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小兵聽了這話之後，連忙道：“我哪裏好！如果我真的很好，我就不會回原部隊了……”

    儲大龍立刻正色道：“你看你小子，還記仇呢吧？這事兒真怪你自己，心眼兒太實！你別誤會啊，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你走的那一天，師長在簽字的時候是怎麽評價你的麽？”

    “怎麽說？”林雪菲急忙問道。

    “‘可惜了這個好孩子！’”儲大龍道，“師長說了，你帥小兵各項考核雖然都不是最優秀的，但你這樣的戰友在戰場上是最靠得住的。師長他是從老/山前線上下來的，當時他們那個營反攻的時候都殺到老街了，活著回國的隻有不到八十個！這一路怎麽減員的？抓個俘虜，剛圍上去呢，手榴彈！抓個女的，沒穿衣服總安全了把？還能甩個手榴彈！打進村子咱們愛護百姓吧？那些個越/南娃娃，六七歲啊，也給你扔手榴彈！你當時說你看到我們前麵交火的時候你發現人質在我們背後掏出來的東西不對勁，所以搶先處決了人質，師長隻說了一句‘應該的’，可你後邊的話就不該說，更不該寫出來，你以為是演習就會沒事？白紙黑字，性質就變了，說到底，咱們還是‘人民的軍隊’，必須把‘人民’放在第一位！沒辦法了，為了政治影響，隻能讓你回去了！”

    聽了這話，帥小兵沉默不語，他是不清楚具體經過，但隱約已經聽明白，作為軍人，帥小兵的戰友和上級對帥小兵的行為並不十分反感，畢竟在戰場上，誰都不想自己背後有人捅刀子。但真實情況是，帥小兵好像傻乎乎地說了大實話，這就好比談起人生理想一定要說“事業與愛情”這樣才能顯得高大上，如果說“金錢和美女”雖然內容相同，但就是“庸俗”一樣。

    而林雪菲的理解則很通俗：當初自己確實錯了，錯在了不該多說。退伍之後經曆了這麽多的事之後她才明白，有些事能做不能說。婊/子要做，牌坊照立，要不然混不下去。

    儲大龍見兩人都不說話，笑了兩聲，寬慰道：“不過嘛，每個人的機遇不同，小兵你雖然退伍早，可你現在混得好啊！你現在還缺保安不？將來我混不下去了你怎麽也得給我個保安經理的位子吧？哈哈！”

    林雪菲撇撇嘴：“部隊雖然規矩多，但活得自在啊！”

    儲大龍愣了一下，隨後讚道：“弟妹見識不少啊！小兵這家夥不像話，談女朋友就好好談吧，怎麽能把女朋友當女兵似的瞎整呢？”

    帥小兵道：“部隊裏女兵也不少啊……”

    “那群女閻王誰敢招惹啊？”儲大龍立刻露出了心悸的表情，“‘蟒蛇’談的對象就是女兵，還是女兵的排長。嚇！那脾氣！放假倆人逛個街，到最後都能吵著回來然後幹一架。那火爆場麵！現在大夥兒都摸清規律了，隻要他們倆去逛街，兩個人手下的新兵妥妥地幫他們把場地打掃幹淨等他們回來幹架……”

    林雪菲和帥小兵兩人麵麵相覷。過了一會兒帥小兵才尷尬道：“其實我和菲菲也偶爾練拳的……”

    儲大龍怔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好哇！巾幗不讓須眉！”

    林雪菲這才問道：“隊長這次專程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儲大龍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嗯！來相親，跟你。”

    “啊？”帥小兵和林雪菲都愣住了。兩口子知道儲大龍絕對不是開玩笑，但也看得出來儲大龍完全沒惡意。於是都不說話，靜靜地等待下文。

    “是這樣，我嘛，被政委這麽一勸，也打算就留在部隊帶帶新人了，老家那邊不管了，我這級別已經夠部隊的經濟適用房，軍齡和級別也夠得上配偶隨軍，等房子到手之後爹媽接到省城住……”儲大龍嗬嗬笑道，“就這事兒定下來之後，政委就給給我張羅媳婦兒。介紹了好幾個都不對眼兒……”

    “原來我媽說的那個要找教師當老婆的軍官就是你啊？”林雪菲恍然大悟。

    “沒錯，是我！”儲大龍倒也坦誠，“不過現在相親對象都成了弟妹，不作數了！”

    帥小兵倒是細心，看了一下儲大龍的打扮笑道：“老大你今天壓根兒就沒打算把事兒談成嘍！就你這身‘裝備’，哪裏是相親來的，完全就是砸場子的！”

