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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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頂點小說,x.

    杜妍搖了搖頭,不等齊尚景出來,便邁進了屋子。

    不需要“看”,齊東家那持續不止的咳嗽聲讓她很容易就判斷了方位。

    見她向自己走過來,齊東家忙道:“杜娘子,我,咳咳,我沒事的。”

    杜妍走到床邊,半夏搬來了張小椅,她坐了下來。

    “齊東家,不會有事的。”

    齊東家以為她說的自己的身體,遂點點頭:“我這把老骨頭了,偶感風寒罷了。不會有事。”

    杜妍搖搖頭:“我是說錦繡坊,不會有事的。”

    齊東家沒有說話。

    庫房啊,那毀的可是庫房!

    那麽多布匹衣料,全部毀了。

    “不算全毀。”杜妍安撫道:“至少,沒有一把火化成灰燼。”

    說到這,她忽然覺得心裏一痛。

    記憶中,那場漫天的大火,似乎燒盡了所有。

    齊東家苦笑,“杜娘子不必安慰我了,天意要讓錦繡坊毀於我手,也是沒有辦法的。”

    “這明明是人為,何關天意呢。”杜妍不讚同道。

    齊東家歎了一口氣。

    “動手的人查出來了麽?”她扭頭問道。

    “沒有。”齊尚景低著頭,現在都在為如何應對眼前的問題發愁,根本沒有著手去查。

    “你去查吧。庫房的事情,交給我。”說完,她看向齊東家:“齊東家。你信我麽?”

    齊東家又是一陣咳嗽。

    齊尚景給齊東家喂了一些溫水,齊東家眼睛裏湧出了一陣淚水。

    “我信你,杜娘子。我信你。”

    至於為什麽相信一個年少的女子,齊東家自己也不知道。

    “好。”

    杜妍站起身:“你要好好養好身體,否則,這錦繡坊光靠少東家,可是很累的。”

    齊東家點頭,他吩咐兒子道:“讓人端飯來。”

    他不能垮,這個錦繡坊是他的心血。連杜娘子都沒有放棄,他又怎麽能就此罷休呢。

    ……

    杜妍她們來到了庫房。

    這裏扔堆砌著那些被劃的不成樣子的布匹和衣料。

    “半夏,你去將那些劃爛了的衣服拿給我。”

    手裏摸著那些因為被劃破。周邊泛著毛邊的布匹,杜妍蹲下身,陷入了沉思。

    “這些全部都壞了麽?”

    “不是,娘子。這些布匹損耗程度不同。有的隻毀了一點。”半夏仔細翻看著那些布匹。

    “你讓少東家把所有壞了布匹全部送到杜府去。”

    現在,也隻有試一試了。

    半夏應聲。

    “還有,你告訴少東家,排查的事情一定要加緊。”杜妍道,“尤其是那兩個繡娘。”

    ……

    等從錦繡坊出來,已經是兩個時辰以後了。

    那個車夫還等在那裏。

    杜妍心下疑慮,但半夏已經驚喜道:“原來你還在這。”

    她還擔心車夫走了,她得重新去雇一輛車呢。

    車夫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半夏將杜妍扶上了馬車,剛要吩咐車夫開始走。杜妍忽然道:“半夏,你去向少東家要些針線。”

    要針線做什麽,府裏不是有麽。

    半夏不明白,但是既然娘子說了,那肯定是有用的。

    她跳下車,杜妍又叮嚀道:“多要點。”

    車夫看著半夏的背影,目露不解,不過還是一言不發。

    不多時,半夏便抱著一個籃子回來了。

    裏麵不但裝了許多針線,還有幾張絹帕。

    馬車緩緩的開始走動。

    杜妍坐在車裏,她聽著外麵街市上的動靜,判斷已經行駛到何方了。

    越聽,越覺得有些不對。

    來的時候,似乎沒有路過這麽多地方。

    “半夏,你看看到哪了。”

    半夏掀開帷幔,皺眉:“這是哪裏?”

