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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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月八日,大雪。

    周老三是成都城的守城士兵,因此在這天地茫茫一片白的鬼天氣裏還在這城樓之上守著。

    他的任務,就是看著在大門處檢查一切過往車輛行人。

    周老三喝了一口酒,長呼一口氣,在空氣中猶如一道白練。那酒被裝在一個葫蘆裏,喝了一口就放回了爐子邊繼續溫著,那是他們伍長花錢買來供弟兄們暖身子的。

    “三兒!喝好了給我遞過來!”伍長在箭垛邊喊道。

    “唉!來啦!”周老三趕忙提起葫蘆跑上城牆。

    伍長是一個四十歲的漢子,滿麵的風霜,戴著一頂氈帽在大雪中微微眯著眼,努力使自己的脖子往圍巾中再縮一點。看周老三提著葫蘆下來,僵硬的臉露出一絲變化。

    劈手奪過葫蘆,伍長灌了一口,搖搖葫蘆罵道:“你們這幫癟三,老子好心買壺酒給你們暖暖身子,我還沒喝就快見底了。”

    說著,又遞給身邊的人傳著喝。

    周老三媚笑一聲,可不是,這鬼天氣誰不想來兩口熱乎的烈酒?你一口,我一口,一葫蘆酒就見了底。但他知道伍長並不是真心罵他們,隻是意思他們省著點喝,不然喝完可就難熬了!

    “頭兒,您說上麵是怎麽想的?這麽大的雪哪有人會出門?咱都從早上站到現在了,別說是人,連隻狗都沒見,要我說,咱圍著爐子取取暖吧?”大風刮著雪花打在周老三的臉上,糙漢子都有些受不住。

    伍長翻了個白眼,甕聲甕氣的教訓道:“你呀,就想著偷懶,站個崗都不安生,想當年老子跟著將軍打蠻子,那可是一路打到高原上去了!就那也沒叫過苦,你叫個啥?”

    周老三眼睛一亮,“高原?高原的人是個啥樣?”

    “高原...高原的人自然是住在好高好高的山上了,這個住在這座山上,那個住在哪座山上......有啥好說的?”伍長本來就是吹吹牛,哪裏知道高原是啥樣?要不是聽說大將軍西征吐蕃高原回來,他還不知道高原這個詞呢。

    “那出門走個親戚還怪麻煩的嘞!難怪那幫蠻子總想來咱中原打秋風,肯定是覺得出門太麻煩。”周老三搖搖頭,晃掉腦袋上落的雪,大以為然的點點頭。半響,見伍長沒有搭理,又不死心的道:“伍長,要不咱回去烤爐子吧?”

    “回什麽回?”伍長不耐煩瞪了他一眼,無視沉默著用渴望眼神看他的一眾手下。“那萬一來人了呢?你負責我負責?萬一來了馬匪什麽的,咱們被剁了!”

    周老三一聽這話,背靠著箭垛搓著手不屑道:“還馬匪?這鬼天氣就是來一匹馬我都請大家一頓酒!”

    “真的?你婆娘不得抓你臉?”

    一聽這話,周老三立刻炸毛,跳起來大聲道:“我周老三說話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她一個婦道人家哪敢說閑話?”

    話音剛落,他身後沉默了很久的戰友戳戳他的胳膊,“這麽說的話,你得請好多頓酒!”

    “啥?”周老三呆呆的回頭看了半天,忽然整個人頓時呆立在原地。

    大雪遮擋了視線,但那一條移動的彩色線條卻怎麽都遮掩不住。等到彩色線條靠近一些,周老三可算是看清楚了!

    哪裏是彩色線條!分明是一對裝飾華麗的馬車隊伍。這誰家的車隊啊?這麽有錢,連拉車的馬都給披上厚厚的衣服。

    整齊的馬車俱是統一的製式,一丈長的車廂掛著彩色的綾羅綢緞,將馬車裝飾的華麗無比。車子離得越來越近,就連馬車上的鈴鐺聲都變得清晰起來。

    這時車隊的整體也暴露在大家的麵前,不光周老三,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輛寬兩丈,長兩丈的巨大車...不,應當說是移動的房子在隊伍的後方顯示出他的尊榮。

    他並不是馬匹所拉,而是五頭神異的白牛拉著它緩緩前行。

    周老三回過神來,怪叫一聲就要衝下城樓。伍長及時的一把拉住他,怒聲道:“你去幹嘛!”

    “查車啊!這麽多車萬一有賊人怎麽辦?”

    伍長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狠狠拉了回來,怒罵道:“沒見識!沒看見那馬車前掛的旗幟嗎?這是天南南庭宗的車隊,冒犯了南庭宗的仙子你有幾個腦袋砍?”

