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上門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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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琸傾對著眼前的茶幾發呆,坐在她正對麵看報的男人是她父親,從她昨天回來到現在,她父親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擺明還在生她的氣,要晾她幾天。

    她十分清楚父親的脾氣,可以這樣說他們父女兩的脾氣幾乎一模一樣,用她母親的話說那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強脾氣,死腦筋,轉不了彎。

    所以她不會貿然開口先說話,這已經不再是誰先開口誰就認輸的問題,而是她一說話沒準就惹他老人家不高興了。

    就這樣在冷氣壓下待了半個小時,她母親終於看不下去了,借端水果之名,先是招呼他們父女兩吃西瓜,接著就做起了中間人,在他們之間架起溝通的橋梁。

    “來來來,先吃點西瓜,到了夏末這樣新鮮的西瓜很難吃到了。”

    “來,小傾,這塊給你。”

    “小傾”這個稱呼還真是許久不曾聽到了,顏琸傾接過母親手上的西瓜,心裏感慨萬分,她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回到這裏,至少沒想到會這麽快。

    咬了一口,顏琸傾發現這西瓜確實很甜。

    “老顏,拿著。”

    她母親將西瓜塞進她父親手裏,自己也拿了一塊,咬了一口,嘖嘖稱讚。

    “今天我也是湊巧,在菜市場門口碰到了一個賣西瓜的老農,他車子上的西瓜一個個長得頂漂亮了,如果不是一個人搬不動,我真打算買幾十個回來。不過說來這老農也挺可憐的……”

    父親是個敏感的人,母親的話卡子一打開,他就察覺了母親的意圖,當下拉長了一張臉,“哼”了一聲,將西瓜放在茶幾上,轉而拿起剛剛看的報紙,使勁地抖了抖,雙手捏住報紙的兩邊攤開。

    看她家老爺子這架勢應該是打算將冷暴力進行到底了。

    見她家老爺子動氣,她母親,也就是她家老佛爺趕緊悄悄地給她遞了個眼神,那眼神約莫傳達這樣的意思:孩子,找個話題跟你老爹嘮嗑一下。

    顏琸傾突然想起老佛爺曾經在她耳邊抱怨過,說她爹老沒意思了,不解風情,又沒有情調,除了上下班,就是看報,連句情話都不會說,更別提"qing ren"節送花,早晚一個安心吻了。二十年前是這樣,二十年後還是這樣,社會在進步和發展,可她老爹的生活越過越呆板,年輕的時候就像個小老頭,現在委實已經成了小老頭……

    說著說著,老佛爺就開始說是自己的眼光有問題,不然也不會在千萬個人之中一眼相中她老爹。

    說起來,老佛爺和老爺子的相遇帶有童話故事的戲劇性,每當她要問起這段往事的時候,老佛爺總免不了一臉嬌羞,眼睛躲躲閃閃,不好意思見人,好像轉眼間回到了十八歲,扭捏之後,就慫恿她找她老爹,可她老爹死活不肯開口,留下一句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話,“一段美麗帶著錯誤的邂逅”,低著頭繼續看報紙。

    她當時心裏一陣狐疑,老佛爺跟老爺子的相遇真的會有這麽浪漫嗎?

    有時她忍不住想或許在老爺子眼中,報紙的魅力比老佛爺還大。

    可老佛爺將她老爹數落完之後,又覺得良心不安,過意不去,轉而態度淩空翻轉,在腦子裏搜刮一些溢美之詞,改為說她老爹的好話,將她爹誇成絕世好男人,讓她一陣納罕,老佛爺口中的男人還是她老爹嗎?

