
別宮正殿裏,七侍衛將那三個貨箱拆開,瞧見一箱子裝著一些書冊,還有畫扇畫卷之類,秦庚拿起來把玩了幾下,才發現有幾卷畫落款的都是為霜二字,早知道會是那女人送來的,想想也該是她養腿傷的時候畫好的,而且可見她如今腿傷也好的差不過了。
秦庚將那些畫卷一樣一樣的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擺在秦王麵前的紫金桌上,對秦王深意一笑。
齊甲和楚乙又打開另一箱子,燕丙驚歎的叫了一聲。
這和貨箱裏裝的竟然是種子,各種種子,穀物的,草藥的,花草的……這桑當家的的確有心了。
第三個貨箱齊甲沒有立刻打開,楚乙望著齊甲一笑,又對其餘幾人笑道:“第一個是書畫,第二個裝著種子,第三個是什麽?不如我們都猜猜這桑當家想給我們什麽驚喜?”
“猜對了有獎勵嗎?”坐在角落裏喝茶的韓丁問道。
秦庚眉一揚,“對,若是沒有獎勵一點也不好玩。”
齊甲和楚乙相視一望,又望向其餘幾人道:“不如誰說的最接近,那玉龍老人新打造的彎刀就歸誰了?”
幾人一聽眼中若珠光閃動,透亮又欣喜。
“大哥?此話當真?”秦庚揚眉問道。
齊甲笑道:“自然當真。隻是,你莫非猜這最後一隻箱子裏裝的是吃的吧?”
“自然不……”秦庚半句話還未說完,就見幾人匆匆忙忙進正殿。
“王爺,楊大人和樊大人到……”一個公公站在殿外說道,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好像很緊張。
“今日的茶怎麽來的這麽快?”韓丁見杯中的茶已見底,笑道,“正好我想嚐今日的新茶了。”
齊甲等人一出水晶簾就看到楊焉拽著一個姑娘,過雪跟在他們身後。
“這怎麽回事?”齊甲問道。
秦庚認出了杯楊焉拽著的姑娘。
“是你?”秦庚眉腳輕輕一揚,怒聲道,“前腳勾引了秦王後腳又去招惹楊大人,還真是水性楊花的女人!”
秦庚的話“先入為主”,其他幾個也不免往這上麵想。
楊焉、過雪,聽了秦庚的話不免一愣,而夙玉用一種近乎灰敗的目光凝視了秦庚一瞬後,低下頭去。
楊焉沒時間思考秦庚話裏的意思,他朝秦王走去,將夙玉往秦王身前一推,自己躬下身軀行了禮後,溫聲道:“王爺,這女孩,臣懷疑她是當家的失散多年的妹妹,還望王爺能查查她的身世。”
秦王聞言清冽的目光望向夙玉,纖長的睫毛微震。他隻是隨意猜測了一下,竟然誠如他所料?
“什麽?”秦庚幾個大聲一叫。
這才想到這姑娘出現的那一次,王爺說了什麽?
王爺他說這姑娘長得像桑家的三少爺。
“此話當真?”這話是魏己問的,自然是代表著一群人問的。
楊焉點點頭道:“這夙玉姑娘和靜初小姐一般年紀,而且眉眼,嘴鼻都大致無差,隻是時隔三年或多或少還是有一點變化的……”
“天啊,那她是怎麽成了姚主送給王爺的美人的?不對,她之前還在秦王宮裏住過呢!”燕丙突然驚呼道。
這一說來,一屋子的男人都憐憫的望向夙玉,想不到桑當家的妹妹竟然會有這樣淒慘的身世,幾經輾轉,和故人重逢竟是三年之後。
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打擊吧,很難想象,這幾年她都經曆了什麽?
