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空氣裏抱緊你最後的溫暖,抱不住對你的依賴2_-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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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進站,思暖站在站台上好一會兒,周圍人來人往,她背著碩大的包,像是沒入人海的一條小魚。
她跟著旅行團的車一起進入山裏。天陰沉沉的,隨時都會下雨。聽說這兒蒼山一旦落雨,山裏就會形成雨虹。
周圍的人都興致勃勃,想必都是為了這雨虹而來禾。
山路崎嶇,車子顛了一路。思暖卻莫名的有些興奮。
山裏的人家多淳樸,見到外客皆是熱情相迎,思暖擇了一處農家住下,天已經徹底的黑了,戶主是個老太太,端了兩個火爐進來給思暖取暖,又坐下寒暄了幾句。
聽聞思暖是從雲城過來,老太太有些驚喜,問她可曾聽說過雲城的洛家。
思暖一驚,怔了許久都答不上話。
老太太以為她沒有聽過洛家,有些尷尬的解釋,說聽聞洛家在雲城有些名望,所以以為思暖會聽過。
思暖笑著點了點頭,說的確聽過妲。
老太太頓時來勁了,說是洛家有她的恩人,這些年過的這樣順風順水,全是因為洛家先生洛一平的資助。
思暖聽到這裏,驚訝開始漸漸散去。
她之所以會執意要來蒼山,大概也是自己心中潛意識的驅使,卓雲眉和她說過,當年就是因為學校組織他們一起來蒼山遊玩,掉隊的她才有機會認識了同一屆的洛一平。
情定蒼山,這個地方對於他們而言意義非凡。
這明明隻是卓雲眉講述的那個冗長的故事中最簡單的一部分,可是思暖卻默默的記在了心裏。
然後,她開始對這個地方有了神奇的渴望。
從小沒有父親這個經曆對於她而言是一種傷,也許正因為這樣,在她得知父親是誰之後,才會更加渴望深入的去了解他們之間的過往。
這是深種在她心底的一個念想,曾經不敢碰觸,以至於現在的癮更大。
老太太說洛一平在這個美麗的地方寄托了很深重的感情,所以經常回來這裏走走,對於這個地區麵臨的困難,他也總能第一時間施以援手。
思暖想,這所謂的深重的感情,也許就是他的初戀吧。
但是無疾而終的初戀在時隔十幾年之後又以另外一種方式圓滿,洛一平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洛先生許久沒有來過了,以前他每次過來,都喜歡上我這來來坐坐,我信佛,他說我總能給他困茫時的指引……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她看著思暖,澄明的目光裏有隱約的期盼,思暖隻是沉默著,她當然不能告訴老太太,那個她口中的大好人洛一平並沒有被上天眷顧,這會兒還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而他的家族,也因為他的這場車禍,正經曆一場無妄的風波。
而她,就是這場風波中最無辜的受害者——洛一平的親生女兒。
“好人總會有好報的。”老太太像是寬慰自己,說著就揚起一抹暖融融的笑意,笑的思暖心頭一片寧靜。
“唉,洛先生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之人,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是他人生巨大的轉折,而他背負的秘密,也許這一生都會是壓在他身上沉重的包袱。”
思暖抬眸,看了一眼老太太臉上的被歲月雕琢的溝壑,她想說點什麽,可是嘴唇一啟卻覺得無從問起。
“喲,下雨了。”老太太站起來,望著窗外忽然飄落的雨絲一聲驚呼,她伸手親昵的拍了拍思暖的手背“好好休息吧,這兩天可能都出不去了。”
思暖點點頭,才發現這整個過程中,自己講的話寥寥無幾。
他鄉遇故人,雖然,不是她的故人,可是心頭被激起的漣漪還是一層一層的擴散。
她望著窗外的雨和那一片無盡的黑,感慨萬千。
她知道,自己躲得過洛少東的婚期,卻躲不過自己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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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願挽著簡煜的手出現在東方酒店的時候還早,洛少東和薑瑜兒婚禮的排場大小卻已經初現端倪。
洛家老爺子洛訣是個極為注重麵子的老人家,在加上這次的婚禮對於挽回洛家的名聲有著非凡的意義,婚禮幾乎邀請了整個雲城的名門商賈,算的上是雲城上流社會的一次大集結。
雖然來早了,可是簡願還是被堵在門口的記者圍個正著,紛紛要求她和簡煜停下來拍照。
簡煜人前極力配合,可是轉身就開始嘀嘀咕咕的抱怨。
“我說,這樣的場合你帶我來幹什麽,沒男人麽?”
