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雨天留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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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嵐很少聽到師傅這麽認真地問她話,剛剛的不在乎瞬時收了起來,嚐試著回答到,“師傅是讓徒兒以後不要太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莫琦華釋然一笑,“果真有幾分伶俐。笑笑覺得世人如何看為師?”
“幼時萬千寵愛與盛名集於一身,老來晚景不佳。”雲嵐在莫琦華麵前,甚少說假話,這些話自然都是大大的實話。
雖說莫琦華從來不缺銀子,可是沒有子孫環繞膝下,在這個時代,就是一種晚景淒涼的表現。
莫琦華雖然覺得徒弟說話不中聽,實質上卻是不以為意,“那你覺得為師生活過得如何?”
雲嵐的目光劃過一邊的果盤,這個時令能收羅到的水果,幾乎全擺在這兒了,估計就是皇宮裏平時用的也就這個樣子;再看師傅身上的素色錦衣,除了顏色素淡了一點,用料繡工都不是一般豪富能買得到的,果斷道,“師傅珍饈美饌,錦衣華服樣樣不缺!雖然常居城郊,門前石階不沾塵,知己遍天下。”
一個詞描述,有滋有味。雲嵐在心底補充著,算是有點了解師傅此舉的深意。
“人間匆匆不過百年,當讓自己好好的活著,何須瞻前顧後?”莫琦華素白的玉指拈起一枚紅豔豔的櫻桃,“好名聲是什麽?大部分人認可的行為品質,就是好名聲。就如今日這事,若是有人敢拿出來說事,為師也能將計就計,說你是被人汙蔑陷害的。為何?因為這件事知道的人少,唯三人而已。”
雲嵐聽得瞠目結舌。相處這麽多年,她也了解自家師傅,在外麵仙氣飄飄不食煙火,私底下實則是個不羈的。
“當然,囂張也要有限度,手上有多厚的底牌,就能有多囂張。不然,小心你的命。”莫琦華言笑晏晏地對雲嵐說道。
“師傅,您的底牌是什麽?”雲嵐一直覺得自家師傅夠囂張,連當今垂簾聽政的太後的麵子都敢下。
“我的底牌?”莫琦華神色恍惚,“鎮北軍的半塊虎符算不算?”
“鎮北軍的虎符?”雲嵐捂嘴尖聲道,“當年白將軍真的把他的虎符給您當聘禮了?!”
怪不得,怪不得師傅從來沒提起過要嫁人的話。明明她和白將軍隻是訂了親。白將軍戰死之時,他們二人都還沒成親!
“不止呢。”莫琦華臉上帶著笑,雲嵐卻分明從中看到莫大的悲傷。“他的全部身家都在我這兒呢。”
大周的少年名將白有多厚的家底,世上除了她莫琦華,怕是無人能知道了。
莫琦華想到那個人最後一次出征之際,正逢他們二人訂下婚事。
已經成名白家將軍白羽哲親手將代表他身份的兩件信物交到她手上,其中一樣是鎮北軍的半塊虎符。外人隻道白羽哲修羅冷麵,卻不知他心底也是有柔情的。
幸運如她,得了他全部的柔情,此生無憾。
“笑笑,若是有人願意為你付出他的全部,我就將你嫁給他。”莫琦華鄭重地對雲嵐道。
這神一般的轉折,雲嵐不知師傅怎麽就將事情扯到她的婚事上了,嘴裏倔強地道,“萬一那人麵如羅刹呢?”
說完,雲嵐趁著莫琦華愣神,拿著畫就跑出去。
回到雲府的霧嵐居,雲嵐卻想起司徒逸和那個叫柚衾的女子相處的模樣。忽然察覺,司徒逸都及冠了吧?怎麽還沒成親?
翌日,雲嵐看過賬本。秋嬤嬤適時來稟報,行李和護衛都已經打點好了。
雲嵐到前院一看,除了一輛特製的大馬車,還有整整齊齊地二十多個身著胡服,腰間佩劍的女護衛。
這些女子眉宇間透著一股子淩厲。靠近時,雲嵐還覺得有一股戾氣環繞其間,想來她們腰間的劍上沒少沾血。
“這一趟南陽之行,笑笑的安全就靠大家了。”雲嵐對為首的女子道。
那女子是她師傅莫琦華的三個女護衛長之一,盧秀茹。
“這是屬下該做的。”盧秀茹冷冰冰地回答。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與雲嵐關係不好呢。
比如茜草就一直覺得這些當護衛的姑娘,一輩子就虧在不會說話上麵了。
雲嵐不以為杵,徑直上了馬車。馬車裏空間不小,四角放著冰盆,鋪著夏日裏常用的竹編墊子。車裏擺設的東西也不多,實用為主,正好適合居家旅行之用。
盧秀茹在雲嵐上馬車之前,先看了一圈,暗暗點頭,下了馬車。小主子比居士好伺候多了,馬車裏的擺設都簡單了許多。掀起車簾看過去,一眼看穿,連個遮擋的都沒有。
此時見雲嵐上了馬車,盧秀茹帶著人在前麵開道,一行人就出了城。
草長鶯飛,正是江南好風景。估摸著時間還算充裕,雲嵐不急著趕路,隻讓保證每一日都能幾十到城鎮上歇腳便是。
盧秀茹做慣了在外奔波的活,一路上竟是從未讓一行人落得個在野外宿營的境況。
雲嵐對師傅莫琦華的佩服又多了幾分。
還未到五月,雨季就漸露痕跡。
盧秀茹一大早找上秋嬤嬤,“嬤嬤,今日天氣看起來不對勁,若是現在出行,路上怕是要淋半天雨。”
這一路都是女子,淋了雨怕是要不得,傷身。秋嬤嬤想到,“離南陽還有多遠?幾日能到?”
