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外章 番外:樂邢向袁大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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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閔蒂番:

    這個時候已經是albert死後的幾個月了。

    樂閔蒂、黑貨、祥子,領著許多基地裏的其他成員,正在清剿albert家族的殘餘勢力。

    當然主要還是為了挖出這個家族許多不能為世人所知的陰私,並收歸己用。

    “喂,不是吧?樂子!”

    難得的居然能從一向鎮定有度的黑貨口中,聽到這種像是活生生見了鬼一樣的震驚口吻。

    樂閔蒂回頭聽了他的叫喚,也轉身向他所在的對麵那間房裏走去。

    見黑貨甚至連手中的煙頭都險些像是被什麽給嚇得快要脫手而出欲掉不掉的樣子,心中不由好笑。

    但是等他錯過前方黑貨的身體,而將眼前這間房內的情形盡收於眼底的那一刻,樂閔蒂立刻就不由得呼吸一滯。

    又詫異的掃了掃房間內另外的幾麵牆上,居然都是一層摞滿一層的類似照片。

    即便此時他也深知albert這個大禍害已經確實死透了,但還是無端的心中陡升一股寒意!

    實在難以想象,如果那家夥還活著的話...也暗自慶幸著,還好那家夥已經死了!

    不然照著這種情形,不說這間房內的牆壁以及天花板上了,即便是連書櫃中也是滿滿當當的眾多相冊,甚至他辦公桌內的抽屜以及辦公桌上所擺放的幾個相框,全部全部,都是不同時期沐晨逸的身影。

    樂閔蒂喉結艱難的吞咽了一下,然後心驚到隻能暗唾albert一句,“個瘋子!”

    之後所有的人手都開始加緊搜尋起這間房內的有用資料了。

    因為終於被他們找到了,原來這間外表不怎麽起眼的小房間,居然就是之前他們一直遍尋不到的那間“消失的辦公室”。

    隻不過一番仔細的探查之下,樂閔蒂等人卻並沒有從這裏麵找到什麽隱秘的信息。

    這時候黑貨下令,“再重新找一遍,包括哪怕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一定有密室,不然解釋不通!”

    樂閔蒂他們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之後大家又重頭到尾認真仔細的即便是連地毯都反複翻看了好幾遍之後,但結果卻仍然一無所獲。

    黑貨的臉立刻就有些煩躁的拉長了,撚著手中的煙頭慢慢琢磨著什麽。

    而這時候的樂閔蒂,卻看著東方的那麵牆壁若有所思!

    祥子見他這幅樣子,奇怪詢問。

    “有什麽好看的?不就是密密麻麻那小子的一些照片嗎?話說,你居然還不死心啊!”

    樂閔蒂被他問的有些皺起眉來,不過雖然也多少因為祥子話裏的意思而有些不耐,但更多的卻是對於這麵牆壁給他所帶來這種違和感的疑惑不解。

    沒有回答祥子的問題,而是緊接著就聽他開口說道。

    “將牆上包括天花板上的照片都扒下來!”

    眾人雖然一頭霧水,但想來樂閔蒂應該是有什麽樣的頭緒了,所以一行人聽了他的話,也沒有多問,而是幹脆利落的就紛紛又開始根據他的要求行動起來了。

    所有人手中動作飛快的同時,隨著房間內無數照片開始紛紛灑灑的滿天落下,卻隻有一麵牆壁的人手,拿那上麵的東西始終無動於衷。

    樂閔蒂看了眼那邊,發現果然就是那堵給自己感覺非常不自然的東麵牆壁。

    走過去,尤其是在兩邊的牆壁拐角處伸手探了一探,雖然感覺很是細小,但卻依然能讓樂閔蒂察覺到一些不規則紋路的淡淡凸起。

    樂閔蒂見這麵牆上的人,即便大家已經使足了力氣,但是卻仍然不能將這上麵看似再為脆弱不過的哪怕一張照片給揭下,看來果然很有問題啊!

    而其他方向的人員在察覺到這麵的詭異之處以後,大家就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而是轉向這邊靠攏過來看著熱鬧。

    隻不過樂閔蒂剛才交代所有人去那樣做當然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因此見狀又再度讓他們也回頭繼續自己剛才手中的任務。

    一開始大家還是挺不能理解的,因為覺得既然這邊已經發現了異常的話,那麽顯然他們另外三個方向再加頭頂一處就理所當然的是沒有任何問題了。

    所以再去興師動眾的浪費這麽多人力不就有些很是奇怪了嗎?

    但是直到他們其中的一人也於不久後開始驚叫,“咦?這裏的居然也揭不下來!”時,大家紛紛回頭看向他這邊,發現果然就像那人所說那樣。

    就見即便是他左腿蹬地作為一個支撐點,而右腳已經踹上了牆壁一邊欲要借力使力,然後兩手也是狠狠揪著一張照片的邊角,咬牙使勁的往下拉。

    卻即便連他的臉都已經因為過度用力而整個漲成了豬肝色,發現仍舊不能將那張照片給撕下。

    “看什麽看!還不快將每人所負責的區域內所有能揭下來的照片都先揭下來?其它的然後再說!”

    人們聽了才一瞬醒悟過來,原來東麵那堵牆是整麵都有問題,而他們另外的,卻是隨意的局部有問題啊!

    心底感歎一句,“領頭的不愧是領頭,見過的世麵多,連這都能給察覺到了!”

    可他們哪裏又能知道,樂閔蒂這次不過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而已。

    黑貨沉默著走過來樂閔蒂這邊,抽了口手中的煙,才不緊不慢的問他,“怎麽發現的?”

    其實之前他們也不是沒有奇怪過這裏滿壁都是沐晨逸的照片,也讓手下的人試著從這裏找出些門道來。

    但是因為照片真的是太多了,甚至一麵牆上你隨便撩起來一張看看下麵,都隻能無奈的發現下麵、再下麵,都還摞有無數的此類照片而已。

    加上albert這間房內,無論從什麽地方或者角落,你都能看到與沐晨逸相關的某些東西,所以黑貨他們也就隻能當albert生前其實就是一個神經病沐晨逸控罷了。

    “嗯...隻是感覺而已!”

    黑貨奇怪,“什麽感覺?”

