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著手機的小小震動，想了想，開口：“阿姨，黎琛，我出去接個電話，一會兒就回來，你們先坐。”

    黎琛眸光深了深，閃過一抹複雜，“嗯，別走太遠。”

    “好。”

    掌心握著手機，蘇葉抬步出了病房。

    在慕寒發怒之前，蘇葉劃下綠色的接聽鍵，“慕寒，怎麽了？”

    話筒那側的慕寒心情實在不好，裝都不想裝，他剛看完他吩咐暗中保護蘇葉的人發來的微信視頻，當看到黎琛抱她，牽她小手她絲毫不反抗的時候，他臉都綠了。

    她怎麽可以那麽自然的拋開他跟別的男人親親我我，他還在家安安分分的等他回家呢，可等來等去就等到了這樣個結果。

    慕寒隻覺心硬生生被扯成了兩半，一半怒火衝天，另一半痛的撕心裂肺。

    捂著胸口，慕寒重重喘口氣，負手立於大大的落地窗前，俯瞰遠方，背景孤獨，充斥著絲絲哀傷。

    “慕寒。”蘇葉聽不見對方回應，又小心翼翼喊了一聲，“你還好嗎？有事啊？”

    “沒事我就不能找你是嗎？蘇葉，你把我當什麽？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嗎？”

    “沒有，你莫名其妙的，沒事我掛了，明天回去再說。”

    慕寒聞言，一腳踢在旁邊為哄蘇葉開心的小吊籃上。

    吊籃伏地很穩，並沒有倒，隻是猛地晃蕩不停，發出吱吱呀呀的雜音。

    蘇葉聽出慕寒情緒不對，隻以為他心情不好，畢竟他這人天天都是晴轉多雲，多雲轉暴雨的，“別鬧了，我不在家這兩天你好好吃飯，等我回去餓瘦了可不行。”

    慕寒忽略蘇葉的關心，更或者他不覺得那些話是關心，同樣的話，她也會和別人說，一想到蘇葉和黎琛去看望黎琛的母親，慕寒就覺得有塊石頭壓在心尖，壓的他痛苦萬分。

    “我不管你在哪兒，今晚八點之前，我必須要在禦景苑看到你，不然後果自負。”

    在電話裏很多事情說不明白，慕寒選擇暫時忍耐，先讓她回來再審問。

    “這…，這麽遠的路，再說我和曾涵沒逛完景點呢，明晚八點我肯定到家，行嗎？”說好陪黎琛母親用晚餐，吃過飯再趕路，三個小時的車程，八點根本到不了淮城。

    “不行，說到做到，不信你試試。”慕寒一點情麵不留，額頭青筋暴起，還想繼續利用曾涵在外麵陪野男人，她想的倒美。

    “我盡量吧，你記得吃晚飯。”商量不通，蘇葉索性先答應。

    她盤算著，六點吃飯，最晚超不過十點到淮城，到了家兩人麵對麵，到時候她哄哄慕寒，慕寒也就不追究這些小事了。

    結束通話，蘇葉發覺自己腿都軟了，慕寒那種冰涼的口氣簡直不是一句嚇人可以形容的。

    返回病房，蘇葉開始心不在焉，姚芸芳說好幾句話，她才恍惚的接一句。

    姚芸芳看看自家兒子，滿臉不明所以。

    黎琛也覺得奇怪，出去接通電話的功夫，蘇葉就變得滿腹心事，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你們倆等著，我去隔壁和張奶奶要幾個大棗，她們老家的棗可好吃呢。”

    姚芸芳為給他們倆一個說話的空間，特意找理由躲了出去。

    “阿姨不用，我們不吃，您坐著吧，咱們說說話就行。”

    “等著等著。”姚芸芳執意要出去。

    蘇葉沒攔住，隻好由著她。

    房間剩他們兩人，氣氛比之前更沉寂。

    黎琛盯著若有所思的蘇葉好一會兒，才問：“誰來的電話？什麽事？”

    蘇葉正思量著該怎麽提盡快回淮城的事，聽黎琛問，順勢借著坡往下滑，“黎琛，晚餐我們能早點吃嗎？吃完你留下多陪陪阿姨，我得和曾涵回淮城，我有點急事。”

    至於什麽急事，她不方便跟黎琛說。

    黎琛理解的點頭，她不說他便不問，在蘇葉這兒，他做事向來張弛有度，“行，我去和廚房說早開飯。”

    “嗯。”蘇葉彎彎唇，露出抹輕鬆的笑容。

    加快速度往回趕吧，不然那個別扭的男人還指不定想出什麽邪惡的辦法懲治她呢。

    晚餐，偌大的餐廳，一群男女老少其樂融融。

    蘇葉和剛來的時候一樣，不斷有人上前和她搭話，她依然覺得自己像個動物園裏的猴子。

    “小蘇，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你看哪道菜合你胃口？阿姨再去多盛點。”

    療養院的飯菜和學校食堂差不多，大家吃的一樣。

    “阿姨，不用那麽麻煩，我不挑食，隨便吃什麽都可以。”蘇葉話說的柔柔的，表現的懂事又懂禮貌。

    “這年頭長的漂亮又不難伺候的女孩子不多了，我們家小琛得多有服氣才找到了你這麽好的姑娘，你們兩個和和美美的，阿姨也開心。”

