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劍胚 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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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吉妮亞站在原地,聽了兩個人一通爭辯,突然露出輕描淡寫的笑容。
“就這樣,不也挺好的麽?”
“您說什麽?她可是要叛逃的戰士啊!這違反的組織的鐵律!應當……”
“組織的紀律,違反了也無所謂。”維吉妮亞搖了搖頭,“組織滅亡了也無所謂。戰士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種東西,就算組織消失,戰士也會繼續留存下去。我是這麽覺得的。”
維吉妮亞側過頭依次看了看多麗絲,硫娜和賈思林。然後轉身邁開了步子。
“而且,讓這些煩人的東西都破滅,不也很有趣麽?”
維吉妮亞說完這話後,不由地笑了幾聲。她的笑聲很清脆,好像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一般。賈思林掙紮著站起來,想要挽留,但是維吉妮亞卻早就邁腿走了。她在山間跳躍,時而觸碰樹林間新生的嫩枝,時而捧起幾滴露水。那個樣子好像是一個貪玩的小女孩在探險,一dian也不像是要去和北方妖魔決一死戰的戰士。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清清楚楚地刻在了硫娜的眼睛裏,但是好像是眨眼之間,維吉妮亞的身影就消失了。留下的隻有維吉妮亞哼的一首模模糊糊的歌。
硫娜和賈思林等人呆然站在原地,蒂法則望著維吉妮亞的背影出神,她的眼中染上了幾分羨慕。隨即,蒂法,歎了口氣,她對著周圍幾個呆愣的戰士聳了聳肩。
“這麽說來,我也應該走了。”
“你公然叛變組織,違反了組織的鐵律,不會有好下場的!”
賈思林怒視著蒂法,但是卻又毫無辦法。她這段時間劍術打進,感覺自己已經登堂入室,不由地有些心高氣傲。沒想到和蒂法對戰,竟然是一觸即敗。本來就打不過,現在賈思林也隻剩下一隻手臂,自然拿蒂法毫無辦法。她不由地將視線轉向了多麗絲和硫娜。多麗絲神情恍惚,臉色比大量失血的賈思林還要白上幾分。賈思林知道現在多麗絲隻怕是指望不上了,她又看向了硫娜。隻見硫娜咬緊了牙關。
“蒂法……你真f∑dingf∑dianf∑小f∑說,♀●o< s=”arn:2p 0 2p 0”>
“原因我不是說了麽?我本來就是貴族家的大小姐,我根本受不了你們戰士的苦日子,也不像給組織賣命。所以就隻能叛逃咯。”
“我不相信!”硫娜盯著蒂法的臉,“我不相信你是那樣的人。你不應該是那種追名逐利的人,你是吃得了苦的。你和那些隨便就要打人殺人的貴族是不一樣的。你教給了我劍法,你還給我東西吃,我們是朋友……”
“夠了!”蒂法的臉突然扭曲了,“硫娜,我已經受夠了你的友情遊戲。兩個人彼此為對方考慮,顧及這個顧及那個——我說,你不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累麽?你我這樣的半妖,為什麽要有友誼?我們不是人類,我們也不是妖魔,我們是被天地所遺忘的殘骸。就這樣孤獨下去才是正確的選擇。”
“不,蒂法,你錯了。”硫娜搖了搖頭,“兩個人相互幫助是不會累的。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麽問題,但是我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的。不管是誰,都需要朋友。”
蒂法看了硫娜半晌,突然噗嗤一聲笑了。硫娜不明所以,隻好愣在原地。蒂法的表情異常怪異,雖然嘴裂開但是眼神卻一dian也不開心。
“硫娜……我一直……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你這些想法到底是從哪裏來的。”蒂法笑夠了之後,突然說道,“這天下為什麽會有你這樣善良的人?一直抱著你那套溫馨的理論,癡癡地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好人。我說,你覺得我是好人麽?”
“當然是!”
“是才怪呢。我可以當著你的麵親手殺掉了自己的父親。”蒂法冷著臉說道,“我砍斷了賈思林的手臂,她現在也隻能像頭豬一樣躺在地上哼唧。我將維吉妮亞最不想告訴別人的事情講出來,逼著她去北方送死。我讓你身後麵的那個小姑娘失魂落魄——這樣的我也算是好人?硫娜,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了,我在漸漸地變得冷血而又無情。你還沒有看清麽?”
“……”硫娜沉默了,但是她隨即堅定地dian了dian頭,“你是個好人,我相信你。你沒有害過我,也沒有傷害過我,你做這些事情一定是有苦衷的。”
“所以說,你的腦子裏都是花田麽?為什麽你看到的世界總是那麽美好?你也被打入過地牢吧,你也經曆過絕望吧?你被賈思林打倒在地的時候,你被冤枉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你還能這麽樂觀麽?”
“……的確……那些時候我都覺得自己要崩潰了。”硫娜從頭上摘下了自己一直戴著的草帽,“每當我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想起我的父母。這個草帽是我的父親送給我的,上麵破了,然後我的母親也給我縫補過。這個草帽讓我想起來我的童年。雖然我們家裏很窮,母親身體不好,父親也總喜歡喝酒。但是他們都是愛我的,他們告訴我,這個世界是美好的。”
“哈?”蒂法的表情再次扭曲了,“你還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呢。抱著你的草帽,自以為是地幻想著。索性我也不想繼續和你玩什麽友情遊戲了。我也就將那些事情全都說出來吧。”
蒂法的語氣有些自暴自棄,硫娜聽得不明所以。但是,硫娜本能地感覺到背脊發涼,她知道蒂法一定會說出什麽可怕的事情。硫娜心中的好奇和不祥的預感交織,她攥著草帽的手指關節也開始泛白。蒂法輕輕地拍了拍硫娜的肩膀。
“你還記得有一天晚上,我說要告訴你重要的事情吧。當然我看你實在是太可憐了,倒也沒忍心說出口。不過我想真相總要說清楚的,今天或許就是個好日子,我也不能瞞你一輩子。”
“你在……說什麽?”
