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珠的宴會就安排在公司食堂的二樓，倉促拚湊起來的菜肴算起來並不豐盛，但每個人心裏都是有那麽一點小小的激動。，x.人就是這樣，石秀珠在位的時候，行事嚴厲潑辣，大家都被折騰得不輕，多多少少有些怨言；但如今她人雖走，茶卻沒涼，因為大家都從她嚴格的管理中得到了足夠的好處。

    這如同一個高三的畢業生，作為學生時，或許會因為班主任的嚴厲管教而頗多怨言，但畢業之後多數人都會一笑了之。因為隻有在這一年中認真付出過的學生才會明白，老師對你嚴厲，是因為他太在乎你了，如果你根本就是爛泥，他也懶得把你扶上牆。

    有這麽個說法，關心一個學生，就嚴厲管教他，雖然過程很痛苦，但卻會讓他少走很多彎路；不在乎一個學生，就放任自流，這個學生將來成就如何，與老師無關；討厭一個學生，就要誇獎、縱容他，特別是在他犯錯的時候，愈是誇獎縱容，出了校門，闖的禍就愈大。

    大家對石秀珠的懷念也就基於此。石秀珠走了之後不少人才發現，這麽一個嚴苛的老總有時候也是蠻好的。至少不會在開晨會的時候唧唧歪歪灌半個小時雞湯……

    石俊濤叫來的人挺多，湊起來也有五桌；公司中午不準喝酒，所有人都是捧著飲料，唯獨石秀珠舉著酒杯。在座的很多人第一次看到石秀珠喝酒。在他們的印象裏，石總從來都是滴酒不沾，哪怕是街頭甜甜的江米酒，她也從來不喝一口。但今天石秀珠舉杯了，而且是……白的。

    公司食堂的庫房裏一直都備著酒，雖然用的次數少，但公司也難免需要待客。有時候“工作餐”不能沒有助興的東西，特別是這都快年底了，各種檢查將會接踵而至，不準備好各種口味的酒水，實在說不過去。而且私企老總們總有一些個生意場上的朋友，更少不了官/場上的交情，難免就會出現某某官或者某某老總的親戚，特別是大舅子之類的做點“小生意”，搞搞酒水批發之類的，這裏麵的門道大家都懂。對“榮澤”來說也不過就是一車酒和一間空房子的事，反正白酒隨便放都不會腐/敗變質，放不下了就找個理由作為福利或者獎品發下去……

    白酒大家見得多了，但石秀珠端起酒杯的時候，還是把大家嚇了一跳。把大家嚇一跳的事情還在後麵。嚐了幾口冷菜之後，第一道熱菜上桌之前，石秀珠先端起酒杯向全體敬酒。這沒什麽，而石秀珠也不含蓄，二兩的杯子一口氣下去一半。

    “我的天……”石俊濤目瞪口呆，“老姐，你這是要逆天啊……”

    石秀珠麵不改色，放下酒杯坐了下來，用紙巾掖了掖嘴角的殘酒，夾了一顆腰果到嘴裏嚼了兩下，然後才慢悠悠道：“遇人不淑啊！跟著小兵都學壞了……”

    “小兵？”石俊濤更詫異了。

    帥小兵嚇了一跳，舉起的筷子頓時僵住，動都不敢動。

    “小兵介紹認識的那幾個女的，一開始以為她們是女神，沒想到全都是女神經、女土/匪……”石秀珠繼續悠悠道，“三天兩頭就一個電話把我拖出去喝酒，灌醉了吐，吐醒了繼續灌，就沒安穩吃過幾頓飯，說是醉酒減肥法……這倆月下來，肥肉是沒了，這酒量也躥上來了……”

    “呃……維卡好像也說過……喝酒能減肥……”石俊濤道。

    坐在石俊濤身邊的維卡正捧著酒杯認真地喝著杯中酒，一臉陶醉。聽到石俊濤提到自己，也不管石俊濤說的是什麽，維卡就在一個勁兒的點頭，然後繼續喝酒。

    林雪菲則道：“話是沒錯了。酒精可以給身體提供大量的能量，中午多喝一些，到了晚飯的時候甚至不會有饑餓感。而且酒精的熱量攝入超標也沒事，因為酒精分解後的熱量不會變成脂肪儲存，而是通過各種方式排泄掉。所以你如果真的拿酒當飯吃，還真不會胖……”

    “那真是見了鬼了！”石俊濤不信道，“我怎麽發現好多酒鬼那肚子……起碼八個月！”

    林雪菲聳聳肩，指了指桌上的菜肴道：“不差錢的人，為了下酒，都會點好菜，你喝了半斤酒，再吃三兩肉，一下午的時間全都在消耗酒精，那麽三兩肉的熱量就隻好儲存起來嘍！再說了，有些人喝的是啤酒，和白酒不是一回事啊！你看看鄉間那些個喜歡喝白酒的老頭們，都是二兩白酒或者一碗米酒，下酒菜也就是幾個蔬菜洗幹淨切好了涼拌。喝農村小麥釀的燒酒，最好的就是糖醋浸的花生米或者就是切個蛋黃流油的鹹鴨蛋，能把人吃胖麽？你看看維卡，喝酒多，吃菜少，再加上平時也喜歡鍛煉，她的身材當然好！”