    姚芸芳伸手拍拍蘇葉的手背，臉上洋溢的喜悅證明很喜歡蘇葉這個未來兒媳婦。

    蘇葉心底劃過酸澀，她和黎琛是裝出來的，以後肯定分開，到了那一天，姚芸芳若知道他們是騙她的，那……

    她忽然不敢想姚芸芳得多傷心。

    “媽，飯菜都涼了，別光說話，我們吃飯。”黎琛出麵解圍。

    “好好好，你看我這壞毛病，自己不餓也不擔心別人餓，小葉子阿姨不夠細心，你別怪阿姨啊。”

    “不怪，阿姨你人很好。”

    憑心而論，蘇葉很羨慕黎琛有這麽位好母親，不像自己，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

    和和氣氣用完晚餐，蘇葉看看餐廳牆上掛著的大時鍾，已經下午六點十分。

    已經來不及了，就算她和曾涵高速飆車，也不可能在八點前抵達禦景苑。

    “阿姨，我們出去遛彎吧，順便有點事想和您商量。”

    “行。”

    太陽落山後溫度更低，姚芸芳搭了條白色的披肩，毛茸茸的皮草更顯她雍容華貴。

    華燈初上，療養院大院裏到散步的老人不少。

    走了一小會兒，黎琛徑直開口：“媽，小葉子家裏有事，她著急回家，我留下陪您，明天再走。”

    姚芸芳一怔，“小葉子要走啊？我還沒和她說夠呢，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和她說。”

    “阿姨，我改天還會來看您的，今天實在迫不得已。”蘇葉也不想的。

    “行吧，你們年輕人忙，阿姨能理解，那讓小琛送送你，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阿姨可不放心。”

    “好，阿姨我們先送您上樓吧，我不著急。”蘇葉硬著頭皮說自己不著急。

    “不用，樓下這麽多人，我想和她們坐一會兒，回房間孤零零的沒意思。”

    姚芸芳不經意間流露的孤寂令蘇葉眼眶一酸，明明兒子老公都在世，她卻獨自居住療養院，其中痛苦怕是無法言喻的。

    “阿姨您照顧好自己，我抽時間一定會再來。”

    “好，阿姨等你。”

    相處短短一下午，蘇葉滿是不舍與心疼。

    反觀身側的黎琛，滿臉鐵青，話語不多，似乎已經習慣了。

    兩人上車，黎琛負責送蘇葉到曾涵住的賓館，他擔憂的問：“你們兩個行嗎？什麽事非要連夜走，明天早起往回趕不行嗎？”

    “一言難盡，放心吧，到家給你報平安。”

    蘇葉執意，黎琛也不好再阻攔。

    五星級賓館的曾涵一臉舍不得，她花高價打算享受一夜呢，正打算鑽進超級浴缸泡澡時，蘇葉催她下樓的電話就來了。

    “葉子，咱倆住一夜再走吧，五星級啊，你知道我這輩子都住不了幾次嗎？付了錢走人，那不是傻嗎！”

    蘇葉不為所動，“不是傻不傻的問題，你想住五星級我回淮城請你住，要不帝都的總統套房也行，那兒的服務比這裏更好，這筆買賣你多劃算。”

    “說的好聽，你有那閑錢請我住總統套房？哄我玩的吧。”

    “我沒有慕寒有啊，他的錢買下帝都都不成問題，區區一晚總統套房，我不會賴賬的。”

    曾涵肉疼，不想走啊不想走！她的錢啊，能不能給她退回來！

    拖著拽著，兩人離開酒店。

    這回換蘇葉開車，因為曾涵窩在副駕駛鬧脾氣。

    “你看你，我見黎琛你不願意，我回去找慕寒你還不願意，你想讓我怎麽樣嘛！”

    “我沒說不讓你找慕寒，可如果你提前告訴我咱倆不在南城住，那我不就不浪費這冤枉錢了！”

    “艾瑪，等發工資給你報銷行不行，別提那點錢了。”

    “哼！”

    曾涵扭身背對蘇葉，視線朝著車窗外。

    靜靜生了一會兒氣，等冷靜下來她才想起問蘇葉今天見黎琛家長的情況，“他父母為人怎麽樣？拋開對黎琛的個人看法，他算正人君子，家教不錯，他父母應該也挺好的吧。”

    “他家庭好像很複雜，沒見他爸，他領我去療養院看的他媽媽，反正我覺得怪怪的，他媽媽很年輕也很聰明，不像有什麽病，不知道為什麽會住去療養院。”

    “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次幫完忙了，下次你最好遠離這種令人多想的事，心善是對，助人為樂也沒錯，但請你分分實際情況，別忘了你家有個超級醋王，他發起飆來可不是鬧著玩，會要命的！”

    “好了，萬事有我，就算被慕寒知道，我自己承擔，絕不殃及你這條池魚。”

    “嗯，慕寒饒得了你，但不一定饒我。”