燕丙摸著下巴打量著夙玉。不過為什麽會覺得這女孩雖然曆經苦難,卻比桑為霜那個女人發育的要好很多呢,真是看不出來這女孩竟然是桑為霜的妹妹。兩人長得並不是很相像。
看這個女孩的眉梢眼角應該是像桑錦文那樣,月牙兒彎彎的樣子,一看便知這女孩的性格應該是陽光開朗的,和桑錦文大致一樣吧,也許正是因為這女孩在三年磨難中保持著積極的心態,才使她不至於像桑為霜那樣看著瘦弱無比。
嗯,桑當家的那個人,麵上淡淡,可感覺很多心事都藏在心裏,甚至那些心事裏還包括仇恨……所以燕丙覺得心事重的人,讓人覺得身上的陰氣也重。
“夙玉姑娘,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嗎?”燕丙代替幾人問道。
夙玉望向問話的人,用盡力氣想了想,搖搖頭,又不確定的遲疑了許久之後才說道:“我們在被送到秦國的時候就服用了一種藥,幾乎整個馬車上的同伴都不會記得自己過去的事情,當然也有個別的例子,比如一個姑娘在去長安過程中逃跑了,被抓了回來,那些侍衛對她動粗的時候,她突然大叫著她要回遼洲去,她說她是遼洲人,原名叫什麽,是哪個小戶人家的小姐,我想她是記起來了……有時候我也會記得一個女子同我說‘女孩子還是讀點書好’,還有一個小男孩,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親人,隻是我真的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過去叫什麽,不記得自己來自哪裏,不記得家裏還有什麽人……”
她的聲音很低,可是當她抬起頭的那一刻,他們能看到她眉眼兒彎彎笑得很淒婉。
在座的人自然會想到桑錦文,仔細看她和桑錦文還是挺像的,難怪秦王那日會說她像小錦。的確很像,就在眉眼彎彎笑的那一刻,也有桑錦文的可愛。隻是她的人生與桑錦文相比太過坎坷了。
韓丁聞言後心生不忍,道:“姑娘你年少多磨,可也是能修得此生美滿的命數,前塵那些不快,姑娘且如過眼雲煙般忘記了吧,有秦王在一定會為桑小姐覓得一樁美滿婚事,找個如意郎君的。”
其他幾個侍衛很奇怪的看了韓丁一眼後,一致點頭。反正大體還是希望亂世之中少些兒女幽怨,多一些人世美滿的。世人所求不就是和和美美,幸福平安嗎?
幾人望向秦王,等著秦王指示。
秦王吩咐幾人先去查清楚夙玉的身世經曆,再找秦老頭來給夙玉治病,看能不能讓她先想起什麽。再確定後再修書給桑為霜……
夙玉的事告一段落後,秦庚又想起那最後一個貨箱。
“還猜不猜,不猜我就直接打開了?”秦庚正要朝那貨箱伸手,被一柄劍鞘難下。他嚇了一大跳,猛退了一步收回手。
“趙五哥!你要不要這樣一聲不響的?!”
趙戊聞言,寒眉一揚,微紅著俊臉笑道:“是五哥失禮,不過我是確實稀罕拿玉龍老人的彎刀……”
“那你說著箱子裏裝的什麽?”
“我若猜了,你們可不能跟我的答案。”
秦庚不知素來寡語的趙戊今日為何這麽多話,瞥了一眼其餘幾人笑道:“我見他幾個也沒要猜的意思。你猜便是。”
“那好。”
趙戊沉靜的目光又望向那大箱子,“三個貨箱中唯這個最重,而且武夫抬上來的時候我就能聽到那種金屬碰撞的聲音,我猜這裏麵應該裝的是鐵器。那我便猜兵刃吧。”
秦庚一疑,“這箱子寬不過一米,長不過一點五米。若是兵器該是多少短兵?”
“所以五哥才猜兵刃。”魏己給他重複了一遍,是兵刃不是兵器。
秦庚望著趙戊,眯眼笑,知道趙戊稀罕那玉龍老人的彎刀,君子不奪人所好,即便他也喜歡也不和五哥爭了。
“你們幾個都不猜了,那我可要替五哥打開貨箱了?”秦庚笑了笑,望向紫金高座上一直沉默的秦王,“王爺,臣要打開貨箱了。”
秦王蒹葭眉眼含笑,微點頭。
秦庚招來匠人,同他吩咐了一聲。
那匠人蹲在第三個貨箱前,取出“百式鑰”在那個貨箱前試了幾下,隻見“哢擦”一聲,那鎖解開了。
幾個侍衛站著的湊了過來,坐著的站了起來。
秦庚招手示意那匠人退下,走到貨箱前將箱頂揭開。
“啊!還真是!”燕丙驚呼了一聲。
秦王凜冽的目光望向貨箱之中,他起身的時候,侍衛們已給他讓出道路來。
其實趙戊隻說對了一部分,隻是燕丙覺得這個大概都很難猜到,之前他甚至想這個最重的箱子是桑為霜給秦王送來的銀子?畢竟那個女人連衣裳裏塞銀票的事都做的出,秦庚還曾取笑她,是暗諷秦王沒銀子使?
