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村後，李察忽然對流砂說道：“我發現神力好像比黑暗力量更適合製造痛苦。”

    “那是必然的。”神眷者淡淡地說道：“不在魔鬼擅長的領域中勝過他們，諸神又憑什麽與之爭奪靈魂呢？”

    就在這時，天上的雲層突然翻湧起來，露出一張巨大而模糊的臉，它的聲音滾滾而下，好似雷鳴：“我剛剛感覺到了什麽，那是來自深淵的毀滅與混亂，看來我有了尊貴的客人，你們到黑穀中央的痛苦殿堂來吧，我會在那裏歡迎你們。”

    說完，雲層上的巨大麵容就逐漸散去了。

    雷利微笑著說道：“我覺得咱們應該先去找布魯諾。”

    李察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埃辛疑惑地問道：“剛才那個家夥可能是黑穀中最大的秘密，難道布魯諾比它還重要？”

    李察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說道：“從規則的層麵上來說，是的。”

    埃辛一臉駭然，低聲自語：“規則的層麵，規則的層麵……”

    埃辛的驚駭並非沒有道理，位麵規則是一切力量的終極，隻有進入傳奇境界，力量才會強大到突破**的限製，開始接觸規則。除此之外，就隻有在某些特殊的時刻（比如生命樹晉階），才可能有限度地接觸到某些規則，但是接觸並不代表著理解和掌握，規則的複雜性遠遠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如埃辛這樣特殊的存在，亦是由於位麵意誌的眷顧而得以借用一絲規則的力量，表現出遠超普通神官的強大能力，但他依然會受到身體的束縛，不可能在這個等級就去解析規則。

    而雷利能夠提前進入解析規則的階段，那是因為他的靈魂足夠強大，身體也被亞莎之淚改造成了神軀，嚴格說來，他早就不能算是凡人了。

    正是因為知道自己和雷利的特殊性，所以埃辛才對李察的說法感到驚駭，難道這個少年也是特殊的存在嗎？

    布魯諾的住處在一個緊靠著痛苦殿堂的小村莊裏，問起“瘋子”布魯諾，這裏的囚犯們立即指向了村邊的一座小木屋，這座房屋十分簡陋，卻是用木頭做成的，在一片由黑色原石搭建的屋子中顯得異常醒目。

    李察走到木屋前，敲了幾下門，裏麵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請進吧，看來是有罕見的客人到了。”

    李察推門而入，看到木屋內的陳設很簡陋，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六個人一進來，就都轉不開身了，桌上有一塊黑色的方磚，但是這塊磚在這裏顯然是被當成紙在用，而筆則是一段燒硬的泥條，方磚上寫滿了數字和神文，李察走近一看，立刻知道這老頭正在推算某種規則。

    他顯然正走在一條非常正確的道路上：發現規則，建立體係，解析計算規則，然後才是掌握和運用，不過以李察的經驗來看，這個老頭用如此原始的方式計算規則，算上一百年也休想算出最外層的一點衍生規則。

    布魯諾是個老人，但他的身體依然健壯，眼神也很清澈，透露著智慧的光芒，哪有半點瘋了的樣子。

    雷利微笑著說道：“外麵的人都說你瘋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那是你們的看法。”布魯諾嗬嗬一笑，說道：“在其它囚犯眼中，我和他們太不一樣了，於是他們就認為我瘋了。”

    布魯諾深深地看了雷利一眼，說道：“你們能來到這裏，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就算是鎮國強者也不能在這裏久呆，否則就會變得和外麵那些人一樣。”

    雷聳了聳肩，說道：“那些黑暗氣息會讓普通人迷失，不過對我們沒什麽影響，倒是你能夠平安地住在這裏，讓人感到很意外。”

    “那是因為有一位朋友的幫忙，我才得以從繁重的刑罰中解脫出來，研究些東西，你們遠道而來，並且找到我，一定是有什麽想法吧。”

    雷利點了點頭，說道：“我們遇到了一位名叫托勒密的長者，他說我們的觀點很相似，並且建議我來找你，聽說你寫了一本書，不知道能否給我們看一下。”

    “你想看我的‘書’。”布魯諾特別強調了‘書’這個詞。

    “是的。”