簡願抬頭瞪著他“你不是男人麽?”
“我說你能不能走點心啊,我是你哥哥,出席這樣的場合帶著自己的哥哥,你不怕別人笑話你生活慘淡嗎?”
“別人怎麽說我對我一點都不重要。”簡願聳了聳肩膀。
簡煜若有所思的點頭,朝著門口的方向努了努嘴,“所以被那個人看扁也沒有關係嗎?”
簡願一回頭,順著簡煜的目光看到阮寧崢正從車上下來,門童彬彬有禮的對著他鞠躬,然後伸手接過了他手裏的鑰匙。
他一身深色的正裝,站在原地淡定自若的應接一幫媒體。
簡願揚了揚嘴角“他憑什麽看扁我,你沒看到他是一個人來的嗎?”
簡煜看著簡願臉上心滿意足的笑容,心領神會的笑起來“他還算聰明,請不到你就幹脆沒有帶女伴,不然現在你也笑不出來了。”
簡願抿唇,低頭拎起了自己的裙擺在原地轉了個身,臉上的笑意明媚又動人。
簡煜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沒好氣道“你說,你們兩個一起來多好,非得帶上我。”
“你不是喜歡lillian嗎?我今天就是帶你來見識一下,lillian喜歡什麽樣的男人,下次你也好朝著這個方向發展,早日捕獲人家的芳心啊。”
簡願義正言辭,可是簡煜卻忽然變得若有所思。
“我的確想要見識一下,這個洛少東得是有多好,才能做到這樣,即使今天就要娶別人了,還能讓lillian這樣死心塌地的喜歡著。”
簡煜的語氣愴然,包含著一個男人對一個男人的憤怒,包含著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心疼。
簡願歎了一口氣,抬眸看到阮寧崢已經在往裏走了,伸手將簡煜一攙。
“我們進去吧,新郎一定等我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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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大堂進行了精心的布置,碩大的水晶吊燈好像就是魔法的伊始,將一切都鍍上了夢幻的色彩。
木梯旋轉而上,四處紛揚的蕾絲讓人耳目一新。
奢華的餐具在光火的映照特別具有質感。
洛少東身著黑色的西裝,執著香檳站在人群的中央,與平時沒有任何的區別。
他並不像是新郎,看起來倒是像一個出席婚禮的人。
簡願站在裏洛少東幾步之遙的地方朝著他微笑,接到他的眼風之後才大步的向前靠近他。
洛少東嘴角微揚,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站在簡願身邊的簡煜,他認得這個男人,曾經和卓思暖一起出現在餐廳吃飯。
因為這件事,他一眼就記住了他。
兩個男人交匯的眼神有些複雜,簡願揮手拉回了洛少東的注意力。
“小暖有事不過來了,她讓我對你說恭喜。”
洛少東並不驚訝,好像是意料之中,他揚起嘴角,點了點頭。
“替我轉達謝意。”
這樣淡漠如素的姿態,讓簡願忽然想起卓思暖。
他們對待這場婚禮的態度,表象也是如此驚人的相似。而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波濤洶湧,又有誰能知曉。
簡願看到洛少東的眸子裏凝結上了一層寒意,他好像明明知道卓思暖不會來,他好像在大廳裏兜兜轉轉半天,就是再等一個人來讓他死心。
簡願覺得心口好像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撞了一下,麻麻的有些心疼。
其實她對眼前的這個男人一直都很欣賞,後來知道他和思暖之間的關係,那層好感就更添了幾分。
因為曾經太過看好這段感情,所以如今也會更加的遺憾。
思暖破碎的眼神在這一刻重現,與洛少東的目光重疊。
簡願想,這婚要是結成了,也好。總算是給了他們彼此一個了斷。
從此山山水水,各自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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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少東伸手推開了化妝室的門。
