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不是不報,時候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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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裏寂靜的詭異,十來個人守在搶救室的外麵,卻冷冷清清的好似空氣都是冷冰的淡藍色。米筱晨被林斯睿抱在懷裏,距離張婉柔被送來這裏接受治療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米筱晨和林斯睿是在一小時前趕到的。
張婉柔被燒傷的地方雖然少,但是卻因為肺腑吸進了過多的有害氣體導致昏迷,其實攝入量最多的便是二氧化硫,按理說如果隻單單是樹木燃燒並不會出現這樣多的二氧化硫。
對此,林斯睿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下去,當日所有出現在片場人的行蹤都要在掌握之內,用於事後的調查。但是,卻依舊少了一個人的行蹤,那就是在幾乎在大火燃燒的同時就失蹤了的許泊然。
卻是心虛,越是膽怯,如果此時此刻他堂堂正正的出現在這裏,不管他是守在張婉柔的手術室外,還是侯在尹雪晴的手術室外,一時半會都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身上,但是他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失蹤。
睿智欠缺,膽量不足,猶豫不決,永遠都不知道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這便是米筱晨此時此刻對於許泊然的所有認知,沒有失望,隻有惡寒。
米筱晨看著仍在閃爍的‘手術中’三個字,隻覺得心裏沉悶的似要堵死,不管張婉柔當初是因為什麽選擇呆在許泊然的身邊,但是張婉柔必定是付出了真情實意,可是最後卻落個這樣的結局。
米筱晨想起在片場與張婉柔分開時,張婉柔唇角幸福滿足的笑容,還有那一聲柔情繾綣的‘泊然。’她隻覺得喉間都是酸酸澀澀的,不值得,真的不值得的啊!
眼眶幹涸的竟然連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晨晨…”這時,林斯睿輕聲喚她,她第一反應就是抬眸看過去,搶救燈熄滅的一瞬間,什麽恩怨,什麽情仇,都被希望張婉柔好好活下去的渴望所替代。
人活著才有一切,死了就什麽都是白費。
她被林斯睿摟著站起來,視野中是陳峰奮力跑過去的動作,好像被分解一般,每一步都是那樣的久,那樣的慢。
直到看到醫生微笑點頭的那一刻,米筱晨的眼淚刷的就落了下來,沿著臉頰砸在緊緊糾纏在一起的雙手間,染著火災留下的烏黑。
米筱晨隨著護士來到尹雪晴的觀察室外,隔著一層玻璃,隻覺得張婉柔的臉色近乎透明,黑白剪紙似乎都比床上安睡的她多出一分活力。
看著儀器上曲折的波動,米筱晨就恨不得將許泊然一把抓住,狠狠的打他一頓。
不管這場火和許泊然有沒有關係,隻要他還是一個男人,他怎麽可以在兩個他曾經口口聲聲說愛的女人生死未卜的時候,失去蹤影。
大火滅的還算及時,除去醫院躺在的二女一男生死未卜,根本沒有其他人受傷,更沒有麵目不清的屍體被人發現,也就是說他許伯然還活著…
“晨晨。”耳邊傳來林斯睿的輕喚,她死死摳在一起的雙手被林斯睿用指尖一根根挑開,然後被林斯睿分別握在兩隻寬厚的手掌中,“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生氣動怒,我相信經曆過這次的事情,張婉柔一定可以看清所有,對於她而言也無非是一件好事。”
“恩。”米筱晨輕輕點頭,如果經曆過這件事情張婉柔還沒能看清許泊然的真麵目的話,她就…她就要和張婉柔絕交,從此張婉柔的事情,她再也不管了!
