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公主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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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詭異般的寂靜,暗黑色的夜幕中無星無月,層層加重的幽深仿佛拉開的陳年序幕,幾盞突然點起飄動的燭火猶如勾魂使者悠悠蕩蕩。

    猛然睜開眼睛的長公主一片茫然地看著空寂的房間,內心的不安開始逐漸增大,突然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森冷地走到了她的麵前,陰鷙的眼光透著狠絕。

    待看清來人的麵容,長公主嚇得躲在了床角,不知為何,她覺得十分地恐懼,可喉嚨裏仿佛灌了鉛,驚聲尖叫都喊不出聲音。

    “長公主,您是真的瘋了嗎?”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嬤嬤冷笑著看向長公主。

    “不要,不要……”長公主驚懼地看向來人,卻發現無路可逃。

    “長公主,瘋了也好,瘋了就不會記得你小兒子摔下懸崖死了,瘋了就永遠不會知道你一直思念的生母良妃娘娘早就被人挫骨揚灰,成了孤魂野鬼,根本就沒有葬入皇陵,瘋了好,瘋了你兩個寶貝女兒就能活下來,奴婢這都是為了你好,你瘋了,很多人都如意了。”那嬤嬤聲音透著蝕骨寒意,這一幕熟悉的場景也讓長公主頭痛欲裂起來,似乎記憶的閘門正在打開。

    “長公主,來,乖乖喝下這碗湯,以後你就不會這麽痛苦了,這府裏很快就要進新主子了,您也要給別人機會不是。”說話之人不知何時手中多出一碗湯藥來,然後走到床邊,陰沉著臉,力氣很大的抓住想要躲避的長公主的肩膀,然後硬把湯藥往她嘴裏灌。

    “不要,不……要!”長公主劇烈地反抗著,頭也愈加疼了。

    “長公主,奴婢這是在幫您,您可要乖乖配合,當年奴婢也是這樣灌良妃娘娘喝藥的,她可比您順從多了!”說話之人露出了陰損的笑容。

    “啊……不——”長公主突然大力地把麵前的黑影連人帶碗推下了床,原本渾濁的腦海中清明一片,許多雜亂的記憶開始湧入她的腦海。

    “長公主,您不聽話,就別怪奴婢心狠了!”那黑影也猛地站了起來,屋中唯一一盞忽明忽暗的燭火此時就像鬼火一樣輕輕跳躍。

    待那黑影又快到自己身邊時,長公主突然抬起冰冷的臉憤恨地看著她嗬斥道:“蔡嬤嬤,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本宮可是長公主,你和皇後狼狽為奸,要是被父皇知道,你九族盡滅。”

    “長公主放心,皇上是不會知道的,再說奴婢也不怕,奴婢沒有九族,這條命也是皇後給的,遲早都要還給她,您應該感恩,這一碗並不是毒藥,您的命還能留下來。”黑影以施恩者的口吻說道。

    “蔡嬤嬤,我一直以為你是母妃身邊的老人,聽父皇說,母妃當初對你可不薄,所以父皇才把你賜給我做陪嫁嬤嬤,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是一頭白眼狼,你會遭受天譴的。”長公主語氣也變得尖利起來,似乎想吸引他人過來。

    “長公主,良妃娘娘和您對奴婢的好,奴婢隻有下輩子再報了,您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您的存在礙著別人的路了,所以必須要讓開,就算不為您自己想,也要為兩位姑娘想想,放心吧,方怡郡主日後是不會虧待她們的。”化身蔡嬤嬤的黑影冷笑著說道。

    “不,我絕不會讓你們的陰謀得逞,絕不!”長公主仿佛一下子充滿無窮的力量,穩穩當當地站在地上,義憤填膺地看著眼前的人。

    “長公主,小公子真的摔下懸崖死了嗎?”背著燭火的人影猛然問道。

    長公主先是臉上閃過驚詫,但很快恢複正常,冷冷地說道:“沒錯,我的孩子已經掉下了懸崖,想必這也是皇後的傑作吧。”

    這一刻,長公主的眼中再也沒有狂亂茫然,她徹底清醒了過來。

    房門外,安玉善、季瑤、季薔和已經回來的季景初都站在那裏密切注意著裏麵的情形,雖然他們都隱身在黑暗中,但卻能將屋中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看長公主的表現和神情,她現在應該是清醒了,不過這種清醒狀態能維持多久,現在還不好說。”安玉善畢竟不是專業的精神科醫生,病人自身情況的變化也是多種多樣的。

    根據以往所知的經驗,有些病人清醒過來之後就不會再犯瘋病,但有些病人清醒的時間會較短,瘋病也會反複發作。

    不過,依據她的醫術來看,隻要長公主清醒過來,再配合藥物治療,隻要不受巨大的刺激,應該就會沒事了。

    “那我們現在能進去嗎?”季薔有些著急地問道。

    “應該可以了,不過你們說話不要太激動,長公主現在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幾年前,而你們都已經長大了。”安玉善想著要讓長公主接受她的三個兒女都已經長大了,還是需要一些緩衝時間的。

