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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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突湧,狂風大縱,眾人皆向天望去。
夕峭披散的落地黑色長發隨風狂舞,就如一條條激狂湧動的黑蛇,往前打在了輦車的柱簷上,頃刻纏繞在了柱子上。
不停搖晃的輦車刹那靜了,連被吹得嘩嘩作響的紗帳也停了波動,紋風不動地靜止著。
絡晷顧鳳他們都無聲,除了被風吹亂了心的趕車人與王府護衛,宮人等。
他們踉蹌地驚聲大叫著撤離,但哆哆嗦嗦走了幾步,發現一切都靜止了……
這時的天空當中,出現了張著大嘴,若隱若現的黑色長龍,它猙獰凶惡,張著的大嘴就像無底的黑淵,長長的胡須在天空啪打的聲響勝過雷電的淩厲。
剛發現風止了的王府護衛等見到此景,又大聲叫了起來。
絡晷等人隻是看著天空不動,過了一會,黑龍消失了,隨即,黑色的天空下起了大雨……
“你父親不敢現身,”大雨傾盆,夕峭收回眼,朝絡晷道:“如何?”
起風時就一動不動的絡晷這時接過了顧鳳懷中奄奄一息的孩兒,垂眼看著他孩兒蒼白的臉,淡道:“回罷。”
夕峭歎了口氣。
他飛至了前麵,縱馬趕路,王府等人看著他們轉眼消失在了他們麵前。
路上,流風看著先前活潑,卻突然之間一動不動了的絡棲好一會,才轉過頭,低著頭問顧鳳:“小公子怎麽了?”
顧鳳搖頭,“不知。”
見流風驚訝地看著她,她沉默了一下,又道:“他祖父重傷過他阿父,打中過他的神魂,他承了他阿父的傷,許是因著這個,他祖父能傷他罷。”
她兒承了他父親的神脈,天生返祖,隻是有了好的,壞的也一並承襲了。
她說得淡然,絡晷這時伸過手把她帶到了懷裏,把他妻兒都摟在了懷裏。
他妻隻是修行者,也就沒看到,剛才烏雲密布時天地間湧出來的黑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鑽進了他們孩子體內,而他同一時刻發出的護力軟弱無力地消失在了天地間。
看來他父親找到了對付他的辦法。
他抱著他們垂眼不語,神色絲毫未變,但流風的話去是問不下去了。
**
宮中,天空突變時,宸帝就在層層護衛之下站於了宮殿前。
很快,宮中禁衛軍統領就飛躍至了他前麵,快步向前一屈,半跪道:“魏興見過皇上,皇上萬歲。”
“怎麽回事?”宸帝揮袖,回頭看他。
“臣,不知。”
“你知道什麽?”
“臣沒見著那武絡族族長,臣帶去的二十禁衛,死傷十餘,”大風縱起當中,魏興的聲音越發大聲,“那人讓臣給皇上捎一句話。”
“說!”
“爾等螻蟻。”天空驀地就黑了,風聲中,魏興的聲音衝破了大風,傳到了宸帝的耳裏。
宸帝眼睛一冷,厲眼看向他。
魏興抬著頭,朝他點了下頭。
如果說逍遙王是宸帝手中的一把暗器,那魏興就是宸帝大殺四方的那把明劍,魏興跟了宸帝二十餘年,魏家一切皆是宸帝賜予。魏興是宸帝手中那顆隨時可用可棄的棋子,魏興也能把自己這顆棋子的用處發揮到極致,從不畏生死。
宸帝信他,也從不去辨他話中的真假,這時多問了一次,已是他相當憤怒了。
那話中的輕蔑讓他冷笑了一聲,對武絡族族長的猖狂也是有所認知。
相較之下,逍遙王卻冷靜了許多,當天空出現黑龍,所有人都驚恐看著那黑色的大嘴驚慌失措時,他在宸帝身邊冷靜地開了口:“皇兄,那是神族。”
他的話被風吹得高高低低,但還是落入了宸帝的耳裏,讓宸帝本來難看的臉色更是難看了起來。
逍遙王懂宸帝,但宸帝這時卻因身家性命受人牽製而怒不可遏。
憑什麽神族在他的凡間,他的國土上如此囂張?
也不過片刻,烏黑一片的天空下起了大雨。
“皇上,外邊冷了,您回宮歇息一會罷。”宸帝的貼身太監哆嗦著身體,提著腦袋上前說道。
宸帝揮了下袖,把他掃在了一邊。
逍遙王往後看了看,看到魏興,與他道:“魏統領,讓九門嚴管城門街道,驚慌者,殺,造謠者,殺,不用本王多說了罷?”
“是。”此等事魏興不知幹過多少次,他一直都是執行者,聞言一垂頭領命,快步離去。
宸帝在宮外一直站到雨停。
大雨過後的天空也逐漸放晴了。
宸帝的龍袍也被大雨打濕了,但這時沒人再有膽量前去勸他,他轉過頭,跟一直站在他身邊的逍遙王黯然道:“皇弟,朕不懂。”
“皇兄?”