再或者是桑為霜給秦王送來的古玩什麽的。可是沒有想到竟然是……
“王爺,這是一套兵器模型和軍事陣地模型,縮略的尺寸和樣式都畫在這一本書上!”趙戊將貨箱大致掃了一眼,又拿起貨箱內的那一本書遞給秦王說道。
趙戊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他的麵色凝重,就和此刻的氣氛一樣詭異。
幾個侍衛臉上的神情和趙戊一樣,儼然被這一箱子的東西嚇了一大跳。
這個桑為霜,想不到她連這一類學問也有鑽研?若是她身為男子,那還得了?
秦王接過趙戊遞來的那一本書,書沒有署名,桑為霜和婁蒹葭似乎有一樣的習慣,不大喜歡署名,但是婁蒹葭能認出桑為霜的行書來,這是她的字跡。想來她養傷期間並不是忙著風花雪月,而是花了十足十的功夫……不對。
秦王犀利的眸再掃一眼貨箱,這不是一朝一夕的成果,想來在她踏足洛陽的時候就開始準備了。應該是她幾年來的成果。
秦王翻閱書籍的同時,秦庚幾人動手將那貨箱裏的“物件”擺出來。
“這是漢朝至唐朝的城池布局,這裏還有雲梯的改進,投石器的改進……”齊甲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一大摞物件。
楚乙將拿在手中的東西仔細看了一下,才開口道:“我這個是戎車。”
“輕車”
“雲車。”
“指南車。”
“還有輜車。”
趙戊看了眼楚乙放在紫金桌上的幾個車輛造型,眼眸深沉無比,又將他從貨箱內拿出的一塊鐵盒打開。
幾人見趙戊手中的東西,即刻湊了過來,見這鐵盒共計三層,三層一打開,竟然足足躺著一百八十件兵器,都成小葉筋一般大小。
“這是一百八十兵器……的實物模型。”趙戊的聲音低沉,可見震驚。
“這桑當家的也太……”燕丙本想說什麽被秦庚一個眼神打斷了一下,想了想他繼續道,“太厲害了。”
七侍衛一致讚同,從沒有見過哪個女人不花心思在繡花多納幾雙繡鞋上,卻花心思在這種事上。如果不是這桑為霜向秦王“試好”,這樣的“人物”還是女人,留在世上簡直可怕。
秦王不動聲色看著擺放在麵前的物件。
“我們先將這些東西放到書閣。”魏己替秦王說道。
書閣就在正殿後,是秦王接見大臣的地方。
如今蜀中丞相赫連初月帶著幾個老臣東去,鞏固秦嶺、巫山楚水一代。
原是想在蜀中兵力鞏固後,帶兵先占領楚州,可秦王再三思量決定先不動吳國,若是此刻與吳主鬧僵了關係,不是什麽好事。
是故秦王令赫連初月率一些老臣鞏固秦嶺巫山一代。
如今別宮書閣沒有赫連初月還有一些老臣的身影微顯冷清。若是赫連初月回蜀中看到書閣中擺放上這些物件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這是一些深諳軍事之道的老臣們都做不到的規模。
“王爺,這些模型,近日會派畫師照著臨摹下來,然後再命能工巧匠打造出來,進行試煉……”
三國中任何一國都清楚,不出五年三國會有一場大戰,而如今三國勢力劃分為四,蜀中占據著一定的地理優勢,可保幾年安寧。隻是這幾年安寧中他們得抓緊時間招兵買馬,囤糧修城,而桑為霜給他們帶來的這些更是十分重要。
魏己站在秦王身後,見秦王點頭後又繼續翻閱那本桑為霜所寫的書籍,見一物從書籍中落下。
“是一封信。”魏己說道。
那書信正落在秦王懷中。
見這信封上一字沒有。
魏己以為是桑為霜送給秦王的家書,卻不知桑為霜的家書早畫在書畫中,這一封信是桑為霜給秦王提的建議還有一些她的想法。
秦王匆匆掃過一眼後,將那封信平放在書桌上。
桑為霜信中所講的大致意思是:近三年無論秦廷“巴結”姚主,傅畫磬也會在三年內外攻打西秦統一北方,當然也不是絕對會這樣,比如會因為“內亂”終止。至於何為“內亂”桑為霜並不會言明,她的大致意思是隻需三年,北方必定大亂。
而這三年時間蜀中一帶要盡力彌補自己的不足,眼下蜀中最大的不利之處就是治軍還有‘冶鐵’。蜀中人口大多是逃難至蜀中的民眾,本土的士兵較少,而地痞流氓之類太難馴服,招兵買馬,訓練士兵,是眼下重中之重。而另一點是蜀中的冶煉技術,有待提高,蜀中鐵器的冶煉遠不及中原,而桑為霜的書冊後附有中原一代較為先進的冶煉技術,可以參考。
“這女人簡直是……”魏己看完一整封信後驚歎道。
“這貨箱要是在吳國被人給劫走,她想沒想過後果?”秦庚眉目一沉說道。
