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剛才一模一樣的場景，一道黑柱衝天而起。這並不是火，也不是物質，而是純粹的能量。仿若聖光洗禮一般，自天而下的黑色能量把那冰塊直接洞穿，進而把整塊冰都吞噬掉，那黑色的光柱也因此變得更加龐大，隱約間在裏麵看到了一個身影。

    黑色光柱的降臨直接吹起一陣強風，所有東西都被移動著，無論是那劫後餘生的樹林還是天上依舊在往下落的暴雨。

    吉爾伽美什不由得一隻手壓著自己的頭發，另一隻手壓著自己的裙子後擺。她的心中隱隱浮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這陣巨大的風壓把她死死地壓迫在原地動彈不得。

    回頭看向謝協，卻發現謝協隻是目光深邃地看著這一幕，那萬能的防護罩把風壓完全擋了下來，但他一點要動手的意思都沒有。她想大喊，但剛稍稍張開嘴，那風壓便灌了她一嘴的空氣，讓她不得不閉上了嘴。

    該死，這次又是什麽。

    吉爾伽美什全身都已經被雨水淋濕了，本就不算厚的白色連衣裙濕淋淋地黏在皮膚上，讓她很不好受。不過也多虧如此，她可以勉強空出一隻手投影出一把大劍，狠狠地刺在身後的地上，背倚著寬大的劍身，把自己固定在這裏。

    黑色光柱把天空都浸染了，本就因為暴雨變得有些暗沉的天空漆黑下來，連帶著整個冬木市的天空都陷入了一片漆黑，一時間像是世界末日降臨了。

    謝協稍微試了試，發現麵板君還在，便問：“麵板君，她們現在在哪裏？”

    麵板君從來都是最了解謝協的那個，毫不猶豫地回答：“未遭遇，不過因為黑暗的原因她們選擇了埋伏。漆黑還會保持著正常的思考模式，所以上山必定是從山道的。”

    麵板君從不問謝協怎麽知道它所不知道的事情，謝協認為是這樣，它便會按著他的心意來，對那位麵之惡的稱呼也就改成了“漆黑”。

    謝協也不多在意，隻是點了點頭，抿著嘴。

    忽然想到，如果另外一隻漆黑是從山下上來，現在這裏還堵著一隻類似於漆黑的生物的話，好像他要被包抄了吧。原來就算是最低級的漆黑看起來還是有點智商的嘛，雖然並沒有什麽軟用就是了。

    那黑色光柱來得快，去得也快，沒有像一開始的火柱那樣沒完沒了地往外射。

    風壓逐漸褪去，黑色光柱也化為斑點消失在空中，但天空依舊一片漆黑，像是在預示著什麽。

    哢……

    有什麽動了，在那片完全成了廢墟的古廟中傳出一陣金屬摩擦的聲音。

    是鎧甲，隻有穿著全身鎧的人在移動時才會有這種聲音。

    離得最近的吉爾伽美什立刻反映了過來，不動聲色地退到那把差不多有門板那麽大的劍後麵觀察情況。因為剛才那風壓的原因，這片廣場已經被清空了，除了地板還在以外什麽也不剩下了。但濃厚的煙塵還是把從黑暗中走來的人影遮攔著，看不清相貌，隻看到他穿著一套漆黑的鎧甲，身上的漆黑仿佛要把光線都吞噬，比那煙塵的灰色更為深沉的黑色讓人一目了然。在黑色中，還隱隱有紅光伴隨。

    看著那人影逐漸從煙塵中走出，吉爾伽美什不由得瞪大了雙眼，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是……阿爾托莉雅。

    不過，並不是平時的她。平時的阿爾托莉雅的話很容易就能看得出那份獨屬於學生的稚嫩，始終有著一種讓人感覺到親和的氣息。但是，眼前這個人卻完全沒有了那種感覺，隻有像是鋼鐵一般的冰冷。

    身上穿著一副漆黑的鎧甲，鎧甲上排布著猶如樹皮般的紅色紋路。整套鎧甲把阿爾托莉雅包裹在內，除了頸部以上以外沒有絲毫肌膚裸露在外，手甲猙獰地向外突起三層。但當她完全從煙塵中走出之後，卻又有了不同。那本該是腿甲的地方不知為何隻是鋪了一層裙甲，其餘部分全部都是寬大的荷葉裙，在走動時輕輕飄揚著。整套鎧甲渾然一體，在那紅色紋路的閃爍著有著異樣的美感。

    然而，最詭異的，還是阿爾托莉雅本人。

    頭上的呆毛還在，但是本來不算太長的金色短發卻成了一小束馬尾辮，紮著一根黑色的發帶垂在身後，碧綠的雙眸也成了泛金色，閃爍著令人心寒的光芒。本就潔白的臉頰在黑與紅的襯托下變得更加白皙，兩旁纏繞著絲絲黑色的紋路。

    她空著雙手，信步走到滿臉滯然的吉爾伽美什身前，低下頭看著半跪在地上的吉爾伽美什。靜默。

    吉爾伽美什微張著嘴，想說些什麽，卻發現口中已經幹燥的說不出任何話語，隻能像金魚一樣一張一合，看起來有些滑稽。

    阿爾托莉雅的臉上看不到絲毫表情，像是被凍僵了臉一樣。這與她平時的表情並不一樣，平時的阿爾托莉雅隻是有些呆，所以表情變化不多，但現在，已經連著絲毫變化也沒了。

    “小美。”