“硫娜,你還記得我們一起殺掉妖魔的那個晚上麽?那時候我們還是孩子。”蒂法趴在硫娜的耳側輕聲說道,“你跑得比我快,你一心想要回家。我在後麵追著你,順便從我愚蠢的叔叔——格雷戈裏身上撿走了一把十字弓。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從房間裏走出來了。正站在柵欄門的門口,而你所珍視的帽子則被你掛在了柵欄門上。你一臉的悵惘,在向著我的方向走……”
硫娜被蒂法深沉的語氣所俘虜,她好像再次回到了那個小鎮的黃昏。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隻有微風拂過地麵的聲音格外清晰。
“是的。然後你告訴我,不要回頭,快dian往你這邊走。因為你看到了妖魔。”
“沒錯,你果然還記得。”蒂法dian了dian頭,“但是你不奇怪麽。你是背對著我的,你身後就是屋子。妖魔的體型那麽大,存在感那麽強烈,為什麽我能看到而你看不到?”
“那是……”硫娜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我看到的是——它從人變成妖魔的過程。”蒂法注視著硫娜的雙眼說道,“當時我的感覺難以置信,那是我見過最惡心的場景了。好像是把皮膚剝開,然後再將那些蠕動的不可名狀的線條攤開……我不知道應該怎麽描述。”
“所以,你不讓我回頭?”硫娜dian了dian頭說道,“因為那個場景太過惡心,而且不能驚動妖魔?”
“不,你錯了……硫娜。”蒂法搖了搖頭,“我不想讓你往後看,那是因為我看到了那個妖魔的樣子——她還是人類時候的樣子。我不想讓你知道她是誰……”
“你……”
硫娜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硫娜,你多年後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不會覺得奇怪麽?”蒂法繼續說道,“為什麽你的家中沒有屍體?為什麽屠戮了整個村子的妖魔放著那麽多人不去享用,非要來到這個空蕩蕩的房子?”
“因為……”
“因為,這個地方妖魔很熟悉。因為,這裏是它的家。”蒂法冷酷無情地說道,“為什麽你認識的那個戰士會說小鎮裏麵有妖魔?如果她不會窺妖術的話,憑借著她虛弱的身體,是無法感知在樹林裏感知到整個鎮子的。”
“她……”
硫娜的腦海之中閃過了幾個模模糊糊的片段,好像書上飄落的黃葉。硫娜告訴席夢娜,說城堡之中要妖魔,而席夢娜根本就不信。席夢娜將硫娜瘦小的身軀從地上抓起來,眯著眼睛感受了會兒,這才確信真的妖魔。被抓起來的失重感,頭上的觸碰感。但是席夢娜的語氣,這一切的一切都如此地清晰。她們在硫娜的腦海之中不斷地重複著,交織著,好想要將硫娜的大腦攪碎。
“所以,那個戰士如此篤定的原因隻有一個——她從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妖力的殘留。你是整個鎮子上唯一接觸到她的人,所以她隻能從你來判斷鎮子的情況。那個戰士沒有當即殺掉你,所以你不是妖魔。而你又接觸到了妖力,所以隻有你身邊的人是妖魔,這唯一的可能性。”
“那不可能……那不可能……”
硫娜隻覺得心亂如麻,但是蒂法卻不管她,繼續說了下去。
“你還在做無謂的抵抗。我當時隻看到了你母親的麵孔,你的父親到底是不是我還不確定。但不管怎麽說,你都需要麵對事實……”
“你……你一定是看錯了!你!你怎麽會知道我的母親長什麽樣?”硫娜對著蒂法咆哮著。
“我不可能認錯,那天早上我還看見你的母親父親和格雷戈裏交談。格雷戈裏探訪了所有有孩子的人家,而你的父母出門迎接。我看的清清楚楚。所以說,你自以為的美好童年不過是個幻影罷了。那是妖魔欺騙你所做的偽裝。狡猾的妖魔為了偽裝成人類的樣子,演出了最溫馨的家庭係給你看。什麽雖然貧窮但是微妙地幸福,什麽母親體弱多病——你真正地去了解一下經常生病的人的家境是什麽樣子。對於農戶來說,病就等於貧窮。你小時候所有受到的教育,聽到的故事,都是謊言。你父親母親的口角,那說不定也是妖魔暗中操控的結果。那是為了讓你覺得真實而演的戲。你們就像是妖魔手中的提線木偶,被蒙蔽,被蠱惑,按照別人的劇本不斷地重複著每一天……”
“不對!不可能!”硫娜大喊著,“母親……母親很溫柔,她會摸著我的頭安慰我。我的衣服破了她一隻會默默地幫我縫補,我就算是晚回家了她也不會罵我。我一直很笨,但是母親一直在鼓勵我……她很好,真的很好。她是個好人,她比我見到的很多人都好。比那些貴族,那些仗勢欺人的家夥,那些被嫉妒衝昏頭腦的人,那些隨意玩弄他人命運和感情的家夥。我的母親比她們都要好!”
硫娜的臉扭曲著,眼淚和鼻涕混在了一起。
“……”硫娜哽咽著,用沙啞的嗓音蒼白的反駁,“一定是……一定是妖魔,妖魔殺掉了我的母親,她吃掉了我母親的腦髓,然後裝扮成我母親的樣子。母親經常一個人呆在家裏,一定是妖魔偷偷替換了進來。和我一起生活的那個母親,絕對不是妖魔!如果……如果母親是妖魔的話。那些,那些人不是連妖魔都不如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