    “好,我們知道了!”季瑤已經流出了欣喜的眼淚。

    安玉善陪著季家三姐弟走進了房間,以預防待會兒長公主的身體出現任何意外狀況。

    房間裏突然又多了幾盞燈,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晃得長公主眼疼,等她適應過來之後,發現屋子裏站了六個人,而剛才那個熟悉的黑影卻不見了。

    “蔡嬤嬤呢?”長公主有些奇怪地看向眼前的幾人,她覺得他們熟悉而又陌生。

    “長公主,那不是蔡嬤嬤,是小公子找人假扮的。您還認得奴婢嗎?”梅紅和秦嬤嬤已經依照安玉善的吩咐隨那位假的蔡嬤嬤進了長公主所在的房間,隻是還沒等她們出場,長公主就已經清醒了過來。

    “你……是梅紅,這……這是秦嬤嬤。”長公主此刻也怪不得裝瘋,她覺得像夢遊一樣看著眼前的這幾人。

    就在剛剛她還徘徊在生死邊緣,一轉眼身邊的大丫鬟就出現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難不成梅紅和秦嬤嬤也背叛她了嗎?

    可是她記憶中的梅紅是個漂亮伶俐的姑娘,怎麽才一會兒沒見,隻依稀剩下有些熟悉的影子,樣貌變得如此蒼老,還有秦嬤嬤,也像一下子老了二三十歲,似乎走路都走不穩了?

    “長公主,奴婢有罪呀!”秦嬤嬤哭著跪在了長公主的麵前,然後開始將當年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對長公主講了出來,包括她和梅紅看到蔡嬤嬤灌長公主藥,然後嚇得逃跑的事情,還有被季薔找回來的事情。

    “秦嬤嬤,你的意思是說,現在十幾年都過去了?那我的瑤兒和薔兒……”長公主說著猛地抬眼看向一直淚眼汪汪安靜地在一旁注視著她的兩個少婦模樣的女子身上,然後眼淚也陡然落了下來,“你們就是我的瑤兒和薔兒?”

    “娘——”季瑤和季薔哭著撲到了長公主的懷裏。

    “真的是我的瑤兒和薔兒?怎麽一下子你們都長這麽大了,娘都要認不出你們了。”長公主摟著已經長大之後的兩個女兒哭著說道。

    “娘,您終於認得我們了,嗚嗚嗚……”季薔放聲大哭,這一夜對她來說是徹底的釋放。

    “娘,這是小弟!”季瑤則是慌忙將季景初指給長公主看。

    “小弟?羽哥兒?”長公主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氣宇軒揚英俊非凡的年輕男子,這是她那個走路還磕磕碰碰的小兒子?

