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長劍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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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利克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普通的人。騎士對於他來說與其是一種信仰倒不如說是一種工作。將拯救他人視為一種責任,然若切割成同等大小的黃油塊一般分批次完成。不緊不慢,不急不躁。這些任務不斷地對其就構成了阿利克人生之中的大部分。一些後輩將他視為某種楷模,因為他的行為嚴格遵從了騎士所需要的美德。但是阿利克知道這並不正確,因為他隻不過是不懂得如何如何麵對自己的笨拙者。
如果凡事都像是鍾表一般準時,一切都像是騎士劍一般剛正,或許會簡單一些。阿利克會按照雙子女神的教誨,或者是寫在手抄本上的有些發棕的安色爾體一般完成自己的人生。但是脫下了騎士的鎧甲之外,就不再有一個準則可以給阿利克指引方向。所以他的人生陷入了迷茫,亦如他失去女兒的那個晚上。那個時候他選擇沉溺於酒精之中,將卑微的自我放到被子裏浸泡,直到眼淚溢出。現在他卻隻能抱著騎士劍發呆。
在馬上的時候,騎士最重要的武器是騎士槍和鳶盾。鳶盾的作用是保護四肢,上部是橢圓,下部變尖,由輕、厚又有彈性的木材精製,四周包裹鐵片,中央把手處有半球型的金屬突出。它可以讓騎士不至於瞬間死在戰場上。騎士槍很長,它可以完美地吸收馬匹衝刺時的力量,並且將其反饋到它頭部安裝的尖銳的金屬錐體上。騎士槍的槍尖威力無窮,甚至可以將妖魔直接穿透。遺憾的是槍是一次性用品,刺出尖銳的一擊之後自己就會在巨響中折斷。所以,騎士還需要一把長劍。長劍在馬上和馬下都是重要的武器,也是騎士的標誌。
阿利克半睜著自己因為熬夜而紅腫的雙眼,撫摸著自己的長劍。它兩側開刃,將指向敵人的劍刃同時也複刻了一部分對著使用者的雙眼。在其實用長劍劈砍的時候,他們將會清楚地了解砍在他人身上的劍刃究竟有多鋒利。借著映在眼睛裏的寒光,騎士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暴力會造成多大的危害,並且加以抑製。暴力者的自主規製這就是騎士的本意,而長劍正好是反應這一切的兵刃。長劍的責任從來不是消滅任何一方,它的任務是維持一個平衡。在強大和弱小之間,在自我與世界之間,在生和死之間。
阿利克握緊了拳頭,他將騎士劍收入了身側。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他必須要趕赴決鬥的場地。按照最基本的禮法,阿利克寫了一封信函和帕爾默表達了決鬥的意願。帕爾默毀掉了阿利克和主教定製的合約,所以阿利克有權這麽做。他有權利將自己帶著沉重手甲的拳頭鑿到帕爾默的臉上,讓他鼻血橫流。這封信躺在了帕爾默的桌上,潛入帕爾默的辦公室對阿利克來說算不上難題。
決鬥的地點定在了聖城外的一片樹林中。阿利克知道帕爾默會來約定的地點,應為那是他抓住自己的絕好機會。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帕爾默沒有躲在陰暗的小角落,讓他手下的人將自己抓住。相反,這個油頭滑麵的年輕貴族早早地等在了空地上。
“你讓我刮目相看了,沒想到你還擁有麵對我的勇氣。”
阿利克的話讓帕爾默笑得前仰後合。他身上穿著絲質的長袍,沒有佩戴武器,看上去就像是來郊遊的一般。他的手看起來像泡在水裏的蘿卜一樣白嫩,一看就是和耕種於刀劍無關的貴族的手。
“真奇怪為什麽你會覺得我不敢出現在你麵前。”帕爾默說道,“這裏是我的瞭望塔,我的聖城,這裏是屬於我的地盤。我倒是沒想到你會一個人來。布魯斯特那個傻小子呢他被你的騎士精神弄壞了腦子,為什麽你不把他叫來如果他來了還真有點麻煩,但我也想好了對策。你們不還有一位大劍麽為什麽不把那個醜八怪叫過來是不是你們自己也受不了她那個惡心的樣子了”
“住嘴”阿利克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這是你與我之間的私事,布魯斯特與這一切無關。硫娜也是一個善良的大劍,你不應該這麽侮辱她”
