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美酒與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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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到了深夜,但是教會依然被電燈照得像白天一樣明亮。
帶著些許的矛盾與彷徨,間桐雁夜踏入了這個號稱神聖的領域。
雖然對那些輕易就在祈禱中得到慰藉,從而感到安心的人類嗤之以鼻,但是在另一方麵又對這種明知道是假象也要尋找一個精神避難所的人們深有同感。
如果有人對他說人類在這個世界上受到的所有苦難都隻是神明對人類的考驗,那麽雁夜肯定會忍不住勒死那個人,好讓他提前去見所謂的神。
那麽,人類到底能不能得到救贖呢?
看著自己日漸腐朽的身體,雁夜對此不報任何期望。他甚至可以聽到蟲群在吞噬血肉、啃咬骨骼時發出的聲音。
還能戰鬥幾次呢?
還能活多少天呢?
如果想要拯救小櫻,就必須依靠聖杯的奇跡之力。
既然如此,雁夜是不是應該祈禱呢?
“開什麽……玩笑!”
雁夜並不是為了得到虛假的救贖而來到這個地方的。
在caster召喚出海魔的那天,他控製著berserker襲擊了archer,自己則是和遠阪時臣展開了決鬥,結果卻差點被對方的火焰魔術燒死。
當重傷的雁夜從樓頂跌落時,那個自信過頭的魔術師竟然沒有去核實敵人的死亡。
躲在一旁觀戰的綺禮並沒有上去補刀,反而對雁夜進行了治療,並將他送到間桐家門口。
今天中午,言峰綺禮突然跑到間桐家,和雁夜商量結盟的事。根據他的說法,璃正神父是由於遠阪疏忽而死,自己作為兒子必須為父親報仇,所才想借間桐之手殺死時臣。
雖然知道他這種說法很可疑,但是綺禮提出的條件對雁夜太有吸引力了,所以他來到了這裏,隻為發泄心中的怨恨。
懷著滿腔的殺意,雁夜推開了教會的大門。
柔和的光線照亮了禮拜堂,與這溫馨的氣氛相反,空氣像被凍結了一樣沉重。這讓雁夜有種進入了墓**的感覺,非常的不舒服。
不過,看到坐在信徒席最前列的人之後,他的大腦立刻就被怒火點燃了。
“遠阪……時臣!”
如惡鬼般的聲音從牙縫中漏出,但是沒有人回答他。雁夜將這沉默理解為那個魔術師的傲慢,於是他大步向前,縮短著自己和時臣的距離。
“我還沒有死,你感到很意外吧?在讓你得到應有的報應之前,我會無數次爬起……”
然而,時臣仍然背對著雁夜,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是為了讓我上當而放了一個人偶?不,不對……)
無論是梳理得一絲不苟的卷發,還是耳朵的形狀,都表明了那個人就是遠阪時臣。雁夜絕對不會看錯這個令自己恨之入骨的仇敵,他早已將此人的樣貌刻進了腦海當中。
雁夜警惕地放緩了腳步,慢慢來到觸手可及的距離。時臣依然沒有任何動靜,雁夜心中充滿了莫名的不安和憎惡,死死盯著他的後背。
“遠阪——”
雁夜向敵人伸出了手。
雖然本能地回想起了前天被烈焰灼燒的感覺,以至於身體顫抖了一下,但是雁夜仍然想扼住時臣的脖子。
然而,他剛碰到時臣,對方就像斷線的木偶般倒了下來。直到這時,雁夜才發現自己的仇敵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這一幕給他帶來了極大的衝擊,就像是被人用鐵錘擊中了腦袋。
曾經俯視雁夜的傲慢眼神,現在已經變成了充滿錯愕的呆然。關於遠阪時臣的所有記憶在瞬間湧上腦海,令雁夜的意識變得混亂無比。
“為……為什麽?”
他抱著冰冷的屍體,呆呆地站在禮拜堂中。間桐雁夜的心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甚至令他的人格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直到這個時候,雁夜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將複仇當做人生的目標,卻從沒想過將來要怎麽辦。因此,在目睹了時臣的死亡之後,他才會這麽不知所措。現在,雁夜已經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麽要和時臣戰鬥,甚至連參加聖杯戰爭的理由都忘記了。
接著……
“……雁夜?”
一個令人懷念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雁夜終於意識到有人走進了禮拜堂。他茫然地轉過身,完全不明白遠阪葵為什麽會站在那裏。
“先將遠阪時臣殺死,然後把間桐雁夜和遠阪葵一前一後地叫到這裏,真是太邪惡了。”雷利坐在隔壁的祭祀室中,玩味地看著禮拜堂中發生的一切。
“話雖如此,你不也是看得津津有味麽?”archer微笑著說道。
“我又沒說自己是好人。”雷利驚訝地說道:“難道你覺得我像個正義之士?”