    總之,按照老佛爺的說法,雖然老爺子是一個沒情調的老男人,但貴在不嫖不賭不偷不搶,怎麽著也算是一個老實本分的居家好男人。

    可這個老實本分的居家好男人有兩點很不好,性格固執不說,還十分要麵子。

    老佛爺教唆她跟老爺子說話,無非就是讓她給老爺子一個台階下,可是她現在說話無異於撞在槍口上,但凡在老爺子氣頭上插嘴的人都是找死。

    顏琸傾朝她家老佛爺努了努嘴,表示無能為力。

    突然“嘭”的一聲,顏琸傾跟著瑟縮了一下,她看到空氣中有粉塵在浮動。

    如果不是在冷戰,顏琸傾真的很想說一聲,“老爺子,你悠著點,當心著點手,別把家裏唯一一個茶幾也給拍碎了”。

    想必老佛爺也是這樣想的,娘兩的視線在半空中匯聚。

    這時老爺子很帥氣地將報紙扔在茶幾上,站起身,看著她,質問道:“那個野男人是誰”?

    雖說顏琸傾早就料到這個時刻會到來,但是老爺子這麽單刀直入地問,委實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難道她要直接說,因為喝了點小酒一個不小心就跟盛翊軍滾到一張床上去了?

    酒後亂性的說法壓根就不成立。

    估計這話還沒說完,老爺子就會隨手抽一件比較稱手的家夥把她打一頓。

    或者她可以考慮委婉一點的說法,說是在酒吧認識的炮友,彼此看對眼,情難自製,結果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把事給辦了。

    這話依舊討打,不過她可以給出合理的解釋,“爸,你閨女已經成年了,到了找男人的年紀,不要這麽大驚小怪……”

    估計她真這麽說了,老爺子一個急火攻心,沒準上醫院搶救了。

    還是更禽獸一點對老爺子說:“爸,其實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不是你閨女被人家給睡了,而是你閨女睡了人家。”

    到底還是睡了,這就是硬傷。

    亦或是豪放一點,跟老爺子這樣說:“老爺子,那男人是你閨女給你招的女婿”。

    不行,若是老爺子要她把盛翊軍帶到家裏來,那不就成了引狼入室了嗎?

    ……

    顏琸傾心思轉了幾轉,還沒想出好的應對方案,結果老爺子已經發火了,將桌子拍得啪啪響,連房子都震了幾震。

    看來老爺子沒揪出個把人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男人究竟是誰?”

    老爺子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個分貝,其實老爺子的嗓門不大,可因為長期站在講台上講課,落下職業病,有事沒事都會亮出幾嗓子。

    想當年老爺子當班主任那會,班上的孩子沒少給她打小報告,為此還特意給老爺子賜了一個封號:“金嗓子”。

    但是誰也沒想到昔日那個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的“金嗓子”抵擋不住歲月的蹉跎變成了如今這副“啞嗓子”。

    注意到老爺子斑白的兩鬢,以及不知何時細紋在他的眼角打了個轉,繞了一圈,刻下深深的印記,顏琸傾的眼睛暗了暗。

    原來時光已經悄悄地給老爺子打上了日暮的記號,可她卻不曾發覺,心裏梗得有些難受。

    老佛爺被老爺子的樣子嚇了一跳,趕緊過去幫老爺子順氣。

    “老頭子,你這是咋地啦?是胸痛,還是胃疼?我給你拿藥去。”

    老爺子擺了擺手,怒不可遏地看著低著頭的顏琸傾,那眼神跟刀片一樣鋒利,看了一會,就將視線轉向老佛爺。

    “就是你一直慣著她,看看現在把她慣成什麽樣子了,離家出走也就算了,還跟男人鬼混,氣……氣死我了……”

    老佛爺趕緊扶著氣得渾身發抖的老爺子坐下,衝還在發呆的顏琸傾說道:“小傾,趕緊給你爸倒杯水”,轉頭對老爺子說:“老顏,快,按照我以前教你的呼吸療法,吸氣、呼氣……”

    “叮咚——”