    樂閔蒂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其他所有的牆壁上,有關沐晨逸的這些照片都是不分時間地點雜亂堆砌的,但是唯獨這邊,”

    樂閔蒂將頭衝著此時他們正麵對著的東邊這堵牆,“沐晨逸的照片卻都是某一年內的。”

    黑貨聽他這麽一說,然後抬頭也看了看那邊,發現確實如樂閔蒂所說的那樣。至於究竟具體又是哪一年的,自是不言而喻了。

    而再轉頭看一看其他的地方,一麵牆上,除了沐晨逸模樣已經基本長成青少年時候的照片以外,甚至還小部分的包含他更幼小時期的成長階段。

    不過考慮到這些的話,黑貨飽含深意的雙眼不由就又看了樂閔蒂一眼,但是也沒有開口再多說些什麽。

    說實話那些東西被夾雜在成千上萬張的眾多照片中,正常人根本是不會去專門察覺到這些的,而樂閔蒂...卻偏偏能看出來。

    兩人就這樣靜默不言的站在這裏,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直到不久後大家將這間房內全部都收拾出來以後,樂閔蒂看著剩餘的地方。

    除了東麵牆壁以外,另外三麵以及頭頂位置,都還在不同的地方剩下那麽一小塊不是空白的地方。

    樂閔蒂看了半天,就在周圍人都一頭霧水,就連黑貨大概也寄希望於他的身上而朝他轉過頭來的時候,樂閔蒂嘴角一抽,然後開口。

    “找人來吧,跟頭兒要個精通各門陣法的過來,我估計光靠咱們自己,是肯定沒戲了!”

    祥子最先不屑的開口,“切!真是白指望了!”

    樂閔蒂恨的牙癢,“真是對不住了啊,勞煩您對我有所期待了!”

    祥子卻也不怕他這煞氣樣,而是不再過多理會他,自顧自的轉頭開始給那邊打電話讓趕緊派個靠譜的人過來了。

    把樂閔蒂又是給氣得夠嗆,胸膛眼見已經開始在不斷劇烈起伏著了。

    讓看到後的黑貨,都不由跟著一直以來緊繃的十分厲害的神經也開始不覺放鬆下來許多。

    “哎呦,這可真虧你們能找得出來這麽些不對勁的地方!”

    兩小時後就火速趕了過來的一位他們的同行,見到此時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的這些地方,嘖嘖不斷搖頭感歎著。

    而聽了他的話後,祥子不懷好意的微笑著一句“可不是?有人就是天生眼力見兒了得,咱們這凡人,還真是難以企及啊!”

    樂閔蒂早就已經又恢複正常了,聞言,即便知道他這不過就是意有所指,但也僅是懶散的瞥了他一眼罷了,從頭到尾連聲兒都未出一句。

    引得祥子越發不滿的又是重重“哼”了一聲才算完。

    之後樂閔蒂他們一行人就見在這位同行的手中,不知他究竟使得是什麽樣的法子,總之就在他於某一麵某一點不過不斷翻拍又不同程度的指點了幾下之後。

    每一麵牆壁上仍然被保留下來的一小撮摞有照片的位置,居然就像受到什麽不明物的牽引一樣,慢慢卻也開始自發的,同時朝著該麵的某一處位置在移動了。

    甚至最後就連東麵完好的這堵牆上的照片也開始看似毫無規律的在彼此雜亂的交錯著。

    而等所有的這一切都停止下來以後,隻見東麵這堵牆上瞬間顯現出來的,即便是任何人都能看出它居然被拚湊成了完整的一副沐晨逸從頭部到肩部的肖像圖。

    樂閔蒂見狀又是沉了沉眼色。

    而他身旁這位後來才趕過來的同行,也在看到這些以後嘴裏呐呐,“這是零號家那位吧!哎呀,這albert...莫不是個變|態?”

    因為他們都是知道的,這人生前可是曾經好幾次害過甚至還想要幹脆殺了沐晨逸的。

    但是現在這房間內卻又是這樣的情形...真是想想都詭異非常啊!

    隻不過現在他都已經死了,誰也不能再知道他內心底的真實念頭了。

    東邊的整麵牆壁已經在人們還有些愣神的時候就漸漸的往後退去了,然後露出來的就是一條長長的深幽通道。

    裏麵的機關當然也是非常之多的,隻不過對於黑貨樂閔蒂他們這些早就已經幹慣了這種事情的人而言,想要一一破解,隻需小心一些多花費點時間,還是可以輕鬆辦到的。

    直到最後一眾人再從這裏出來的時候,收貨簡直不可謂不豐!

    除了已經將albert家族用來製作保護他們內部重要成員的那些仿佛無痛無覺類似於活死人的方法搞到手以外,甚至還包括其他許多特殊的秘法。

    離開這裏的時候,為了以防這裏還會往後再被其他人利用,樂閔蒂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特殊的房間,聽了上麵派下來的指令,將自己的雙管槍掏出。

    然後填充了一枚平時很少會用到的彈囊後,一個手指下壓打出,身後的這棟古老建築在屹立於此數百乃至上千年以後,便瞬間,被一片火海所吞噬了。

    看著眼前正熊熊燃起的噬天火光,樂閔蒂又想到那裏有關於沐晨逸的那些照片。

    在身後祥子一聲刺耳的大喊“樂子!”之後,樂閔蒂閉眼,然後轉身。跟著這次前來的大部隊,迅速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那個人,自己隻要記著就好!

    邢穎靈番: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放出來。

    在已經親眼見過了另外兩人是如何被那人殘忍折磨致死之後,自己究竟為什麽,又會被對方給放出來了呢?邢穎靈不懂!

    可是既然已經出來了,那麽她現在就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重新再去找到albert,那個自己深愛的人。

    但是為什麽全世界的人都在說albert已經死了呢?為什麽會這樣呢?不應該的啊不應該!

    他那麽樣的人...那麽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有一天輕易的就被別人給殺死了呢?

    邢穎靈獨自一人走在夜晚昏暗的街道中,即便距離自己出來以後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可是在知道albert已經死了的消息以後,自己就一直這麽渾渾噩噩的失魂遊蕩著。

    因為啊,除了他的身邊,自己此時又可以再回到哪裏去呢?

    她不知道,她...真的是不知道啊!