可是…米筱晨將額頭抵上林斯睿的胸膛,輕聲歎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不,可能的。
“晨晨!”一道急促的女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高跟鞋鏗鏘作響,米筱晨越過林斯睿向後看過去,正是風塵仆仆的蘇沁。可是蘇沁的樣子卻好像比起她還要狼狽,平日裏一絲不苟的發型此時此刻早已散亂的垂在兩側,衣服大概是經過拉扯,領口處甚至有被撕裂的痕跡。
尤其是一雙唇瓣,隨著蘇沁的靠近,紅腫的越發清晰。
米筱晨的腦海中不好的事情一閃而過,她連忙越過林斯睿迎上蘇沁,可是意外的,她並沒有從蘇沁的眼神中看到一絲委屈,有的也隻是擔憂,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
就在米筱晨疑慮不解的時候,轉角處又走出現一個身影,竟是自蘇沁出院後再也沒有見到過的安灝廷。狼狽的程度和蘇沁不分前後,唯獨腫的地方不太相同,蘇沁腫的是嘴,而安灝廷腫的地方卻是左臉,隱約可見五根紅痕。
“柔柔怎麽樣了?我聽說手術很成功,她現在在哪裏,裏麵嗎?西山的火勢挺大的,我趕到的時候已經被封了,根本上不去,後來聽說你們在這家醫院我就感覺趕過來了。我…”蘇沁一把抓住米筱晨的雙臂,“你呢,你沒事吧,孩子呢,是不是都沒有事情?”
急促的語氣好像一口氣就想把一肚子的話都問完,眼看著蘇沁的臉越發漲紅,米筱晨連忙打斷她,“蘇姐你別著急,我沒事,孩子也沒事,柔柔手術很成功,現在正在裏麵接受術後觀察。”
“那就好,那就好,我都…”蘇沁後退的同時抬起手捂住唇角細碎的哽咽,“我都嚇死了。”
米筱晨伸手將蘇沁護入懷裏,用輕柔的力道安撫著蘇沁僵硬的背脊,“沒事了,已經沒事了。”米筱晨從沒有見過蘇沁如此失態的樣子,往日的蘇沁給她的印象是聰明智慧,神采飛揚,禦姐範十足。
今天在場的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是狼狽的,但是米筱晨卻覺得這樣的場景好美,美到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緊張的心情得到沉澱後,蘇沁從米筱晨的懷裏直起腰身,蘇沁想著她剛剛似乎發瘋的樣子,隻覺得稀奇。
想她在娛樂圈混跡多年,遇到突發事件,雖然做不到像林斯睿那樣自如,但是保持最基本的冷靜她還是可以做到的,哪怕是麵對安灝廷都沒有失去理智過,卻在收到西山失火的簡訊後大腦一片空白。
剛剛在西山山腳,如果不是安灝廷攔著她,恐怕她會和維持秩序的警察打起來。
想想也不過是幾個月的相識,原來在不知不覺間,情分已經深到想象不到的地步。
是啊,蘇沁突然伸手將米筱晨重新抱入懷裏,笑的說著,“是啊,我已經有了這樣重要的姐妹,其他的人有沒有又有什麽重要的。”
那邊正在靠近的安灝廷驟然一停,曾幾何時,總是將眼淚交給他的人,此時此刻卻寧願交給別人,也不願留給他一滴。以前玩笑的時候,蘇沁曾經說過,她雖然愛哭,但是她從來都不會為不值得的人流一滴眼淚。
他還問過為什麽,那時候的蘇沁隻是很簡單的回答他,‘為什麽,因為不值得啊!’
因為不值得啊…原來真的是這樣簡單…
沉重的腳步響在耳畔,蘇沁勾起的唇角沒有落下,卻染上淡淡的苦澀。
安灝廷決定訂婚的那個女人她見過,意外的發現竟然還認識。那個女人曾經在最初的最初就喜歡著安灝廷,久遠到那時候她和安灝廷還未戀愛,久遠到她還以為安灝廷隻是和她一樣,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練習生。
卻原來,安灝廷不是,喬明珠也不是。一個董事長最疼愛的兒子,一個總經理的掌上明珠,還真是般配啊!