    顏琸傾端著水杯走出來,就聽到按門鈴的聲音,水杯還沒放下,立馬就收到老佛爺的指示,“小傾,去開門”。

    雖說老爺子在家裏是頂梁柱,是傳說中的太上皇,但是真正執掌大權的卻是老佛爺,老佛爺在整個小區裏不僅拉幫結派,更是權傾朝野。在她的帶領下,一群閑來無事嗑瓜子聊天的小區歐巴桑漸漸變得時髦洋氣了,早晚引領一段廣場舞,那妖嬈的風姿委實讓顏琸傾汗顏了一把。

    此外老佛爺憑著超出一般婦女的學識,包攬一切雜務,上到國家大事、八卦新聞,下到小區垃圾分類處理。因為老佛爺的英明神武,做事果斷有分寸,管轄的範圍也多了,什麽年輕夫妻的情感問題,社區活動……全都不在話下,轄區內一片友好,以至於一時之間老佛爺聲名遠揚,見人還要點頭致意,就連居委會主任有時無法定奪的事都要請老佛爺出山,參謀參謀。久而久之,老佛爺的話便成了聖旨。

    顏琸傾隻好端著水杯去開門,當看到那個站在門口朝她笑得一臉happy的女人時,顏琸傾第一個反應就是迅速地甩上門。

    笑話,若是讓鄧漢子進來了,她還能享受平靜的休假嗎?

    眼看門就要關上了,突然臨門一腳,一隻油光發亮的皮鞋伸了進來,好死不死剛好卡在門縫裏。

    緊接著一雙修長的手伸過來,將門微微一推,露出那張絕頂風騷的臉。下一秒,就看到那張風光月霽的臉上展露出一抹燦若星辰的微笑。

    “顏老師……”

    她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顧瘋子那個大騷包。

    還不等顧瘋子將話說完,顏琸傾瞅準時機伸出手將顧瘋子的臉摁出去,同時腳上使力,來了一招借力打力,將顧瘋子的皮鞋連同那隻腳一起踢出去,緊接著身體壓著門,將門關上,並按下雙重鎖。

    她可沒忘記外麵還蹲著一個開鎖高手,就是不知道鄧漢子會不會按耐不住心裏的寂寞,一通電話撥過去,叫開鎖公司過來開鎖。

    顏琸傾趴在門上聽了會,先是聽到幾聲抱怨聲,接著就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看樣子這兩人是離開了。

    顏琸傾心下一鬆,拍了拍手,正準備往回走的時候,門鈴聲又響了。

    “叮咚——”

    顏琸傾皺了皺眉頭,壓根就不想搭理,可奈何她還沒走幾步,又聽見拍門的聲音。

    門鈴越按越急,門越拍越響,有點拍鬼片的節奏。

    照這樣下去,就算她爸媽還沒有察覺,估計整個小區的人都跑過來圍觀了。

    顏琸傾隻好踱步過去,將門微微開了一條小縫,透過門縫就看那兩個候在門外的人。

    見門開了,鄧漢子趕緊湊上前去,叫了聲“顏顏”,手指剛放在門沿上,就被顏琸傾拂開了。

    顏琸傾假以辭色地說道:“漢子,如果你是來郊遊的,鎮上有很多行宮等著你下榻,請高抬貴手放過我家這座小廟。”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是個人都能聽出拒絕的意思,可鄧漢子卻不是一般人。

    瞟見顏琸傾手中的水杯,鄧漢子直接奪了過來,咕嚕幾聲喝成滴水不漏。

    “顏顏,你真體貼,知道我口渴,還特意端水給我喝。”

    顏琸傾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嚴肅地說:“漢子,我現在正在遭受三堂會審,你別搗亂行不行……”

    還沒說完,老佛爺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話說她去開門這麽長時間,估計老佛爺也感覺出了一些古怪。

    “小傾,是誰來了?”

    顏琸傾朝身後回了一句,“上門推銷的,我正在打發他們出去”,說完,趕緊扭過臉,用警告的眼神看著鄧漢子。

    “漢子,請吧!”