“侮辱她”帕爾默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她那種樣子,又有哪個正常的男人回去侮辱她再說了,我的喜好你知道的。你的女兒我可是好好享用了很長一段時間。隻可惜後來她長大了,我也隻好將她的美麗留存到了最後一刻。”
“你個畜生”
阿利克呲目欲裂,雖然他早已知道女兒恐怕已經遇難,但沒想到帕爾默竟然會將這件事當做是榮耀講了出來。想到女兒死前被這樣的人蹂躪,阿利克心中的怒火就再難抑製。帕爾默聽了阿利克的話則露出了看到臭蟲一般的厭惡表情。
“竟然還敢在我麵前如此放肆來人”
隨著帕爾默的一句話,阿利克看到樹叢之中隱隱冒出了很多弓箭手和護衛。他搖頭歎了口氣,知道帕爾默不會遵從約定一個人來到決鬥現場。但是阿利克並未後退,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將帕爾默連同他的護衛全都幹掉的準備。騎士不擅長孤軍奮戰,但是必要的時候也無所畏懼。年老的騎士抽出了自己的騎士劍,他感覺到自己呼吸變得急促。戰鬥之前,任何人都會興奮起來。一呼一吸之間,阿利克突然想到了海洛伊斯。那個女孩填補了阿利克心中的某處空白。好在女孩早已經被硫娜送到了普通人家之中,改頭換麵。帕爾默找不到她了,她將會忘記自己,忘記過去,獲得新的人生。
但是,恍然之間,阿利克好像看到了一抹亞麻色的頭發在樹林之中一閃而過。老騎士的心亂了起來,他一瞬間湧出了很多思緒。難道海洛伊斯被帕爾默抓住了,或者硫娜已經被殺掉這不可能,帕爾默似乎還在奇怪為什麽硫娜沒有一起來,那麽她應該沒事。或者這並不是海洛伊斯,它隻不過是路過一隻獵豹或者是另外一個女孩。阿利克的心情平靜下來,但是他突然察覺到自己犯了個錯誤。他不應該在戰鬥中走神。
沉重的鑿擊將阿利克打翻在地,老騎士隨手揮起自己的騎士劍反擊,卻打在了一個異常堅硬的物體上。伴隨著沉重的鈍響,阿利克使用多年的長劍應聲而斷,他的虎口也一瞬間開裂起來。鮮血的味道刺激著阿利克的神經,他打起一萬分的精神向後看去。他看到了一個醜陋的怪物,有著光禿禿的腦袋和金色的眼眸。怪物的身體上披掛著許多堅硬的突起,還反射著金屬的光澤。阿利克明白了這是異化的妖魔,但是他不明白這些妖魔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驅使這些妖魔的人是你”
“驅使不錯,我喜歡這個詞。”
帕爾默點了點頭。說話之間,阿利克又被另外幾個妖魔壓倒。他想要站起來,但是妖魔沉重的身體卻壓得他不得動彈。這些妖魔都是生產者,沒有用於捕食的爪子,也沒有用於撕裂人體骨骼皮膚的牙齒。他們用他們的後槽牙摩挲著阿利克的身體,但是卻被堅硬的騎士盔甲所阻隔。終於,妖魔們發現了可以下嘴的地方,阿利克的眼睛被妖魔長著倒刺的舌頭擦過。妖魔仔仔細細地舔食者阿利克的眼眶,直到阿利克的眼眶裏隻剩下慘白色的骨片。妖魔發現這個食物和他們平時吃的不一樣,雖然也帶有內髒的香甜氣味但是卻怎麽也吃不到。身體臃腫而又遲緩的生產者們發出了不滿的呼聲。
“你原來是你在勾結妖魔”阿利克強忍著劇痛怒吼著,“你們背叛了雙子女神的信仰,你們都是魔鬼,你們和這些妖魔都是吃人的怪物”
“老頭,別自以為是了。”帕爾默用熏過香的手帕擦了擦不小心濺到鮮血的手掌,“我將會受到人們的嘉獎,我是建立瞭望塔的英雄。而你,將會是時代的眼淚,被遺忘。就像是天上的飛鳥略行時拍下來的鳥糞,你的堅持將會是一文不值。”
“就算是被妖魔吃掉,我也不會放過你”
阿利克的聲音從妖魔的身體下麵傳出,帕爾默的臉上露出了冷笑。他輕輕地拍了拍手,身後的護衛們掏出了一些人類的內髒拋到了周圍。妖魔受到事物的吸引,緩緩爬行,離開了阿利克。阿利克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帕爾默蹲下了身子,掀開了老騎士的盔甲蓋。帕爾默的臉上隻剩下兩個血洞,但是臉頰上肌肉的線條卻透出了無盡的憤恨。
帕爾默搖了搖頭。
“老頭,你是不是搞錯了些什麽你以為你要成為一個被妖魔殺死的人類麽那不是和我的意願背道而馳你將會背上罵名,被人唾棄。”帕爾默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阿利克的鼻孔,“因為,你將會成為一個被人類殺死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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