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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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開個玩笑。”硫娜突然像是什麽也沒有生一樣地坐直了身體,“洸平先生難道以為我是男孩子麽?”
“怎……怎麽會?”洸平這才明白自己又被硫娜耍了。他大口喘著氣,露出了苦笑。
“所以說,要是遇到那種難以辨別性別的人,時槻風乃究竟會怎樣做呢?”硫娜認真地問道。
“如果是想你一樣漂亮的男孩子的話,時槻風乃說不定就會一順口把童話說出來了吧。”洸平搖了搖頭說道,“我和她說過好幾次話,我覺得她雖然很奇怪,也有些特別,但是應該沒有一眼分別別人是男是女的能力。”
“這樣的話,是男是女,還是要靠時槻風乃的主觀判斷而定。”硫娜了然地點了點頭,“在這裏我有一個猜測。與其說是時槻風乃帶給了她認為是女孩的人死亡,倒不如說是他看到了女孩子身上的死亡。”
“這是什麽意思?”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時槻風乃作為女孩子,或許可以體查其他女孩子的處境和內心。與其說時槻風乃帶來了死亡,不如說悲劇本來就在那裏,隻是時槻風乃看到了罷了。您不覺得夜半出門的女孩本來就容易生一些案件麽?”
“你是說……”
“也就是說,時槻風乃或許自己也有不幸的遭遇。她作為一個青春期的少女,也有很多難以言表的苦惱。受苦的她看到了受苦的他人,於是自然地和她們交談了起來。如果是一個男孩子去找她,但是他遇到的是時槻風乃這個女孩子也能體會到的問題,那麽時槻風乃就會說出她的童話。並不是時槻風乃引起了少女的悲劇,而是時槻風乃是個少女,所以她能體察到少女身上的悲劇。”
硫娜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然後大口地喝下去好幾口果茶。清涼的甜味潤濕了硫娜的喉頭,她再次將目光轉向洸平。洸平沉默著看著前方,似乎在仔細地思考。
“洸平先生認為我說的不對麽?”
“不……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洸平像是放棄了一般地鬆了一口氣,“我隻是在想,為什麽我沒有想到這些呢?我遇到時槻風乃已經過了好久了,但是我卻從來沒有想過關於她的問題。我隻動地將她當做引起悲劇的種子,我能想到的就是阻止少女靠近時槻風乃。我實在是太沒用了……”
“相比於坐在這裏胡思亂想,亂說一通的我。真正去實際行動的洸平先生才更加可靠啊。”硫娜輕笑著說道。
“這樣說起來,時槻風乃其實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了?”洸平一邊回想著妹妹的遭遇,一邊艱難地說道。雖然一時上有些轉換不過來,但是正視現實也是洸平的優點之一。
“那也說不定。但是我覺得不像。”硫娜用纖細的指尖輕輕點著桌麵說道,“不管是多麽善良的人,在不斷地導致他人的慘劇也會從某種程度上汙染自己的內心。其實我還很想去見見她的……”
“那可不行!”洸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大聲說道。等到他真的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了這個不大的咖啡廳之中,眾人目光的焦點。羞恥感籠罩了洸平,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相比之下。硫娜的反應倒是稀疏平常。
“為什麽突然這麽大聲呢?洸平先生。你是擔心我見到時槻風乃之後,也會遭遇不幸麽?你這樣擔心的確是很好,但是我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那……那說不準啊……”洸平抓著頭說道。
“但是,果然還是很想見一見呢。”硫娜輕輕地整理了一下頭說道,“仔細想想,不管時槻風乃到底是好人還是怪人,究竟是天使還是惡魔,她都卻是地可以理解那些陷入悲劇的少女。那些少女在彷徨之中離家出走,在深夜之中徘徊——一定是遇到什麽苦惱的事情吧。這些苦惱沒有地方去泄,甚至沒有人能夠去理解。隻有時槻風乃這個陌生人才能打開那些脆弱的少女的心。洸平先生,帶我去見見她吧……”
“就算你這麽說的話……”
“洸平先生一個人努力的話很辛苦的吧。雖然我沒有什麽用,但是還是想要成為洸平先生的夥伴啊!我也不想讓洸平先生所說的那些慘劇再次生了。”
如果是硫娜這樣的女孩用大眼睛向上看著洸平做出請求的話,洸平是根本無法拒絕的。無奈之下,洸平還是帶著硫娜走向時槻風乃常在的老屋。這時候已經進入了深夜,街道上的氣氛有些詭異。在白天為了方便人們通行而修建的柏油路在午夜時分看上去好像是一條黑色的河,延伸到未知的彼方。
被冷風拂過臉頰的洸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他轉向硫娜用嚴正的語氣說道。
“這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弄不好真的有什麽人會死。你再見到她之後,不管她說什麽都不要去相信。而且,也絕對不要一個人去見她。”