“你這是瞎操心,這不是完好無缺的擺在你眼前嗎?”燕丙胳膊肘戳了一下秦庚說道。
“我隻是打一下比方。”
“看來她是給我們蜀中指出了一條明路,有了這冶煉技術,若是能請到玉龍老人,再加上趙戊還有婁淵師兄,我想三五年內,我們也會有一個‘浮屠塔’。”楚乙麵色陰沉嚴肅,粗聲說道。
韓丁聞言一震,擺手道:“‘浮屠塔’可不敢說,畢竟浮屠塔真正的實力,我們誰也不清楚,而且‘浮屠塔’隻是傳的嚇人,是虛有其表,還是煞有其事,我們都不知道,如今還是腳踏實地先訓練出一支精兵隊伍再說。”
“玉龍老人那裏恐怕難了,若是蠻藍夫人肯出麵勸說也隻有五成把握。”燕丙撓著頭說道。
蠻藍夫人的母親是玉龍老人的庶出女兒,但憑著這一點交情……想說服玉龍老人出山給他們冶鐵,這事情難辦。
“但是我們若不去試一試怎麽能知道到底能不能呢?”魏己看著幾人道,“玉龍老人的事情交給我,我去和賀將軍和蠻藍夫人說。”
七侍衛陸續退下書閣,此時西窗映出紅日,之後天色漸漸暗去,有侍官端著膳食來過一次,秦王未曾用膳,至於枯坐一會兒後,飯菜早已涼掉。
秦王蒹葭似乎是在苦心等什麽人的到來。
果然,在夜幕完全籠罩著別宮書閣的時候,一個黑影出現在書閣的西窗前。似一陣疾風一般,他跳進書閣內,書桌上半開的書冊,因這一陣疾風被掀起書頁……
“冷雨參見秦王。”
“冷”字輩的死士,是自“洛”字輩的老死士後守護秦王的一批。
秦王這才伸出纖長的手,拿出懷中的火折子將書案前的燈盞點亮了。
他拿起筆在一張宣紙上寫下:“等你很久了,為什麽遲回半月?”
按照桑為霜給他寄來的貨物的時間自然是五月中旬前後,桑為霜的貨物都到了,按照冷雨的行程不該耽擱上半個月。
“主子恕罪,冷雨因一事再姚秦邊境上逗留了半月。”
秦王幽深的琥珀色眼眸望向冷雨。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冷雨低下頭繼續說道:“姚國在秦姚的邊境一帶,秦嶺以北,三門峽以東囤積有大量的士兵,按照估算大約十萬人馬,而這些人馬動向不明屬下發現後,心覺有異,又不敢貿然行動,於是兀自決定留守觀察了半月。望王爺恕罪。”
秦王聞言,眉峰陡然皺蹙,眼神幽暗。傅畫磬囤兵秦嶺以北,若不是是想攻打西秦,便是想攻打秦嶺以南的巫山一代,奪取北方、吳國、至蜀中的一大樞紐要害——楚州。
傅畫磬有此意,也不可否認,楚州他秦王蒹葭也想要伸手!隻是傅畫磬真舍得和多年的盟友吳國國君翻臉?何況他還有一個妹子是吳國國君的皇後。
秦王在紙上寫到:此事暫且放下,稍後再議,先將你帶來的消息給我。
消息,自然是關於洛陽城內的消息,更多的是桑為霜的消息。還有皇宮裏麵的消息。
*
桑為霜將那日在華陽殿公儀音所給的藥丸仔細檢查過,藥丸自然無毒,不僅如此藥丸竟然是用十分罕見的藥材做成,無毒是無疑,但以桑為霜的多疑,這藥丸她不敢輕易服用,於是將那藥丸拿了幾顆研磨兌水給貓服用了半月,見那貓安然無恙後才敢服用。
服用公儀音藥才半月。六月初,清晨桑為霜站在水缸前,水缸中映出她的人影時,她就驚奇的發現自己的氣色好了很多,就連皮膚也白皙光滑起來。當然除了這點改變,還有夜間就寢時胸脅的輕微脹痛也好了很多。
這藥丸,果真有用。
不過她得明白:這公儀音絕不是想幫她,這藥瓶的“施舍”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藥效可以見到,看來真的有用,那麽還可以繼續服用。
這一來又過了半月,六月十五,月圓夜,聽說皇宮又有宮宴,不過此次請了辰家家主。
桑為霜知道八月十五就是帝後大婚,不過是轉眼間的事情,如今禮部已開始走禮程了。帝後大婚一樣遵守《禮記》中約定的“六禮”,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期、親迎。一一來過,比之尋常百姓更加嚴肅。這六禮的每一個環節傅畫磬都要給辰家送去彩禮。可想傅畫磬和辰家結親不見得不花銀子。
皇宮兩次宮宴,月頭宴請的是大臣,隻是六月月頭未立宮宴,於是十五立了家宴。
六月十五戌時後為霜正要就寢之時,冷瞳帶來了消息。
“滿月宴上王美人驚呼肚痛,現太醫已確診王美人小產。胎已五月,看形狀應當是一個男胎。”
冷瞳麵無表情的說道。
桑為霜聞言驚愕的站起來,她一方麵又覺得王美人造孽深重故不利其子嗣,又疑惑著,“可有告知原因?”