    這時候安玉善才知道,季景初原本的名字叫季羽,雖然他認祖歸宗了,不過名字還保留程老爺子當初給他取的。

    “娘!”比起感性易哭的女人們,季景初這個大男人很懂得隱忍情緒,甚至臉上還有著淡淡的笑容。

    母子真正重逢的這一刻,無論是長公主還是季景初都還有些不適應,長公主隻是想流淚,而季景初則是始終掛著微笑。

    “這是不是我們羽哥兒的妻子?”長公主擦擦眼淚又看向了安玉善,這姑娘年紀看起來不大。

    “娘,安姑娘還不是,她是女神醫,您的病多虧她才能好的。”季瑤笑中帶淚地說道。

    一句“還不是”讓季薔和長公主都對安玉善又多了幾分注意,這言外之意不就是有一天會是嗎?長公主臉上露出了笑容,一轉眼她的小兒子都有心上人了。

    “長公主,您情緒盡量保持平和,不要太累,有什麽話明日再說也可以。”病人剛恢複清醒,安玉善認為她還是應該多休息。

    “安姑娘,我想多和我的孩子說說話行嗎?我怕一睡下再醒來就又不認得他們了。”眨眼之間十幾年一晃就過去了,長公主擔心她等不到下一次清醒的時間。

    “玉善妹妹不可以嗎?你放心,等到娘累了,我們一定服侍她休息。”季瑤也是有同樣的擔心,她之前就聽安玉善說過了,有些人清醒的時間很短。

    “那好吧,我就在隔壁,有什麽事情瑤姐姐你們喊我一聲就行。”安玉善最終說道。

    季瑤和季薔都點點頭,安玉善走了出去,留給他們親人相聚敘話的時間,而今夜她決定先不回醫館留下來應對突發狀況。

    欣喜的是,一個時辰後長公主就安穩地睡下了,而第二天清晨精神很好地清醒過來,依舊記得所有人所有事。

    “安姑娘,我娘她怎麽樣?”長公主醒了之後,安玉善就進來給她診脈了,而季瑤則是一臉緊張地看向安玉善問道。

    “一切正常,現在長公主的藥方可以改了,平時多注意休息和保持心情愉快,應該就沒什麽大事了。”安玉善笑著說道。

    “安姑娘,真是謝謝你!”雖然中間缺失了與兒女相聚的十多年,但能有機會清醒地見到自己的小兒子,長公主已經欣慰異常。

    而且昨夜她聽季瑤說了,季景初的病也是安玉善給治好的,這份恩情長公主不會忘記。

    安玉善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候,季景初正在屋外等她。

    “怎麽不進去?長公主的身體暫時沒什麽大礙,情緒雖略有些激動,但還能控製。”做兒子的自然想知道母親的病情,安玉善可以理解,不過他臉上的神色有兩分凝重。

    “嗯,那就好,我有件事情想讓你幫忙。”季景初帶著安玉善走到了府中的涼亭裏。

    “什麽事情你說?”安玉善問道。

    “我娘她想現在就進宮見皇上,可皇上現在的身體也是經受不住刺激,如果讓皇上知道良妃娘娘的遭遇,我擔心皇上的身體會受不住。”對於長公主的生母良妃娘娘,季景初調查得知的比旁人還要多一些。

    當年皇上對良妃娘娘的確是用情很深,以至於良妃死了之後,他又納了與良妃長相相似的良妃的親妹妹為妃,也就是後來生下惠王的淑妃娘娘。

    隻是,淑妃娘娘的命運與她姐姐是極為相似的,同樣是被挫骨揚灰,同樣沒有葬入皇陵,這也是惠王得知真相之後再也不和皇後親近的主要原因。

    一個如此憎恨他母妃的蛇蠍女人,又怎麽可能對他這個情敵之子發自內心的愛護有加呢!

    之後惠王就開始暗中調查皇後,結果越查越心寒,為了暫時讓皇後安心,他執意到峰州這種亡國之地做封主。

    “你想讓我怎麽做?以身體為由讓長公主不出公主府?”安玉善問道。

    季景初點點頭,他兩個姐姐也會勸說自己娘親的,畢竟現在長公主清醒的消息要是傳出去,方怡郡主怕是如坐針氈,狗急跳牆不知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安玉善答應下來,無論是長公主還是皇上,現在都不適宜情緒太過激動。

    一個多月後,黃葉落盡,冬天的腳步不疾不徐地走來,空氣中彌漫著初冬的幹冷。

    這段時間是安玉善也是安氏醫館最忙碌的時候,換季時節,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生病的都變得多了起來。

    還好有安玉冉帶著北靈山附近的藥農進山采藥,千草園附近也種了幾十畝的秋冬可以采挖的藥材,對於配製藥丸和釀製藥酒都起了大作用。

    唐素素、黎悅幾位學徒也是同樣忙的腳不沾地,他們不僅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時間學習安玉善教給他們的醫術,還要在醫館幫忙救治病人,但都過得累而充實。

    “今天東街張屠戶兒子的手是我給縫上的,那孩子也硬氣,愣是沒吭一聲,我想我縫合的技術也不錯。”唐素素頗有些得意地看著黎悅、任新、任然和秦恒。

    “師姐,你能不能教教我!”秦恒剛才醫館學習才一天,看著兩位師兄和兩位師姐在醫館遊刃有餘的樣子,他十分地羨慕。

    唐素素雖然有些得意,不過還是謙虛地說道:“小師弟,齊傑師兄的縫合技術都快趕上師父了,我們都是跟他學的,你剛來不要著急,先把縫針握穩了再說,還有,你不能一看到血就惡心頭暈,這以後怎麽給病人療傷呀!”

    聽到唐素素這樣說,秦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他也算一個小小男子漢了,可心中對於血腥場麵的陰影有些大,現在一看到血就容易難受。

    “師姐,我一定會克服的!”既然以後要做大夫,秦恒就下定決心克服自己的毛病。

    “多看看血說不定就好了!”聽到幾人談話的安玉善走出來說道,木槿拿著藥箱跟在她身後。

    “師父,您這是要去哪裏?”現在已經是傍晚,天上都能看到星星了,任新奇怪地看著安玉善問道。

    “有個病人需要我去複診!”安玉善笑著說道。

    “師父,需要我陪著您一起去嗎?”任新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跟著安玉善,因為跟著她真的能學到很多實用高超的醫術。

    “不用了,以後吧!”說完,安玉善就上了醫館外的馬車走了出去。

    一開始,馬車順著大街走,之後就拐進了小巷,再之後七拐八拐到了皇宮不遠處的一座私宅之內,從後門悄悄走了進去。

    安玉善一下馬車,最先看到的便是皇帝身邊的李公公,今天,安玉善要複診的病人便是元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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