    林雪菲這才注意到儲大龍的穿著有些古怪。其實也談不上古怪，林雪菲在部隊看了這麽多年，都習慣了。部隊有規定，如果不是因公外出，所有人離開軍營都不準穿軍服。儲大龍不會談戀愛，進了特戰大隊之後又玩命練，有值班任務之類的都是搶著上，所以領導對他印象特別好；不過負麵效應就是，平時都都很少出軍營，在部隊名聲很響，見過他的麵的人不多。儲大龍農村長大的，城市裏的花花綠綠他都懂，但卻興趣不大，平時也很節省，衣服褲子都是穿到不能穿了才買新的，而且特別愛買牛仔褲和牛仔服，因為牛仔麵料磨破個洞照樣能穿……

    儲大龍身上這一套就是牛仔麵料的。帥小兵和林雪菲都是在服裝廠混了很久了，一眼就能看出裏麵的道道。市麵上小青年門喜歡的“洞洞裝”牛仔，實際上是一種水磨麵料，正兒八經的牛仔麵料做成之後，模仿洗衣機的搓洗，把某個部位反複磨洗之後直到破洞。這樣的破洞顯得自然。當然，自己動手剪破個洞，然後把洞口打磨成毛邊也不是不可以，在外行看來甚至節約了成本，但這裏頭差別大了。

    水磨（洗）麵料是模擬正常洗衣機環境慢慢磨出來的，費時費力費工，但摸在手上的手感很自然，厚薄變化很明顯。剪破洞之後打磨的就不同了。外行人完全不懂，內行人一眼就能看出笑話來。有些服裝品牌為了品質，甚至會嚴苛到水的礦物質比例、水的硬度、溫度，以及ph值都有明確指標，山寨的廠家根本不管這些。

    說白了，還是服裝的“製作工藝”問題。

    儲大龍穿的這套牛仔都是很多年前的老款式了，同樣是水洗到發白，但就連不會買衣服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個真的是“水洗”的！怎麽來形容呢，如果儲大龍結婚早的話，結婚的時候買了這套牛仔，洗成這樣了，起碼得等到孩子小學畢業……

    穿著這套衣服來相親的，不是來砸長子還能來幹嘛？批發市場幾十塊錢的地攤貨都比這個強，擺明了不想談！

    而林雪菲實在是太了解了，這位隊長同誌不缺錢啊，他現在算營級，工資不低的，食堂、宿舍都沒有要他花錢的地方。以他那尿性，放一天假，也就是一瓶白酒半斤花生米的消費，怎麽可能買不起衣服？節省歸節省，這貨也有一套名牌西裝，帥小兵隻見他穿過一次，還是到戰友家做客的時候穿的，這說明他不是穿不起，而是真打算把事情搞砸的。

    果然，儲大龍笑著道：“早知道弟妹就是那個‘女講師’，我還費個什麽勁兒啊！咱們師政委跟弟妹的姑父關係不錯，說是托政委幫忙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軍官，政委就想到我了。教師不教師的倒不是我提的，主要還是部隊裏的幹部總不能天天往老家跑，有了探親假才能回去；一些軍官沒夠級別帶家屬的就更不容易，兩口子整年見不著麵的多了去了。雖說誰敢碰軍婚誰要倒黴判刑，可咱們當兵的這麽讓老婆一個人受苦，心裏也不好受啊！娶個教師當老婆嘛……教師的寒假暑假仨月，加上咱們自己的探親假，兩口子在一塊兒的時間也不算短……”

    “原來是這樣……”帥小兵點點頭，“難怪周阿姨一定要讓菲菲回省城當講師，原來是打算讓菲菲當‘副團級’夫人。”

    林雪菲卻笑道：“看老大這表情就知道，我就算當了這講師，老大也不在乎。”

    “唉唉唉！不是看不起弟妹啊！弟妹是個大美人！”儲大龍立刻尷尬道，“就是我……嘛……那個嘛……”

    帥小兵和林雪菲都露出“懂了”的表情。

    “確定關係了沒有？”帥小兵先問道。

    “沒……”

    “那還不趕緊！”林雪菲立刻道。

    儲大龍立刻忸怩了起來，兩手在自己的鍋蓋板寸頭上用力地撓了又撓：“不好意思。”

    帥小兵和林雪菲再次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神裏狂奔的神獸。

    儲大龍看到兩人眼神不對，立刻解釋道：“是這樣，人家才二十三歲，還是城裏人，我這都快三十六了……我配不上人家小姑娘……”

    好麽，這一次狂奔的神獸直接在兩人心裏了。

    林雪菲除了歎息還是歎息，自己這老大吧，神經線條比較粗，男女關係方麵反射弧比別人要長。當兵那會兒一到休假大夥兒出去，一幫大小夥子都盯著人家姑娘的線條瞅，唯獨這老大盯著酒瓶的線條瞅。當時隊伍裏有個小兔崽子整天神神叨叨地給老大“看八字”，說老大紅鸞星如何如何，想盡辦法給老大旺桃花，奈何每次“作法”老大必然在訓練場上傷個“桃花朵朵開”。

    沒想到啊……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