他的步伐有些急,以至於推門的聲響有些大,屋子裏的一眾鶯鶯燕燕聞聲都回過頭來看著他,每一張粉黛明媚的臉上,都帶著各有深意的微笑。
洛少東覺得鼻尖充斥著各種的脂粉氣和香水味,他還放在門把上的手使勁一推,整扇門都打開了。
他的目光掃了一圈,不少女人沒有見過洛少東的真身,隻是經常聽到薑瑜兒提起,這會兒一不小心觸到他的目光,都不甚嬌羞的低下了頭。
洛少東看到薑瑜兒坐在化妝台的中間,身邊薑靈兒正側身站著,將一朵頭花小心翼翼的卡進她的頭發裏,聽到聲響的時候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姐夫,你怎麽上來了,行禮之前新郎可是不能和新娘見麵的。”薑靈兒一聲嬌嗔,身邊的女人熟的不熟的都湊上來,藕白色的細長胳膊頓時都攏到了一處,她們對著洛少東笑的欲語還休,想要一齊將洛少東趕到屋外去。
洛少東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他站在原地沒有挪步。
“都出去。”
“啊?”一眾女人麵麵相覷之後有些驚訝的看著洛少東。
洛少東的話沒有再講第二遍,他隻是站在原地,透過疊疊的人影看著薑瑜兒。
薑瑜兒對著鏡麵伸出手指撚了撚自己的眼線,故作姿態許久,才不以為然的轉頭對薑靈兒說“靈兒,你帶大家先出去吧,你姐夫有話要和我單獨說。”
薑瑜兒說罷,笑的嬌羞。
一旁正尷尬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女人們撿著台階立馬就下,有主動的甚至捏著拳心過來假意往洛少東的胸膛上揍一拳。
“洛總真是的,很快就是你的人了,還有什麽話非得現在說麽?”
這曖昧撒嬌的語氣逗得眾人都哈哈的大笑起來。
薑靈兒適時過來拉住那人還想捶過來的手。
“既然人家有悄悄話要講,那我們還是先出去吧。這麽多的燈泡,太紮眼。”
薑瑜兒提著婚紗裙擺站起來,朝著眾人揮了揮手,她的臉上至始至終都維持著那樣的笑意。
化妝室的門又被輕輕的合上。
“有事麽?”薑瑜兒走過來,很自然的伸手抱住了洛少東的腰,若有似無的對著他吐氣如蘭,“馬上要開始了,我有些緊張呢。”
洛少東的手還抄在褲袋裏,即使被薑瑜兒這樣的抱著,他也沒有任何的反應,既不推開她,也不迎合她。
“你怎麽不說話?”薑瑜兒抬起頭來看了看洛少東。
他的下巴收的緊緊的,凝著不言而喻的冷漠。
薑瑜兒的手從洛少東的腰間抽出來,細碎的蕾絲裹著她纖長的手,她輕輕的踮起腳尖,整個人攀上洛少東的脖子。
“你是不是也緊張?”
薑瑜兒眨巴著眼,嫣紅的唇慢慢的湊過來……
洛少東側了側頭。
“鬆開。”他冷冷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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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瑜兒整個人還掛在洛少東的身上,一時間被他冷漠的氣場震懾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覺得有些尷尬。
可是薑瑜兒就是薑瑜兒,她很快就收拾了情緒,嘴角染上一抹妖嬈的笑。她識相的在洛少東伸手推開她之前自己鬆手往後退了一步。
洛少東的眉宇間盡是清冷,看的她心涼,可是她沒有任由那抹失落流露出來,她笑得更加妖嬈。
“怎麽,沒有等到卓思暖,你就上來對我發脾氣?洛少東你省省吧,她根本就不愛你,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我。”
洛少東挑了挑眉,連冷嗤都不屑。
“你還不信?”薑瑜兒優雅的順了順自己的婚紗,又笑道“好吧,就算卓思暖愛你,那又怎麽樣?她是你親妹妹。”
薑瑜兒臉上的笑有些詭異,她湊上來一步,手肘扶住洛少東的胸膛,貼心的替他正了正領結,一邊還一字一頓的重複到“親!妹!妹!”
