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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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恢複了在後宮裏的走動,那些份位兒子什麽都不缺的倒還算淡定,份位低又無子且年輕的,都動起了心思,可是掐指一算,皇上除了頭天晚上在溫僖貴妃那裏宿的,竟連續在永和宮德妃那裏住了七日有餘。

    這樣的事別說她們受不了,連胤祚都有點難受,每日跟額娘沒撒多長時間的嬌,皇阿瑪就來了,看見十三弟、十四弟還好,親近逗弄一番而已,看見了他和四哥卻總是要問功課。

    他偷眼瞧瞧四哥一副鎮定的模樣,皇阿瑪無論問什麽都對答如流,心裏頗有些羨慕,四哥知道的那些他不過是知道些影子,可若是讓他一字一句的背就不會了,更不用說是解了,論語他不過學個開頭罷了。

    康熙瞧他微微有些著急玩自己袍子角的模樣,心裏覺得好笑,又繼續問胤禛字習得如何了,“老四,這些天你可斷了練字?”

    “回皇阿瑪的話,兒子一日二篇大字,四篇蠅頭小楷除了初一斷了一日之外,再沒斷過。”

    康熙點了點頭,“嗯,持之以恒方是習字之道。”老四越長越大,瞧著還是像他的地方多些,可是說話時的神情頗像秀兒,總是一副慢悠悠的樣子,透著十分的穩重,他又問道,“你之前說要練朕寫得福字,因過年時事多朕還未曾看過,如今練得如何了?”

    胤禛答道,“回皇阿瑪的話,兒子因替烏庫媽媽守孝,將練福字改為抄金剛經,百日之後才又繼續練福,有些生疏。”

    “寫來讓朕瞧瞧。”

    康熙一聲令下。蘇培盛從海棠手裏接過永和宮裏存著的上等筆墨紙硯,在炕桌上鋪好,胤禛上了炕,盤腿而坐,腰杆挺直,屏息寧神,極鎮定地落下了第一筆……一整個福字寫完,站在他身後觀看的秀兒微微露出笑意。康熙見狀拿起福字遞給秀兒瞧,“德妃,你覺得他這字寫得如何?”

    秀兒笑道,“妾原是不懂字的,隻是這個福字因刻在慈寧宮,妾時常能瞧見,胤禛這字雖差了些火候,寫得卻也有七八分的像。”

    康熙道。“朕瞧著卻有九分像了,朕寫這個福字的時候比胤禛大不了幾歲,書法也隻比他如今略強些罷了,老四在書法上頗有些天份。”康熙是全才,他能說出這樣的評價絕對是對四阿哥的書法極為滿意了。他又斜眼瞧了瞧一臉豔羨的胤祚,“老六。你的字練得如何了?”

    胤祚縮了縮脖子,他耳朵聽不見的時候練字練得多,後來雖也沒斷了練字,卻也不夠勤,更不用說他不是個會寫字的,卻是個會看字的,四哥寫得那叫書法,他寫得嘛……“回皇阿瑪的話,兒子寫字匠氣得很。跟著四哥學福字。卻也隻是學得了個皮毛罷了。”

    康熙被他逗笑了,“你竟還知道什麽叫匠氣?”

    胤祚有些不服氣地道,“兒子自小看皇阿瑪的書法,宮裏隨處可見名人字畫。所謂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兒子看見的盡是些最上等的好東西,自己寫得雖不好,看還是會看的。”

    “那你也寫個福字,讓朕瞧瞧匠氣是什麽樣的。”

    胤禛把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拍了拍胤祚的背,胤祚說話就是這樣直白,他原還有些擔心,可瞧著皇阿瑪的樣子,竟是不惱,許是皇阿瑪見慣了小小年紀就頗有心計的孩子,由此更喜歡天真無偽的六弟吧。

    胤祚盤腿坐到了胤禛剛才的位置,卻因個子小夠不少桌子,隻得跪坐,一樣是腰杆挺直,拿了筆在雪白的宣紙上認真是寫了起來。

    秀兒在他的身後瞧著,老六寫字的確匠氣,沒有老四的靈氣,可若是以“像”為標準,竟是比老四寫得福字還要像康熙的福字。

    康熙沒讓秀兒品評,拿了胤祚的字笑道,“你果然是有自知之明,你這個字啊,得其形而未得其神,拿去琉璃廠正好,許是能騙一騙那些個不懂行的。”

    胤祚知道皇阿瑪在取笑自己,嘟著嘴頗有些不高興,秀兒瞧著他可愛忍不住親了親他,倒讓被奶娘抱著的小十四不滿了,大聲地“啊!啊!”喊了好幾聲,揮舞著小胳膊腿,一副極不滿意的樣子。

    秀兒見他這模樣搖了搖頭,“這個小十四,許是知道自己是最小的,連我與十三好他都不高興。”

    “他終究是小。”康熙笑道,從奶娘手裏接過小十四抱到了懷裏,要說秀兒生得這些孩子,最好看的是額爾珠,可最像自己的卻是小十四,此時年齡雖小,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的,小胳膊舞得武武生風,頗有氣派。

    額爾珠和小十三見狀有些不高興了,秀兒一隻胳膊摟了一個抱到自己跟前,“額爾珠和胤祥跟額娘最好了。”

