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都閉嘴！”一隻長著鷹翼和蛇尾的猿猴在奉桌上直起身子不悅地咆哮了一聲，打斷這黑暗神社中的嘈雜，可以看出這些妖怪們確實為了幹這一票進行了填鴨式的漢語學習，乃至在這種內部對話裏都不經意地使用了中文，“你們這幫沒用的東西，除了出一張嘴之外還能幹成什麽事！九十九個打三個被團滅，對麵三個裏還有一個是掛機的，會不會玩！你們撈成這副德行，讓我怎麽跟那位大人交代！”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呆在這裏維持結界大氣都不喘一口。那個女的也就算了，連那個天守被封住靈力了都還能使出一身中國功夫，你們的先期情報工作究竟是怎麽唔唔唔。。”裂口女說到激動處，沒裝牢的下巴再次掉落下來，讓她後麵的話都成了一串無法聽懂的嗚咽聲。

    “別把什麽事情都推給情報工作！你們長腦袋是幹什麽用的！戰力不足鬥不過他們的我就不說了，你們有多少個是主動腦殘跑上去送一血的！還有你，八尺女！”那隻三種動物構成的小型奇美拉顯然是百鬼夜行的領袖，抬起前爪指著大號萌妹不滿地哼哼著，“送人頭的都算了，覺妖告訴我你居然還通敵！你這是要坑死我們啊！”

    “哪裏哪裏，我是你們拉來湊數的嘛啵，我隻是看打不過點了個投降而已，並沒有通敵啊，你看覺妖那個語無倫次的樣子，一定是沒說清楚產生了誤會啵？”一個人占著七八個妖怪位置的八尺女躬著身子頭頂著天花板，雙手並攏在唇際俏皮地笑道，“內個，我能走了麽？這裏好擠啊啵。。”

    “走你妹啊有沒有點職業道德，我們水晶還沒破呢，”頭領將信將疑地瞥了一眼正在牆角顫抖的眼珠妖怪，“沒用的東西，還好我還有最後一道保險。”

    “這麽說也太過分了，覺妖已經很盡力了，”座敷童子伸手摸了摸眼珠妖怪，“換成誰體驗一遍自己被切成薄片，精神狀態都會不正常的。不知道那位大人出於什麽理由要我們把她也拉進結界，那個切片姬完全不是我們僅靠先天妖能就可以抗衡的對象啊。”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像是感應到什麽似的猛地撲向旁邊，一把太刀擦著她的臉頰深深釘進牆裏，伴隨著幾縷被切斷的鬢發飄然落下。

    “啊拉抱歉，手滑了。”不知何時出現的湛墨閉著雙眼，麵帶她嫵媚而危險的招牌式微笑，右手仍保持著投擲的動作，“不過啊，作為一個女主角，剛出場五萬字就被取了一大堆綽號，我不開心鬧。。非常不開心。呐，你想死一遍看看麽？”

    麵對湛墨猛獸獵食般的露齒一笑，座敷童子連忙搖頭，一直後退到背靠牆根才停下來。

    “喲，高天原的朋友們你們好麽？”緊跟在花魁之後，捧著房間裏唯一一根蠟燭的李非也從黑暗中走出來，甄洛則緊閉雙眼拽著他的衣擺小尾巴般跟在後麵，嘴裏一直默念著“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他向圍坐在神社大廳周圍的妖怪們頻頻揮手致意，然後停在正中奉桌上的那隻奇美拉麵前，“啊。。我早該想到主持這結界的是你。畢竟說起平安京的噩夢，不就是一千年前你的傑作麽？不過現在見麵也不算太晚對吧？”李非冷笑一聲，揚起了眉毛，“。”

    百物語結界需要一百個妖怪才能聯手展開，但是依照人界的百物語儀式，隻需要講九十九個鬼故事，並且吹滅九十九根蠟燭，留最後一根燃燒到天明，儀式就會安然結束。此刻，多出的那隻妖怪，自然就是負責維持整個結界，曾被稱為平安京噩夢的妖。

    “沒想到你還真能突破鬼巫女的把守進入這裏，我實在是太低估你了，”比起周圍妖怪的驚慌失措，倒是頗有領袖之風，“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我們都不過是借助妖燭出現在結界裏的投影而已，即使你在這裏殺光我們，結界也不會解除。”

    “這個我當然知道，所以這一路我都在思考，破解這個結界的方式。人界百物語儀式，是保持最後一支蠟燭燃燒到天明，那麽這個與人界規則相反的結界，自然是要在天亮前吹滅最後一支蠟燭，讓整個結界化為虛無。被打敗過的百鬼所幻化的蠟燭，都會在熄滅之後很快消失，並不能拿來使用，所以找到這第一百根妖燭，還真費了我們不少工夫。把它藏在鬼巫女身上，你也算是煞費苦心了。”李非說著揚了揚手中燃燒的燭火，“認輸吧，將軍了。”

    “嗬嗬，你未免把集結百鬼力量的結界想的太簡單了吧？沒關係，你可以盡管吹熄那蠟燭試試。”本該被逼入絕境的，卻用自己雷公嘴的猿猴臉孔作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我當然會吹滅它，不過不是現在。”李非聳聳肩，“我知道你的底牌是什麽。規則很明確，吹熄蠟燭前必須要講一個鬼故事，而一個故事是否恐怖，能不能算是鬼故事，是由你這個結界主持者決定的，所以我不管講出怎樣的故事，你都打算直接否定我，不是麽？”

    “居然在短短的時間裏把百物語結界的規則推敲得這麽徹底，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啞聲笑著，拍了拍長滿絨毛的手掌，然後以蛇尾靈巧地卷起身後的香爐擺在奉桌中間，“不過你還算漏了一點，距離破曉。。隻剩下幾分鍾時間了。先不說我是否會否定你的故事，你根本就沒有時間講完一個鬼故事了。”

    “哦？事不宜遲，那在下就獻醜了。”李非將蠟燭舉到麵前，搖曳的火苗將他的臉龐襯托的詭秘不定。

    “第二天早上，李非醒了過來，發現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個夢，全書完。”他說完這句話，淡然地吹滅了蠟燭。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妖怪們發出幾乎掀翻神社屋頂的驚恐慘叫，甚至有幾隻小妖直接被嚇得形神俱滅。妖難以抑止地顫抖著，雖然想強迫自己說出“這個故事一點也不恐怖，根本不能算是鬼故事。”卻怎麽也無法說出口，隻能頹然地看著整個世界逐漸化為鏡花水月的碎片，不停崩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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