洛少東伸出一隻手,擒住了薑瑜兒的胳膊一甩,薑瑜兒重心不穩,又往後退了兩步。可是她臉上的笑意依舊沒有褪去,她在原地站定之後,又順了順自己的裙擺。
“薑瑜兒,你以為和我結婚就是贏了?”洛少東伸手自己鬆了鬆領結。“你別忘了,這不過隻是各取所需的一場戲。”
“你不用反複的提醒我,我知道這隻是一場戲。可是別人不知道,卓思暖不知道。”薑瑜兒在化妝台前坐下來,對著鏡麵又開始補妝,“你看剛剛站在這裏的那些女人,看到我要嫁給你是多麽的羨慕我,還有你看我父親,因為我要嫁給你得到了多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投資項目。洛少東,我無所謂,得不到你的心也沒有關係,至少你的人是我的,至少那些金錢和虛榮感都是我的了。你的心,就留在那個永遠不可能的人身上吧。”
洛少東看著薑瑜兒背上細長的脊梁,像是一根淩厲的皮鞭,在此時此刻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可是他卻被戳中了軟肋,根本無法反駁。
薑瑜兒將那點腮紅撲到自己的臉上,白皙的皮膚更添幾分神韻。
“你的心我得不到,別的女人也休想得到。讓卓思暖留著吧,哪怕她擁有一輩子,她都做不成你的女人。哈哈哈哈……”薑瑜兒笑起來,笑聲有幾分陰厲。
化妝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怪異。洛少東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真是悲哀。
她竟然寧願嫁給一個空殼子,也不願慢慢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既然你這麽想嫁給我,那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洛少東嘴角揚起同樣陰狠的弧度。
“洛少東,你別想威脅我。把我嚇跑了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別忘了,你現在還需要我陪你在媒體麵前挽回你們洛家的名聲。”
“你以為,洛家的名聲對我很重要嗎?”
“至少,對你爺爺很重要。”薑瑜兒提高了聲調。
洛少東冷嗤一聲“薑瑜兒,這些都不重要,這場戲我心情好就陪你玩,心情不好,隨時都可以收手走開。”
當初,若不是為了還思暖一個寧靜的生活,他根本不會對爺爺妥協。
可是他妥協一時,不代表他會讓步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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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少東,我賭你不會!”
薑瑜兒像是鐵了心的和洛少東杠上了。
洛少東笑起來,“你看我,會不會?”
“你……”薑瑜兒一時語塞,激動的站起來瞪著洛少東。
屋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在屋外那群女人“你幹什麽?你幹什麽?”的質問聲中,化妝室的門一下就被推開了。
“洛少東!”簡願出現在門口,她喘著氣,長長的裙擺曳地,卻像是鬥敗的孔雀一般悄無生氣。
“幹什麽!不知道要敲門嗎?”薑瑜兒正在氣頭上,不由的對簡願怒目而視。
簡願壓根不理薑瑜兒,她順了順自己的呼吸,然後提起自己的裙擺朝著洛少東走過來,她的眼圈通紅,嘴唇正抑製不住的顫抖著。
“andrew打電、話來說,蒼山大雨滑坡……”簡願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洛少東眯起了眼看著簡願,凜然道“說重點。”
簡願被他的語氣唬的一愣,抽了抽鼻子之後軟軟的道,“卓思暖還在蒼山……”
“你說什麽!”洛少東一聲怒吼。
“她,她前兩天去說要去寫生……我不知道會這樣……我……”簡願疙疙瘩瘩的說不清楚話。
門口又湧進兩個男人,阮寧崢衝在簡煜的前麵,他跑過來伸手就將簡願圈在了懷裏,他的大掌闔住了簡願的腦袋,讓她埋進自己的胸膛,這才抬起頭對著洛少東道“你冷靜一點,現在還不確定思暖是不是也被困住了。”
洛少東皺緊眉頭,二話不說就往外跑。
“洛少東,你去哪兒!你去哪兒!”薑瑜兒拎著裙擺衝到洛少東的麵前,張開雙臂攔住了他。“你不許走,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走開!”洛少東大吼一聲。
“誰說卓思暖死了嗎?啊?!她沒準都好好的,她就是故意的!洛少東,她就算是死了,你也不許去!”
