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他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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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不疾不徐地走出綠槐巷,大約兩刻鍾後,拐進了京城一條較為冷清的街道上。

    這條街上稀稀拉拉地也開著幾家鋪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條背街,平時並沒有多少客人來這條街上買東西。

    安正趕著馬車跟在勿辰的後邊,等到馬車行到一處茶館門前,季家的馬車稍作停頓,勿辰還特意看了安正一眼,接著繼續趕車拐進了一條小巷裏。

    “姑娘,季少將軍似是想讓您進入茶館!”察言觀色十分厲害的安正停下自家的馬車轉頭低聲對車內的安玉善說道。

    “那咱們就去茶館裏坐坐!”安玉善答道。

    安玉善下了馬車之後,發現眼前是一座二層小樓的茶館,此刻茶館裏沒什麽生意,店小二一見客人上門,趕緊熱情地迎了上來。

    “姑娘,裏麵請,您是喝涼茶還是熱茶?”現在這個時節,客人們喝涼茶解暑的比較多,故店小二才有此一問。

    “有雅間吧?涼茶、熱茶各來一壺!”安玉善笑著說道。

    “好嘞,您樓上雅間請,茶這就給您奉上!”機靈的店小二咧嘴一笑答道。

    上了二樓東邊的雅間剛坐下沒一會兒,店小二就端來了兩壺茶退了下去,木槿給安玉善各倒了一杯。

    茶香四溢,無論是涼茶還是熱茶,都讓安玉善滿意地點點頭。

    “你們都坐下喝口茶吧,這茶不錯!”安玉善覺得這茶館要是換個地方開,再找個說書先生,說不定早就賓客盈門了。

    正在安玉善坐在那裏品茶的時候,茶館掌櫃的敲門進來,略帶恭敬地說道:“還請姑娘勿怪,小二把您帶錯地方了,您需要的雅間在別處。”

    “哦?那就煩請掌櫃的帶路吧!”安玉善意有所指地說道。

    “是,姑娘這邊請。”掌櫃的領著安玉善從二樓側門下去進入了茶館後院的房間,勿辰正在房間門口站著。

    安玉善進入了房間,木槿她們在外邊和勿辰一樣等著。

    房間內裝飾的很整潔,也沒有幾件家具,不過光亮和通風顯得都特別好,進入之後安玉善覺得很舒服。

    “這是你的地方?”安玉善稍微打量了一下,看著站在窗邊的季景初的後背問道。

    “嗯,坐吧,才到京城第一天,你一定很累了!”季景初轉頭看向她,臉上雖沒有多少笑容,但多了些他之前沒有的放鬆和舒適。

    “是挺累的!”安玉善笑笑,在他不遠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椅子旁邊的高幾上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香茗,“特意給我準備的?”

    “這裏的茶不錯!”季景初淡淡說道,在她對麵的椅子上也坐了下來,端起另一杯熱茶。

    “你怎麽會想起在這麽個地方開茶館,肯定不掙錢!”安玉善揶揄地說道。

    “這裏清靜!”季景初答道,“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想必今天錢嬤嬤去了惠王府,對於自己真正的身世,安玉善多少會知道一些吧。

    “那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安玉善反問道。

    “有!”這次季景初回答的很幹脆,“之前我對你說過,在我二歲的時候被壞人抓走了,是程爺爺他救了我,其實事情沒那麽簡單。”

    “那有多複雜?”安玉善追問道。

    季景初停頓了一下,專注地看向安玉善,然後緩緩說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長公主和大將軍府的兒子,我的母親是當今聖上的第一個孩子,身份尊貴備受寵愛長大的皇家長公主,成年之後被賜婚給當時備受皇上寵愛的季元帥的長子為妻,婚後生下兩女一子,隻是我自生下身體就一直不好,母親很憂心,遍訪名醫也治不好,那時的她根本不知道我是中了毒,後來母親帶我出門上香的時候,遇到了蒙麵匪徒,從那之後我下落不明,母親得了瘋病,後來皇後做主,將她的娘家侄女方怡郡主賜給我父親做了平妻,說是照顧我兩個年幼的姐姐。”

    說起這些曾經的往事,季景初眼中平靜無波,聲音也沒有一絲溫度。

    “你那時候才兩歲,關於你的身世你是怎麽知道的?程家老爺子又怎麽剛好救了你?”安玉善聽後隻覺得疑點重重,令她費解。

    “你說的沒錯,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多‘剛剛好’的事情。在我八歲那年,突發舊疾,爺爺他耗盡一生武功修為才保住了我的性命,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才得知自己的身世。”說到這裏,季景初似乎又想起當時的情景,目光有些悠遠。

    接下來,他說道,就在他差點死去的那個晚上,程鵬老爺子和程南在他房間說話,當時他們以為他已經陷入深度的昏迷。

    原來渠州當地的世家大戶程家並不是北朝人,而是大晉朝人,更確切地說他們是大晉朝皇室安插在北朝的“奸細”,隻不過程老爺子天性就是個耿直的人,程家在北朝紮根也有很多年了,他並不想看到生靈塗炭。