    當然不是請她進來,而是請她離開。

    顏琸傾正要將門關上,結果手腕就被鄧漢子牢牢握住,隻見鄧漢子噙著可憐無辜的小眼神,說道:“顏顏,我不是來搗亂的,我也不是來推銷的……”

    顏琸傾費了好大一股勁,才將手抽回來。

    “行啦行啦,回去再說。”

    可人家鄧漢子還是不依不撓的,就在她們推搡著僵持不下的時候,顏琸傾的身後突然出現一道聲音。

    “到底是誰來了?”

    顏琸傾心裏暗道一聲不好,剛想順手將鄧漢子推出去,不料一抬頭就看到顧瘋子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媚眼拋得著實讓她酥軟了一把,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顧瘋子意有所指地朝旁邊揚了揚腦袋,示意她看他的右側。

    這一看不打緊,顏琸傾感覺腦子轟隆一聲,神經係統被瘋狂地轟炸了一番。

    剛剛她隻注意到鄧漢子和顧瘋子這兩隻,卻忽視了旁邊還有一個大神在。

    顯然老佛爺已經注意到門外那三隻,果斷地問了一句,“小傾,這些都是你的朋友”?

    顏琸傾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可有人的動作比她搖頭還快。

    “我猜你肯定是顏老師的姐姐吧!”

    老佛爺先是一愣,繼而有些鬆弛的臉上漫上喇叭花一樣的微笑,笑得褶子都出來了。

    老佛爺邊笑,邊用手掩著嘴巴,轉眼間就和顧瘋子熟絡地攀談起來,虧得顧瘋子不僅有一副哄騙女人的好皮相,還有一張抹了蜂蜜的巧嘴,隻是一句話就讓原本還有些疑惑加警惕的老佛爺花枝亂顫起來。

    “嗬嗬……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年輕,其實我是小傾的母親……”

    “不可能吧?絕對不可能,你這麽有魅力……”

    ……

    顧瘋子幾乎不費一兵一卒,隻不過幾句磨嘴皮的話就把老佛爺拿下了。

    顏琸傾的嘴角抽了抽,照這個事態發展下去,她根本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狗血劇情。

    許是他們這邊的動靜太大了,驚動了端坐在沙發上生悶氣的老爺子。

    “誰來了?”

    老爺子威嚴的聲音傳了過來,緊接著就聽到趿著拖鞋踩在地板上“塔拉塔拉”的聲音。

    那聲音由遠及近,清晰可聞,好像在顏琸傾耳邊走動似的,她突然感覺太陽穴有些抽疼。

    剛剛老爺子就質問她那個野男人是誰,現在好了,野男人直接上門了。

    這時鄧漢子越過成呆傻狀的顏琸傾,老老實實地在老爺子麵前站著,擺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那小模小樣的,那涵養氣質,絕對不是顏琸傾這等小人物能比得過的,當然也決計不是靠裝逼就能裝出來的。

    “伯父,伯母,你們好,我是顏顏的閨蜜,你們可以叫我南南。”

    鄧漢子說著,朝身後招了招手,不用提點,顧瘋子就立馬亮出兩隻手上的貴重禮品。

    鄧漢子翹起嘴角,露出有些矜持的微笑,有些苦惱地說:“也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麽,就隨便買了點東西”。

    看看,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他家這個不成器的女兒壓根就沒法比。

    老爺子看了眼鄧漢子,又看了眼自家閨女,心裏越發心塞了。

    想當年,綠陰猶在,顏琸傾呱呱墜地,他就盼望著他閨女有朝一日變成落落大方的淑女,就算不是淑女,至少也要修身養性、賢良淑德,可是幾十年過去了,他閨女長大了,卻不像如期的那樣。準確地說,跟他預想的完全變了個樣。

    老爺子歎了口氣,抬頭間,臉上換了一副神色,端出慈父的模樣,熱情地招呼他們進屋。

    “老婆子,你還愣著幹嘛,趕緊將人請進屋裏來……”

