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醫院。

    張離醒來，睜開眼就看到掛著的吊瓶，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從小時候記事起，張離沒怎麽生過病，但去醫院的次數並不少，稱得上是醫院的常客了——

    心太軟，看不了身邊的人遭受苦難，遇到了就會想辦法幫忙，即使受傷也無所謂。如果昨天不是要救那個陌生女孩，他絕對會衝進辦公樓把李豔、徐萍救出來。

    這樣的性格也導致張離不斷的受傷，能活到現在也算是一個奇跡了！

    “呀，小弟，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病房的門被推開，端著洗臉盆的蔡莎正好看到張離醒來，三步並兩步來到了張離麵前，一臉的關切。

    私下裏，蔡莎一直都喊張離為小弟。

    “蔡，蔡莎姐？你怎麽會在這裏……是你把我送過來的嗎？”

    張離心中莫名一喜，慌忙掙紮著坐起。

    “別動！老實點，醫生剛給你紮了針……”蔡莎伸手按住了張離的身體，讓他不要亂動，又把另一隻打了石膏的手臂放好，心疼道：“還是那麽冒失，也不知道改改脾氣！公司那麽多人，就你傷的最嚴重的！”

    “嗯？蔡莎姐，你是說徐萍李豔他們都沒死？”

    “死什麽死，連皮都沒破，來醫院檢查之後就直接回家了。”

    “呼，那就好，那就好！對了，其他人呢？”張離鬆了口氣，如果徐萍李豔受傷嚴重，他也會不安的，還好兩人都沒事。

    “其他人？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左手臂失血過多，差點就廢了！還好救治及時……”蔡莎嗔怪的翻了一個白眼，真不明白現在這個世界上怎麽還會有這種人存在！

    “蔡莎姐……”張離托著長音，哀求道。

    殺傷力太強，蔡莎瞬間投降：“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還撒嬌。我和你說啊，受傷的一共五人，除了你之外，還有兩名辦公樓值班的男同事和兩名保安人員，他們都是輕傷，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嗯嗯，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等等……蔡莎姐，還有一個女孩呢？她，她昨天受了很嚴重的傷呢！她怎麽樣了！”

    張離忽然想到昨天那個冷豔的女孩，那個時候雖然摔得七葷八素，但還是看到女孩倒在了自己身邊，然後……然後就不知道了。

    “女孩？什麽女孩？那天送到醫院的除了徐萍和李豔就沒有其他女性了！小弟，你是不是記錯了？”蔡莎一臉迷糊，伸手摸了摸張離的額頭，“已經退燒了啊！”

    “不，是有個女孩的，當時渾身是血，我去幫她還……”張離話音戛然而止，堂堂一個大老爺們，被一個女孩過肩摔？太羞恥了！

    “對了，那兩位保安大哥應該知道，我昏迷前好像看到他們過來了……”

    “是嗎？不太清楚哦，等我回公司幫你問問他們吧！好了，別想那麽多了，先把傷養好，知道嗎？”

    蔡莎揉了揉張離的腦袋。

    張離瞬間愣住了，這，這好像是傳說中的摸頭殺，隻是男女的角色發生了調換？

    砰砰！

    張離一陣心慌，臉頰發燙：“好，好的……謝謝蔡莎姐，謝謝……呃！等等，蔡莎姐，你說那兩位保安大哥已經上班了？”

    “是啊，昨天出院後就回公司上班了。”

    “蔡莎姐，我，我昏迷了幾天？”

    “上個月31號發生的事件，今天已經是……”蔡莎看了一下手機，“6月4號，上午九點整。”

    張離愣住了，自己竟然昏迷這麽長時間？！

    蔡莎則起身去洗了毛巾，擰了半幹，來到張離身邊，為他清洗臉龐，動作很是熟練。

    “你呀，差點把姐姐嚇死，剛送來醫院的那晚，就一直發燒，身體還不斷痙攣，直到昨天才緩和下來，身體的各項指標也顯示正常，醫生這才把你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這裏。還好今天醒了，姐姐我總算放心了！真怕你變成植物人要照顧你一輩子呢！”

    “一輩子……”張離心神一顫，抬眸看向了蔡莎，才發現她雙眸布滿了血絲。

    “蔡莎……姐，這幾天是你陪著我嗎？”張離聲音都顫抖了，眼圈通紅。

    蔡莎收起毛巾，捏了捏張離的臉頰：“怎麽？這就感動了？別哭哈，別忘了，當初你也這麽照顧我好幾天呢！當初要不是你不顧生死把我從實驗室拖出來，哪還有姐姐我今天？雖然當時姐姐沒說什麽，可是一切都記在心裏呢！”