    車夫緩緩道:“姑娘不必驚慌,這是另外一條路。”

    半夏哦了一聲,杜妍卻覺得心裏沉了下去。

    聽聲音,她們現在似乎到了類似賭場的附近,一般這種地方都是魚龍混雜的。

    她從籃子裏摸出針,透過窗戶扔了出去。

    但願,這隻是意外。

    但願,她的針是白扔的。

    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隻能聽到馬蹄和車軲轆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還能聽到樹葉沙沙作響。

    京城中怎麽可能有這麽茂密的樹林聲。

    杜妍捏緊了手中的銀針,她輕聲道:“半夏,我有些頭暈。”

    半夏一聽,忙坐到她身邊,還沒說話,就被杜妍緊緊拉住,杜妍對她耳語道:“半夏,拿一根針在身上防身。出事了。”

    半夏臉色一變,她不知道拿一根針能如何防身,可她聽懂了最後三個字,出事了。

    車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半夏尖叫了一聲。

    車夫道:“姑娘,怎麽了,地麵有個凹氹,讓你受驚了。”

    “沒事。”杜妍冷靜道:“還有多久到杜府?”

    “快了。”車夫的聲音裏難掩興奮。

    除了自己手裏和半夏手裏還有最後兩根針,所有的針都被她扔在了沿途,如果時間在長一點,那可真的一點希望沒有了。

    雖然現在,也不見得可以抱有什麽期望。

    “到了。”

    馬車終於停了。

    依照往常,應該是半夏跳下車,然後將杜妍扶下來。

    可是半夏現在臉色煞白,腿肚子都開始顫抖,如果不是娘子反複強調讓她不要怕,要鎮靜。她早就喊了出來。

    “娘子,到地方了。”外麵又重複了一遍,這一次帶了點不耐煩。

    半夏哆嗦著站起來。剛要下車,杜妍卻搶先跳了下去。

    她剛落地,後腦就被一個重物狠狠敲了一下。

    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意識,就是要捏緊手中的針。

    “怎麽是她?”

    車夫驚訝道,不是應該下人先出來麽。

    他趕緊去掀帷幔。

    帷幔剛剛被掀開,半夏就不管不顧的躬身撞了過來。

    這一撞,她和車夫一起滾落在地。

    想也不想的。她就用手中的針胡亂紮向車夫。

    “啊。”

    車夫疼的一聲驚叫,他被紮中了手背,大顆大顆的血珠立刻湧了出來。

    “賤婢!”

    他伸手欲將半夏擒住。奈何半夏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她衝到杜妍身邊,意圖將昏迷不醒的杜妍搖醒。

    但還不等她喚醒杜妍,車夫已經站起來撲了過來。

    半夏驚叫一聲。被車夫抱了個滿懷。

    她拚命掙紮。手中的針不時紮的車夫亂叫。

    但到底是女子,力氣不足,針尖往往沒有紮下,隻是劃過,所以疼痛尚且能忍,車夫見見占了上風。

    “娘子,娘子!”

    半夏看著仍舊躺在地上的杜妍,眼淚掉了下來。

    如果冬青在。是不是會比自己有用許多。

    她忽然低下頭,衝著車夫那被髒兮兮衣服包裹著的肩膀咬了下去。

    同時。她的腳也死命的狠踩向車夫的腳。

    車夫吃痛,手勁一鬆,半夏趁此機會掙脫他跑了出去。

    “賤婢!”

    車夫又罵了一句,想也不想就朝半夏追了過去,憑他的腳程,立刻就能抓住這賤婢。

    這是京城郊外的一片小樹林。

    半夏腿本就有些發軟,沒跑兩步就快要被車夫追到。

    就在此時,一塊石頭砸向了車夫。

    車夫回頭,那塊石頭居然是杜妍砸過來的。

    她不是暈了麽!

    說來也是運氣,半夏和車夫爭鬥時,半夏不小心踩到了杜妍的手,這一踩讓她被疼醒了。

    她聽著動靜,四下摸索著發現了一塊石頭,也顧不得別的,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丟了過去。

    就在車夫回頭看的這個工夫,半夏又跑遠了不少。

    但是她的內心卻是猶豫的,娘子似乎已經醒了,她要不要跑回去。

    “半夏,快跑!”

    杜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她隻能通過黑影和聲音大致判斷,“快跑!”