    “最好了。”額爾珠說道,胤祥則是緊緊地摟著秀兒的胳膊不放手,同時警惕性地瞧著兩個年長些的哥哥。

    胤禛和胤祚則是一同搖頭,一副不肖與這些小孩計較的模樣。

    瓜爾佳墨雲跪坐在臨窗大炕上,瞧著前殿的燈影和守在前殿和後殿之間穿著黃馬褂的侍衛,知道今晚康熙又是留宿永和宮,咬了咬嘴唇,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史書上都說康熙身邊的女子少有超過二十五歲產子的,德妃年二十九產下十四阿哥本就是異數,如今竟聖寵依舊,怎能不讓人側目。

    她咬了咬嘴唇,拿自己手中的書冊保命隻能暫保自己一時,要想保自己一世平安唯有得到康熙的保護,可是康熙被德妃緊緊握在手裏,連別人插足的縫隙都沒有,自己上一世雖恨小三,卻也是天涯的常客,經常能看見一些小三常用的招數,可偏連一丁點的用武之地都沒有。

    再說了她也不是小三,德妃也不過是個三——連三都排不上,十名開外了,自己則是幾十名開外……在這宮裏想要活下去,活得好,唯有得寵、生子這條俱備才成。

    不得寵幸生不能懷孕,有孕之後若是無寵生不下來——宮裏這些年生子的,不是有份位的妃子就是被有份位的妃子準許生子的“自己人”康熙雨露均沾,有時也會一時喜歡某個新人,可若這新人是無背景的,別說是懷不上孕,就是懷上了也生不下來,弄不好還會一屍兩命,德妃在宮裏算是仁慈的了,章佳氏還是不收買她不得懷孕生子,自己也一樣被控製得極嚴,偏偏還不知道是在什麽地方著了德妃的道。

    想一想自己日常飲食全是出身小廚房,又經過了德妃精心挑選給她的紅花、枚果之手,平時裏穿得衣裳也是宮女子在整理洗滌,根本防不勝防,難怪章佳氏就算是生了十三阿哥依舊是低眉順眼,偶有反抗聽說德妃真得不高興了,馬上做起了縮頭烏龜,有沒有命都在人家的一念之間,命賤如紙的又何止是宮女。

    她心裏想著這些,臉上的愁雲越來越濃,站在屋內伺候的一個是被她改名叫春蘭的張佳宮女,另一個就是不起眼的冬梅了,兩個人互視了一眼,春蘭見冬梅還是一副不敢說話的樣子,隻得歎了一口氣,上前了一步,“小主,時辰不早了,您該歇著了。”

    瓜爾佳墨雲瞪了她一眼,“我什麽時候歇著,還用得著你吩咐嗎?”

    春蘭被她這麽一說,臉刷地一下就白了,“奴才……奴才不是那個……”說了一半跪了下來,“請小主恕罪!”

    瓜爾佳墨雲瞪了她一眼,“罰跪一個時辰,冬梅你看著她,她少跪了一刻鍾,我就要罰你們倆個跪到院子裏!”她原先對紅花和枚果夠客氣了,結果呢?她現在算是想明白了,反正不管如何也捂不熱這些個麵甜心苦的宮女子的心,不如先立了威,至少讓自己痛快。

    “嗻。”

    “奴才謝小主寬宏。”春蘭磕頭謝了恩,隻在原地跪著。

    在臥房裏鋪床的兩個宮女子對外屋的事聽得清清楚楚的,卻也不敢插言更不敢求情,隻是盼著瓜爾佳小主的邪火不要發在自己身上。

    宮裏雖說有不許虐仆的規矩,可那化人廠裏的骨灰卻也不是平白來的,主子想要整治奴才隻不過是上下嘴皮子一動的事,瓜爾佳小主雖是常在,卻也不是她們這樣的奴才能得罪的。

    四個人心裏都清楚,她們四個人裏必有德小主派來看著瓜爾佳小主的人,可若說是誰,誰也說不準了,瓜爾佳小主不能是罪,德小主更不能得罪,唯有低頭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才是最要緊的。

    瓜爾佳墨雲心裏也在想著誰是德妃的人這件事,這四個人是她隨手挑的,就算是德妃也不會把各宮分來的所有人都收買調教了,這四個人裏那怕有一個不是德妃的人能為她所用也是好的,可是她瞧著哪個都可疑,竟是一舉一動都極可怕。

    她躺在窄窄的炕床上時心裏忽然想到樓管大媽養的那隻貓,捉到了老鼠卻不肯一口咬死,而是盡情的玩弄,一會兒放,一會兒捉,一會拍飛,一會將老鼠的頭含在嘴裏卻不咬,隻嚇得老鼠魂飛魄散屎尿齊流,到最後那老鼠失了鬥誌,任貓咪擺弄,貓咪覺得無聊了,才一口咬掉老鼠的頭……

    她當初是覺得好玩,現在想想自己竟像是那隻老鼠一樣,被貓嚇得惶惶不可終日,躺在炕上都不敢真得睡著,隻怕有人趁著她睡覺將屋子翻了個底朝天,把那要命的東西也給搜了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