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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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塵瀟曾經想試著避開謝廬溪和餘璉的戰鬥。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麽天真,謝廬溪在發脾氣,餘璉也沒有收手的意思,兩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真的是一片煌煌的劍光烈日,餘璉已經被逼出了使用了除了劍術以外的本領。陸塵瀟盯著看了幾分鍾,就有雙眼酸澀之感,閉上眼,依舊感覺到眼前一片白茫茫。

    是的,餘璉現在已經拿出了金思渝的大日天子的能力,宛如一顆金陽高懸天空。

    陸塵瀟沒有親眼見過,但是從戚凜的描述中,對太陽真傳也是有自己的估量的,對於邪魔外道是絕對克星,但對於同為正道的同伴,恐怕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但現在看來,在餘璉手中,一抹金陽回旋綻放,見招拆招,有著行雲流水般的愜意。

    很顯然,現在遠遠沒有到達餘璉的極限。

    謝廬溪專精,餘璉廣博,兩人的天賦相對而言也很難說清誰更好,誰更差。對於這種天之驕子而言,時間的累積反而成了兩者分出勝負的關鍵。而謝廬溪在修真界是不知道晚了餘璉多少倍的晚輩,在招式上吃虧很正常。

    但同時,餘璉也有著自己的劣勢,他身上大部分的真元都在鎮壓魔氣反噬,能動用的不足十分之一二,打起持久戰必然要吃虧。

    然而,這兩人卻像是忘記了自己的不利之處,橫斬斜劈,金光流淌,宛如兩顆糾纏不休的流星,即使是兩人戰鬥所瀉出的一星半點餘威,都吹散了白雲,在大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坑洞裂縫。

    陸塵瀟圍觀著這兩個不把真元當真元的家夥,不由咋舌。

    若不是兩人對真元的控製都精確到毫厘,動靜很大,但是撥濺出來的餘波基本上沒有剩下多少威力了,陸塵瀟懷疑自己恐怕很可能會在這種攻擊下重傷。

    而何道之無疑比陸塵瀟感觸更深,不由嘖嘖稱奇:“真可怕,竟然到達了這種威勢,這兩人有仇嗎?”說到這裏,何道之歪著頭想了想,突然用手肘捅了捅陸塵瀟,“都是紅顏禍水嘖嘖嘖。”

    陸塵瀟聽不得他的意有所指:“你指誰?”

    何道之頓了一下,他這人有些死賤,但也清楚地知道撩撥老虎胡須的界限在哪裏。剛巧,天邊又有幾道遁光亮起,他順勢轉開了話題:“看,有人來了。”

    卻是餘璉謝廬溪兩人戰鬥的動靜太大,這裏又並非荒無人煙的地方,就有不少修士過來看看情況了。其中幾道東張西望了一下,就落到了陸塵瀟這邊。遁光散去,陸塵瀟掃了一眼,都是一些小門小派的角色,隨即又把注意力放了回去。

    但這幾人看到陸塵瀟身上穿著太衡劍派的道服,也不敢多問,倒是簡易出行的何道之遭到了詢問。謝廬溪駐紮在這裏已經有一段時日,屠魔除惡,幾乎人人都清楚這是一個何等厲害的大修,可沒有一次,謝廬溪的戰鬥會造成這樣的聲勢:“天啊,那個人是誰?怎麽能和無上劍打成這樣?”

    何道之很親民地回答:“餘璉啊。”

    “……這誰啊?”

    陸塵瀟:“……”

    何道之:“……”

    嚴格來說,這人會出現這種疑問是很正常的。一方麵,隻有正道五門之間才會專門的學習彼此的曆史,對相互之間有什麽出色人物都能頭頭是道,基本上杜絕了張冠李戴的傾向;另一方麵,餘璉這個死宅確實是宅太久了,宅到平日裏都沒有人會把他計算在正道戰鬥力裏,幾乎和紫雲觀一群奇葩一個待遇。雖說最近餘璉活躍了不少,但這個頻率是依照他自己算的,按照正常修真界的情況,他還是一個比較不大出名的角色。

    也無怪當別人看到一個不出名的人,能和謝廬溪有來有往地打一場,感到說不出的驚悚了。

    “他是靈霄派的修士,曾經屠戮東海,因此有尊稱為東天劍尊。”

    陸塵瀟忍了忍,最終也沒忍住讓身邊的那個人繼續無知,插話道。他一開口,竟然把何道之和搭話的那位修士齊齊嚇了一跳。那人盯著陸塵瀟的背影瞧了又瞧,壓低聲音竊竊私語道:“我得罪他了嗎?好凶。”

    “沒事,他平常一直很凶,不過人還不錯。”

    “不過,你聽說過東天劍尊這個名號嗎?”那人皺了皺鼻頭,“這個名號聽起來就像是太衡派的,怎會會在一個靈霄派的頭上……”

    陸塵瀟回頭瞥了那人一眼,對方竟然被他嚇得往後一跳。

    何道之僵著臉解釋,他偶爾也會頂著馬甲,和低階修士一起鬼混,對這群人的情況相對了解,當下,他的說法立刻就讓那人聽懂了:“餘璉是靈霄張涉水的師父。”

    “哦哦哦。”這人終於懂了。

    當然,如果說大自在天的師父,恐怕能更加理解餘璉在修真界的地位。但是大自在天畢竟是魔道中人,做出來的事情也是惡事更多,反倒不適合拿出來宣傳。

    “但是,他們倆打起來做什麽?”