    車子飛馳，三個半小時終於到了禦景苑。

    別墅上下燈火輝煌，隔著精致的院牆，蘇葉調皮的高聲叫門，“我回來啦，開門啊，有沒有人？”

    曾涵無語，又不是進不去，非折騰慕寒給她開門幹什麽！

    “慕寒，你在不在家？”蘇葉喊完才覺得不對，慕寒肯定在，燈還亮著呢。

    “慕寒。”又是一聲落地，別墅門赫然開了道縫隙。

    “呀，慕寒應該在客廳等我了，我進去了，涵涵再見。”

    曾涵深沉的搖搖頭，望著蘇葉的背影說了句：“自求多福吧。”

    下午的時候慕寒曾聯絡過她，她按照蘇葉的囑咐，告訴慕寒她們在石林看形狀各異的石頭，掛了通話後還給慕寒微信發了幾張她們的合影。

    她盡力說了善意的謊言，至於後麵蘇葉自己能不能圓，她就管不著了。

    大廳內，慕寒雙腿交疊而坐，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大腿，雲淡風輕的，好似什麽都不知道。

    “小寒寒，吃飯了嗎？一個人在家這麽乖啊，給我抱抱。”可能是做了個虧心事的緣故，蘇葉音調格外溫柔。

    挨他坐下，張開雙臂，眼見碰到慕寒的時候，他一閃身靈巧的躲開了。

    蘇葉撲了個空，嬌俏的小臉一下子紅了，她這麽主動，慕寒還不給麵子，好丟人啊！

    “小寒寒，你躲什麽？我知道我回來晚了，可是那麽遠的路，我和曾涵已經特別特別快的開車，不信你問曾涵，我們都算飆車了。”

    “嗬，問她？她和你穿一條褲子，怎麽可能跟我說實話。”慕寒側目直視，眸子清冷，泛著絲絲令蘇葉膽寒的情緒。

    “…。”一瞬間，蘇葉緊張不已，謊言好像被拆穿了，“慕寒，你不相信我，我好傷心！”

    “怪我不相信你？那好，我問你，你今天除了參加同事訂婚宴還做了什麽，有沒有做對不起我的？”

    慕寒耐著性子，忍著心底翻騰的怒火，他不想吵架，隻想要個合理的解釋，隻想蘇葉親口和他解釋，她不是腳踏兩條船。

    “沒有，寒寒，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不管什麽時候，請你相信我。”

    慕寒無聲的點頭，擱在腿側的大手緊緊攥成拳頭，沉默半晌，他將屏幕扣在茶幾上的手機轉過來，敲敲茶幾讓蘇葉自己看。

    屏幕是亮著的，中間大大的圓圈裏有個三角的符號，看樣子應該是一段播放完畢的視頻。

    “什麽啊？”

    “點開看看。”

    慕寒耐心十足，足的他都驚詫，那些恨不得扭斷她脖子的怒火在看見她那一刻消散的無影無蹤。

    “哦。”蘇葉二話沒敢說，拿過手機輕輕碰了碰播放鍵。

    畫麵開始流暢，開頭是他們剛進療養院偶遇院裏某阿姨，黎琛抬手抱她的時候。

    很長很長一段，包括她被一群人圍著，又被黎琛牽著和他母親上樓。

    視頻中，她笑顏如花，熱情的和每個婆婆打招呼。

    蘇葉尷尬的咬咬唇，原來慕寒早知道她在騙她，怪不得他催她回來，怪不得他諷刺曾涵和她穿一條褲子，怪不得他抱都不給她抱。

    客廳氣氛低沉，慕寒一瞬不瞬的盯著她，企圖在她臉上看出些什麽。

    許久之後，蘇葉喏喏的開口：“你監視我？”

    “是又怎麽樣？如果你光明正大，完全用不著害怕我的監視！”

    慕寒咄咄連聲，聲音滿是涼意。

    蘇葉垂著頭，關掉視頻繼而刪除。

    慕寒瞥見她指尖的動作，卻也沒阻攔，隻心痛的問了聲：“為什麽去見他家長，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隻是為了哄他母親開心，他母親已經兩年多沒開心過了。”

    “可那又跟你有什麽關係？你心腸那麽好怎麽不說去看看我媽，我媽還成天盼著兒媳婦呢！”

    “慕寒，這是兩件事，不要混為一談，我和黎琛什麽關係，你再清楚不過，舉手之勞的事情，我不幫過意不去。”

    “那我呢？扔下我不管你跟野男人走就過意的去？你知不知道今天早晨我媽為什麽打電話？”

    蘇葉沒吭聲，她又沒時刻監視他，哪兒知道他們家的事。

    “我爸病了，睡夢中直接休克，幸虧發現的及時，撿回來一條命。”

    慕寒自顧自說著，嗓音空洞，隱隱充斥著後怕。

    蘇葉驚訝的張大嘴巴，他家人生死關頭，她倒好，背著他偷偷去關心別的男人的母親，換慕寒的角度考慮，確實怪她無情無義。

    “我…，我不知道，對不起。”

    “不需要你道歉，我就問你一句，假如早晨我和你說這件事，你還會不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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