英雄王一愣,隨即笑得更開心了:“哈哈哈!你這家夥,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言峰綺禮默默注視著外麵那兩人,不時地喝上一口酒。
雁夜踉蹌著向後退了一步,懷中的屍體掉在了地板上。葵失魂落魄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很長時間都沒有動彈。
“葵……我……”
她沒有說任何話,而是像被吸引的磁石一樣靠近時臣。雁夜被葵的氣勢壓倒,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被禮拜堂的祭壇擋住,看起來就像是即將受到裁決的犯人。
葵跪在地上,抱著時臣的屍體。雁夜已經無路可退,隻能默默地看著她。
為什麽她對自己這個青梅竹馬視而不見,為什麽她的臉上全是淚水,雁夜不能理解……或者說他不願意去想這裏麵的原因,所以才沒有說話。
自己明明發過誓的……為了讓心愛的女人不再哭泣,就算舍棄性命也在所不惜,所以才戰鬥到現在……
既然如此,眼前這個哭泣的女人又是誰呢?
雁夜無法接受她是葵的事實。
“……這就相當於把聖杯交到間桐的手上了。你滿意了吧?雁夜。”
雖然這個聲音很熟悉,但那充滿憎恨的語氣是他從未聽過的。
“我……可是,我……”
為什麽自己要被她責備?遠阪時臣才是諸惡之源,如果沒有那個人的話,一切都會很好。
為這麽這個家夥會死在禮拜堂中?這倒是雁夜想問的。
“為什麽……”遠阪葵自顧自地說道:“間桐家從我身邊奪走了小櫻,難道還不滿足嗎?為什麽要在我麵前殺了這個人……為什麽?為什麽如此憎惡我們?”
間桐雁夜不明白。
這個女人,為什麽長著和葵一樣的臉,還用葵的聲音向自己傾瀉著憎惡和殺意?
“都是因為……這個家夥,都是他的錯……”雁夜用顫抖的手指著時臣的遺體,說道:“如果沒有這個男人的話,葵、凜、還有小櫻都能幸福……”
“開什麽玩笑!”女人的麵容已經變得像惡鬼般恐怖,聲音也像地獄裏的陰風般冷冽:“你懂什麽!你……根本就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
“……啊……”
啪!
間桐雁夜的理性徹底崩潰了。
“喂~喂~喂~”看到他勒住遠阪葵的脖子,雷利戳了一下言峰綺禮,說道:“你不去救人嗎?在這個神聖的殿堂裏,怎麽能允許如此惡劣的事件發生?”
“神聖?”archer一臉詫異地看著雷利:“你確定?”
“教會是這麽宣傳的嘛。”雷利攤了攤手,說道:“雖然是虛假廣告,但也不能怪我。”
“……厚顏無恥。”言峰綺禮淡淡地說道。
“錯!是非常的厚顏無恥!”雷利和archer異口同聲地說道。
“……”
綺禮竟然無言以對。
另一邊,間桐雁夜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抓著的人是誰。
“……啊。”
他無力地放下雙手,葵倒在地上,昏了過去。失去冷靜的雁夜,甚至都沒有去確認一下她是否活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受驚的野獸一般,雁夜踉蹌著跑出了禮拜堂。
祭祀室裏的三個男人,從頭到尾看完了這場悲劇,沒有錯過任何細節。
“說實話,我有點失望呢。”雷利搖了搖頭,說道:“即興表演最大的看點就是意外性,但那兩名演員的表現完全在我意料之中,這就讓節目的觀賞性降低了不止一個檔次。”
“別那麽苛刻嘛。”archer聳了聳肩,說道:“這雖然是一部很無聊的肥皂劇,不過作為新人的出道作品已經很有水準了。怎麽樣,綺禮?你有什麽感想?”
“……”
綺禮默默地看了一會天花板,然後猛地拿起玻璃杯,喝幹了裏麵的葡萄酒。
雖然大概情節和自己所描繪的一樣,可這次是由活生生的人類來將其再現。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可思議。
沒有任何失誤。間桐雁夜和遠阪葵,都按照綺禮的指示,在他所安排的那個時間完美地來到教堂會麵。時臣的屍體這個小道具也充分發揮了它的作用。通過治愈魔術掩蓋了死斑,屍體的僵硬程度也進行了調整,所以他們兩個都沒能夠看出來這具屍體已經死了半天以上。
不過,既然是完全在意料之中的展開,應該也不會產生驚訝的感覺才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最後的一幕之後,綺禮突然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興奮。
如果非要說的話,也許是因為那一幕實在太過生動了吧。
剛才那幕悲劇並非電視上播出的虛假故事。雖然有綺禮的誘導,但那確實是人類本性的流露,是從靈魂深處迸射出來的光,那些無疑都是真的。那種鮮活的感覺,不要說預測了,甚至都沒有在他的想象中出現過。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吉爾伽美什的問題,綺禮重新品味了一下嘴裏葡萄酒的甘香。
對了,如果說有什麽令人驚訝的地方,這個酒便是其中之一。
“……到底是因為什麽呢。明明以前也喝過的……沒想到這個葡萄酒越品越有味道。”
英雄王微微一笑,說道:“酒的味道會隨著下酒菜的改變而產生各種出人意料的變化。綺禮,你好像已經找到了愉悅的感覺呢。”
“話說回來,你還不去救助那位女士嗎?”雷利提醒道:“這是神父的工作,工作!”
“……”
綺禮一言不發地離開座位,將空了的酒杯放到旁邊。之後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再這麽悠閑了。
在離開祭祀室之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空酒杯。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對那杯已經喝光的酒仍然有著一絲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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