“你特麽閉嘴,滾開!”洛少東伸手將薑瑜兒撥到了一邊。
薑瑜兒身後的一大批女人都圍過來,卻根本不敵一個洛少東的力量。直到簡煜跑上去拉住了洛少東,他的腳步才徹底的停了停。
“蒼山那麽大,我們根本不知道卓思暖在哪兒。你現在這樣子去也找不到她。”
“找不到我也要去。”洛少東身後推開了簡煜,拔腿就往下跑。
洛少東一路跑過大廳,車子就停在他的眼前。
身後傳來漫天的喧囂,所有人都再詫異他這樣急匆匆的是要去哪裏。他坐進了車裏,洛訣和薑瑜兒的呼聲漸漸散去,他的世界隻剩下一片寧靜,耳邊隻有噗通噗通如雷的心跳,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是卓思暖正靠在他的懷裏,她的心跳聲就可以為他創造整個世界的祥和。
他捏緊了自己的方向盤,一遍一遍的在心裏祈禱,卓思暖,千萬別有事。
他還要恨她一輩子,他不希望這一輩子,這麽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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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暖睡了一天一夜,今早起來的時候,就看到屋外霧靄散開了些,雨也停了,她很高興,暫時忘記了折磨了她整整一夜的夢魘,背著簡單的畫具就往山裏去。
出門的時候老太太正在洗菜,提醒她等下可能還要下雨,讓她盡可能快些回來。
思暖點頭說了好,老太太又囑咐了幾句,才放心的讓她去。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空氣裏都帶著濕氣。
樹葉幾乎已經落盡,隻剩下樹幹光禿禿的一棵挨著一棵。山林裏即使沒有翠葉重生,可是一眼望去還是極美的,她一步一步往裏深入。
答應了簡煜參加畫展,可是她最近連一幅完整的作品都沒有,這顯然是說不過去的。
這次出來寫生,她不否認是為了逃避洛少東的婚禮,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講,她也是為了工作。
這山間又細長的溪流也有郎闊的山洞。
思暖打開自己的畫具,正思索著要畫點什麽才好,就有雨絲飄過來,落在她的臉上,涼涼的不甚舒服。她還未反應過來,這雨就全都隨風撲了過來,一下子變得綿密。
山裏的風和雨都是說來就來的。
思暖立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可是原地轉了幾個僧後,卻忽然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兒了。
眼前的霧靄漸生,林間的每一條小路似乎都長著同一張麵孔。
灰蒙蒙的視線裏,沒有一點縫隙。
思暖知道,迷路就是碰上大麻煩了。
雨漸漸變大,她沒了方向,隻能憑著感覺走。來時興致高昂,竟不曾察覺山路是這樣的崎嶇難走。
雨點劈裏啪啦的打在她的身上,全身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長發垂在頸子裏,水順著發尖流進了她的衣領裏。
她不由的打了個噴嚏,連忙尋著一處山洞躲進去。
這雨越下越大,風也跟著急起來。
思暖裹著一層濕衣,冷得直打哆嗦。
被疾風驟雨所困,她能做的,也就隻有等。
手機淋了水已經完全失靈了,她握在手心裏甩了甩,屏幕上的那束亮光也沒有被甩出來。
不過在這個時候,手機根本就是完全沒有用的,哪怕沒有被水淋壞,在這樣的深山裏,一定也不會有信號。
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信號,她又可以打給誰?