    陸塵瀟:“……”

    何道之忍不住嘿嘿地笑了:“這真是一個好問題,要知道紅顏……”

    “咳。”陸塵瀟忍不住打斷了這兩人的對話,“背後嚼人舌根,人品有缺。”

    那位散修看了陸塵瀟兩秒,突然打了一個寒顫:“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們先聊。”他說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何道之看著他的背影,表情說不出的悵然。

    而謝廬溪和餘璉的戰鬥,實際上也隻堅持了五六分鍾。當地的地區負責人被驚動了,前來勸架。餘璉率先收了手,謝廬溪倒還有些不甘不願,隻是他也清楚,再鬧下去不占理的是他,示威性地甩了幾劍之後,他也收回了佩劍。

    這幾人在天上都說了什麽,陸塵瀟是聽不到的。

    他隻知道,片刻之後,謝廬溪從天上飄下來,落在了陸塵瀟麵前,經過了一番戰鬥,他看起來已經冷靜了下來,雖然神色依然淡漠,但已經沒有多少殺氣了:“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我……”回絕的話在舌尖盤旋了片刻。

    謝廬溪打斷他:“放心好了,我不會和你打的。”

    他說完,表情很是複雜地又瞥了陸塵瀟一眼,陸塵瀟對他這種表情變化以微毫為單位的情況,明顯無法正常感受到對方情緒,但多年以來為人處世的經驗告訴陸塵瀟,這時候最好答應:“現在嗎?”

    “嗯。”

    “我先去和餘璉說一聲……”陸塵瀟越說越小聲,因為謝廬溪明顯周身的氣壓又變低了,陸塵瀟真不懂這兩人到底什麽仇什麽怨,好像在對方的問題上,總是容易激動——比如說,陸塵瀟才不相信之前的餘璉沒有辦法和謝廬溪和平共處呢——不過,閑雜明顯不是深究這個問題的時刻,陸塵瀟當機立斷地說,“算了,不說了,我們現在去哪兒?”

    ……

    謝廬溪選擇的地點,又偏僻又安靜,靈氣密度也不怎麽樣,屬於三不管地帶,唯一的好處就是冷清沒有人跡。當然,這個冷清和風景優美沒有什麽關係,反倒更多的讓人感覺到了一種落寞的荒涼,怪樹叢生,雜草蔥鬱。而謝廬溪估計也隻是把這個當做了一個臨時的落腳點,房屋修建的很是草率,像是孤零零的幾個落在荒草間的鵝卵石,七扭八歪的——

    不過,話說回來,謝廬溪在太衡劍派的住所,也不是他自己建造的。它甚至不是太衡劍派的人建立的,純粹都是在外麵訂好了,然後跟卡槽一樣,一個一個地卡進地脈裏。由此可見,太衡劍派的修士,除了劍術之外,其他的都不行。從這個角度來看,謝廬溪確實是標準的太衡劍派人。

    謝廬溪倒是不知道陸塵瀟在心底如何的腹誹他。他時不時地低著頭,沉思地看一眼自己的腳尖,陸塵瀟總以為他要開口說話了,但下一秒謝廬溪又往前走去。就這麽走走停停,邊走,邊走神,陸塵瀟琢磨不到他的節奏,好幾次都差點直接撞到謝廬溪身上去,驚得他一身冷汗。好在,兩人的腳程都很快,片刻之後就已經到了屋門前。

    謝廬溪率先推開了門:“來吧。”

    筵無好筵,會無好會。

    陸塵瀟神神叨叨地在心底念叨,率先進門,他現在隻能催眠自己,這既不是筵,也不是會。屋內的裝飾很簡單,唯有幾個桌椅蒲團,冷清地像是很久沒有人居住過了。但一進門,陸塵瀟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靠在窗邊的桌台上。

    因為上麵擺放著一支笛子。

    陸塵瀟很早就知道謝廬溪修行之餘,偶爾會吹吹笛子。

    不常吹,但吹的很好,並且經常在空無一人的時候獨自吹笛,他吹的時候並沒有多少表演的性質,更像是一種心情的抒發。奏樂可以養性,太衡劍派本身也開設了樂器課,隻是授課老師的水平普普通通,也沒有考試等硬性要求,所以鮮有人問津,倒是太史飛鴻對此興致勃勃,學了一手二胡,以陸塵瀟的眼光來看,他拉的還不錯,在初學者中相當有天賦,就是違和感太強,被陸塵瀟和安若葭聯手封殺了——如此說來,太史飛鴻拉二胡的天賦,倒是比謝廬溪吹笛子的天賦強多了。

    陸塵瀟對謝廬溪剛剛上手笛子的那幾天印象深刻。

    ——能不深刻嗎?畢竟,他剛剛在謝廬溪的記憶裏被迫回顧一遍。

    但正因為剛剛回顧了一遍,印象很深刻,陸塵瀟的眼神也很好。

    所以,他實在是無法自欺欺人地說,放在謝廬溪桌子上的那個笛子,並不是他當年隨手調戲那位少年時,從店家買來的那根笛子。長短,材質,甚至連笛身上的雕花都一模一樣,隻是因為被人常年的撫摸後刻花被磨得不是那麽顯眼了而已。

    陸塵瀟突然就知道,謝廬溪不會真的殺他,即便他曾經殺過他一次。

    可陸塵瀟的心底,一點也沒有為這個發現高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