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原來是女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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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江湖若不是一壺美酒,又為何讓人沉醉其中?燕青也不知喝了幾杯,總之他是醉了。
“我並沒有醉。” 他紅著臉,語氣平靜,像極了沒有醉的人。
但他的的確確的是醉了,否則他可以很清楚地清楚自己喝了幾杯,更能肯定的是他的眼神已經變得渾濁。
會說話的眼睛一定不會撒謊。
宋正早就趴在了桌上,鼾聲震耳欲聾,他已酒醉很久了。
桌上的酒絕不止一壺,因為桌下還散落了好幾個空酒壺。
酒是一種十分有魔力的東西。人本有欲,欲望燃燒,美酒助燃,越灼越烈,於是一杯接一杯,一壺接一壺……
燕青站起身並推門而出,鏢車已套好了馬,瑣事也處理地恰當,午闕吩咐衛群先將馬車趕上外道,而他則站在門前等著燕青出來。
雪已經停了,足跡無法被抹去,所以院子裏的積雪被踏得亂七八糟——倒也有一些殘缺的美。
被寒風一吹,燕青臉上的紅消退了一些,可他的眼中還是那麽渾濁,那證明他的醉意依舊未減。
午闕就站在門前,他也許是想跟燕青道個別,或是說一聲感謝,可他才想上前燕青卻與他擦肩而過……是視而不見還是壓根兒就沒看見?
燕青走得十分平靜,不搖晃也不踉蹌,他真的不像是個喝醉了的人。
午闕皺起眉,他回首,隻瞧見一個滄桑的背影。幾次他心中都有比較過,他與燕青到底誰更孤獨?
孤獨到底該怎麽去理解?
其實午闕算不上孤獨,他不過是經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所以他累了,開始逃避一切,老老實實,不交朋友,封閉自己。就好比燕青說過,人總是在折磨自己,午闕隻不過是在用過去折磨自己。他本可以是不孤獨的,從他隻喝自己妻子釀的酒就瞧得出,他心頭有愛,且還做了出來。
燕青與午闕有諸多相同又有許多不同,燕青同樣經曆過大起大落,他甚至更累,背負得更多,但他不能像午闕那樣逃避,就算他被壓得喘不過氣卻依舊在堅持。這麽一來才發現他當時所說‘思春’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他沒日沒夜都在飽受壓力與孤獨的摧殘,午闕用過去折磨自己,而他卻在用以後折磨自己,他在想,以後該怎樣壯大白雲城,怎麽挫敗公孫羽,怎麽讓雨兒原諒自己,怎麽怎麽以後以後……怎麽都操心不完的以後!
人有八苦,他似盡占!
可偏偏這樣一人,言不由衷下卻笑得兩袖清風!
午闕搖頭長歎,他身閃到燕青麵前毫不留情地便拆穿了燕青的謊言:
“你醉了。”
燕青依舊回道:“我沒醉,這世上沒有酒能醉倒我。”
午闕搖頭勸歎:“男人醉一場又如何?高興的醉,悲傷的醉!男人哭一場又如何?喜極而泣,悲極而嚎!”
燕青的眼眸愈加渾濁了,他不敢瞧午闕的眼神,他的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毫無疑問,他一直都在掩飾,因為他不想讓午闕看到他狼狽醉酒的一麵。他總是這樣的,無論是受傷還是醉酒,亦或者有一天他快要死了也會笑著麵對他人。就是這麽一個孤獨的人。
“醉了便倒,累了便睡,疼了便說……君莫笑,人生短短幾十年,何必過得如此心酸?”午闕在安慰燕青的同時似乎釋懷了自己,他何嚐過得不心酸,可今天他卻親口在安慰別人,還真有些想笑。
“我……沒醉……”燕青的精神終於開始恍惚,吐字都開始變得那麽模糊。
“你要我無情揭穿你麽?”
“我沒——”
“你的劍都要拿不穩了!”
燕青放大了瞳孔,他望著自己執劍的右手,手在發顫,顫得劍鞘作響……一個劍客怎能握不住劍?
可他就要握不住,他有些驚慌,他有些踉蹌。
“歘!”