“若是天氣好,三天後能到。”盧秀茹冷著臉道。
“時間還算充裕,老身去給姑娘說說,歇息一天不礙事。”秋嬤嬤見還有七八天的空餘時間,放心地道。
正好昨日進雲州城的時候,姑娘還惦記著回來的時候好好在這城裏逛逛呢。
雲嵐聽了秋嬤嬤的回話,秉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加上趕了幾天的路,停留一天也能歇歇腳。
正午的時候,天公果然不作美,下起了綿綿細雨。
雲嵐從客棧的窗戶望出去,地上很快就濕了一大片。
幸好聽了盧秀茹的話。若是她們按照往日的習慣,直接出發了的話,這會兒定然是不知道在哪個山頭,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公子,先喝碗薑湯。”
雲嵐正聽著雨聲,享受著偷得浮生半日閑,忽然聽到旁邊的院子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茜草,你去看看隔壁院子住的是哪位。”雲嵐吩咐一直在屋裏看書的茜草。
茜草機靈地起身應下,出了院子找店小二打聽。
片刻後,茜草回房雲嵐道,“姑娘,這回倒是巧了,司徒公子正要去南陽談一筆生意,順便去拜訪回春堂的張老先生。”
雲嵐腦中回蕩著司徒逸接過柚衾手上酒盞的樣子,言辭間帶上了一絲不悅,“他不是說不去南陽嗎?”
“可能是事有湊巧吧。”茜草覺得司徒逸人不錯,有好幾次她遇到小麻煩,司徒公子都有幫忙解決。
雲嵐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了。這話怎麽是她能說的?她與司徒逸可是朋友,朋友之間應該相互理解才是。
幸好茜草沒多想!雲嵐慶幸地想到。
另一邊,安南見司徒逸一口氣將薑湯喝下,嘴裏喋喋道,“可算是趕上了,公子您要是再趕一夜的路,就是追上了雲姑娘,也沒精神跟雲姑娘說話。”
“閉嘴。”司徒逸沒好氣地道,“要不是你疏忽了,差點讓李大的老相好賴上你家公子,你家公子至於把自己折騰地慘兮兮地嗎?”
連著幾天晚上沒休息好,聖人也是有脾氣地。何況,司徒逸自詡俗人,俗人中的俗人。
安南嘴巴一下子就閉上了。誰會知道那位李大公子竟然會在他家公子的馬車裏下藥了!若不是酒樓的老板娘給他報信,他家主子這個虧說不定吃定了。
那柚衾姑娘,看李大公子的眼神兒才叫纏纏綿綿嘛!看他家公子的時候,就是哄恩客的表情,一點都不真誠!
不過,要是他家公子這回設計成了,李家大公子的庶長子或者是長女,就是一個青樓粉頭的孩子。
這個臉,李家丟定了!
下午雨終於停了,天空一片湛藍。
蒙頭睡了一覺的司徒逸精神奕奕地出了房門。安南早就打聽好了,雲姑娘這會兒出門逛街去了。連雲嵐逛了哪些鋪子,安南都一一稟報給了司徒逸。
雲州城不大,也沒有在天險關隘處,曆來經過的戰火有限,城裏很多鋪子保留了百年曆史。雖然不是些什麽上得了台麵的東西,趣味還是有一些。
自從開了一個繡坊,雲嵐就養成了一個收集各種圖的習慣。
雲嵐所住的客棧,掌櫃家有一個年級與雲嵐差不多大小的姑娘,生性活潑。雲嵐出門的時候,她就自薦給雲嵐引路。
雲嵐對雲州不大熟悉,欣然同意,給了小姑娘一兩銀子買脂粉。
“姑娘別看這個收拾鋪子不起眼,這家鋪子做的素銀首飾可好看了!”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給雲嵐介紹道,小臉興奮得紅撲撲地。
“哦?那我待會兒可要多選幾樣了。”雲嵐笑著道。現在她也知道,這個帶路的小姑娘眼光著實不錯。
進了鋪子,雲嵐一眼就看到微微發胖的老板娘一臉的和氣,認認真真地擦拭著貨架,仿佛那上了年月的鬆木貨架是她手心的珍寶。
讓雲嵐驚豔地,則是老板娘頭上的一支玉蘭花開的素銀簪子。
在遠處時,雲嵐還以為這老板娘頭上真戴著玉蘭花。
就衝著這一分手藝,雲嵐覺得,這一趟不虛此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