    抬頭望望已經淅淅瀝瀝正在不斷落雨的天際,邢穎靈能看到自己髒汙糾結在一起的頭發,能聞到自己身上即便經過雨水的衝刷後也仍舊不斷冒出的那一股股刺鼻的餿味兒。

    她就像個無家可歸的乞丐一樣!

    而實際上,她現在,可不就是一個乞丐嗎?

    身形已經消瘦到就連她的臉頰,都因為最近嚴重的營養不良而高高|凸起了。

    這段時間她一直都是走到哪裏就隨便的翻騰著哪裏的垃圾箱,甚至跟野貓野狗也還都搶過食吃。

    已經記不清了啊,她上一頓所吃的正常飯菜究竟是哪個時候呢?好像距離自己,十分遙遠十分遙遠那樣!

    邢穎靈繼續這樣漫無邊際的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巷中,而在路過某處明顯就像是貧民窟類的地方時,從身後一排排破爛簡陋的木板臨時所搭成的房子附近,突然傳來了一聲略帶遲疑的小聲呼喚。

    “姐?”

    聽著這再為熟悉不過的聲音,邢穎靈身形頓時僵了一僵。

    但是已經這麽長時間的獨自孤寂之下,即便邢穎靈心中十分糾結,還心頭留有許多許多的顧慮,最後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慢慢轉過了頭。

    看樣子自家小弟應該是出來倒垃圾的,手中提溜著一個膠皮筒,裏麵有些泔水,還有其他許許多多散亂的菜屑爛布之類。

    而對方見邢穎靈終於轉過頭來以後,看著她盤曲長發下半蓋著的那雙自己十分熟悉的眼睛。

    即便她此時的樣子有些人不人鬼不鬼,但卻還是能一眼就看出她就是自己那位已經消失了很長時間的親姐姐的。

    “真的是姐?姐你這麽長時間究竟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說道這裏卻又好像已經說不下去了,一個已經二十出頭的大男孩,卻一瞬就在邢穎靈的眼前,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之後兩人就在外麵閑話了很多,雖然天還下著霧蒙蒙的雨絲,雖然也不過就是她的小弟一直在絮絮叨叨不停說著她不見了以後家裏的一些近況,而邢穎靈最多也不過就是偶爾木然的“嗯”或者“啊”一聲!

    小弟見她這幅樣子,又兀自沉思著想了許多,然後才起身,慢慢帶著邢穎靈,回了之前他走出來的那間簡單搭建的木板房中。

    邢穎靈在進去以後,看著地上甚至連木板床|上也擺著的坑坑巴巴鍋碗瓢盆等物。這間落腳地,一遇到下雨季節,就會漏水的這樣厲害。

    想到本來自家過去的生活,雖然不算寬裕,卻也遠遠還沒有落魄到這麽淒慘的境地。

    並且自從...自從那以後,甚至還一度生活得多麽富足。

    可看看如今!

    終於無神的雙眼對此再也不能輕鬆做到無念無悲,緊緊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然後就見從一張簡單掛在中間的布簾之後拐出來一人,開口便是大聲的訓斥著自家小弟。

    “不過就是倒筒泔水而已,也用得著這麽長時間?一個一個,真是活閻王!不知我和你爸上輩子到底欠了你們什麽?到老了,不說能享享清福吧,居然還得這麽活受罪!真是,這日子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到個頭!”

    邢穎靈聽著她媽這麽指桑罵槐的話,更是自己隻剩皮包骨的兩隻幹枯手掌先就下意識的緊緊攥了攥自己的上衣下擺,一時間不知自己該怎麽來麵對自己的這位母親。

    而這時候已經撩起布簾徹底走出來的邢家母親,卻一抬眼就看到這麽一個黑漆馬虎連麵目都看不太清楚的乞丐的時候,先是著實被驚了一驚,“啊!”的一聲就尖叫了出來。

    之後等像是終於察覺到什麽一樣,怔了怔之後,卻又瞬間麵容開始扭曲。

    青了白,白了又青,終於在大大的胸中吐出一口濁氣之後。

    轉頭指著小弟就怒斥,“我說你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了啊?這麽髒的人也居然隨隨便便就敢往家裏領?你能知道她是有病呢還是沒病?”

    後來更是越說就越發怒不可遏,尖尖的一根手指恨不得直戳到了邢穎靈的腦門上。

    “裏麵本來就已經躺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了,你還再領回來這麽個莫名其妙的東西,你是成心嫌你老子再死的不夠快是不是?”

    小弟怎麽會沒有看出來他家母親根本是早就已經看清楚了對麵自己領回來的這人是誰之後,卻還這樣專門意有所指呢?

    臉上也是跟著白一陣紅一陣的。

    因為各種的事情,也不知該怎麽幫襯著自家老姐,隻能是小聲的呐呐開口,“嗎,這是姐啊!你別...”

    但那麵的邢家母親卻像是成心就要跟他作對一樣,或者其實根本就是想要故意的難為邢穎靈。

    誇張的一手半扣在自己耳朵邊,然後身體更加向著小弟這邊傾了傾,像是剛才因為風大沒有聽清楚小弟所說的話那樣,更加大聲的反問。

    “什麽什麽?你說什麽?”

    然後才裝作像是突然間反應過來一樣,“哦,你說這是你姐?你居然說這是你姐?你是不是腦袋被屎給糊住了?啊?”

    又戳著邢穎靈的腦門,“她居然會是你姐?是那個狼心狗肺隻知道追在一個外國男人屁|股後麵讓人家給草個夠的姓‘邢’那個爛貨?你是不是忘了她已經死了?她早就已經死了!”

    隨手抓起手邊的一個隻剩了半邊兒的水瓢就扔到了兩人的腳邊,嚇得小弟不由的跟著趕緊跳了一跳。

    而邢穎靈卻由始至終好像真的就是個死人一樣,完全不吱聲就這麽由著邢家母親對她破口大罵。

    “她早就已經死了!在她隻顧著滿世界追著一個男人跑,扔下我們老的老小的小,還有躺床|上眼見就快要死了的一大家子不管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說到這裏,邢家母親也像是已經累極了一樣,踉蹌了兩步後,才被眼見不好的小弟給兩隻手穩穩托住。

    邢穎靈見此,腳步下也是遲疑的一挪。

    而後看著對麵明顯氣色也已經不是非常好的自家母親,良久過後,在小弟把她慢慢扶到一邊小登上坐下,才喏喏半張著嘴。

    聲音粗噶的一句,“媽!”