    所以年輕時候經常以遊曆江湖的理由來到大晉朝京城,希望勸說當時的元武帝不要大興戰爭,並在一次悄然進宮密見元武帝的時候,得知了一件私密事。

    皇後竟密謀要除掉長公主和她的兒子,而且第二天就要動手。

    帝後夫妻關係一向親密無間,當時的程老爺子也知道元武帝非常尊重和信任他的皇後,無論後宮有多少絕色佳麗,皇後的地位都悍然不動。

    思慮過後,程老爺子在見到元武帝的時候並沒有草率地將自己聽到的事情告訴皇帝,但同時他也知道皇帝很寵愛自己的長女和外孫,還一直委托自己在北朝等地找尋名醫。

    於是,第二天程老爺子就尾隨季家的馬車在大批匪徒進攻的時候救下了長公主和季景初,並告誡長公主以後小心皇後。

    長公主是何等聰慧之人,她的親生母親並不是皇後,而是已經過世多年的良妃娘娘,雖然她是在皇後身邊長大的,卻總是對長相慈和的皇後親近不起來,慢慢地細心的她開始發現皇後所隱藏的真性情。

    因此,嫁人之後,她這位在皇後膝下長大的長公主與皇後的關係慢慢疏遠起來,皇後對她倒還是一如既往地好。

    在宮中長大的長公主深知皇後以及皇後娘家的勢力在大晉朝有多麽地龐大,自己就算是皇上的親生女兒,也無法與他們那些人抗衡的。

    所以,她懇求程老爺子帶走她的兒子,如果他留下來,那麽這一次死不成,下一次就未必逃得了。

    麵對長公主的懇求,程老爺子心軟了,帶走了年幼的季景初,而他聽說長公主這次事件之後因受刺激瘋了。

    回到渠州之後,程老爺子一直四處尋找名醫救治他遺留在外的小孫子,有好幾年沒有再來大晉朝的京城。

    可他聽說,長公主是真的瘋了,長公主的兩個女兒也被方怡郡主養得刁蠻自大,整日惹禍不少,很不受季家之人喜歡。

    “我還記得那時候爺爺對南叔說,皇後和方怡郡主的手段實在是太高明了,就算長公主一開始是假瘋,最後也被她們逼成了真瘋,而長公主的兩個女兒明顯是在被她們捧殺,怕是這輩子都毀了。想到生母、胞姐被人如此玩弄於鼓掌之中,那時的我真的想要殺人!”說到這裏,季景初眼中平靜的神色也加深了些。

    第一次進京的時候,蘇瑾兒就讓她小心皇後,這次又聽季景初說起他的身世,安玉善心中也響起了警報,看來大晉朝這位穩坐後宮四十多年的皇後絕對不容小窺。

    “那現在呢?你娘和你姐姐她們怎麽樣了?”雖是這樣問,但照季景初所說的發展,估計也不會太好。

    果然,季景初告訴安玉善,今天陳其人已經給他母親診過脈,說是經過這麽多年,他母親的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嚴重打擊,很難清醒了,就連壽命也會跟著縮短。

    至於他的兩個姐姐,大姐的確是嫁進了功勳世家為正妻主母,可是夫妻關係不睦,與娘家關係也鬧得十分僵,幾年前就已經和離,如今養在郊外的莊子裏。

    而他的二姐被方怡郡主養得十分跋扈,現在是京城裏有名的悍婦,鬧得夫家也是整日不得安寧,京城貴夫人們都不願與她結交。

    聽後,安玉善也是輕歎一聲,季景初的兩位姐姐也算是有皇室血脈的貴女,如今卻下場如此淒慘,也怪不得看到自己至親之人變成這樣,季景初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景初,我的醫術你是知道的,反正今天那位方怡郡主已經派人來請我給你母親診病,明天我便可以去看看,說不定會有轉機呢。”安玉善主動說道。

    說實話,在知道季景初更加詳細的身世之後,她對他有了更深的同情心,即便她清楚,眼前的男人並希望別人來憐憫他,男人的自尊心總是那麽奇怪。

    不過,作為朋友也好,作為病人和大夫也好,安玉善都希望自己能幫上他的忙。

    “你師兄也是這樣說的,他說,或許由你來看,我母親的病會有轉機也不一定。”季景初嘴角流出笑容來。

    安玉善是一個能在別人絕望時給他人點燃希望之燈的人,也正是因為她的存在,很多事情才變得不一樣了。

    隻是第二天安玉善並沒有如約前往季大將軍府,而是隨陳其人和惠王夫婦被招進了宮。

    金碧輝煌的宮殿裏,曾經叱吒風雲的元武帝已經暮暮老矣,唯有那雙銳利的雙目緊盯著跪在他麵前的四個人。

    天子麵前,安玉善自是規矩地不敢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大殿裏的氣氛緊張、嚴肅又充滿壓力。