    隻是當老爺子看到盛翊軍的一刹那,臉色變了幾變,突然狂風呼嘯、天地異變,一陣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壓境而來。

    還不等眾人反應,老爺子翻身衝進屋子裏,掀起一陣狂亂的腳步聲,很快就看到老爺子氣勢洶洶地衝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個掃把,高高舉起,向不動聲色的盛翊軍撲過來。

    其勢凶猛,勢不可當。

    “我打死你,讓你糟蹋我女兒……”

    眾人反應過來,趕緊拉扯住老爺子,並將他手裏的武器卸下來。

    老爺子幾番衝上前,想給盛翊軍幾拳,奈何手臂一直被人拉著。

    盛翊軍一直很安靜,甚至表現出過分的冷靜。

    不知道是他天性使然,還是他壓根就沒把老爺子挑釁的拳頭看在眼裏,亦或是他犯不著跟一個衝動的老頭計較。總之,他過於冷靜自持的態度十分可疑。

    良久,盛翊軍才開口說話,一言一行將正人君子的風範演繹到極致。

    “伯父,我能不能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盛翊軍今天穿了一身得體的西裝,紅紋底的領帶,乍一看還挺騷包的,難怪她一眼沒認出來,敢情這人整出衣冠楚楚的模樣是故意要迷惑他們的視線。

    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偏離原始軌道。

    原本顏琸傾還以為按照正常的劇情走向,老爺子就算不把盛翊軍打一頓,至少也會將盛翊軍趕出去,可是老爺子竟然同意跟盛翊軍單獨談話。

    不行,要是盛翊軍在老爺子耳朵裏吹一股妖風,然後兩人達成一致的協議,那她豈不是步履維艱?

    “爸,你不……”

    “你好好想想待會怎樣跟我解釋。”

    老爺子理都不理她,撂下這句話,就和盛翊軍一前一後走進書房。

    看著書房的門在她眼前合上,顏琸傾心裏隱隱湧動著強烈的不安,尤其是關門的那一瞬間,盛翊軍還衝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這丫的肯定有陰謀。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顏琸傾嚇了一跳,一轉頭就對上了鄧漢子那張嬌俏的臉。

    “顏顏,別怕,有我在。我知道你腦袋瓜子不靈光,但是好歹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你放心,我會在一旁默默地……”

    放心?她要放哪門子的心,正因為有這女人在,她才一點都不放心。

    無意間瞥了眼那廂坐在客廳裏聊得不亦樂乎的顧瘋子和老佛爺,顏琸傾皺了皺眉頭,將視線轉向還在她耳邊亂說一通的鄧漢子。

    “我問你,你怎麽來了?”

    一個人來也就罷了,還捎帶上了兩個大麻煩,以為這是節日大促銷,買一送二呢?

    被問及此事,鄧漢子眼睛有些躲閃,到處亂飄,擺明了是做了什麽有愧於心的事。

    “我這不是不放心你,特意趕過來支援嗎?”

    想必支援是假,看好戲才是真的。

    顏琸傾斜睨了鄧漢子一眼,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扛不住顏琸傾眼神的攻勢,鄧漢子敗下陣來,“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投降還不成嗎”?

    鄧漢子兩手一攤,將實情娓娓道來。

    “你昨天前腳剛走,盛翊軍和顧瘋子就來了,如果隻是顧瘋子一個人,我興許還能應付,可你也不看看盛翊軍是什麽人,我小胳膊小腿的,能打得過人家嗎?”

    這話說得倒是不假,盛翊軍有多大能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見顏琸傾態度鬆軟下來,鄧漢子就開始誇大其詞,將事態嚴重化,並且不著痕跡地烘托出自己的勞苦功高,就差把渲染氣氛的眼淚和鼻涕擤在顏琸傾身上。

    “不過人家盛翊軍也沒怎麽為難我就是了,從頭至尾就說了一句話,問你去哪了,我原本還想撒個小謊來著。可是啊,這個盛翊軍鬼精鬼精的,我還沒開口說話,他就知道我要欺上瞞下,特意用十萬伏特的冷氣壓對著我狂轟亂砸,足足讓我冷凍了半個小時。天地良心,為了幫你保守秘密,我愣是被凍成了一根冰棍。你說,我容易嗎?”

