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次意義深遠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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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向著東方前進,大地就越是顯得荒涼。幹枯的土黃色是這裏的主旋律,大地上傷痕一般的龜裂隨處可見。大旱對於這個世界的影響還沒能過去,苦難的回憶將一直停駐在人類和妖魔的心中。
硫娜在跟著女戰士席夢娜走了兩天之後,和她分開了。在路上,女戰士對硫娜說了很多話。有些話是在晚上露營時說的,有些話是在趕路時說的。女戰士說,在很久之前,她也是被另外一位女戰士所救。那是她也像硫娜一樣無助而困惑。席夢娜和那個女戰士顯然有很多回憶,現在席夢娜想要把這些回憶傳遞給硫娜。
或者是把一種精神傳遞給硫娜。
“前輩告訴過我,戰士是為了保護人類而生的。為了保護人類,我們放棄了人類的身份。”席夢娜語重心長地說道,“就是因為放棄了人類的身份,我們才知道人類身份的可貴。我們才知道人類的脆弱,我們才知道人類的偉大。”
硫娜默默地聽著,然後思考著今天晚上能吃些什麽。席夢娜總是會從森林之中抓一些動物來給硫娜補充營養。前天是一隻山雞,昨天是兩隻大鳥。硫娜這一整天都在思考今天的野味是什麽。
所以,她理所應當地沒能傳承到“戰士的精神”。不過硫娜也毫不在意,畢竟精神不能當飯吃。
席夢娜憐愛地看著硫娜,她知道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都是懵懂而無知的。但是她相信自己的話將會像一粒種子,深深地紮在這個悲慘的女孩心中。以後,每當這個女孩回憶起讓她家破人亡的那個夜晚,她不僅僅會回憶起仇恨,還會回憶起“戰士的信念”。
在接受了兩天兩夜的“愛人主義教育”之後,硫娜成功地從女戰士這裏畢業了。接下來女戰士將會回到她的駐區,繼續消滅妖魔,思考人類的偉大。而硫娜則會被黑衣人帶著送到戰士的組織——“史達夫”。史達夫在了無人煙的東方,大劍的後備生將會在這裏經過大約4年的訓練。在經過“融合儀式”之後,成功融合的後備生將會成為半人半妖的大劍,失敗的當然就會死掉。
大概像是ab的研究生的感覺呢。
近幾年因為大旱的原因,後備生的訓練周期變長了。食物供給不足讓孩子們的生長育明顯變慢,所以融合儀式也隻能延後了。另一方麵,後備生的數量卻幾乎是十年前的兩倍,競爭因此而變得更加激烈了。
以上事宜都是黑衣人告訴硫娜的。在前往史達夫的路上,硫娜被很多個黑人經手。黑衣人們對硫娜指指點點,好像在談論一件貨物。硫娜感覺自己受到了藐視,於是作為回報,硫娜也在心中對這幫黑衣人挑肥揀瘦,把他們當做食物看待。
一般來講,大劍訓練生是不需要知道這麽多的。但是黑衣人聽說了關於這個女孩的一些傳言。
“吃。嘴角的血。人肉。”
所以黑衣人決定試探一下硫娜。
黑衣人在解釋完之後,仔細地觀察著硫娜的反應。可惜,他完全看不懂硫娜那看待食物一樣的眼神。所以黑衣人將自己對於硫娜的懷疑藏在了心底。
硫娜在經過一個星期的徒步旅行之後,終於上了大路。她被裝進了一輛馬車裏,車廂密不透風,裏麵還塞著好些和她一樣的女孩。這些女孩都是大劍訓練生的候補——或者說是硫娜的新夥伴。可惜,讓硫娜和這些女孩互幫互助是不太可能了。事實上,在一個小時之後,硫娜就成功地孤立了自己。
“她身上有一股怪味。”
“好惡心,她在流口水!”
“你看見沒有,她的眼睛好像在光呢!”