    半夏沒有說話,繼續跑著。

    她知道,要想救娘子,她必須想辦法回去,如果她也落入了這人之手,隻怕就真的沒有回天之力了。

    望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半夏,車夫呸了一口,用手按住自己剛才被針紮破,還在流血的手,一步一步朝杜妍走過。

    聽到男人的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杜妍捏緊了自己的衣裙。

    “杜娘子。”車夫陰笑道:“你不用那麽緊張。”

    他走到杜妍麵前站定:“不會取了你的性命,我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罷了。”

    見杜妍還是沒說話,車夫繼續道:“你放心,這個錢,你不管給我多少,我也是不會改變初衷的,這是我們的規矩。”

    “規矩?一個販夫走卒也有與人消災的規矩麽?”杜妍的聲音裏透著不屑。

    這種看不起的態度激怒了車夫。

    “杜娘子,你還以為自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杜府嫡娘子麽?”

    “是。”

    毫不遲疑的回答。

    車夫冷哼:“”

    “那些人?你不就是拿著那些人的錢財來害我麽?”杜妍諷刺道:“你效力於你不恥之人,你又高尚到哪裏去。”

    被說中了心事的車夫不說話了。

    他幹脆不去想那些,故意讓自己不懷好意的看著杜妍。

    這個杜娘子,是個瞎子,且貌美,這對自己來說也算不錯的差事了。

    他環顧了下周圍,這個地方根本不會有人經過,天當鋪蓋,地當床,倒也算合適。

    “杜娘子,我高尚與否不重要,反正你都要是我的人了。”

    車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杜妍沒有動,她的身子站得筆直。

    車夫又向她走了一步。

    “你為什麽不想活了?”

    什麽?

    車夫盯著杜妍:“你在說什麽。”

    “你為什麽不想活了。”杜妍重複了一遍:“你有冤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車夫煩躁的走到杜妍麵前,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衣衫,手還沒碰到她,杜妍的聲音第三次問道。

    “你為什麽不想活了。”

    不是諷刺,而是很認真的在問。

    車夫覺得心裏有一把怒火在燒。

    他為什麽不想活了!

    他怎麽可能還想活著!

    聽不到車夫的回答,也感覺不到他的進一步動作,杜妍知道,自己說對了。

    “你本不想這樣做。”杜妍搖搖頭:“你不是什麽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車夫忽然頹然的坐在了地上。

    喃喃道:“是啊,我不是。”

    他不知道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但是,她說的對。

    杜妍也席地而坐。

    我當你是個聰明人,原來也不過和那些人一樣。

    就是這句話,讓她判斷這個車夫肯定不是簡單的拿錢辦事的人。

    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對她的不屑和憤怒。

    自己隻不過激他一句,便能怒上心頭。

    可見,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對他的輕視。

    一個車夫,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心理。

    “我不是車夫。”車夫緩緩道:“我本來也有妻女。”

    杜妍很安靜,她“看”著車夫,聽著。

    “我原來是個兵士。”

    說到這,車夫嘲諷的笑道:“看不出來吧?”

    “不,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車夫。”杜妍道,“在你最開始趕車的時候我就知道。”

    一個普通的車夫,大多不會空甩鞭子的技術。

    車夫哦了一聲,接著哼了一聲。

    “既然那個時候就已經覺察出不對,為什麽還是掉進了陷阱。”

    杜妍垂下眼睛,是啊,為什麽還是掉進了陷阱。

    是太過自信,還是太過愚蠢。

    沒理會杜妍的心情,車夫接著回憶道:“那個時候,和戰馬成日相處,它們都是我的夥伴,我的家人。”

    雖然和戰馬打交道的兵士在部隊裏都屬於最下等的,被調侃成養馬的,可他覺得很快樂。

    這種滿足感,是旁人所不能體會的。

    是什麽時候,不滿足了呢。

    也許是看到別人上陣殺敵,立下無數軍功,而自己除了養馬,一無是處吧。

    他也渴望軍功。

    這種渴望被那個人看中了,那個人告訴他,如何才能快速立功,成為將軍。

    那種法子,是要用別人的鮮血來換的。

    他也猶豫過,彷徨過。

    最後,他還是沒能忍住利益的誘惑。

    等待他的,不是榮耀,是死刑。

    “但是,為什麽你們這些人,要趕盡殺絕呢!”車夫悲憤道:“我的妻女何罪啊!”

    他犯下的罪孽,為什麽要妻女承擔呢。

    杜妍沒有說話。

    車夫說的太過雜亂,她隻能理出一個大概頭緒。

    “我恨你們這些人。既然我沒有了妻女,你們這些人憑什麽好過!”車夫轉向杜妍,“杜娘子,對不住了。”(未完待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