“蘇姐,你…”米筱晨的視線在安灝廷的背影上打轉,那樣落寞的背影一點也看不出即將訂婚了喜悅感。一路上,安灝廷都是低著頭在走,好像在尋找他遺失的珍寶。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在重新在一起也不會是最初的那一個圓,裂痕修補的再完美,也總會有痕跡的。”
時間滴答滴答的走過,林斯睿和陳峰一起離開去處理事後的一些事情,而楚瑤則被陳峰勒令回家了,對於楚瑤而言,張婉柔僅算得上是認識,沒有米筱晨與蘇沁傷心也很正常,最起碼沒有重要到違抗陳峰的地步。
而米筱晨堅持和蘇沁輪班留下來照看,再次之前,林斯睿帶著米筱晨做了一個全身檢查,確認米筱晨沒有事情之後才安心離開。
這一晚,困倦卻也清醒,如果說米筱晨還能依偎在床鋪上小憩片刻,那麽蘇沁卻是徹底失眠了,腦海中反複的一幕幕都是她這些年與安灝廷在一起的畫麵,但是奇怪的是,所有的畫麵都是最美好的。
比如,她曾經坐在安灝廷車子的後座,和安灝廷一起出去郊遊,隨便的選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兩個人分著一個盒飯,那是她早起親手做的。
比如,她曾經和安灝廷說,我覺得現在好幸福啊,如果以後我們兩個人可以合唱一首情歌,那就更完美了。
還比如,電影院裏,安灝廷曾經問她,希望不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穿著阿尼瑪,開著勞斯萊斯來娶她。
再比如,她曾經在他的懷裏痛哭,那一次是她外出晚歸遇上了藝校門口的流氓,安灝廷為了救她折了兩根肋骨,生氣的罵她,再去小賣部打工,他就咬死她。
不知道是不是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是一個道理,終於決定要分開,所以記得的都是兩個人之間美好的事情了嗎?
這樣也挺好的,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最起碼還有這些記憶可以陪著她。這輩子,她都不會再結婚了…不能嫁給他,那就誰也不嫁。
作嗎?作就作罷!誰讓她就是過不去心裏的那一關呢…
“蘇姐,你去休息一下吧?”米筱晨攏著厚重的大衣從休息室走出來,走到長椅旁坐下,將蘇沁一並裹進來。“蘇姐,你和我說一說吧,我心疼你。”
“傻丫頭,沒什麽可心疼的,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遇到不一樣的坎,過去了就是幸福,沒過去也不一定就是不幸福。人生如飲水,冷暖自知。”
“你幸福,柔柔幸福,楚瑤那個小丫頭也幸福,我就幸福。隻是,我去旅行的計劃可能要提前了,之前還想著看完他訂婚再走,現在想想,不去了。快刀斬亂麻,當斷則斷。”蘇沁將大衣摘下給米筱晨裹好,她整個人則依靠在長椅上,看著醫院的天花板。“以後,和他有關的消息不用再告訴我了,那些報紙雜誌,我知道是你留在醫院裏的。”
“對不起…”米筱晨將大衣脫下,依靠在蘇沁身邊,然後將大衣披在兩個人身前。“蘇姐,你離開之後,要對自己好一點,別這樣苦著自己了,要是能遇上什麽好男人就把自己嫁了吧。”
“好…”蘇沁眼眸輕闔,卻不想這次竟睡了過去。
米筱晨小心翼翼的將大衣給蘇沁掩好,在這之前葉凝雪已經給她重新拿來另一件大衣,淡淡的冷香,看樣子應該是林斯睿留在醫院備用的衣服,有著他的味道。
“你幫我們在這裏看一下,我們馬上就回來。”米筱晨打電話找來一名護士,留她在這裏看顧著張婉柔,經過三個多小時的觀察,基本已經可以確定張婉柔脫離了危險。
“你要去哪裏?”葉凝雪跟在米筱晨身後,問道。“這個時候你應該休息。”
“我去看看唐翰,然後馬上就去休息。”就在半個小時前,米筱晨收到電話,守在唐翰那邊的工作人員告訴她,唐翰已經脫離了危險。
雖然當時烏黑一片,但是真正燒傷的地方並不多,按照現在的醫學技術完全可以做到不留疤痕。但是嗓子卻因為長時間的煙熏嚴重受損,恐怕很難恢複如常。