    布魯諾並沒有回答，而是向窗外一指，問道：“這裏的事物，你覺得如何？”

    雷利毫不猶豫地說道：“在我看來，這隻是一種獲取資源的手段而已。而在大多數人的眼中，這是最深沉的邪惡。”

    布魯諾一臉震驚地說道：“這裏可是勇氣之神的領域，難道你就不怕神罰嗎？”

    雷利傲然道：“就算內安降下化身，我也能讓他有來無回。”

    一股無形的威壓在木屋中擴散開來，所有人都感覺到身上壓了一座沉重的大山。

    布魯諾一臉駭然地看著雷利，他敢肯定這股令人窒息的威壓是神威。

    “原來您是一位行走在人間的殿下。”布魯諾恭敬地說道：“我願意將這本書奉獻給您，但是請您不要小看內安的力量，特別是在這片土地上。”

    “你是說痛苦殿堂？”

    “是的，黑穀中所有的罪惡都匯聚在那裏。”

    “如此說來，那裏應該有會某個強大的怪物。”

    “那是您永恒的敵人。”布魯諾意味深長地說道：“當您看到他的時候，就會明白了。”

    李察看了看窗外，說道：“他看起來很沒有耐心，現在就派爪牙過來了。”

    窗外響起了某種野獸的嘶吼，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一些類似於獸人熊騎兵的武士正向這裏奔來，他們手裏拿著沉重的黑石武器，顯示出異常強大的力量。

    “我去把他們淨化了。”埃辛一臉怒容地衝出了門外。

    “瑞雯去幫他一下。”雷利聳了聳肩，說道：“我們繼續吧，布魯諾大師。”

    “那些是扭曲騎士，他們非常可怕……”布魯諾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愕然地閉上了嘴，因為窗外的吼叫聲突然消失了。

    瑞雯和埃辛回到了屋內，就像外麵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您的仆從十分強大。”布魯諾深深地看了雷利一眼，說道：“我的書就在這裏，請看。”布魯諾張大了嘴，然後雷利等人就看到他喉嚨深處亮起了一點金色的光芒，那竟然是純正的神力，這片神罰之地上到處都是黑暗與痛苦的力量，神力一旦出現，就會像遇到火的油一樣燃燒起來，直至耗盡。布魯諾顯然不是個簡單的人，在黑穀中居然還能夠保留一點神力。

    神力光輝中包含著無數畫麵，甚至有幾個不同的世界，每幅畫麵都有一個主角，那就是勇氣之神內安，這些畫麵串連了無數的神跡，從內安降生到他點燃神火，這段時間中發生的所有重大事件都曆曆在目，但是卻隻記錄到了內安點燃神火，創建神國的那一刻。

    普通人隻能從這些畫麵中看到故事，但是強者卻可以看到規則的印記。

    神力很快就消耗殆盡，光芒逐漸消失，布魯諾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身體也不再健壯，他用自嘲的語氣說道：“這就是我寫的書，可惜隻能讀一次。”

    “原來如此。”雷利點了點頭，說道：“這本書裏記載了內安代表的部分規則，雖然不全，但卻是他成神的基石。謝謝你，布魯諾大師。”

    “我隻是希望把內安推下神壇而已。”

    “這一天不會太遠的。”雷利站了起來，說道：“該去痛苦殿堂看看了。”

    在離開之前，雷利拿起布魯諾的炭筆，在那塊黑磚上刷刷刷寫下一排數字符號與神文，恰好填滿了磚上的空白，然後帶著眾人離去。

    看到那些符號，布魯諾渾身一震，視線再也離不開那塊黑磚，他苦思多年的問題就這樣解決了。這行數字打開了一扇門，雖然隻是開了一條很小的縫，但是已經能從這條縫中看到門後那廣闊的世界。那是一個無法形容的世界，對於普通人來說，它或許太過遙遠，但對於布魯諾這樣的人來說，卻是值得用一生去追逐的理想，不過這個世界真的太過遙遠，就算是他這樣的瘋子，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太過短暫，短暫到不足以觸摸到那個世界的冰山一角。

    布魯諾抬起頭，看向窗外，雷利等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他喃喃地說道：“也許，我應該找一個新的信仰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