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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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子彈還留在周一鳴的大腿裏,陳建忠脫了自己的外套,卷成一團讓周落潔捂在周一鳴的傷口處,沒一會兒,那件外套就被不斷湧出來的血水浸濕了,周一鳴也算是個硬氣的人了,雖然痛得全身痙攣,滿頭虛汗,臉色更是蒼白得像張白紙一樣,但還是緊緊的咬著牙,不吭聲。
周落潔托著周一鳴的頭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掌心拭去他額頭上不斷滴落的汗水。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弟弟,她和周一鳴隻相差兩歲,父母很小的時候就雙雙去世了,也沒有一兩個近親可以接濟,姐弟兩個可以說是自幼相依為命,一路互相扶持著走過來的,感情自然比一般的姐弟要深厚。為了弟弟,周落潔可以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無奈,周一鳴就是不學好。其實周落潔也知道自己的弟弟本性並不壞,隻怪自己沒本事,父母驟然去世後隻留下一套房子,沒有多餘的財產。她還算是精明的,才十四歲就知道為生活打算,把那套房子變賣了,再買間平房,剩餘的錢就用來支付姐弟兩個的生活費和學費,平時再做些臨時工補貼家用,可饒是她精打細算,日子還是過得異常的艱辛,到了周一鳴念初中的時候就已經麵臨著斷炊的窘境了,她實在支撐不下去,打算輟學打工供養弟弟,那時候她也拿到了重點高中的通知書,雖然前程似錦,可是要等到錦衣加身的那一天還得熬多少年啊!空空如也的存折根本沒辦法支撐她和弟弟到那一天。夜裏睡覺的時候,歎口氣,下定了決心。
長姐如母,父母不在了,弟弟就是她的責任,她唯一的親人,再難都要扛起來。
當時還是暑假,她並沒有對周一鳴說起她的打算,但是周一鳴大概是覺察到了,有一天對她說:“姐,我不想念書了,我想出去打工,我是男人,賺錢養家是男人的事情!”
周落潔嗬斥他:“少給我胡說八道,該你養家的時候我不會讓你閑著,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念書,要是敢有其他的念頭,我就揍死你!”
十四歲的少年像春天裏的枝條似的抽長,已經比她足足高了半個頭,在她麵前桀驁的揚著頭:“姐,我實話告訴你吧,你千萬別指望我通過讀書出人頭地,我天生就不是念書的料,你看看我的成績,將來考不考得上高中都是個問題,還不如早點到社會上打拚,我們班上好幾個都出去了,已經混得很好了。”
周落潔聽得心驚膽戰,勒令他不準出門,那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麽他變得特別的叛逆,她即使把話說得再狠,他還是照樣天天和他那群狐朋狗友早出晚歸的,她又忙著打工,根本無暇盯他,可是後來有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發現她的枕頭下壓著那張被她撕碎的錄取通知書,每個碎片都用透明膠布整整齊齊的拚起來,周落潔抑製不住的痛哭,等到周一鳴回來的時候,她對他道:“一鳴,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姐姐答應你會去學校,你也好好念書,不要再和那些人混了,存折裏還有錢,我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周一鳴隻是紅著眼睛,緊緊的抿著嘴轉身出去了,他何嚐不知道家裏是什麽狀況,自己姐姐每天得在超市裏麵站十幾個小時,一個女孩子連條像樣的裙子都沒有,連洗頭都隻是用一塊五的香皂,給她自己吃的永遠是最差的飯菜,他恨不得一夕之間可以長個十歲,可以接過生活的重擔。
後來開學後,周一鳴還是去了學校,但是成績越來越差,老師告訴她說,周一鳴經常曠課,而且晚上幾乎都不在宿舍。
這次無論周落潔是苦口婆心的勸說,還是聲淚俱下的訓斥都不管用,他去的地方更是讓周落潔無法睡個安穩覺。
他學會了到黑市裏麵飆車,到地下賭場當服務員,甚至幫討債公司討債,都是一些黑場子,後來終於出事了,犯到了葉天的手裏。
自己的弟弟混雖混,可是血溶於水,對她這個唯一的姐姐也極其的維護,所以每次不管他犯下什麽錯,周落潔會打會罵,可最後都會出麵為他收拾殘局,子彈從她手中打出去,她比他更痛,她隻希望他這次能夠得到些教訓,知道點利害關係。
陳建忠一路開快車回去,鍾醫生已經等在客廳裏了,鍾醫生是葉天的私人醫生,平時像這樣不便去醫院處理的傷都會交給鍾醫生。
周一鳴已經要虛脫了,躺在床上意識模糊,鍾醫生拿了剪子利落的剪開他傷口周圍的布料,馬上開始消毒,取子彈,要是拖的時間太久的話,難保還能留住這條腿。
因為麻醉藥還沒發揮作用,皮肉被挖開的劇痛讓陷入半昏迷的周一鳴開始痛苦的嘶吼,周落潔和陳建忠一人一邊按著周一鳴的上身,以免他掙紮後會更痛。
等到鍾醫生處理好傷口後,周落潔自己也是滿頭大汗,鍾醫生給他掛上點滴,交代了些注意事項後就回去了,周落潔讓陳建忠先去休息,自己在床邊守著弟弟。
到清晨的時候,周一鳴才清醒過來,周落潔探了探他的體溫,還好沒有發燒的症狀,她自己親自去熬了碗粥端到床邊,一口一口的喂到周一鳴的嘴裏。
吃完後,她將碗擱在一邊,抽了張紙巾給他擦嘴,道:“中午的時候鍾醫生會過來複查,等下記得先把藥給吃了。”
周一鳴看她雙眼都是紅血絲,知道她肯定一夜沒睡,雖然當時有點怨她出手狠,但也知道那是為了救自己,他伸出手覆在周落潔的手上,聲音沙啞的道:“姐,別擔心了,我沒事,休息兩天照樣又能下地了。”
周落潔沒好氣:“這次是沒事,那下次呢?有時候我寧願你就這樣躺在床上,那樣我也不用整天提著心。”
“姐……”
“好了,你好好養著吧,我也得先走了。”周落潔起身穿上外套,在他床邊站了幾秒,道:“一鳴,你知道姐姐隻有你這個親人了嗎?”
周一鳴點頭:“姐,我知道,以後不會再犯了。”
周落潔在心裏歎口氣,替他拉好被子:“要記得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