    顏琸傾拿眼睛淡淡地看著眼前這個說謊不打草稿的女人,聽著她繼續胡扯下去。

    “然後我就跟盛翊軍說你回家了,並囑咐他不要打擾你,但是那個嘴碎的顧瘋子突然問你回家幹嘛,於是乎我就說,你奉父母之命回家相親,連對象都找好了,還是小時候的青梅竹馬,與你家更是門當戶對,最關鍵的一點是你們情投意合,就差找個吉利的日子把大事給辦了。我本以為盛翊軍聽到這裏肯定會勃然大怒,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盛翊軍竟跟個沒事人一樣,讓我差點就以為他對你的事一點都不上心……”

    看來鄧漢子編故事的能力又精進了不少。

    顏琸傾掏了掏耳朵,這女人話說了半天,一直在做鋪墊,可就是沒有踩到點子上。

    “說重點,你到底是怎麽來的?”

    被人打斷,鄧漢子也沒有在意,而是用看白癡的眼光看著顏琸傾,並且伸出手指頭戳了戳顏琸傾的腦袋。

    “顏顏啊,你怎麽就這麽傻呢,我當然是坐車過來的,難不成還用腳走來的?”

    “漢子,我不想聽廢話。”

    “顏顏啊,事實擺在眼前,你還讓我說什麽。怎麽說我都隻有兩隻胳膊,擰不過四條大腿啊!”

    言外之意,她是被人脅迫,情非得已,身不由己。

    聽鄧漢子這麽說,顏琸傾也能想象得到當時是怎樣一副場景,估計盛翊軍隻是沉著臉,鄧漢子這個沒骨氣的女人立馬成狗腿子狀,主動奉上她家的地址,並且厚著臉皮搭上人家的順風車來湊熱鬧。

    細細數來,鄧漢子可沒少做倒戈相向的事。

    這時鄧漢子逮著顏琸傾的兩隻手就想訴苦,不想被顏琸傾甩開了。

    “行啦,收起你的那一套。有力氣向我抱怨,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將這兩個瘟神送走。”

    沒聽到聲音,顏琸傾還有些納悶。不料,一轉頭就看到鄧漢子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盯著她瞅個沒完沒了,末了,還添上一句,“顏顏,我突然發覺剛剛那一刹那你變聰明了不少”。

    顏琸傾有些無語地撇了撇嘴,不再理會這個隨時抽風的女人,可她的腳步剛邁出去,就被這女人扯住了胳膊。

    “顏顏,你去哪啊?”

    她當然不會跟這女人說她要偷偷摸到書房門口去聽牆角。

    “我去房間裏躺一會。”

    顏琸傾費力地將鄧漢子的手指扒開,可這女人跟章魚哥腳底的吸盤一樣,死活黏在她身上不下來。

    “顏顏,你啥時候學會說謊了?”

    “……”

    兩人在私底下過招不下百來回,突然被老佛爺一嗓子召喚過去。

    “小傾,悄悄話待會說,快點跟南南過來,我們四個人剛好可以湊一桌。”

    聽到說要打麻將,顏琸傾立馬就蔫了,跟爛白菜葉子一樣。

    她可不可以不參與?

    說實話,她對那副長得跟棺材一模一樣的小東西實在沒什麽好感,她不是沒有嚐試過跟這些小東西打交道,可是她天生跟這些小東西不投緣,到現在都還沒有把它們認全,什麽摸牌,什麽自摸,什麽和牌,更是一頭霧水。

    至於大四喜、大三元、十三幺……那是什麽鬼?

    像是看破了顏琸傾的心思,鄧漢子扭過頭,湊在她耳邊說:“顏顏,要不要我給打個暗號”?

