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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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八層地獄下,有一個穿著一身大紅嫁衣的女子,雙手被禁錮,承受著地獄裏十惡不赦之人才會承受的最高級別的絞心之痛。

    閻王問:“你知道自己犯下幾百條人命的罪孽嗎?”

    女子不說話,眼神裏透露出一種死絕。

    “大膽妖女,在本王麵前還敢放肆,來人,給我加大刑罰。”

    “啟稟閻王,這已經是我們十八層裏麵最嚴酷的刑罰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在這十八層地獄裏呆上一千年才轉世吧,本王倒要看看你一個弱女子是否能熬過這一千年,熬不過就飛灰湮滅吧。”

    一千年後過去。

    閻王想起了那個替人頂罪的女子。

    “這一千年過去,你可有什麽想法?你的夫君為你屠了幾百條人命,但自己卻讓你來替過,你難道不恨他嗎?”

    女子唇邊浮現出一絲冷漠又嘲諷的笑意。

    “難道不是因為你不敢抓他下來,才讓我頂罪的麽?嗬,堂堂閻王居然幹出這種冤枉人的事情,真是可笑至極。”

    女子哈哈大笑起來。

    閻王聽後並不生氣,眼神裏閃過一絲精光,反而是一臉輕描淡寫“哦?那你就投胎轉世去吧!”

    女子的眼角逐漸劃過一絲淚意,阿笙,這一世,我們不要再遇到了。

    這個女子就是,大婚之日被人推下懸崖,未婚夫君不見蹤影的阿歡。阿歡走過了奈何橋,渡過了忘川河中,來到了孟婆這裏。

    孟婆一如往常地慣例詢問。

    “你可還有不能忘記的人?”

    “沒有”

    “你可願意忘記心裏最惦記的人?”

    “願意”

    “那好,喝下這碗孟婆湯,從此前塵往事丟一旁。恭喜你重獲新生。”

    阿歡毫不猶豫地喝下了這碗孟婆湯。

    恰好此時,在偏遠地區一棟普通的農戶人家,一道微光閃過,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老婆,生了生了,是個兒子,哈哈哈,我老蘇家有後了。”一個樸實的山裏漢子在自家農院裏抱著一個剛出生皺皺巴巴的嬰兒,開心地對著屋子裏大喊大叫。

    嬰兒的眼睛猶如葡萄般大而有神,黑而明亮,顯得格外有靈氣,讓人一見就知道這是個很聰明睿智的孩子。

    可路過的鄰居聽見動靜進來一看,“這分明是個女兒呀,老蘇你是不是氣傻了喲?”

    一下子一潑冷水澆在他的身上,他把孩子隨手地扔在地上,“這怎麽會是個女兒呢,明明是個兒子啊。她肯定是個不吉祥的東西,我要把她送走扔掉,老天爺呀,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還我的兒子呀。”

    誰能夠想到,一個壯實的山裏漢子在自家院裏又哭又鬧。鄰居一看,就知道這女娃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唉,這麽可愛的女娃,也是作孽!

    生活是什麽呢,是一個人的年夜街頭,月色點亮的溫柔。

    孤獨是什麽呢,是繁華裏的漫漫長路,一個人沉默的走。

    萬籟俱靜的長夜,周圍響著合家歡樂的煙火聲。已經是半夜,在這團聚的日子裏,所有人都回到家和家人歡聚一堂。既有合聚,便也有離人。這個女孩坐在車的最後一排,已經來回坐了很多次,她的背影看起來很平凡瘦弱,卻給人一種獨特的空靈和靜謐感,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羽絨衣,戴著卡通的黑色針織毛線帽,梳起兩個麻花辮,把一張臉遮了一半,看不清她的眼神。極為普普通通,簡簡單單。又似乎肩上的白色羽毛弄到她的鼻子,她把耳機摘了下來,輕輕地撓了撓鼻子。然後戴上耳機把頭望向窗外,靜靜地發呆。

    雖然城市的風景從來沒有寧靜,但大年三十除外,家家戶戶把門關上吃團圓飯,熱熱鬧鬧,於是拋卻了城市的繁囂,昏暗燈光照射的147路車裏,一不小心就有月光溜了進來,顯得格外寂靜又孤涼。

    仿佛是到了終點站,車停了下來,司機師傅滿麵笑容地看著下車的女孩“小姑娘,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家過年呢?你父母不擔心的麽,我也要下班趕回去和家人團圓了,大半夜的,雖說是春節,但你回去時還是得注意安全啊。”

    女孩眼裏一暖,對於陌生司機師傅的善意,她感激地微微一笑,發出清靈的聲音。

    “謝謝”

    “哎喲,小姑娘你的聲音可真好聽。行了,我得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公車呼嘯而去,一陣轟鳴的聲音和汽油的味道。

