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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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兒和全嬤嬤、李嬤嬤閑來無事,拿了額林珠洗三、滿月、百日的禮出來看,本來這宮裏生個孩子滿月禮最重,洗三禮輕,百日裏最輕,若非是與德妃有舊的或有求於人的,少有人送百日禮的,額林珠百日除了同住永和宮的章佳氏和瓜爾佳氏之外,隻有溫僖和榮妃送了禮,溫僖跟秀兒這些年可以說是交往漸深,又是親戚送禮也是常情,榮妃這禮就有些怪了,秀兒瞧著禮單子上是童玩一套,衣裳兩件,可一看東西那童玩是玻璃蘋果麵又擺了十二生肖,這在現代可能不值什麽,在古代可是頗值些銀子,衣裳則是兩件小鬥篷先不說皮毛都是上佳的,就說那扣子,一個是珍珠扣一個是珊瑚扣,給一個孩子用是不是太奢侈了些?

    全嬤嬤則是拿著瓜爾佳送來的老虎爬服發笑,“這瓜爾佳答應到底年輕,整天琢磨這些,這老虎爬服做得倒真是像,竟連眼睛都是用黑珍珠繡的。”

    李嬤嬤也瞧著頗有趣,“這樣的衣裳奴婢在家時隻是聽說過,據說南邊有這麽給孩子穿的,沒想竟在宮裏也見過了。”

    秀兒聽到這裏半真半假地說道,“待我有空叫瓜爾佳氏過來,問問她這麽給小孩子做衣裳是跟哪個學的。”她一邊說一邊將榮妃的禮單收了起來,她跟榮妃本是平級,榮妃如此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還是把東西收好吧。

    她正這般想著,外麵宮女通稟,榮妃娘娘到!

    “快請。”秀兒此時是在裏間的臥房,聽說她來了,趕緊的整了整衣裳迎了出去。榮妃與她關係不遠不近,因之前生胤禛和懷胤祚時,榮妃對她有提攜照應之恩,無論人前人後秀兒都是敬著她的,四妃協理後宮若是有何爭執,隻要平素裏話不多的榮妃表了態。秀兒十回有九回是會依從著她的。饒是如此,兩人的私交仍不算是有多深,不過這也可能是榮妃本性使然,也未曾聽說她與什麽人有過深交。

    秀兒剛到了西次間。就見榮妃進了屋,榮妃今日穿了件藕荷繡淺紫鳥羽紋的旗裝,梳了小兩把頭。頭上隻戴了一隻點翠的小鳳釵和一朵不起眼的珠花,瞧著清雅致極,要說她這個年齡不算是有多老。本來榮妃也是個美人,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可偏在這宮裏是“老”了的,“姐姐今日怎麽有空來?”

    “我一時閑了,想起了你,特意來瞧瞧你。”榮妃也上下打量著秀兒,秀兒穿著件半新不舊的珠色藍邊繡紅花旗裝。清淡中又透著股子豔,她素來愛在旗裝上掐腰。如今已經生了五個孩子還是如此,腰肢仍透出窈窕來,難怪仍然聖寵不衰,“幾日不見妹妹,妹妹竟瘦了。”

    “許是這幾日天熱,苦夏。”她摸摸自己的臉,確實是瘦了,不過是為了產後瘦身,雖說現在她現在已經生了五個孩子,可也沒打算真讓自己完全退出爭寵戰場,不是為了別的,隻為了孩子們還小,不能失去父親,她多得寵一天,康熙就多關注一天她的孩子。

    “是啊,別說是你,我這幾日也覺得用膳時沒什麽胃口。”

    秀兒瞧著她,心知她這個時候來又說了這麽多的話,怕是話裏有話,如今兩人麵對麵坐著,又能瞧出榮妃的眼睛裏隱隱帶著紅血絲,似是哭過,臉上的妝也是新上的,她看了眼座鍾,已經是巳時了,就算是出門會客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重上妝,八成是真有什麽事,可榮妃不說,她也不好追問,幸虧榮妃也沒有說多少閑話,一盞茶喝了半杯,說上了正題。

    “妹妹,咱們本是患難之交,有些是我也不瞞你,姐姐今番來找你是有事相求。”

    “姐姐,你剛說了咱們是患難之交,當初我也是多蒙您的照顧,你何來說這一個求字,您若有什麽事盡管吩咐,隻要妹妹能做到的,必定用盡全力。”榮妃在宮裏也是四妃之一,資曆又是極深的,要說這宮裏宮外的事她不能辦,秀兒就算是能辦到怕也是要費盡心機了。

    榮妃見她是這個態度,知道自己豁出臉來這一次是來對了,“不瞞妹妹說,這都要怪我那不爭氣的兄長,唉……這宮裏,各個都有兄弟,有在禦前爭光替自己露臉的,也有會經營家裏貼補宮中姐妹的,偏我那個兄弟最不爭氣,整日隻知飛鷹走狗,吃著祖上傳上來的奉祿無所作為,我阿瑪瞧著他實在不像樣,央著我替他找了個通州糧倉司庫的差事,誰知他這個不爭氣的,前日通州糧倉失火,上官前來督著救火,所幸隻燒了兩間庫房,一查問之下他竟不在,後來還是差人在家裏找著了他,已經爛醉出泥,於差事上的事一問三不知,因何走水也說不清楚,上官發了怒,一本奏到了皇上那裏……”

