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啊！這到底是為什麽?！”重樓不禁哀嚎。原本以為這次自己能大顯身手玩一把英雄救美的狗血戲碼，誰料人家根本沒給自己這個機會。

    先是讓佛祖羞愧遁走，後又一擊殺死李天王，奪得玲瓏寶塔，收掉這滿天的神仙！

    這是一個凡人能做出來的事嗎！就算自己要做到這效果恐怕也沒那麽容易吧?

    修凡上仙，我重樓真的真的服了，服得五體投地。

    “別嚎了，什麽為什麽不為什麽的，我現在隻想知道我師父被他們關在什麽地方。”子仙收起寶塔，讓它變作一柄簪子的大小，別在頭發上。

    自從跟著子仙以來，這種怪事經曆的多了，魔尊也有些免疫了。所以他並沒有問出“它竟然能變得這麽小”之類的話。

    “上仙稍待，我用搜魂*試試看。”重樓道。

    趁著重樓搜魂的功夫，子仙在這空空蕩蕩的大殿上四處查看。

    “咦?這是？”走到大殿中央的時候，腳下的雲霧緩緩散開，露出一麵直徑足有幾十丈的巨大鏡子。

    那鏡子中，有荒漠有平原，有森林有海洋，有山川有湖泊，包羅萬象。子仙一時玩心大起，用手隨便指了一個小山，隻見那座小山迅速放大，頃刻間整個鏡子都顯示的是這座山上的情形。

    原來這座“小山”一點也不小，實是一座高聳入雲、橫跨百裏的巨大山脈。山中綠樹蔥蘢，一條河流猶如玉帶一般在山穀蜿蜒而過，河中似乎有一些黑點，應該是船舶之類。

    忽見山腳處隱隱有火光，子仙忙指了一下那一處。隨著這一指，畫麵再一次放大。

    山腳處一個小村莊幾乎被大火吞沒，火焰燃燒的劈啪聲以及慘絕人寰的嚎叫聲不絕於耳。

    一隊士兵打扮的人騎在馬上，手持長槍，將所能看到的一切活物盡數挑死。

    當一個士兵要把一條棕色小狗一槍紮死的時候，一個小男孩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抱起小狗就跑。可是沒跑兩步，就被士兵追上，槍頭從小男孩胸前穿了出來。

    殷紅的血滴自槍尖上滴下，落在小狗的腦袋上。小男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僵硬地倒了下去。

    小狗嗚嗚哀鳴不已，眼中竟然隱隱有淚光。

    士兵低咒一聲：“小雜種，真是找死。”

    言罷複又狠狠一槍紮下，小狗淒慘地叫了一聲，倒在血泊之中。

    士兵走上前，將小狗的屍體拾起，回身喊了一句：“弟兄們，今晚吃烤肉。”

    子仙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心裏難受至極。她的手握緊又鬆開，然後手指顫抖著指向了另一個地方。

    昔日繁華的洛陽城，此時卻一片破敗荒涼。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片片落葉被殘風卷起。一個衣著破爛、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領著一個同樣瘦得隻剩皮包骨頭的小女孩，踏著血色的夕陽緩緩前行。

    穿過一條條小巷，二人終於在一個破舊的門板前停下腳步。

    男子略略猶豫，終究還是抬起了手。

    “叩叩叩。”

    片刻，一個滿臉愁苦的中年女人打開了門。

    “帶來了？”

    “嗯。”男子聲音像他布滿老繭的大手一般粗礪。

    女人從身後拉出一個黑瘦的小男孩，往前一推，哽咽道：“那就，換吧。”

    “怎麽是他？還是用他姐姐吧，好歹給你們老劉家留下點香火。”

    “你真是餓糊塗了，上個月，妞妞不是已經……”說到這，中年女人早已幹涸的眼睛竟又流出了眼淚：“你換不換，別等我後悔。”

    ……

    易子而食？！

    子仙心中已經震驚得無以複加。這種隻在傳說中的大災之年出現的情況竟然真實地發生在自己眼前。

    為什麽？為什麽？！

    難道天庭說的是真的？就因為自己放出了那些惡鬼，現在人間已經變成了修羅煉獄？

    子仙不死心地又換了幾個地方。所觀之處，要麽就是兵荒馬亂戰火綿延，要麽就是顆粒無收餓殍遍野，要麽就是瘟疫橫行孤墳千裏，要麽就是妖邪肆虐惡鬼食人。

    心髒如擂鼓一般狂跳，憤怒、悲傷、自責……一係列情緒如洪水一般將子仙吞沒。眼前的一幕幕如同最無情的鞭子，鞭笞著子仙的良心，讓她無從躲閃。

    “都怪我，這都是我的錯……我，是天下的罪人。”子仙手腳冰冷，頹然地跌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重樓搜遍了地府和天庭，也沒發現獨孤琴心的蹤跡。感覺到子仙的異樣，於是出聲詢問道：“修凡上仙，你怎麽了？”

    “重樓，我，我這次，真的錯了……”子仙顫抖道。

    “你說什麽呢？這怎麽會是你的錯呢？明明是那些神仙的錯！”

    “天庭是有錯，但是我卻把自己的痛苦轉移給了更多無辜的人……他們又有什麽罪過。”子仙痛苦地蜷縮於鏡子前，無盡的悔恨幾乎要將那本已千瘡百孔的心髒撐的爆掉。

    “你別這個樣子，你起來，起來啊！”重樓急道。

    子仙不語亦不動，隻是那眼淚卻一直流淌。

    那些畫麵一直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就像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夢魘。

    流淚，顫抖，好像自己能做的隻有這些。

    渾身冰冷。

    即使緊緊地抱住自己，依然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我是個罪人，我該死。”子仙心裏隻有這一個念頭。

    一陣渺遠的記憶驀然湧現。

    記憶中的自己一身紫衣，怒氣衝衝地闖進一座大殿之中，一掌將一個藍衣女子打得倒飛了出去，而後將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娃護在身後。

    一旁的白衣女子勃然大怒，握指成爪，狠狠向著自己抓來。自己揮劍抵擋，於是她就轉而抓向了自己身後的人。

    正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一抹嬌小的身影擋住了那一爪，瞬間被穿胸而過，鮮血染紅了她淡紫色的衣衫。

    那麽刺眼的鮮紅，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隱隱約約隻聽見一道如同夢囈一般虛弱的聲音道：“我好累，很疼，我想回家。”

    悔恨，無盡的悔恨和自責充斥著自己的內心。就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就讓一個鮮活的生命就此消亡。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墨子仙，雙手沾滿鮮血的你，又有什麽資格說自己問心無愧？

    一道白光從天際迅速飛落到了子仙的身體之中。那是承載了悔恨和悲憫的靈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