就這樣靠在山岩上坐了許久,思暖努力不讓自己睡著,她不斷的原地蹦蹦跳跳,隻為了驅散自己身上的寒意。
望著愈加濃重的霧靄,心底忽然就漫上一層恐懼。
洪水海嘯,地震台風,她在外奔走的時候遇到過很多的自然災害,唯有深山大霧沒有遇到過,比起前麵,此時此刻她遇到的才是真正消磨生命的。
她曾經以為自己不怕死,直到後來遇到那場海嘯,那種深邃的恐懼讓她甚至開始懷疑之前的人生,她才知道,自己的恐慌有多麽的濃重。
所有說不怕死的人隻是因為他們沒有經曆過死亡逼近是的難耐和不舍。
思暖忽然又很不爭氣的想起洛少東。
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
她本想躲開這一陣子,沒想到,這一躲,也許就躲開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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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少東來過蒼山很多次,母親去世之前和去世之後都來過,都是洛一平帶他來的。
洛一平曾對他說過,俗世的紛擾唯有在寧靜的山林之間才能散去。
後來,洛少東掌管了洛氏,遇到撇不清的煩惱,他就會自己開著車來這裏轉轉。尤其是卓思暖走之後,他曾來這裏住上了半個月。
那半個月裏,他每天上山,靜靜的坐在林間什麽都不想,隻是聽聽鳥鳴和蟲叫。
無欲則剛。
他發現自己沒有卓思暖,浮躁的心也可以變得平靜的時候,就回雲城了。
爾後每次思念到達極致的時候,他就會努力的讓自己回想起在蒼山時的心平氣和。
田老太看到他來很驚喜,可是來不及寒暄,她就著急的告訴洛少東,住在她這裏的一位雲城姑娘進山半天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洛少東沒想到這麽快就可以知道思暖的消息。
他披了田老太的蓑衣要往山裏走的時候,卻被老太太一把給攔住了。
“這會兒山裏風大雨大的,你進去會有危險的,聽說十裏外的山坡塌方了,大雨造成的泥石流埋了進去旅遊觀光的一個團,你等雨小了再去吧。”
洛少東聽著,心裏越發慎得慌。他當然一刻都等不了。
他拍著老太太的手背安撫著她,“這兒地形我熟,不會有事情的。況且,那個姑娘,對我很重要。”
老太太看出他去意已決,沒有再攔著他,隻是不停的囑咐著他要小心。
洛少東一頭紮進了霧靄裏,他的心裏隻有一個方向,就是卓思暖。
這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帶著這樣沉重的心情去尋找她了。
洛少東記得半年之前的那場海嘯,本也是和他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可是那天,他回到洛宅,發現卓雲眉失魂落魄的坐在客廳裏哭鬧。
他見著女人哭就覺得煩,尤其這個女人還是卓雲眉。他轉身想走的時候聽到夢窗的安慰“卓姨,你放心,暖暖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洛少東還是不動聲色的離開了洛家,可是之後,他馬上加派人手開始四處打聽那場海嘯的災情和卓思暖的消息。
他命秘書訂了最快飛往災區的機票,陌生的國家滿地狼藉的城市,那才是真正的大海撈針。
洛少東在那個地方整整找了三天,也沒有任何卓思暖的消息。
他每天晚上睡不著覺,明明說過再也不想見她的話,可是一想到真的可能再也見不到她,心裏的恐慌就以滅頂之勢吞沒了他。
直到柯凡打來電、話,說是卓雲眉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證實思暖沒有事情,他才疲憊的回國。
那是他永生難忘的三天。
也是在那三天之中他才想明白,愛與恨的界限是這樣的明顯。歲月根本無法將愛恨混淆。
他恨著卓思暖,可是這並不代表他不再愛她。
就像當初,就像此刻。
這件事情沒過多久,洛少東就聽聞卓思暖回國了。
這是六年來唯一一個讓他顫栗的消息。他心頭五味陳雜,卻直到再見到她,都沒有調整出一個正確的姿態去麵對她。
他們明明彼此消磨了這麽久才又見彼此真心。
可是這一段感情,注定崎嶇無比,崎嶇也就罷了,沒想到走著走著,眼前忽然橫亙的,卻是再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思暖是潛意識的倒退躲藏,而他亦是一如六年前掙紮著卻也不夠堅定。