    秀兒仔細聽了,榮妃說自家哥哥的事自然是盡量往輕了說,可是光是擅離職守、玩忽職守這兩項罪名就不清,通州糧倉那可不是普通的糧倉是漕運糧倉,眼下雖說不是漕糧進京之時,也是擔著為國儲糧的重任,先不說他是不是中飽了私囊縱火滅跡,隻說這項已經做實了的罪名,若是無權無勢人家,怕是要立時被打入天牢,“姐姐可曾去求過皇上?”這麽大的事,宮裏竟一絲風聲也沒聽見,可見皇上是給榮妃留著臉呢也是給三阿哥留臉。

    “皇上沒說是要嚴辦還是寬辦……”實情是她想要求見皇上替兄長請罪求情,卻不得其門而入,偏這個時候婉春出來了,說是她阿瑪能把此事平了,但要替女兒求個前程,榮妃這才惱了,她好歹是個妃子,竟被一個宮女子要脅,簡直豈有此理,她這才下定決心豁出臉來,求德妃,“依我的心思,也不求什麽全身而退保全官職了。隻求皇上看在三阿哥的麵子上輕判,丟官也好,罷了他祖傳的職位也罷,罰銀也好,隻要不傷他的性命,怎樣都成。”

    怕是這樣也是千難萬難的。可還是那句話。老鼠雖不值錢,可那玉瓶是值錢的,三阿哥漸漸大了,有個背著罪名的舅舅。總不是什麽好事,“既然如此……姐姐既不好意思再去求皇上,我就去陪姐姐走一趟。”秀兒沒說榮妃見不著皇上這類的話。隻是說陪她走一趟,替榮妃留了臉麵,榮妃自是感激。

    康熙放下朱筆。揉了揉眼睛,他年輕的時候逢上三藩造反,連夜批閱奏折也是有的,無非是洗把臉揉揉肩罷了,如今過了三十,隻批了兩個時辰的奏折就覺得疲憊不堪,倒不是身子累。最多的是心累,如今大清朝說起來是歌舞升平太平盛世。隻有他這個做皇上的知道,依舊是危機四伏,百廢待興。

    他自己捶了捶肩,站起來走了一圈,看看書房裏擺著的花,總算比剛才好一些了,梁九功站在一旁端了茶湯,他拿過來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把這批折子發還下去吧。”

    “嗻。”梁九功使了個眼色,兩個太監過來,將一摞奏章拿走,“皇上,德小主和榮小主一起來了。”

    康熙挑了挑眉毛,他不見榮妃,是因為榮妃沒有自知之明,明知道她兄弟是不靠譜的,還是受了旁人三言兩語的挑唆,替他謀了差事,如今惹出禍來,不光是她臉上無光,就是三阿哥和他這個做皇上的一樣臉上無光,本想著冷她兩三天,給她個教訓,再將此事處置了,誰知她竟求到了秀兒那裏,他歎了口氣,想想她也是有恩於秀兒的,以秀兒的性子又豈會不管她。

    “宣。”

    康熙理事的南書房,榮妃和德妃都不算陌生,兩個人也都曾常來常往,卻無暇細看,雙雙下拜,“妾給皇上請安。”

    “起來吧。”康熙並不似是與秀兒單獨在一起時伸手去扶,而是點了點頭,讓她們起來。

    這兩人因是來求情的,榮妃沒換衣裳,秀兒換了件玫粉的旗裝,也未曾再多戴首飾,脂粉未施的就來了,臉上素素淨淨的,倒透出雪白可愛來了,康熙輕咳了一聲,“你們倆個今個兒怎麽一起來了?”

    秀兒推了推榮妃,“是榮姐姐因家人犯錯,想來求情,偏自覺羞愧,一個人不好意思來,這才到了永和宮來找妾壯膽,榮姐姐,如今我一起來了,你有什麽話就對皇上說吧。”

    榮妃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跪了下來,頭磕在青石板上,久久不願抬起,積攢了許久的淚終於流了出來,“皇上……妾隻有那麽一個哥哥,雖說他不爭氣,卻也是妾的骨血親人,妾阿瑪額娘的指望,三阿哥和二公主的親舅舅……”

    康熙歎了口氣,“你既知道他不爭氣,又何苦給他謀那個差事?”

    “妾……隻想要他有個正經的營生,別無他想……”馬佳氏抬起了頭哭道。

    “你是別無他想了,可他卻有他想。”康熙恨聲道,說是燒了兩個庫,另有一個庫燒了些,火就被澆滅了,可一盤帳目虧空甚多,也不光是馬佳氏的兄長一個人的事,畢竟他隻當了幾個月的差,可他卻是個替罪羊,被眾人推出來頂缸,無非是因他糊塗又是皇親,想要借此把此事給遮掩過去,“你讓你那兄弟老老實實的在家呆著吧,不要出門了,靜候處置。”

    康熙這一句話,也算是給了馬佳氏一個交待,至少她哥哥不用在牢裏蹲著了,一句靜候處置,倒也無妨,馬佳氏又磕了個頭,秀兒心裏歎了一口氣,榮妃在宮中資曆甚深,如今竟要當著她一個宮女出身的後輩一個頭磕到地上為家人求皇上也是苦命人,她彎了腰扶起馬佳氏,“姐姐起來吧,皇上已經應了你了,為了三阿哥和二公主,你要保護身子。”

    康熙見她這個樣子,想想兩個人年輕時的好處,也是心疼,“是啊,你我之間有什麽不能好好說的呢,何必下跪磕頭,兒女都這麽大了,日後做事要三思……”

    秀兒扶著榮妃心裏想著,如果有一天她跟康熙的情淡了,真的是遇見事隻能這樣求,然後得到這樣的回答嗎?兩個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秀兒移開了眼睛。(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