    可是聽到她這聲的邢家母親,卻是先臉色蒼白的一個閉眼。再睜開時,眼睛已經又是一片平靜,冷淡的說道。

    “我不是你|媽,我也配不起當你的媽!你從哪裏來就再往哪裏去吧,我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而後抬頭,“如果你還念著些往日裏我們對你的半分恩情,就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麵前了。我和我家老頭子...”

    說到這裏聲音已經一片哽咽,“真的是再經不起任何的折騰了!所以就求求你了,大發善心的放過我們一家子吧!啊?要再讓那位佛爺知道我們跟你又相見了,指不定還會再怎麽折騰我們呢!”

    看著對麵的邢穎靈,“你說你究竟是圖個什麽?別人家的好女兒找男人哪個不是奔著享福去的?我和老頭子都快是半截身子眼見已經埋在棺材裏的人了,雖然從來也沒有指望你能大富大貴之後怎麽幫襯著家裏些,可是你隻要能嫁個疼惜你的好人家自己好好料理好自己,這麽一個要求不過分吧?”

    “可是你呢?究竟是誰讓你那麽不知羞恥的去傍著那些豪門不放了?你要真喜歡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家咱也什麽都不會多說,可是你既然喜歡一家,能不能就不要再心大的招惹另外一家了?”

    “我那時可真是傻,還以為你是有福氣居然找了袁總那麽好一個靠得住的男人。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居然是在幫著另外一家人來自我作踐的對付人家?你也不想想,人家袁家那麽勢大,是咱們一個平頭小老百姓也能隨便招惹的起的?”

    說道這裏,也許是想到了許多不怎麽光彩的事情吧,邢家母親聲音已經帶著些哭腔了。

    “我和老頭子即便打小沒能怎麽把你這個女兒富養著,可是也沒虧了你一分半點兒吧?是缺你吃還是短你穿了?怎麽你一個本來學校裏也是品學皆優的好女孩兒,長大就變成了如今這麽個下作樣了呢?”

    “說什麽情呀愛呀的,可是你的家在哪兒呢你究竟懂不懂?就為了那麽一個男人,你居然連家裏這些老小都顧不得了?

    你爸他辛苦了大半輩子那時候還躺在醫院病床|上半死不活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沒有想著他半點兒過去對你的寵對你的好啊你個下作的臭丫頭片子?你竟然讓他臨到死了都不能多舒坦再好好活上那麽幾年!”

    邢穎靈被自家母親這樣好一頓的疾言厲色之後,麻木的心才終於開始緊跟著一抽一抽發疼的厲害。

    緊緊攥著自己那裏的胸口,感覺一時間就連想要大口喘氣都尤其費勁。

    邢穎靈大張著自己的嘴,然後拚命的吐氣吸氣。

    直到覺得自己肺部終於沒有那麽空落落的難受非常了,才抬起頭看著對麵那位比起過去自己眼中的母親已經更加蒼老上許多的憔悴女人。

    本來還張嘴想要再開口說些什麽的,可是突然卻聽從布簾對麵瞬間傳來的那聲聲撕心裂肺的費勁咳嗽聲。

    所有的人都是一驚,然後邢家母親率先反應過來就踉蹌著快步跑了過去,邢家小弟也緊隨其後。

    邢穎靈雖然心底有些害怕看到躺在那裏異常虛弱的自己的父親,但是最後腳步猶豫再三,也還是終於無論如何都抵抗不過自己內心的那股渴望,而邁步跟了過去。

    終於越過那張薄薄的白紅相間的格子布簾,一看就是用一張廢舊的便宜床單簡單改造而成的。

    但是雖然邢穎靈已經多少有了些心裏準備,可是當她真的親眼在繞過去之後看到木板床|上躺著的自己病老的父親那一刻。

    邢穎靈眼中的淚水還是情不自禁的就自動快速滴落了下來。

    因為該說那裏躺著的還能被稱之為人嗎?

    看在邢穎靈她自己的眼中,本來過去即便再是如何病弱,但仍舊身上還能有些肉精神頭也很不錯的自家父親,此時睜開的兩眼昏黃,甚至身體...幾乎已經就剩下了一副光禿禿的骷髏架子了。

    從來不會想到,即便她在這次被放出來之後也曾經還去過她們的家中找過自己的這些家人,當時在得知他們已經搬離了這裏之後,邢穎靈也從沒有想過居然會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導致他們如今的日子過得這麽淒涼。

    其實真的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嗎?邢穎靈不敢去深想。

    袁卜那樣的人,又是那樣的上|位掌權人,一旦在自己背地裏所做的那些事情被暴漏在他眼前的時候,如果沒有人能保她的話,自己會是什麽樣的下場?而她的家人又會不會因此而受到非難和牽連?真的沒有想到過嗎?

    邢穎靈頭疼不已的雙臂抱著自己的頭,深深的恐懼著。

    而這時候邢家老父睜開眼之後第一眼看向的居然就是最後麵進來的邢穎靈這裏。

    原來他在昏睡中就已經隱約聽到了從外麵傳來的聲音而已經意識到了什麽,所以這個時候他的清醒也不過就是因為他的這位女兒而已。

    但是就在邢家老父轉頭看向她這邊之際,邢穎靈也若有所感的隔著淚眼看著對麵。

    看見自己的父親緩慢而費力的抬了抬他的那隻手臂,然後雙眼漸漸睜大看著自己,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但是卻還什麽都來不及說的時候,就又是一陣像是要把自己肺部都給整個咳出來的咳嗽聲過後。