硫娜的眼睛的確在光,那是因為她正對著一個小孔觀察著外麵的景象。光從小孔打在了硫娜的眼睛上,然後成功地將她妖魔化了。周圍的女孩理智地和硫娜保持了距離,這使得本來就有些擁擠的車廂變得更擠了。女孩們開始用話語攻擊讓車廂變得擁擠的罪魁禍,人類惡劣的一麵在幼年體身上就畢露無疑。
共同抵製一個人而讓集體變的團結,這是大人們慣用的手法。
但是,這時候有一個女孩開始接近硫娜了。
“誒?小妹妹,你看起來好可愛啊!”女孩自來熟地入侵到硫娜一口就可以咬斷對方脖子的位置,卻還渾然不知,“我的名字叫蒂法··哈裏斯,你叫什麽名字啊?”
馬車一下子安靜了一下來。在這個類似於中世紀的世界之中,隻有貴族才能擁有姓氏。更不要說在名字中間加上“”了。女孩們雖然將要舍棄人類的身份,但是對於貴族的崇敬和恐懼還是深深地刻在了她們的骨子裏。
硫娜瞥了一眼蒂法。細皮嫩肉、嬌生慣養、自說自話等等非褒義的形容詞就一股腦地湧了出來。硫娜懷疑對方是否可以體察到周圍人對於硫娜的孤立,更進一步地來講,硫娜懷疑對方的企圖。
然而蒂法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硫娜的抗拒和警戒一樣,她更進一步地抱住了硫娜的手臂。硫娜想要反抗,但是營養不良的她要比同年齡的女孩更加瘦小,她無力反抗。所以硫娜選擇了漠視。可惜,蒂法卻要比硫娜想得更加粘人。
“誒?你的頭好滑好順啊!怎麽保養的啊!”
“你瞳孔的顏色有點紅呢,好可愛!”
“皮膚也好嫩,我也想要你這樣的好皮膚啊!”
硫娜仔細地看了看自己,她覺得自己的皮膚一點也不好,而長得漂亮與否在這個吃人的世界之中顯得毫無意義。隻要一個月不洗頭,誰的頭都可以變得很滑很順。但是硫娜可以感覺出來蒂法的誇讚似乎真的自本心,而這正是讓她最為困惑的地方。
剩下的時間之中,蒂法就一直抱著硫娜吃豆腐。她上上下下把硫娜整個摸了一個遍。硫娜覺得自己貧弱的身體完全沒有撫摸的必要。再者說她決定成為戰士,斷絕了結婚嫁人的可能,也就放棄了對於外貌的追求。於是硫娜就像個人偶一樣任由蒂法勞作,巍峨不動。對於其他的女孩來說,事情似乎沒有什麽變化,隻是需要排斥的人又多了一個而已。
馬車跑了將近一整天,最後終於停在了史達夫門口。整個組織榜山而建,山腳底下是寬闊的訓練場,在往上是居住區、實驗區和大大小小的密室。其他地方就是鬱鬱蔥蔥的樹林了。所有通向史達夫的道路都被嚴格地把持著,一些受傷修養的戰士還會客串安保人員。簡單來說,這裏是一個戰爭要塞和研究基地,一切都要為戰爭和研究讓路。
年幼的女孩被趕下馬車,穿著黑衣服的教官不會給這個孩子好眼色,更不會對她們投入任何感情——不論是同情憐愛還是惱怒憎惡。這些訓練生能完成訓練的十不存一,就算最後勉強活下來,也會成為斬殺妖魔的大劍。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今後都不會葆有人類的身份,教官們犯不著為這些家夥浪費感情。
雖然不會投入感情,但是教官也並不是傻子。從馬車上下來的孩子稀稀拉拉地站成了群,群之中還細細小小地分成了幾個人的小組。在大的群外麵有兩個孩子,其他所有人都理他們遠遠的。大家都不願意和貴族小姐與妖魔小姐站在一起。教官隻看一眼就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這種事情每一屆訓練生之中都會或多或少地生。
“那個人看我們的眼神好凶啊!”蒂法對教官的態度有些不滿。顯然天真的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個戰爭要塞之中,也不懂什麽叫做軍事化管理。在硫娜心中,蒂法嬌生慣養的形象更加深了。
“我聽說兩個人住一間屋子,真希望我們能住在一起啊!”