“朕不懂啊,當年的太皇□□為何把我族的命脈交在了幾個流犯之手……”宸帝看著明亮起了天空喃喃道:“如今,吾等如螻蟻,任人魚網。”
哪怕他是天子,有真龍護身,在這等天相之前,宸帝也感覺到了他的無能為力。
生而為人,是何等的渺小。
“皇兄,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逍遙王聞言,長吐了一口心中的濁氣,輕聲道。
已過去,已無力回天。
再如何痛恨顧山族,憎惡顧山族的族長也沒用了,至少比起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的武絡族族長,顧山族的那個女族長,至少還能在她身上得到些東西。
她對他們有所圖謀,那是好事,還能周旋。
“是啊,過去的事了。”宸帝攏起手心,站在殿前,漠然地看著眼前已恢複清明的他的江山。
**
當晚,絡棲一直在睡,他從回程一直睡到清晨也未醒來。
他一直被絡晷抱在懷裏,顧鳳早上醒來看了他半晌,輕聲與他道了一句:“你醒來,呀呀背你出去玩。”
絡棲沒回她的話,顧鳳起身穿好衣裳,又走回了父子身邊。
絡晷一夜未睡,這時睜開眼,一向清亮幽深的眼睛血絲密布,他看著顧鳳微笑,抬頭摸了摸她的頭,“等晚上就醒了。”
“嗯。”顧鳳僅點頭。
“我父親還不能殺,”絡晷跟她解釋,“我現眼下拿不準,天道終歸會報在我身上,還是報在我們孩子身上。”
“嗯。”顧鳳又點頭。
絡晷笑了起來。
“我去找那個王爺。”顧鳳又看了看孩子,沒有多呆。
逍遙王很是奇怪顧鳳找他,但顧鳳找他也沒有多說話,僅是與逍遙王坐了一上午,喝了十餘盞茶,其中逍遙王多次開口,顧鳳也隻是仔細聽著,她聽得甚是認真,逍遙王這脫身之詞數次胎死腹,沒有說出來,就這麽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直到中午,顧鳳起身,逍遙王這才鬆了口氣。
顧鳳一告辭轉身就看逍遙王明顯鬆了口氣,又回過了頭。
逍遙王臉上的溫笑又頓住了。
顧鳳一反之前的默言,她淡淡道:“我夫郎在我們顧山的天宮裏得了不少好東西,你前去的木之境裏頭,也有不少,想來也不會差太多。”
說罷,她看著沉默下來看著她的逍遙王接道:“你見過的,就似我給你們的那些。”
她聲音不輕不重,平凡的臉上喜怒不明,淡淡然然,如風如水。
逍遙王看不透眼前這個麵目平常女子的想法。
她說罷,又轉過了身。
逍遙王看著她走了幾步,突然出聲,“武夫人……”
“嗯?”顧鳳略回頭。
“你來找我,是為何事?”逍遙王原子定終於把一直沒有清楚問出口的話道了出來。
“我不認識你,”顧鳳回頭看著逍遙王,“就過來看看你。”
“那你看清楚了?”原子定看著她道。
顧鳳搖頭,這一次她轉過頭,頭也不回去了。
她回了屋裏,候了半會,床上狀似睡著的父子還是一動不動,顧鳳又坐了一會,出了門去。
半晌後,與流風一同打坐的夕峭收回了抵在流風大榷穴的手,起身出了門,一躍至了屋頂中央,站在了迎風而站的顧鳳身邊。
“天道又變了?”顧鳳把吹到臉上的發拔到了耳後,開了口,又回答自己,“是變了。”
夕峭閉眼不語。
“時間很緊了是罷?”顧鳳輕歎了口氣,迎著東麵吹來的風,又問:“東邊是什麽樣的?阿郎哥說那邊都是水。”
“你要去?”夕峭開了口。
“嗯。”顧鳳看著遙遠的,陌生的,一望無際的東方道,“不知道那會有多遠。”
夕峭說不了再等等的話。
天道對誰都是公平的,對神,對仙更是尤為公平,血肉之軀要是淬練出長生不老之身,哪一個不經曆九九之難,絡家一家這一趟,是注定要走的,他們家誰都逃不過——要麽活,要麽死。
武兄再不願,也是逃不過的。
“你跟武兄說了?”夕峭睜開了眼。
顧鳳轉頭,看向他,笑了笑。
當夜,絡晷與絡棲醒來,絡棲吃飽喝足,抱著蛇蠍去找他阿娘,找了一圈,回來跟他阿父要阿娘,“呀呀?阿父,呀呀?”
絡晷滿臉蒼白之色,跟著他去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問茶花:“鳳姑哪去了?”
茶花茫然,“鳳姑說出城找點東西,現下還沒回,天色是黑了……”
她看著天黑的夜色也是憂慮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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