他們總是要在這樣的時候才能清醒,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生死的重量。
什麽倫理道德,一旦他失去了她,那麽就連談資都算不上。
人生苦短,沒有幾個六年能讓他們去等待癡守。生命脆弱,不是每一次生死他們都能輕易逃開。
卓思暖,這次不管她願不願意,他都不會再輕易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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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暖又冷又餓,已經沒有力氣再蹦蹦跳跳的給自己取暖,她幹脆跌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臂膀發抖。
雨水順著岩壁滾下來,就連這個山洞裏都開始下起下雨。
“卓思暖……”
耳邊恍若有人在喊她,那個聲音熟悉的就如同夢中的聲音一樣。
思暖暗暗嘲笑自己,一到關鍵時刻就聽到洛少東聲音的毛病,怎麽還是改不掉。
“卓思暖!”遠遠的好像又傳來一遍。
思暖怔了怔,屏住了呼吸不敢再有一絲懈怠。
“卓思暖!……卓思暖……”
思暖聽著這聲嘶力竭的聲音,好像連他嗓子裏有幾分沙啞都可以清楚的感覺的到。
她用自己僅存的力氣做了兩件事情。
一件是流淚,而另一件,就是大聲的告訴他“我在這裏!”
那頭忽然沒了聲響,反應了好長時間之後,洛少東的聲音更近了些情緒也更加高漲了些。
他一遍一遍的喊著她的名字,而她一遍一遍回應著她。
思暖渾身冰冷,可是心裏終於開始漸漸的回暖。
洛少東終於站到了思暖的麵前,他披著蓑衣看起來還是英俊不凡,就好像是披著盔甲的勇士。
思暖想,也許他成不了她的王子,可是他也會是她一生的騎士。
洛少東站在原地瞪著她,也不知道他竟然還會有閑情去瞪著她。
思暖隻是坐在地上任由眼淚像是小溪一樣潺潺的流下來。最近在洛少東的麵前哭的太多,也許他早就已經產生了免疫力。
山穀裏的風和雨都好像因為洛少東的到來而變小了。
他就像是一道柔和的光,穿透這霧靄而來,照亮了她的視線也照進了她的心裏。
洛少東終是不忍心的歎了一口氣,他收斂了犀利的目光與姿態,上前一步將縮成了一團的卓思暖抱緊在自己的懷裏。
“讓你亂跑……”
這已經是他能說出的最重的責怪。
思暖也開始不再啼哭,她的手伸過去一下一下的捏著洛少東的臉。來來回回不下五遍之後,才破涕為笑,“真的。”
“當然是真的!”洛少東用自己火熱的唇抵住了她冰涼的額頭,抱在懷裏的卓思暖明明就隻是卓思暖。
可是這才短短隔了幾個小時,他就再失而複得一次。
失而複得,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四個字。
“你今天不是結婚嗎?”思暖啞著嗓子,抬眸看著他。
“這重要嗎?”洛少東沒好氣用下巴頂了頂她。
“結婚,這還不重要……”
思暖話音未落,洛少東已經低頭將她的唇攫住,他熱切的想要把自己的溫度遞送給她,也熱切的想要讓卓思暖知道。
沒有什麽比她更加重要。
雨小了,霧靄也開始漸漸變薄,洛少東將蓑衣脫下來披在卓思暖的身上,然後將她攙起來背在身上下山。
思暖伏在他的背上乖巧的摟著他的脖子。
好像心裏的驟雨已經過去。
“洛少東。”思暖伏在他的耳邊喚了他一句。
“嗯。”洛少東答得簡短。
“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什麽?”
“隻要我點頭,你隨時都帶我走。”
洛少東愣了愣,才答。
“嗯。”
思暖笑,她摟緊了他的脖子,下巴微微的點了點他的肩膀。
那麽此刻她點頭,也不算太晚。
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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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再鬆開你的手,這就是最美的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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