    女孩閉了閉眼,本來以為車上隻有她一個人,沒想到睜眼時卻看見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站台前,她立刻心生警惕之心。

    可那個男子一直低著頭,沒有看過她任何一眼,反而是她,不停地在偷看人家。黑夜會讓人的膽子變大,她轉過頭去,仔細地注視,才發現他的氣質太過幹淨淡漠,舉止也安靜到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長的不是讓人驚豔的類型,卻很舒適幹淨,眉清目秀的五官恰到好處,如墨般漆黑幹淨的短發到了眉毛的邊緣,戴著黑色的鴨舌帽,低調而神秘。他微抬起頭,她才看到他似乎帶了一個口罩,隻露出一雙幹淨清幽的眼睛,像是罌粟,會勾引人。有那麽一秒,她的心被他勾了進去,忽然變得有些疼。他露出來的皮膚白皙清膩,在燈光下讓他看起來有種近乎病態的美,讓她不自覺地想起一句話,‘風景如畫,不及你眉眼半點風華。’

    正發愣時,卻發現他也在看她,但她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波瀾不驚的眸光,好似無欲無求,清涼如水,仿佛什麽也不在乎,卻又涵蓋著一種她讀不懂的含義。他給她的感覺,他是孤寂的,因為他眼裏的世界看不到任何人。

    此時,天空飄著小雪,他卻突然如墨般消失在黑夜。她回過頭去,一場空。隻能釋然地笑,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未必曾相識。也許他和她一樣,也是這個城市,找不到回家路的人吧!

    一個人走在蘇州的長樂橋上,昏暗的路燈照著她的影子,好像整個世界都被拋棄了。

    “喂,瀾歌。”她來到這座城市唯一交到的朋友。這座城市,大概記得她的隻剩下她了吧。

    “歡歡,你真的不來我家過年了嗎?我爸爸媽媽都把你當幹女兒對待,比我還親呢。你不來,他們會不高興的。”瀾歌一如既往歡快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嗯,謝謝。新年快樂。”

    蘇盡歡來這座充滿了濃墨書香,流傳著千古曆史痕跡的城市已經四年了。從她十八歲高考失敗,出外打拚以後,再也沒能回過家。不是不想回,而是已經沒有家了。

    掛了電話後,再次徒步於大橋,手機裏單曲循環的歌嘎然而止,短信裏有條未讀。

    “新年快樂,一年比一年快樂,一年比一年大紅,早日成大神。葉青天祝。”外加一個可愛的表情符。

    蘇盡歡忍不住笑了,葉青天總是不遺餘力地逗笑她。是什麽時候認識他的呢?

    大概,時光忘記了歲月,歲月成就了時光。

    在大城市裏麵想要生存下去,沒有學曆,沒有背景,舉步維艱。為了在這座城市尋找一處可以安歇的地方,蘇盡歡做過許多工作和兼職,各種各樣,人情冷暖她見過太多。直到現在,她成為網文界裏一個不溫不火的小神。

    等她回過神後,難得開玩笑語氣的短信已經發送出,“青天,新年快樂,早日脫單呀”

    “歡歡呀,你不知道我一直等著你把我脫離單身狗的深淵嗎?”

    他的語氣永遠像是在開玩笑,半真半假,以他上市公司總裁的身份,所有女的都對他飛蛾撲火般蜂擁而上,而她蘇盡歡有自知之明。

    她沒有再回什麽,因為不知道該再回些什麽。

    手機裏的歌跳轉到《存在》響起,

    多少人活著

    卻好似分離

    多少人笑著

    卻滿含淚滴

    誰知道我們

    該去向何處

    誰明白生命已淪為何物

    是否找個理由繼續苟活

    ……

    走到橋的盡頭,不過半刻鍾不到,蘇盡歡又看到了那個男子,他孤獨地坐在大橋底下的青石上,低著頭,應該是在聽江水拍打的聲音,安靜的跌入塵埃,周圍黑暗的環境成了他的陪襯,淒清孤落的風漸漸吹起。

    畢竟是淩晨了,黑暗籠罩了城市的燈紅酒綠,她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卻發現這次他抬頭和她對視了一眼,對她揚著一個月牙弧度的淺笑,不輕不重,既不會讓人疏離,也不會讓人親近。

    他好像在說著什麽,蘇盡歡沒有聽清,卻也沒有下去陪他吹海風的打算。

    幸運的人沒什麽不同,但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同。

    再好的,都會過去,再壞的,也會消失。

    周圍鋪了一層雪景,黑衣男子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良久,才拿出一把簫吹了起來,曲聲歡快。

    一千年,不長不短,阿歡,我終於是等到你了嗎?可這麽多年,你是否還記得我?記得那個不負蒼生,卻負了你的傅滄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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