    “你們兩個便是藥王神穀子的徒弟?”元武帝撇開了兒子、兒媳,目光直直地轉向陳其人和安玉善。

    “回稟陛下,草民正是!”陳其人和安玉善恭順地答道。

    “那就起來給朕把把脈吧,朕最近頭有些不舒服!”元武帝收回了審視的目光說道。

    “草民遵旨!”陳其人先起身站了起來,腳步沉穩不懼地走向元武帝。

    安玉善想了一下,也緩緩站起身,跟在了陳其人的身後,而惠王夫婦依舊以大禮跪在地上,元武帝也沒讓他們夫妻起來。

    元武帝身邊的太監要把一塊輕薄的明黃龍布搭在元武帝的手腕上,陳其人卻大膽說道:“啟稟皇上,診脈不應隔物,否則脈象不準。”

    元武帝聚滿深沉之光的眼睛看了他一下,然後讓太監把布拿開,“真不知道朕的太醫院是醫術太高還是學醫不精。”

    麵對元武帝耐人詢問的冷哼話語,陳其人假裝沒聽到,然後開始精心地給皇帝診脈。

    診脈結束之後,又起身站了起來,然後陳其人看著皇帝說道:“啟奏皇上,您身體最近有些虛弱,也有些勞累,應多吃些補品,多休息龍體。”

    “哼,說的和那些太醫沒什麽兩樣,朕的頭還不是疼。你,過來也給朕把把脈。”元武帝似是不滿陳其人把脈的結果,將淩厲的目光轉向了安玉善。

    “是,民女遵旨!”安玉善自始至終都低著頭。

    將手先放在元武帝的左手脈搏處,她凝神細感,臉上表情平靜。

    之後安玉善又打算換到皇帝右手診脈時,元武帝卻猛地打斷她,威嚴之聲響起:“你就是三年前沒進京就被劫走的那個小神醫吧,朕的脈有什麽不同嗎?”

    安玉善心裏膽顫了一下,她總覺得這句簡單的問話經由元武帝問出來有些不簡單,但還是說道:“啟奏皇上,您的龍脈並沒有什麽異常,隻是民女診左右雙脈才能更加確認有無異常,皇上若是不願……”

    “那就診吧!”元武帝將右手放在安玉善的麵前,而且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診脈結束之後,安玉善後退兩步,臉上依舊很平靜,說出的診脈結果和陳其人一樣。

    “藥王神穀子的徒弟也不過如此!”對於陳其人和安玉善的診脈元武帝似是透出失望,這時才轉向惠王夫婦,“好了,不必跪著表孝心,起來吧。朕累了,給你們母後請安之後就先回府吧。”

    “兒臣遵旨!”對於元武帝的冷淡,惠王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等到惠王夫婦去給皇後請安的時候,陳其人和安玉善已經有宮人領著先從宮裏走了出來,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心裏不知都在思索著什麽。

    宮外有惠王府的馬車,兩人對視一眼,分別坐上來時的馬車並在車裏等著惠王夫婦。

    沒過多久,惠王和蘇瑾兒就走了出來,惠王坐上了前麵那輛陳其人所在的馬車,而蘇瑾兒坐上後邊那輛安玉善所在的馬車。

    他們上車之後問的第一句話都是:“皇上的病到底如何?”

    而陳其人和安玉善的回答也驚人的相似,都皺著眉說道:“回府再說!”

    等到四人回到了惠王府,為了安全起見,也可能預知到自己將要聽到的事情事關重大,惠王將陳其人、安玉善和蘇瑾兒都拉進了密室之中,外邊派信任的侍衛守著。

    “父皇的身體是不是有什麽問題?這幾年他時有頭疼的疾病,但吃了補藥總會好些,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嗎?”惠王有些著急地問道。

    “王爺,皇上的身體並沒有表麵看到的那麽簡單,他的脈搏看似強實則弱,而且明明氣血不足卻從外表看不出來,像這種脈象,我隻從一本殘缺的古醫書上看到過,怕是不簡單。”關於這種脈象陳其人看過的那本古書隻略微提到一兩句,他了解的也很少。

    “怎麽個不簡單?”陳其人對自己說話還沒這麽不幹脆過,這讓惠王覺得事態怕是比他想象的還嚴重。

    “這個我說不好!”陳其人也是首次遇到這種難解決的事情。

    “玉善妹妹,你診出什麽了?”蘇瑾兒則是看向進入密室之後一言不發的安玉善。

    安玉善看了看惠王,又看了看她,這才說道:“我診出皇上現在的身體就是一個空殼子,裏麵塞滿了奇怪的東西,而且已經上升到他的腦部,隨時都有死亡的可能。”

    “怎麽會這樣!”惠王一聽就握緊了雙拳,眼中滿是驚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