最終,劍還是從他手中掉下,鑲嵌在雪中。
他想要去撿,可才一彎腰便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倒在午闕懷中,呼呼大睡……
……
借酒入眠之人必定會做夢,今夜的夢有好幾個,不關聯也十分奇妙,燕青的時而歡笑時而悲傷,短短一天他竟來回變了十幾次臉。
傍晚,還未入夜,燭火亮,映雪通明。
“嘎吱……”門被人悄悄咪咪地推開。
是先前替二哥看門的那個年輕人,怪不得他走得那麽輕,生怕將燕青吵醒了要殺他。
他托著一壺茶與幾碟小菜,原來是送飯來的。
他一碟一碟地放,動作是那麽輕盈,時而還不由去打量燕青。燕青閉著眼,模樣很平靜,像是睡得很沉。
年輕人這才鬆口氣細聲道:“這位煞爺,我替兄弟們來給你賠不是,就先不叫醒您,您自己醒了起來吃些……”
說完他便想轉身逃離,但他在邁出兩步,燕青的聲音便從床頭傳來:
“你叫什麽名字?”
他心頭“撲騰!”一聲,冷戰後是毛骨悚然,竟嚇得說不話來,他隻敢點點轉頭,可瞧見的還是平靜躺在床上的燕青,他蹙眉嘀咕:“難道是我聽錯了?”
燕青是未睜開眼,但他醒來卻有些時候了,他不過是在品味自己曾做過的夢。他又道:
“閉眼與醒來是毫無交集的兩碼事,醒來的人不一定要睜開眼,但未醒來的人一定是閉著眼的。小兄弟,你可明白?”
年輕人趕忙弓腰作禮:“明白了,現在明年白了!”
“那回答我的問題,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人遲疑了一陣子才道:“以前我是有名字的,可是自爹娘死後就再也沒有人叫過了,十幾年過去都忘記了……”
“罷了,你不想說我也不強求,”燕悄然睜開眼,他瞥向這十分自卑的年輕人,名字就是個烙印,既然已經烙下又怎會忘記?隻是他膽子太小,不敢回首殘忍的往事,所以連名字都選擇去遺忘。
燕青長歎,這酒醒後的憂愁又被他原封不動的拾了回來。他又問:
“我年幼時也曾失去父母,但我的人生卻從未失去過方向,你知道我為何會刻意叫住你麽?”
年輕人不懂,自顧搖頭。
“因為你那所謂的二哥將你當成了一條狗,讓你做看門狗,還讓你學狗叫……一個熱血方剛的男兒家怎能被人當做一條狗?”
年輕人羞愧地低下了頭,才三言兩語他就開始哽咽。
燕青心頭莫名的躁,他氣罵道:“你哭什麽?!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你羞不羞——”
“嗚嗚嗚……”年輕人被斥後就更不得了,他柔坐在地嘶聲痛哭,他就是羞得很才哭得嘛!
燕青差點被這一出嚇得從床上竄起,他怒不得又笑不得,隻能憋氣道:
“你……真是我見過最窩囊的男兒了!”
年輕人仰起頭,落下淚兩行,他咆哮道:“我從未說過自己是男兒郎!”
“呃……”
年輕人裹著厚實的棉襖,又是粗糙的圍巾,棉帽子一直能蓋到側臉……這樣一幅穿著倒真是讓人看不出性別。
燕青倒吸一口冷氣,這麽瞧起來這娃兒皮膚多還白,各自也不高,特別是那雙哭過後水汪汪的眸子。
她抹一把淚哽咽:“二哥說……隻有男娃兒才能當差,我不做男娃兒就沒飯吃……當隻狗總比餓死強……”
燕青十分無奈,他惱火道:“好了好了,先是我不對,與你賠不是可好?”
“沒得事,我哭慣了,要是爺沒事兒我就先退下了,”她抽了抽鼻子便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塵土,淚不再留,隻是眼眶還紅紅的。最後她衝著燕青行了個禮:
“謝謝哥哥,我想起了自家名字,姓江,單名一個瑩,是母上與父上大人取的,今後都不將忘記。”
她的一切都要變了,隻因她叫了燕青一聲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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