    邢穎靈眼見著他的樣子,就像是如同自己剛才那般,即便再是如何的盡量大張開雙|唇,但還是察覺肺部再難以接觸到新鮮空氣,好似一隻離了水後馬上就快要瀕死的魚。

    當父親的手臂已經沉重的落下,而他的雙眼卻仍然空洞無神的望著帳頂某處,頭也不由自主的向一邊歪下之後,邢穎靈看著這幕,驚恐的瞳孔都幾乎渙散。

    而等耳邊聽到母親和小弟震耳欲聾的痛哭之後,邢穎靈愣在一旁,前進不能,後退更是不能。

    感覺自己臉上又是兩股熱流正在無聲的淌下,邢穎靈終於禁不住心中的鈍痛,也張開嘴,用自己長期沒有發聲此時已經非常粗噶刺耳的聲音在哭泣著,一聲,更加高過一聲。

    而伴隨著她這樣的動作,卻才像是瞬間又把邢家母親給驚回神了一樣。

    邢穎靈看著自己的母親一下子轉過頭來,那雙通紅並含滿透骨恨意的眼神看向自己。

    讓邢穎靈感覺自己真的不再是她十月懷胎滿含愛意生下來的親生女兒,而是她的一個仇人一樣。

    邢家母親從趴跪著的那處迅速站起身來,然後兩隻手淩|亂揮舞著就朝著邢穎靈的身上打過來。

    邢穎靈被她推搡著不斷後退,即便她再是如何想要努力去揚起自己的脖頸,卻終於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的。

    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父親那張臉了,哪怕隻是再多一眼也罷。

    聽著耳邊母親已經恨極了對她再無顧忌的破口大罵,“你究竟為什麽要出現為什麽要來這裏?為什麽為什麽啊?這回你滿意了,將你爸都氣死了你滿意了?”

    直到最終已經將她整個身體都重重一推徹底推出了門外以後,外麵的雷聲隆隆,仿佛就在自己耳邊炸響的那般。

    在明滅的電閃過後,邢穎靈看著自家母親那對著自己的扭曲麵容,然後,

    “邢穎靈你就是個掃把星,你就是個注定要害死全家人的掃把星!我真後悔,真後悔當初為什麽要生下你?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想要說什麽,卻已經說不下去。最後看著邢穎靈的眼中一片灰白,邢家母親在轉身回頭之際,留給邢穎靈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她對邢穎靈所說的這一生之中最後一句話,就是,

    “你走吧!從此以後,我們與你再無瓜葛!我們邢家的女兒已經死了,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死了!所以,你走吧...”

    當之後邢穎靈被人給從那裏拉走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那時腦子裏、心裏都在想著的具體是些什麽。

    好像什麽都沒有想,卻又好像什麽都已想過了。

    “姐,姐...”

    終於回神,邢穎靈看著眼前自己的小弟。

    他之前哭過的眼眶這時候仍然通紅一片,但是緊緊握著自己雙肩的兩隻手掌卻也異常的溫暖,像是能一直暖到她的心坎裏去。

    認真的對邢穎靈說,“姐你聽我說,爸爸的死並不是你的錯。實際我們請的醫生前段時間就已經說過了,爸爸的...恐怕就在最近了,所以爸爸並不是被你氣死的。”

    小弟緊緊的捏著邢穎靈的雙肩,像是隻有這樣,才能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傳達給她一樣,並讓她相信,這次的意外與她真的無關。

    看著他努力想要揚起一個笑臉對自己說,“爸爸怎麽會生你的氣呢?你知道的,爸爸一直以來都是最為疼寵你的,所以姐,能在他...在他去的時候最後得償所願的看上你一眼,我想爸爸當時一定是非常滿足的。”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邢穎靈捫心自問。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可是她倒是寧願相信自家小弟口中所說的這些才是真的。

    不然的話,她不清楚,自己今後存活下去的意義還能有些什麽。

    手中被塞過來一個東西,邢穎靈木木的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看到各種顏色邊角的時候,意識到這些是什麽,邢穎靈詫異的抬頭。

    小弟笑著,“姐,這是我手裏的一些錢,雖然不多,但是你先用著。現在咱媽還在氣頭上,而咱爸的身後事,也馬上就需要當緊辦一辦了,我能給你的就隻有目前這些了。

    不過姐你等著,等著我以後有出息了,姐我就會去找你的。我一定會讓你和咱媽都能過上好日子的,總有那麽一天,我們還會在一起的,回我們的家裏,然後媽也會原諒你的。”

    半握著邢穎靈的手將她想要推過來的手又給推了回去。

    “姐,去南方,去我們老家的村子裏。那裏的人都認識你還能幫襯上你些,我們那麽個鄉下小地方不會知道這上京裏所發生的一切的。姐,去那裏,然後有一天,我會去接你的。姐你等我,等著我!”

    又將一把連傘麵都已經有些破爛開洞的雨傘遞到她的手裏,“姐,去吧!總有一天我會去接你,總有那麽一天!”

    邢穎靈看著那從自家小弟眼中此時又再度留下的兩行淚來,看著他在咬牙說完這句話之後,才費力的轉過頭,然後就著眼前的瓢潑大雨,濺著腳下的滿路泥水,而跑回了仿佛極其遙遠的那個木板房中,那個再不可能屬於自己的家中。

    直到他的身影已經徹底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邢穎靈卻仍然癡傻一般靜靜站在原地沒有動。

    佝僂著背脊,仿佛身上被壓著什麽她瘦弱的身體所不能承受之重一樣。

    就這樣雙眼空洞的遙望著那邊的某處,同時,眼中不知混著漫天的大雨,流下的又是些什麽。

    邢穎靈不甘心啊,她想要再去看自己的老父親一眼,即便是一眼也好。

    這樣,即便她就是當場被母親給打死了,她也心甘情願!

    而就在邢穎靈越來越堅定了自己那想要向來時路走去的信念,已經緩緩抬步的一刹那,這向前的一步還沒有來得及牢牢踏下。

    就忽然被不知從哪裏又是於何時早已經牢牢盯上自己的一群人,給捂著嘴綁了個正著。

    邢穎靈虛弱的掙紮著,想要回到那個家,重新回到那個本來之前她們四口都非常和樂的家中,可是卻隻發現不過是徒勞的虛妄而已。

    當終於自己的眼前已經開始一陣陣發黑以後,她的意識,也都消散在那片磅礴的雨夜中了。

    邢穎靈從昏迷中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身處一個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了。

    她知道這裏是哪裏,因為她曾經聽人說起過很多次這裏的“傳奇”!

    每天都在死人,死很多很多的人。

    但是卻也從來沒有因此而引起過任何的麻煩。

    仿佛死人這種事情,在這裏不過就是再為稀疏平常不過的家常便飯而已!