冷瞳上前一步繼續道:“王美人坐的那個位置本來是要為辰家家主準備的,辰家家主向來不用金銀器皿,故其食具皆用玉器,那王美人坐錯了位置,用了辰家家主的餐具,辰家家主自然不能要求再換過來,隻能再命人去取一副,後來……”
後來可想而知,王美人的小產自然是怪罪在辰家頭上,這個來的好,眼下還有兩個月就是帝後大婚。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這王嫣然還真是舍得,連自己的親骨肉都忍心弄死?
冷瞳凜冽沉靜的目光盯著桑為霜。
桑為霜自然是懂冷瞳想對她說什麽,他想說王嫣然是舍了一個孩子,讓傅畫磬與辰家不和,而且這還是傅畫磬至今傳出的第一個孩子,再呆足幾月搞不好還是姚國皇帝的長子。
可是,這是男人的認為,站在女人的角度想王嫣然,這點想不通。
桑為霜搖頭,她白色的外袍在夏夜的暖風中飄浮著,她突然抬起頭,眼中寒光乍現。
“王嫣然根本沒有懷孕。”
“什麽?”冷瞳驚訝地望著桑為霜。
桑為霜清冽的目直視著冷瞳:“王嫣然跟了傅畫磬十年,一個女人跟了一個男人十年,雖然不曾色衰愛弛,她也不是美人遲暮之年,可是一個女人跟著一個男人,她難道不想要這個男人的孩子嗎?而且這個孩子還會是傅畫磬的第一個孩子,將來更有可能是姚國的繼承人,這個孩子甚至比王嫣然的命更重要,可是她沒有等到這個孩子。卻等到了讓她更害怕的消息,那就是三月初三的那一日宮宴,辰家家主也來赴宴,而且想必赴宴那日還同傅畫磬當麵提了迎娶‘辰家女’為後的事情。”
她停頓了一下,望著冷瞳沉靜若古潭的眼睛,她繼續說道:“於是她在那一刻製造出一個震驚,一個震驚朝堂內外的消息,那就是她有了身孕,然而即便如此,辰家女不會因為她的有孕而不入宮廷,即便她懷孕了也阻止不了這一切。即使傅畫磬再愛她,辰家女還是得入宮,之後五月傳來八月十五迎娶辰家女的消息,王嫣然更加不安了,紙是包不住火的,她沒有想到解決‘假孕’一事的方法,便隻能讓這個孩子流掉!”
“所以王美人想將流產之事嫁禍給辰家?”冷瞳反問道。
桑為霜冷笑:“是不是覺得這樣的伎倆太顯稚嫩了?”
桑為霜蒼白的臉上出現一抹苦笑,可是上一世,她還被這個女人一點都不高明的手段弄死了。現在想想真的是可笑至極。她上一世可真是眼高於頂,從不將那些女人的伎倆放在眼裏,當初也學自己母後不屑於宮中內鬥,不屑於與那些女人爭寵,卻被一個“駙馬的侍妾”整的丟了顏麵不說,還丟了性命。往事不堪回首,現在想想隻能苦笑幾聲。
“那傅畫磬,可知道他有什麽反應?”桑為霜抬頭望向冷瞳,問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