    顏琸傾毫不猶豫地給了她一個手拐子,這女人就是討打。

    被打了,鄧漢子也不惱,而是繼續揶揄道:“顏顏啊,你至於因為貞潔不保,跑到家裏來自投羅網嗎”?

    顏琸傾很肯定這女人就是來給她添堵的。

    就算心裏有十萬個不願意,顏琸傾還是被老佛爺拉上麻將桌。

    從坐到麻將桌上,顏琸傾的視線就沒從書房的方向挪開過,不知道盛翊軍跟她家老爺子商洽到哪個環節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憑借盛翊軍的三寸不爛之舌,沒準老爺子那個老頑固就被他給說動了。

    顏琸傾有些坐不住了,剛想起身,就被人按了下去。

    “顏老師,到你了。”

    顏琸傾順著聲音,就看到顧瘋子對她笑了笑,那笑看起來十分的友好,但她卻感覺不到一點友善。

    左邊一個顧瘋子,右邊一個鄧漢子,對麵還捎上一個橫插一腳的老佛爺,這桌麻將委實精彩。

    顏琸傾後知後覺地“嗯”了一聲,隨手挑了一個筒子擲出去。

    “碰。”

    “喲,原來顏老師早就跟我家南南串通一氣了,怪不得我家南南都不怎麽搭理我。”

    “你說什麽呢?”

    鄧漢子眉頭一挑,緊接著在桌子底下賞了顧瘋子一腳。

    顧瘋子挨了踢,臉上絲毫不見惱怒之色,反倒向鄧漢子示好起來。

    這兩人到底是何時綠豆對王八對上眼的?

    老佛爺到底是過來人,立馬就幫著年輕人說了一句解圍的話。

    “南南啊,我看人家小顧挺不錯的,相貌英俊,一表人才,對你又溫柔又體貼,你差不多就從了人家吧!”

    顧瘋子配合著老佛爺的說辭,適當性地翻了翻衣領,整了整領帶,理了理頭發,將頭高高昂起來,那小樣還挺神氣的。

    顏琸傾無意識地拿了一塊西瓜,咬了一口,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聽到老佛爺說了這麽一句精辟的話,當下如鯁在喉,使勁地拍了好幾下胸口,才咽了下去。

    顏琸傾剛抬起頭,還沒緩過神,就看到鄧漢子朝她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

    那詭異的笑容,讓顏琸傾差點以為鄧漢子下一刻就會這樣說,“伯母,既然小顧這麽好,要不你就行行好,代我接收了吧”!

    這樣的話還真有可能從鄧漢子嘴裏冒出來,好在此時的鄧漢子收斂了不少。

    “伯母,顧先生的為人如何,我不知道,不過盛先生的為人,我敢用項上的人頭作擔保……”

    一聽到這句“盛先生”,顏琸傾整個人都不好了。

    鄧漢子總不至於因為老佛爺的一句玩笑話,就要將她拖下水吧?

    忽然,顏琸傾感覺腦子裏出現一片嗡嗡嗡的聲音,攪得她壓根就沒心思看牌。

    “和了……”

    說和牌的人是鄧漢子,想不到鄧漢子還真能一心兩用,一邊聊天,一邊還能兼顧打麻將。

    顏琸傾死死攥著最後那幾張紅色大鈔,可還是被鄧漢子抽走了。這也怪不了別人,誰叫她總是不小心打錯牌,讓鄧漢子一直撿便宜呢?

    收完錢,鄧漢子扭過頭繼續給老佛爺補充八卦。

    “伯母,剛剛我說到哪了?”