    她這麽說著，半跪在吉爾伽美什身前，伸出手想要握住什麽，卻突然看到自己的手，不由得放了下來。她的鎧甲並不同於一般的鎧甲，即使是在手甲的地方，也有著足以致死的銳器。這讓她退卻了。

    “為什麽……”

    如果是平時的話，吉爾伽美什聽到這聲肯定會炸毛，但是全身濕漉漉的她隻能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阿爾托莉雅，聲音有些顫抖。

    “為什麽！告訴我！阿爾托莉雅！”她聲音嘶啞地吼著。

    “我做到了。就像是劫後餘生一樣。”阿爾托莉雅這麽說著，麵無表情地站起身，“它讓我能夠做到我想要做的，我現在必須去做了。”

    “你做了什麽。”吉爾伽美什沉聲問，那表情看起來有些猙獰。

    “向聖杯許願，讓我能夠不再後悔那天。”阿爾托莉雅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就像是在說“晚飯吃什麽”一樣平靜。

    “你不該這麽做的。”

    “我已經做了，我也不會後悔。因為，我已經無法後悔了。”

    阿爾托莉雅握緊拳頭放在胸前，微微閉上眼看著地麵。

    吉爾伽美什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拉著阿爾托莉雅的領口把她拉到自己麵前。看著那雙鮮紅的眼眸倒映在金色裏，那金色讓她差點無法睜著眼，但她還是死死地盯著那雙金色的眼眸。

    沒有。什麽也沒有了。

    包括感情、焦距、信仰，什麽都沒有了。那雙眸子本該有的全部消失了。她曾經喜歡著的清澈也消失了。

    她看著那雙眸子的時候，那雙眸子沒有絲毫移動，也沒有聚焦。也就是說，其實阿爾托莉雅根本就沒看到她。雖然她不知道阿爾托莉雅是怎麽看東西的，但是明顯不是用眼睛。

    “作為代價，它拿走了我的視力。雖然我依舊能夠通過直感與魔力感觸感受外界，但已經看不到任何色彩了。”阿爾托莉雅淡然地解釋著，仿佛說的人不是自己。

    “沒有任何人恨你，也沒有任何人後悔，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我憎恨這樣的自己，我後悔著所做的一切。所以這樣，我已經不想再留在這裏了。它說的對，我從來不是為了你這麽做，隻是為了滿足我內心的空虛罷了。所以，你已經沒有理由再攔著我了，小美。”

    說完，阿爾托莉雅便輕輕拍下了吉爾伽美什的手，越過吉爾伽美什朝山道走去。

    “你給我站住！”吉爾伽美什怒了，抽出地上的門板大劍便朝著阿爾托莉雅拍去。

    “已經夠了，至少……讓我贖罪吧，小美。”

    阿爾托莉雅伸手襠下吉爾伽美什的攻擊，身體連晃都沒晃，反倒是吉爾伽美什被這反震力震得倒退了兩步。這時，吉爾伽美什才留意到，聖杯不見了。

    “沒用的，你是打不過我的。聖杯的力量已經融入到我的體內，現在的我能夠支配你所想象不到的龐大魔力。雖然我並不會使用魔術，但是卻能夠利用這股魔力凝聚出實體。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阿爾托莉雅伸出手，空氣微微顫抖著，一道紅芒一閃而逝，一柄巨大的長劍便悄然出現在阿爾托莉雅手中，黑底紅紋，看上去便知道與她身上的鎧甲是配套的。

    “啊，我知道的。這個魔術……甚至我們一起學習過。潘瑟拉貢一族的最高寶具——漆黑之鎧與契約勝利之劍，想不到你還記著。”吉爾伽美什深深地吸了口氣。

    投影魔術是萬能的，但所投影的對象也有著等級之分，所消耗的魔力也是天差地別。因為她的原因，阿爾托莉雅並沒有繼承到她本家的魔術刻印，再加上這種級別的魔術她根本用不出來，所以阿爾托莉雅其實已經很久沒有親手用過魔術了。但是她卻唯獨記得怎麽使用這個魔術。因為這個魔術……還是她親手教阿爾托莉雅的，這也是阿爾托莉雅現在唯一會的魔術。

    這還是她們都很小的時候隱隱講過的事情罷了，她一直都不認為阿爾托莉雅會記著。但是，顯然她錯了。如果不是把所有的都記著的話，是絕對投影不出這種等級的寶具的。

    她並不是投影不出這種等級的寶具，但是……魔力量不足才是最大的問題。要同時投影出兩件幾乎是s級寶具的魔力量絕對不是現在的吉爾伽美什所能擁有的，即使是一件也不可能。

    她手上的這件連寶具也不是，隻是空有著一層金色外殼的劍而已。她必須要見過，了解過，才能夠投影出實物，不然絕不可能投影得出來。隻是，她所見過的寶具……真的不多。

    至少沒有一件，能夠讓她與現在的阿爾托莉雅抗衡。

    但，她還是這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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