以後的演唱事業,大概是毀了。
米筱晨還記得當初在‘唱無止境’的大賽上,唐翰的聲音沉穩而有力,一首被改編的《雁門太守行》,他唱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他唱出了奮力一搏卻又改變不了喪城的淒涼,他唱出了軍臨城下的壓迫感,他唱出了讓人心緒澎湃的愛國情懷。
可是,此時此刻,他安靜躺在床上,還不知道他聲帶受損的消息。但是他睡的那樣安詳,舒展的麵容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疼痛與後悔。
米筱晨堅信,如果那時被困在火裏的人是她,林斯睿一定會為了她不顧一切的衝進火海,而她亦然,因為他們深愛著彼此。
但是,唐翰和張婉柔似乎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就在著火之前,她還問過張婉柔,是不是喜歡上唐翰了,那時候張婉柔還是語氣堅定的否定著。
可是這一刻,唐翰卻為了她不顧生命的衝進火海,米筱晨想,是不是她低估了人性中的善良,但是即使是這樣,她依舊覺得唐翰和張婉柔之間的關係不止是普通的認識。
身上驟然一緊,米筱晨笑著握上來人的雙手,冰冰涼涼的,側頭看去,是離開又回來的林斯睿。換了一身衣服,簡單的打理後,依舊是那樣的清俊無雙。
“走吧,回家。”林斯睿見米筱晨愣在原地沒有動顫,語氣微沉,“你守在這裏也沒有用,況且張婉柔已經脫離了危險,晨晨,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妥協了。”
米筱晨轉過身撫上林斯睿緊繃的麵容,“哎呀,你急什麽呀,我又沒有說不走。”她從林斯睿的懷裏退出來,兩隻手牽的更緊,“走吧,我們回家。”
“對了。”米筱晨邊走邊說,“我剛剛給爸爸媽媽打過電話了,他們讓我們明天回去一趟,我想了下,明天中午回老宅,然後晚上回家看我的父母,好不好?”
“你安排就好,隻是我可能不能陪著你,到時候讓小葉陪著你一起。”
“恩。”米筱晨回頭一看,葉凝雪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已經離開了,“你是不是以前訓練凝雪的時候特別凶啊,不然她怎麽一看到你就跑啊!”
“累不累?”林斯睿沒有回答,而是換了一個話題。“還好,累肯定是累的,隻是,噯…”米筱晨隻覺得身體騰空,轉瞬間她已經被林斯睿抱在懷裏。“阿睿,我不累的,你不用抱著我的!況且…”你比我要累啊…
“別動。”林斯睿突然低頭在米筱晨的唇瓣上輕輕一吻,“讓我抱會。”
米筱晨看著林斯睿的倦容,聽話的沒有再動,而是雙手環上林斯睿的脖頸,讓兩個人的身體貼的更近一點。
今天,他應該也是嚇壞了吧。“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米筱晨討好的在林斯睿的胸膛上蹭著。
“你沒事就好。”
兩個人走到大廳的時候,四周的人突然就多了起來,一路上三三兩兩的人和林斯睿,米筱晨打著招呼,就在米筱晨微微羞窘的時候,耳邊兩個小護士的議論聲,讓她的身體驟然一僵。
“是啊,麵目全非啊,你可沒看見,嚇死個人呢,到處都是燒焦的肉,那味道,你要是聞見保準你三天吃不下去飯。”
“哎呀,你可別說了,你說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想想也挺慘的,怎麽說當時也挺紅的呢,結果現在,嘖嘖…”
米筱晨抬起凍僵的眼皮,看著林斯睿深邃似海的眼眸,像是詢問,又好像早已經知道,“她們說的人是…尹雪晴…”
“恩。”伴隨著林斯睿似有若無的一聲恩,米筱晨一時間竟覺得連空氣中的消毒水味都變得令人作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