    “嘶——!南庭宗!”一時間,城樓上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而在那輛馬車中,卻是和外麵的隆冬臘月完全相反的一番景色。溫軟的羊毛地毯上,兩對女子正在談笑撫琴。

    雖然是不見火盆之類,整個空間裏卻是溫暖如春。卻原來是這房屋般的車子下另有機關,生了火以後隻要一拉動起來,熱水就會在銅管裏流動。為這個空間源源不斷的帶來熱量,在現代我們稱之為水地暖。

    地毯之上,擺著一張琴桌,放著一張古香古色的‘枯木龍吟式’瑤琴。荷花狀的香爐中,一絲絲檀香嫋嫋而上。一個女孩正在撫琴,另一個女孩看著。兩個婦人在一邊不時指點調教,氣氛一片溫馨和諧。

    撫琴的小女孩約莫七八歲,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略有些臭屁的感覺,一件粉色小襖映的整個人都粉嘟嘟。

    而看著她的小女孩則是一身和她差不多款式的衣服,文文靜靜的坐在一邊欣賞她的樂曲,水汪汪的眼睛露出崇拜的神色。

    而那兩個婦人雖說是婦人,但觀其容貌風采,隻是二十五六的樣子。唯獨一股嫵媚的讓人窒息的風韻,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人們這二人不是什麽二十多歲的女子。

    尤其是那白衣婦人,一身聖潔的白裙宛若廣寒仙子。

    隻見她直起腰來,笑著對一個小女孩道:“很好,兮雅。我們南庭宗雖然不是什麽曆史悠久的大派,但論起傳承也是上可追溯到五帝時期。而祭祀舞樂乃是立身之本,不可忘卻。”

    那撫琴的小女孩重重一點頭,另一個黃衣婦人笑了笑,也搭話道:“雅兒的樂感很好,無論學什麽樂曲都很快,我家霖兒就不如她了。”

    那個被叫做兮雅的女孩當即謙虛道:“霖兒妹妹武功比我強多了,我一直都打不過她呢。”

    聞言,那個看她撫琴的女孩臉蛋微紅,急忙擺手。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辯解道:“那是姐姐讓我,不然我怎麽也不可能打得過姐姐。”

    兩個婦人看他們那般謙讓,也是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此二人,便是南庭宗兩脈宮主。白衣婦人,是望舒一脈,也就是唐青雲便宜嶽母。黃衣婦人,則是羲和一脈,她們所帶來的便是兩脈傳人,顧兮雅、石霖兩姐妹。

    “姐姐,你真的要讓那小子入贅?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為何。”羲和宮主似乎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白衣女子不動聲色的一揮手,無形的氣流隔住兩個小女孩,讓她們聽不見說的是什麽。畢竟小孩子藏不住話,萬一說出去就不好了!

    “唐代先生有意通過我們和天下各派拉關係,我又如何不是如此?各取所需罷了。”

    羲和宮主微蹙眉頭,唐門有什麽好圖的?

    望舒宮主莞爾一笑,“我派久居天南之地,門下弟子雖然和中原各派通婚久矣,但終究名不正言不順,又因為地理問題不被中原承認。

    若是能夠以門派名義和唐門聯姻,倒不失為一個再進一步的好辦法,更何況那**可是大殺器。若是能拿到,進可攻退可守,豈不美哉?”

    兩個小女孩眨巴眨巴眼,很奇怪為什麽師父說話他們聽不見。但看了一會後,兩人又笑嘻嘻的擺弄起那把瑤琴了。

    “可我為何覺得沒那麽簡單?”羲和宮主苦惱的搖搖頭。

    望舒宮主溫柔地笑了笑,揮手撤去內力屏障,“兮雅,師父準備給你定一門親事,你可願意?”

    粉衣小女孩一愣,似乎在驚訝為什麽忽然就能聽見大人說話了。

    望舒宮主又笑著問了一遍,小女孩才豪氣的一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樣子,“我知道啊!不就是唐門的那個笨蛋大少爺嗎?”

    知道了?什麽時候的事情!望舒宮主愣了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嗔怪的瞪了一眼一邊的羲和宮主,好笑的敲了一下兮雅的頭,“不許說人家是笨蛋,人家可還是百穀先生的高徒。且為人仁善,素有孝名,自小就為母親立下毒誓。你則麽能說人家是笨蛋?”

    兮雅昂著小腦袋,奇怪的看著師父,“可是師叔說他不會武功啊,不會武功不就是笨蛋嗎?”

    “胡說八道,誰告訴你武功差就是笨蛋了!”望舒宮主臉色一肅,嚴厲問道。這話得虧了是今天聽見,若是在外麵被人聽見可就大發了!

    作為一個純粹的女子門派,南庭宗本就受中原主流的百家思想所敵視。而中原武林之中,最顯赫的門派有一半是諸子百家思想的駐地。

    在那些門派中,往往不缺把時間完全用在研習經典的學者。這種不會武功就是笨蛋的歪理傳出去的話,簡直是打死一大片!

    作為南庭宗未來兩脈宮主之一,她代表著南庭宗的未來,究竟是誰這麽惡毒教她這種話?

    見師父發飆,兮雅一縮脖子,可憐兮兮的道:“我學拂雲袖三天就會了,可是六師叔家的妹妹學了一個星期才會。師叔說他笨,難道不是說武功差就笨嗎?”

    羲和宮主一下就笑了出來,望舒宮主也是哭笑不得看著她。

    這小孩子真是的,分明不是一回事吧?晚上還得好好教她。

    “當然不是,你日後萬萬不可以再說這種話!否則,為師就罰你半年靜閉。尤其是在唐門,絕對不能說他家大少爺笨蛋。”

    “哦......”小女孩拖著長腔,可憐兮兮的答應了。

    隨即又不知道想起什麽,精神一震,大大咧咧道:“我決定了,我要像教師妹們一樣教他武功,教了他武功他就不是傻瓜了!”

    “噗——咯咯......”羲和宮主笑的捂住肚子。

    “閉嘴!也不能說傻瓜!”望舒宮主終於是惱羞成怒,兩隻蔥指穩又準的捏住了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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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章三千四,和上午的一起是六千多,不要說我少更了,隻不過考慮到閱讀效果沒分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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