    三年前，蔡莎臨近畢業，因連夜趕畢業試驗的項目，不小心打碎了實驗室的酒精燈，引發了火災，當時就是張離衝進火堆把昏迷的她救了出來！

    之後因為醫藥費，賠償金，蔡莎和家人陷入了困境，並沒有對張離有太多的感謝，可是恩情，蔡莎一直都記得。

    在聖康公司實習期間的照顧，甚至最初的麵試，蔡莎也幫了不少忙。

    “又是一個孤獨的夜，讓我努力安慰我自己。若沒有改變，人一直都是走向同一個地方，就像沒有聲音的時針一樣，在那無止境的那條路上……”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呃，小弟，等我一下，我去接個電話。”蔡莎臉色忽然一變，連忙起身，匆匆出了房間。

    “呼——”張離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眼淚，開始打量著房間。

    接下來，張離雙眼似乎出現了幻覺，目光所及，皆是蔡莎關心親切的笑容，這讓他嘴角不由上揚起一個弧度。

    “嗬嗬，小夥子傻樂什麽呢！”旁邊的大叔忍不住開口了，隱約聞到了一種戀愛的腐臭味。

    張離立即清醒過來，臉色微紅：“大，大叔，你，你好。”

    “哈哈，小夥子別害羞啊！能找一個這樣的女朋友讓人很羨慕呢，很不錯，加油！”大叔握緊拳頭，鼓勵道。

    “不，不是的，她不是……”張離想要否認，可是聲音卻越來越小。

    蔡莎，如果真是他的女朋友該多好！可是……

    誰會喜歡一個孤兒？就算蔡莎對他有意思，她家人也不會同意的吧……

    他曾經見過蔡莎父母，因為燒了學校實驗室需要賠償，為了少賠一些錢，兩人沒少在學校鬧，不說是勢利眼，但張離這種剛踏入社會打拚的窮小子，他們絕不會同意的。

    愛情是兩個人事，可是婚姻確實兩個家族的事，中間會有衝突、摩擦、妥協、無奈……

    最關鍵的是，蔡莎已經有了男友，是總公司質量部的經理，上周還在辦公樓下擺蠟燭求婚來著，隻是在關鍵時候蔡莎從廁所翻窗戶逃了！

    張離微微一歎，不再去想那些苦惱的問題，安心等著蔡莎回來，有關那天的事情，他還有很多疑問。

    隻是等了半個小時，一位胖乎乎的護士都過來把點滴換來，蔡莎還是沒有回來。

    “手提包還在這裏呢？應該不會走吧……”張離心裏慌亂起來，強行坐了起來，穿上拖鞋朝門口走去。

    躺的久了，雙腿酸軟無力，張離就扶著牆壁一點點過去。

    臨近門口，蔡莎熟悉的聲音也漸漸傳來。

    “蔡莎姐果然沒走！”

    張離頓時精神一震，猛然朝前跨了一大步，然後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劇烈的疼痛隨之傳來。

    還好他及時捂住嘴巴，這才沒有痛呼出聲，不然就要在喜歡的女孩麵前出醜了。

    剛要掙紮著站起，蔡莎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幾個度，即使隔著一道門的張離也聽得很清楚——

    “他要被開除了，我也走！”

    “發，發生了什麽……”顧不得站起，張離連忙打開了門，讓自己聽得更清楚一點。

    “德祐，求求你和於陽經理好好說說，這次事故你也知道，根本不是張離的錯，憑什麽要開除他？”

    “張離……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德祐，你就幫幫他吧，就當是幫我，這件事後，我答應和你訂婚好不好……”

    “混蛋！孫德祐你個混蛋，我和他是清白的！你給我滾！”

    砰！

    手機碎成了殘渣。

    蔡莎也無助的蹲下，蜷縮起身體，輕聲啜泣著。

    忽然，沙沙腳步聲從蔡莎身後傳來，她剛要抬頭，一隻溫暖的大手就搭在了她的肩頭：“蔡莎姐……對，對不起……”

    張離走了過來，一臉的歉然，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但自己應該是要提前結束實習期了，而蔡莎為了幫他……終於決定和他男友訂婚！

    “小弟！你，你怎麽出來了！”蔡莎猛然一驚，連忙站起，擦幹了眼淚，“快，回去躺著。”

    張離沒動。

    蔡莎身軀一震，臉色瞬間蒼白：“你，你都聽到了？”

    張離默默點了點頭：“蔡莎姐，你不用為了我……”

    蔡莎搖搖頭，打斷了張離，強行把他拉回了病房，按在了床上：“小弟，你先休息吧，我回公司處理一點事，放心吧，你不會被開除的。”

    “蔡莎姐……”張離忽然伸手拉住了蔡莎，眸光閃著異彩，這一瞬間，他很想把心中的話說出來。

    “嗯？”蔡莎回眸，和張離對視。

    張離忽然心中一慌：“沒，沒什麽……蔡莎姐……謝謝你……真不知道該，該怎麽報答你了。”

    “說什麽報答，真要謝我，回頭請姐姐吃飯吧！”蔡莎微微一笑，拿起手提包，轉身快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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