    這裏是一個不屬於正常人的世界,邢穎靈,就是被賣入了這裏!

    是的,被賣了!像個妓|女一樣,被賣了!

    賣到了遠在星國這端一條世界聞名的“暗巷”中。

    真的,成了一個人人隻要給錢就可以隨手招來的廉價妓子!

    邢穎靈已經不知道掙紮是什麽了,反抗又是什麽,或者逃跑?

    都是沒有用的!

    隻要進了這裏,除非遇到貴人肯把你贖出去,否則這輩子,即便連死,都隻能死在這裏了。

    邢穎靈本來就已麻木的心,在這裏的半年時間內,慢慢的,甚至就連最後一絲人類所應有的感覺都不再擁有了。

    痛苦是什麽?難過是什麽?絕望又是什麽?

    這些,邢穎靈通通都不再能懂得了。

    隻不過在每天好不容易得閑的空隙,邢穎靈掏出自己胸口處的一個小小布包,然後小心展開後,看著那裏的寥寥幾張紙鈔。

    那是那晚小弟笑著卻也哭著塞給她的,她醒來後這些東西卻仍然被牢牢攥緊在自己的手中,沒有被人拿走。

    雖然邊邊角角已經磨損破舊的非常厲害了,但是卻仍然還真實的存在著。

    邢穎靈嚐試著努力去牽起自己嘴角的一個弧度,好微笑麵對這些自己身上現在的唯一寶物,可是卻發現始終不能成功。

    她已經早就不會笑了。她的表情,除了那晚之後,即便在來到這裏之後第一次被逼接客的時候,也隻剩下無波無瀾了。

    隻不過她仍舊直到目前為止還好好的活著,就是因為她心中還存有的一個微弱信念。

    她始終記得那晚小弟不厭其煩的跟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那句,“姐,等我!”

    “姐,我會來接你的!”

    “總有一天,我會來接你!”

    邢穎靈牢牢握著手中的這些東西,而後又再次小心翼翼的將它們妥善保存在小布包內,才在外麵看堂的一聲大喊,“來人了來人了,接下來該是輪到誰了?”的時候,習慣而又麻木的站起了身。

    接下來,又該輪到她來接客了。

    邢穎靈看了看對麵胡子拉渣還光著個油膩膩圓|滾滾大肚子的黑胖外國男。

    如果換做以前,這種人她即便不小心看上那麽一眼的話,也會覺得這人簡直髒了自己的眼。

    可是現在,她卻已經早就習慣了來來往往這麽多的這種髒男人了。

    因為,隻需要花一點點錢就能嫖到一個尚還可以入眼女人的地方,在全世界,怕就也隻有這條最為臭名昭著的暗巷了吧。

    因為這裏的低廉!

    被嫖的人賣價低廉,而嫖的人,也同樣出價低廉!

    邢穎靈隻是麻木的,全程任由自己身上的那人隨意折騰。

    即便大多數時候這種社會底層的人多少都有些被生活的重壓所迫,而出現或輕或重的暴力傾向。

    甚至有時候就連她洗幹淨了這張唯一還能看的臉也被時常打的麵目全非再難辨認出來的時候,邢穎靈卻仍然是麻木的。

    隻是靜靜承受著這一切。

    她在默默的等待,等待總有那麽一天的溫暖,和光明。

    可是當幾年後已經被熬得眼見就快要離世的邢穎靈,在不甘心的仍然大睜著雙眼始終不肯咽下自己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她的人生,迎來了自己的最後一位客人。

    這位西裝革領禮儀優雅的男人,在來到自己麵前以後,先是衝著她友好的笑了一下,之後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或者多做什麽。

    不過就是搬了張椅子坐在了離自己這張床邊不遠處的一個位置,距離不遠,卻也不近。

    然後掏出公文包中的一摞資料,幹淨修長的手指撿著其中重要的部分,慢條斯理開始吐字清晰的在自己的耳邊給她認真讀了起來。

    是的,讀了起來。

    邢穎靈一開始還不甚靈光的腦子不知他這樣有身份的人突然來這裏究竟是為何?

    可是隨著慢慢當自己越來越聽清楚了他口中所念的一字一句都是些什麽意思以後,邢穎靈渾身劇烈的抽|搐著。

    蠟黃的麵色瞬間扭曲到了極點,再不能做到無動於衷。

    當等到對麵那人將自己所要念出來的事情始尾都已經確保全部讀完了以後,緊接著又是優雅笑著將手中一張非常清晰的圖片舉起,慢慢拿到邢穎靈的眼前給她看。

    而邢穎靈昏黃無神的雙眼也就在看到這上麵具體都是什麽以後,驚駭的大睜了一瞬。

    之後,便就這樣直|挺|挺大張著嘴,再沒有動作了。

    死不瞑目,跟自己的老父,何其相似!

    因為她最後的一道渺茫希望也都再不存在了。

    一切的信念原來早就在那個她離開的夜晚不久之後,就已經一無所有了。

    都死了!大家,都死了!

    那麽個髒亂困窘的環境下,再加上大雨連下了數日不斷,一不小心染了病,也是在所難免的。

    而染病後又無錢醫治,隻能靠自己本身的意誌強拖著,對於窮人來說,也是在所難免的。

    因此最後大家都拖不過,就這樣悲哀而又悄無聲息的病死了,也是...在所難免的。

    邢穎靈最後腦海中反複重播的,就是那個刻著自己全家人名字隻除了她以外的一方墓碑。

    原來他們都已經先於自己離開這個世間了啊!隻留下了自己,自己一人!

    一股洶湧的悲慟漫過心際,邢穎靈最後這一刻終於後悔了!

    她後悔認識了曾經自己最愛的那個人,後悔因為他而過分得罪了太多人!

    不然的話,不然自己的家人又怎麽可能都落到了這步田地呢?

    自己的母親果然沒有說錯,她就是一個掃把星,一個注定會害死全家人的掃把星!

    怎麽會不是自己的錯呢小弟啊!

    如果不是我的錯?你又怎麽會也先一步離開我了呢?

    本來你的才華之前都可以在世界名門貴校悠閑讀書了。可是那麽坦途一片的未來,卻因為我,因為我啊!

    悔啊,她怎能不悔!

    如果隻是自己一個人也就罷了,可是為什麽還要牽連到自己的其他家人呢?