    還捧著酒杯一臉陶醉的維卡又聽到在提她的名字，反正這邊語速太快，她也聽不太懂，立刻又是猛點頭。

    林雪菲倒是覺得奇怪了，不禁問道：“維卡，這酒很好喝麽？”

    石俊濤道：“能讓維卡露出這種表情的，都是好酒。”

    “沒搞錯吧？這是本地酒廠的地瓜燒……”林雪菲不解道，“其他什麽原料都沒有，完完全全就是地瓜幹發酵釀的酒，雖然質量比不上純糧食酒，但架不住便宜啊！而且這酒烈性著呢，嗆嗓子，一般人喝不了……”

    石秀珠卻笑眯眯地說道：“再差的酒也架不住年份。菲菲你既然知道這是本地產的酒，你就沒發現，這種包裝的酒根本沒得賣麽？”

    “唉？”林雪菲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酒瓶和牆腳的箱子，隨後道，“頭曲啊，又不稀罕，怎麽就沒得賣了？”

    石秀珠回答道：“頭曲的包裝在十幾年前就換掉了，這個是老包裝。老包裝太難看，賣不動，換了新包裝之後酒還是那酒，價格貴了幾倍，反而好賣了。”

    石俊濤頓悟：“也就是說，這酒已經十幾年了？”

    石秀珠把酒瓶一轉：“老款的白酒包裝，會把出廠日期印在酒瓶商標的反麵，隔著玻璃瓶就能看到出廠日期。”

    幾個腦袋立刻湊到了一塊兒，果然，透過玻璃瓶，酒瓶商標的背麵用藍色墨水印著出廠日期。看到那一串數字的時候，幾個人都傻了眼。

    “姐，你喝的是錢啊……”石俊濤傻乎乎道。

    “這是奶奶輩兒的酒啊！”林雪菲道，“比我媽年紀還大……”

    石秀珠放下酒杯，解釋道：“當年爺爺和奶奶賺夠了錢收購國營廠清點資產的時候發現，國營廠的倉庫裏居然還堆了不少酒。一問才知道這些酒……”

    “這些酒都是有來曆的？”石俊濤搶著問道。

    “也沒那麽誇張，”石秀珠道，“也就是計劃經濟那幾十年，酒廠本身是不用愁資金的，反正虧了還有國家填坑；相反，為了證明自己努力幹活，就算經濟困難，吃飯都成問題的時候，酒廠也得製定一個比上一年更高的生產計劃。但是這麽多酒你得讓人買回去啊！產出來，沒地方去，後來統籌了一下，全市的廠子有餘力的都幫忙‘銷’一批。那年頭服裝廠是‘老國營’裏麵效益最好的，所以拿下的也就最多，可服裝廠女工居多，大家寧可選擇要糧票也不要酒，所以平時發發福利還有的多，就進了庫房，沒想到這年年都有積壓，資產清算的時候這些酒隻能按當時的出廠價來估算，說起來是咱們石家占了便宜。”

    說罷，石秀珠掏出鑰匙遞給石俊濤道：“咱們‘榮澤’老廠的位置你知道的吧？一是地皮值錢，二是這些酒都是寶貝，老一輩人說，陳酒不能搬來搬去，否則就壞了酒氣。所以老廠寧可出租、就算閑著我都沒賣。隻有碰上貴客的時候，我才會讓老馬到老廠那邊弄幾箱出來。現在這些都交給你了……”

    “我？”石俊濤愣住了。

    石秀珠朝維卡努了努嘴：“弟媳婦這麽喜歡喝酒，估計你嶽父和你大舅子也好不到哪兒去。而且這些陳酒也有大用處。碰上難纏的領導，拎上幾瓶走走門路，人家看在這酒的麵子上，也不會難為你。外人看來也就是幾瓶本地產的頭曲罷了，但懂酒的人都明白這些酒的價值。”

    “這樣啊……”石俊濤一想到可以討好嶽父大人，立刻開心地接受了鑰匙。

    石秀珠看石俊濤收好鑰匙之後，這才抓起酒瓶道：“我去敬酒了。”說罷，就離席。

    這一趟敬酒讓大家都看到了石秀珠生猛的一麵，五桌人，涉及到七個部門，石秀珠每次都是半杯酒，七個部門挨個兒下去，一圈下來，差不多八兩下肚。最關鍵的，回來的時候石秀珠居然步履正常，隻是鼻尖額角脖子在滲汗，其他沒有任何異常。維卡看到石秀珠這種喝法，兩眼都在放光。等石秀珠回到座位的時候，維卡立刻把杯子挪開，用麵前的小碗倒滿一碗，當著石秀珠的麵一飲而盡。

    “好！”一隻小碗怎麽說也有半斤，維卡這動作，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叫好。酒宴的氣氛頓時熱烈了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