    老佛爺趕緊接上一句,“八尺男兒不惜放下身段倒追無賴女。”

    鄧漢子點了點頭,“嗯,是講到這裏。”

    像是想到了什麽,鄧漢子突然激動了。

    “伯母,你是不知道盛先生對顏顏是多麽癡情,每天天還沒亮就在門口蹲點,害得小區裏的居民以為是不法分子,舉報了好幾次……”

    鄧漢子說得唾沫橫飛、口水四濺,老佛爺聽得一愣一愣的,顯然已經被故事打動,就差流下幾滴鱷魚眼淚。

    外加顧瘋子時不時附和幾句,顏琸傾壓根就插不上一句話。

    以至於最後的版本居然變成……

    等到他們幾個人終於說完,顏琸傾逮住說話的機會,剛要出聲,不想就對上三雙略帶嫌棄的眼睛。

    老佛爺說:“小傾,雖說你是我親閨女,但是咱也不能眼高手低,像盛翊軍這麽好的男人,配給你,是我們老顏家祖墳上冒青煙……”

    顏琸傾真的很想問一句,“老佛爺,你確定我是你親閨女,而不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

    鄧漢子說:“顏顏啊,人要懂得知足常樂。不是我做閨蜜的人不幫你說話,就人家盛翊軍的條件,比你優秀一百倍一千倍的女人就算擠得頭破血流也還是爭著搶著要貼上去……”

    顧瘋子說:“顏老師,翊軍選擇你,是你幾百年修來的福氣。暗戀翊軍的女人不是沒有,明戀他的人還有一大把,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輕輕鬆鬆地把你比下去……”

    按照他們的說法,盛翊軍能對她青睞有加,那是天大的福氣,別不知好歹,不識抬舉,不惜福。

    世界如此混亂,果然不能用常理來解釋。

    顏琸傾就算再有先見之明,也猜不到有一天老佛爺會跟外人打成一片,數落她的不是。

    如果這隻能算作變故的開始,那麽接下來發生的事,用顏琸傾的話來說,那就是驚恐。

    顏琸傾下意識地望了眼二樓的書房,很巧的是,這時書房的門開了,先出來的是老爺子,盛翊軍尾隨其後出來。

    相比進去時的怒氣衝衝,老爺子的態度跟轉盤上的指針一樣,完全顛倒了時差。

    從抄家夥打人到將盛翊軍奉為座上賓,老爺子的態度實現了質的跨越。

    顏琸傾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如同她料想的那樣,老爺子真的被盛翊軍的三言兩語糊弄過去了,就是不知道他們洽談的程度到了什麽地步,是割據,還是會師?

    顏琸傾在看向二樓的時候,盛翊軍也朝她這邊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火拚了一會,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對視著,眉眼間傳遞的較量在外人眼中卻成了眉目傳情。

    盛翊軍款步走來,立在顏琸傾身側。

    作為好事者鄧漢子別有意指地說道:“盛先生,雖說我家顏顏對麻將不怎麽精通,可你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旁放水呀!”

    說完,明眼人都笑了。

    顏琸傾盯著手裏的牌,越發不自在了。

    “我看還是讓盛先生玩……”

    那樣,她就可以找老爺子套話了,但是恐怕她打好的算盤又要落空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其他的人就笑開了。

    “看看,這還沒成一家子呢,胳膊肘子就開始向著人家,要是成了一家人,還得了。”

    老佛爺也覺得鄧漢子說得在理,嘴裏也不忘了打趣自家閨女。

    “小傾,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

    臨到此時,顧瘋子也來插上一腳。

    湊熱鬧的事怎麽會少了他一份。

    “顏老師,你可要把持住……”

    看著這一張張敞開血盆大口衝她哈哈大笑的臉,顏琸傾滿肚子氣不打一處來,差點一個沒忍住將麻將桌給掀了。

    這時她放在大腿上的右手被一隻大一號的手包裹住了,她緊了緊拳頭,企圖阻擋那隻手的入侵,可那隻手順著她的指縫,將她的手緊緊纏住,跟滾雪球一樣緊緊扣在一起,親密無間。

    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撬開了,她卻來不及思考。

    顏琸傾心想,這男人不會也想來插一腳吧?

    可她卻聽到盛翊軍對大家說:“我沒玩過這東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