    是啊,為什麽呢?不是早就已經注定了嗎?

    在自己也盲目的聽了那人的話隨隨便便就想要向自己本不該得罪的人出手的時候!自己,不是也牽連了很多無辜進來嗎?

    所以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嗎?

    這一刻,她悔啊!

    隻為了那麽一個男人,為了那麽一個從來不愛她也沒把她放在心上半分的男人,居然就這樣搭上了自己全家人的性命!

    其實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一直以來她都清楚知道的啊,那人不過就是利用自己而已,沒有對自己付出過半點的真心。

    是她太傻,才會以為終有一天自己能將那顆鐵石心腸給捂熱了,是她太傻,也太賤!

    最後一刻,刻在邢穎靈心頭的不過就是一個字,“悔!”

    向古懷番:

    又是從這個糾纏自己數年之久的夢魘中醒過來,向古懷疲憊的眨了眨眼。

    而後抬臂,緊緊擋在自己的眼前,去阻止那透過窗簾縫隙想要竄進自己眼內的刺眼光線。

    當時究竟是怎麽想的呢,才會選擇走上了那麽條不歸路?

    即便是已經到了現在,他也從來沒有能想明白過。

    所以硬要說的話,大概也就真的隻能歸罪於當時的年少氣盛了吧!

    最近一直以來都沒有怎麽睡好,想著這些,向古懷又沉沉的,慢慢合上了眼。

    反正所有的工作和通告目前為止都已經沒有了,所以自己剩下的時間們還很多很多。

    多到他完全想象不到的,可以隨心所欲去肆意揮霍。

    然後夢中的時間又再次回到了遙遠過去的某個時候。

    其實要說他那個時候的想法還是非常簡單的,沒有人認同和肯定,周圍充斥著的也幾乎都是對於自己的無所謂甚至不屑而已。

    所以不知從何時起,他心底那種總有一天想要高人一等,然後讓那些背地裏都不看好自己的人為他們曾經的輕視而後悔。

    一開始他也是真心喜愛演戲。

    因為不過隻是一個劇本而已,卻可以讓他僅在短短的幾月內便可以暢快領略不同人的不同人生,這在他看來是一件非常有趣並且了不起的事情。

    但是後來慢慢的,時間長了,幾年間的幾乎一無所成,即便與他合作過的導演都說他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說他演的很真也很有感染力,可是光是他們這樣說又能有什麽用?

    自己還是不能紅,紅不起來!

    隨著時間的增長,他也開始由一開始不過就是一個跑龍套的,後來到了可以演各種戲份也挺多的配角位置。

    可是最先頭明明隻是能出演某部自己喜歡的劇作就能滿足了,甚至當時還充滿活力的不需要自己的正臉一定要在鏡頭前露臉。

    但是人類都是貪婪的,欲望永無止境,永遠都不會被填滿。

    當慢慢的,他在電視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簡單的正麵鏡頭的時候,那一刻,他開始理所當然的想要更多。

    想要讓更多的人能看到自己的表演,想要讓更多的人能看到自己所詮釋的不同角色。

    可是每一次的得到之後,伴隨而來的,卻同時又是另一個更加日益膨|脹的貪求。

    直到最後,既然你們都說我有潛力,我表演的很好,那麽為什麽?為什麽不給我一個主角來當當呢!

    大概從那時起,他的心,就已經開始慢慢的在枯萎以後,然後卻開出了另一朵陰暗的花|蕾了吧!

    從前輕易就可以被滿足的日常,每一天都會充滿朝氣仿佛渾身有使不完勁兒的日常,漸漸地,就開始被這些越來越功利的黑暗欲望所吞噬。

    可是人生哪能自己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呢?

    因此當他感覺自己已經不再能被他所期盼得到的某種東西所滿足的時候,各種負麵的、陰暗的情緒,就漸漸爬滿了他的全身。

    他想要讓所有的人都能有朝一日看到他的好、他的完美,所以他隻知道,自己需要更多更多...更多的機會!

    “等”是什麽?他已經再也不想去懂了。

    也再不願意去為這麽個對於自己來說仿佛遙遙無期的敏感字眼,而再繼續虛度下去。

    既然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他真的需要給與相應付出的話,何況他已經慘痛的付出過一次了,那麽接下來的第二次第三次,再多幾次,又有何妨呢?

    他想要僅僅靠著自己的實力和本事,有朝一日能爬到峰頂的某一個位置,然後俯瞰眾生芸芸。

    然後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看,誰說我不可以做到!”

    即便是那個他所深愛的人。

    但是那時的自己不懂,即便自己憑著那樣的手段終於獲得了一個又一個源源不斷的好資源,也順便憑著日益|精湛的演技一步步被大眾所熟知和追捧的時候,又有多少個夜裏,他的身邊再沒有了一個貼心人的陪伴了?

    後來漫長漫長的歲月中,自己為此真正付出的、失去的,卻是自己本來唾手可得大抵一輩子的幸福!

    回首往事,說什麽靠自己,都是靠自己而已!但實際那真的是在靠自己嗎?

    難道他的那些所謂自己得來的機會,不也是靠著投機取巧而與別人交易換來的嗎?

    說到底,不也是靠著別人嗎?

    當時那人跟他說過的話至今還言猶在耳。

    “我不是假公濟私,而是真的認為阿懷你隻是缺少一個機會而已。所以你再等等我,最多不過一年的時間,到時候我就可以給你挑選一個合適的時機。隻要這麽一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一飛衝天的!”

    但是自己沒有理會。

    他以為那不過大概就是他的愛屋及烏罷了。整天口中說著自己多好多好,可是事實真|相呢?

    如果自己真的有他口中所說那麽好的話,為什麽自己一直以來還都隻是那麽默默無聞呢?

    原來如此啊!原來早就從不知何時起,他的心,已經開始不再相信自己了。

    周圍太多的質疑,連他自己,都漸漸跟著受到影響了!

    也或者當時他還有些從自己心底裏發出的不甘心,想著“憑什麽?”

    “憑什麽你這樣說我就一定要這樣聽你的!憑什麽,你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我的成功需要靠你來助我完成!”

    其實現在想一想,當時自己那種難看的心思,大概並非是一時的爭強好勝,而是壓抑到至今,他的一種懦弱的自卑吧!