“我們會住在一起的。”
硫娜終於說出了她這一天之中的第一句話。
“誒?你會說話!”蒂法驚訝地抓著硫娜的手蕩來蕩去。
“怪胎總會和怪胎在一起。不能讓怪胎影響到其他人。”硫娜認真地跟蒂法解釋道。硫娜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
“這種事情無所謂啦。”蒂法興趣缺缺地說道,“你既然會說話,那麽之前就應該回答我啊。”
“你究竟為什麽要纏著我?”
硫娜言辭銳利。
硫娜看著蒂法,想要從她貴族小姐的外貌下麵看到對方的內心。於是硫娜的確看到了一些東西,但是她卻無法理解。蒂法似乎很喜歡硫娜,她很喜歡大劍,甚至很喜歡變成一個非人的怪物,每天和妖魔廝殺。支持蒂法的動力不是仇恨和覺悟,也不是什麽“對於人類的愛”,而是什麽別的東西。
硫娜不能理解。
“因為你是一個人啊。”蒂法理所當然地說。
“因為我一個人?是在同情我麽?”
“不是啦。”蒂法聳了聳肩,“因為你比較特別,所以我就找到你了。你看,在一群人裏有一個人比較特別,找她搭話不是理所當然的麽?而且你長得很可愛啊,而且看起來好神秘的。我覺得你這樣的人一定會成為大劍。”
“你這樣找到我不怕被孤立麽?”
“誒?會被孤立麽?”蒂法呆呆地看了看硫娜,“這樣啊。那其實也無所謂啦。其實我們這一屆能成為大劍的也沒多少吧。成為了大劍之後大家就是同屆,不會再有孤立啦。”
硫娜沉默了。她從蒂法的話題聽出了幾個意思:
第一。蒂法來找硫娜的原因是,硫娜看起來能成為大劍。
第二。蒂法不怕孤立的原因是,她根本不把那些沒成為大劍的訓練生當成人來看。
第三。蒂法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沒能成為大劍,死在訓練途中的情況。
綜上所述,硫娜認為蒂法是一個真正的大劍狂,而且已經瘋了。她藐視人類,眼中隻有大劍,而又偏執,思考問題片麵。她是一個真正的危險分子。
“你……你是一個特別的人。”硫娜將自己的結論委婉地說了出來。
“誒嘿嘿~”蒂法笑嘻嘻地將硫娜的話當做了誇獎。硫娜機智地把“特別的人死得最快”之類的話咽了回去。
“我覺得你也很特別啦。”蒂法一把鉤住了硫娜的肩,一股難言的**氣流淌了出來,完全不像個貴族小女孩,“你叫什麽?”
“硫娜。”
“誒?沒聽說過的名字啊……”蒂法似乎因為沒聽說過硫娜的名字而感覺到失望,但是她很快就調整了回來,“沒關係。總而言之,我覺得我們一定會成為大劍之中的王牌。排位怎麽也應該上升到no1o之前……”
“no1o是什麽?”硫娜打斷了蒂法的話。
“大劍的排位啦。數字越小就代表大劍越厲害。”
“你為什麽一直用人類的方式稱呼戰士?”
“啊……那個,習慣了啦。”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偶然之間聽黑衣服的大叔說的啦。”
硫娜將信將疑地看著蒂法,她覺得對方嬌弱的外表下,瘋狂的內心中,還潛藏著很多秘密。
“所以說,我們就是好朋友了!”蒂法重重地拍了拍硫娜的背,“讓我們一起努力吧!目前的目標是先成為這批訓練生之中的席!我看了看,似乎沒有什麽強勁的對手。”
“你真的很有自信。”硫娜想要提醒自己這個新朋友去,不要太過自負。
“放心啦!我們很強的!”
之後,事實證明硫娜的預言是正確的。蒂法和硫娜的確分到了一間宿舍。這裏不是學校,不會把好孩子和壞孩子分在一起,互幫互助。等級森嚴,優勝劣汰是這裏的法則。
而事實同樣證明蒂法的斷言是錯誤的。在晚上的長跑訓練之中,硫娜和蒂法雙雙掉隊,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吊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