“誒呀,洸平先生還真是愛操心呢。”硫娜則輕鬆地輕笑著。
洸平推起了自己自行車,帶著硫娜很快走到了附近的老街區,這裏有很多廢棄的房屋,街區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公園。洸平小時候還在這個公園玩耍過,不過現在公園裏的器材早就因為生鏽而無法使用了。時槻風乃爺爺的居所就佇立在這些老宅之中。推開已經有些生鏽的柵欄門,就可以看出有著和式建築風格的大宅第,雅致的庭院配置著假山和庭院樹。不過就算之前是多麽豪華,現在也隻是一間空屋。宅子裏麵似乎養過鳥或者是其他動物,可以從庭院樹之間窺視到假設了金屬網的圍籠。白色牆壁的住宅附著一層灰塵,看上去髒兮兮的。庭院中的踏腳石則被長長的雜草掩埋,而隨意生長的庭院樹也纏繞著藤蔓植物。從外觀來說的話,這裏就算是被稱為巫婆的庭院也不為過。
但是,這裏並沒有洸平所說的哥特式少女的影子。
“今天不在麽?”洸平喃喃地說,“但是她應該每天都在的啊。”
硫娜也沒有因為未能見到時槻風乃而感到遺憾,她隻是早庭院之中四處走動著。微微有點長的雜草上還掛著一些線球,硫娜猜想這是長裙拖地的時槻風乃留在這裏的痕跡。硫娜早就留意到這間庭院的柵欄門是幹淨的,那一定是被經常使用過的原因。庭院石上也沒有灰塵,硫娜可以想象得到一個穿著黑色蕾絲邊長裙的少女收攏裙擺靜靜坐在庭院石上的樣子。好像是被什麽所驅使著似的,硫娜也收攏自己的裙擺坐在了庭院石上。小腿的地方被小小的草尖所擦過,有著微微的麻癢感。硫娜突然現手邊似乎有個什麽冰冷而又堅硬的東西。
硫娜本能地就意識到了這一定是時槻風乃所留在這裏的東西。本來她以為那是水杯或者是其他什麽東西。但是硫娜撿起來一看,不由地出了一聲驚呼。
“怎麽了?!”聽到異動的洸平趕快跑到了硫娜身邊。之間硫娜手上抓著一把漆黑的美工刀,在夜色之中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洸平還是在上麵看到了新鮮的血跡。自古以來,人們就認為血液是人類的生命之源。像是塗料一樣留存在美工刀上的溫熱血液就像是正在流逝的生命一般。
一瞬間,洸平將坐在庭院石上的硫娜和時槻風乃的身影相重合了起來。兩個女孩都是那麽安靜,而又那麽的神秘。但是洸平很快地搖了搖頭,將自己的妄想排走。
“真是可怕的東西……”洸平想了想還是決定從收到驚嚇的硫娜手中將美工刀收走,“這個還是給我吧。”
但是,洸平沒能拿走美工刀。硫娜緊緊地攥著它。
“她在的!就在剛才,那個女孩在這裏坐著,刺傷了自己。”硫娜一邊說著,一邊將美工刀對準了自己的手腕。尖銳的刀鋒和白皙的手腕組成了一種怪異的畫麵。洸平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他覺得硫娜的話有著異樣的說服力。
“但是出血量這麽少,沒有問題吧。”
“出血量很少,那是因為她僅僅隻是劃開了以前的傷口。”硫娜仔細地端詳著小小的美工刀。在美工刀握柄處纏著細細密密的白色布條,布條上麵沾滿了斑斑點點的血跡,“那個女孩一定經常割傷自己。割傷了就愈合,愈合了之後再割傷。美工刀上這些痕跡就是證據,剛才她再次將自己的傷口割開,然後靜靜地坐在這裏……”
隨著硫娜的描述,洸平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之中勾勒出了那幅場景。
“為什麽她要這樣做呢?她是在痛恨自己麽?或者這是某種宗教上的儀式,亦或者是自我懲罰?”硫娜緊緊地閉上了雙眼,“而且,為什麽她會將這把經常使用,經常刺傷自己的小刀扔在草叢之中呢?”
恍然之間,洸平想到了一個可能。
“她說不定是遇到了什麽比這個更加重要的事情。於是她丟下小刀走了。”
“還有什麽會比割腕更加重要呢?”硫娜喃喃地問道,“刺傷自己就是人類嚐試死亡的步驟啊……”
“我明白了!是‘他人的死亡’!”洸平突然不由自主地大喊起來,“今天!一定就是今天了!今天就是聽了時槻風乃童話故事的女孩消亡的日子!所以她突然走了!”
洸平開始抱怨自己的後知後覺,明明應該時刻關注著才對。沒想到又有一個少女步上了妹妹的後塵。
“有什麽線索麽?”這個時候,硫娜的聲音倒是顯得出奇的冷靜。多虧了這個,洸平才能繼續正常地思考。
“我好像在前幾天見到了一個女孩,她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要死了一樣。那種陰鬱和苦惱的氣息看著就覺得可憐。難道是她?”洸平說道,“但是我上前搭話之後,那個女孩對我充滿敵意。我們之間沒能構成什麽像樣的對話。”
“您還記得那個女孩製服的樣子麽?”
“那倒是還記得……但是我不知道那是哪裏的製服。”
“不要緊,請您說一下那個製服的特點。”
硫娜認真地從隨身背的小包之中掏出來了一本日記本一樣的大本和一支筆,簡單地根據洸平的敘述畫了起來。出乎洸平意料的是,硫娜的畫工遠遠過了她這個年紀的女孩的一般水平。在幾次修改之後,硫娜畫出了一個和洸平印象非常接近的草圖。
“這是一間附近的中學。”硫娜瞧了一會兒之後說道,“如果時槻風乃是拖著長裙走過去的話,洸平先生騎著車應該能追到。請您拖著我去吧。”
“那我們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