    那人總是陪在自己身邊,即便自己後來因為工作而四處奔波,其實兩年內二人總共也真正沒能好好見得了幾次麵,更別說是熱切的溫存了。

    但是他卻也從來沒有在麵對自己時,露出過絲毫的不滿。

    他口中永遠都是微笑對自己說著,“阿懷,無論你想要做什麽,隻要你開心,我都會一直支持你的!”

    本來是那麽溫暖的人啊,可是自己把他搞丟了!

    當自己已經有一天終於站在了別人再難以企及於他的一個至高鳳凰時,再來回頭看,原來他的身後早就已經空無一人了。

    他當初究竟是為了什麽才想要這麽迫切的取得別人眼中的所謂成功呢?

    直到後來漫長而又數不清的孤寂歲月中,他才幡然醒悟。

    原來一直以來,他想要的,不過就是那人對於自己的誇讚或者認同而已!

    僅僅隻是為了這麽一個人而已!

    但是他卻完全搞反了,從最一開始,他的所有想法就都是錯誤的。

    那個人從來哪怕有過片刻的看輕過自己嗎?從來沒有誇讚過自己嗎?

    怎麽會呢?

    明明,他每時每刻都在對自己說著,“阿懷,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最耀眼的那顆星。”

    啊,原來從始至終,都不過是自己那可笑又可憐的所謂高傲自尊心在作祟而已!

    他努力爬到頂端的目的,也不過就是想要那人的目光能永遠隻望向自己而已。

    但是如果在此過程中,他就已經把他搞丟了呢?

    一切,都不過是與自己的本心背道而馳而已!

    昏昏沉沉直到睡到大晚上的時候,他才又晃晃悠悠重新爬了起來。

    隨便給自己下了一碗麵,然後打開電視盤腿坐在沙發前的時候,才發現上麵正在播放的,原來正是費爾電影節的紅地毯開幕式。

    手上的動作先是一頓,不過片刻就又回過神來,然後慢慢的扒拉著碗裏的東西。

    當看到沐晨逸居然拿獎的時候,向古懷看著這個仍舊樣貌不過就是個半大孩子的他,一時間心頭頗有些感慨。

    不過卻也發自真心的為他感到高興!

    埋下頭又是大口吸溜了兩筷子麵之後,聽到他的口中提及袁卜時,向古懷再次怔怔的抬起頭來。

    當看到電視上那人此刻正與別人緊緊相握的雙手時,向古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位置,感受到那裏一聲更加勝過一聲的有力跳動,輕歎一句,

    “原來,自己還活著啊!”

    那過去對於自己來說的自己人,卻原來早就,已經成了自己的別人了。

    隻不過,是自己放不下逃不開而已,不想承認!

    其實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他們兩人再也沒有任何可能了。

    畢竟自己與他是在那樣的狀況下分手的。而袁卜,又本是個在某方麵眼裏容不得半點沙的狠人。

    所以怎麽可能還會為了自己再回頭呢?

    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嗎?但是啊,卻仍然不願意死心罷了!

    實際在第一次知道他身邊居然有那麽個執著的人存在時,就已經預料到了不是嗎?

    袁卜那種現在已經除了沐晨逸以外完全的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大概,也就隻有那種心甘情願願意為了他而徹底失去本我的人,才能再重新將他的滿顆真心給收走了。

    也所以,自己才會相比較起其他人來說,更加針對於他罷了。

    當最後向古懷甚至聽到沐晨逸的口中居然還將自己歸之為是他的一位友人之時,向古懷沉默著,然後慢慢的咧開嘴笑了起來。

    真好哪,這個孩子。是真的很好!

    他活的一直都太過於簡單,並且幹淨。是與過去的自己截然相反的另一種生活姿態。

    所以讓他既愛卻也恨!

    隻不過對他的感覺雖然複雜,但是向古懷卻真心的,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破壞他、傷害他。

    這個世上,你的周圍總是需要認識那麽一兩個朝氣而又完全精神頭向上的人。

    即便不是多麽與之深交,但是哪怕不過是遠遠看著也好,這樣,你就不會有一天徹底墮落下去。

    想到此,然後拿起手機,迅速的撥通了對方的一個電話,又在那邊接起後。

    “嗯,是我。有關於那個投資案,我想要具體再了解一下,所以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對麵的男人笑的開懷,“喲嗬,今兒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我還以為你這次仍然會一口拒絕我的!”

    向古懷聞言在這邊低聲一句輕笑,“嗬,不過就是覺得我也該趁著現在還沒有完全不能動彈的時候,先盡快的再多攢些老婆本而已!”

    那邊那人聽他這樣說,先是沉默了一瞬,而後才幽幽一聲“老向啊,想通了就好,誰還心裏沒有那麽一道過不去的坎呢!”

    向古懷被他這樣忽然間的多愁善感給逗得笑的不行,因為這樣的腔調實在不怎麽適合一貫都隻知道嬉皮笑臉的他。

    掛斷電話,向古懷半坐起身體,又看了一眼最後映在電視中的那幾個熟悉人的身影,最後起身離開,慢慢踱步去了浴|室裏。

    嗯,身上這攢了好幾天一股子汗餿味兒的,也真是夠了!

    袁卜番:

    身邊有許多相熟的人都來問過自己,為什麽當初打從最一開始的時候起,他就看樣子仿佛已經是打定了心思願意將自己捧在手心的家中小孩讓給了華冷軒呢?

    袁哥問過,任空問過,甚至就連華冷軒本人,也有一天專門找來問過自己。

    但是袁卜一直都隻是淡淡的笑著,或者簡單的告訴他們不過就是自己曾經與姐姐的一個約定罷了。再多餘的,卻從來都沒有透漏過。

    還記得當年姐姐已經不顧父親的反對在嫁給那個男人以後,大概她當時已經發現了什麽吧!

    所以後來有一次在兩人相見之後,全程也沒有任何的異常,隻不過最後臨走的時候跟自己說了一句,“還記得曾經那位大師幫我和小晨算的那一卦嗎?”

    袁卜當時隻要一回憶起那位老人的不吉之言,就麵露不虞,“他那不過就是胡說而已,姐,你千萬不要當真。”

    但是那時自家姐姐卻有些悵然的看著院外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