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峰能看出宋陌對蔣妍不一般，凶手如果明知道她是宋陌在意的人，都敢把手伸到他這裏了，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了。若是能得到宋陌的幫助，應該是很不錯的。

    “左右今天也沒什麽事，就說來聽聽吧。”說著還從桌上的小碟子抓了把花生放在手裏，看著陳峰，一副你趕緊講吧，我就當故事聽聽。

    “你知道盛京的餘家吧？”

    宋陌翹起二郎腿，點頭說：“知道啊，那餘家算是世家了，三十年前以一商家身份，成了世家，這餘家家主是人才了。朝廷有什麽事情，肯定都要宰餘家一刀，出點血。難不成他們家裏有什麽事情了？”

    “從去年十月份開始，餘家開始死人，先是丫頭小廝，都是莫名其妙地死了。沒有傷口，沒有掙紮，在眼前就忽然倒下了。餘府也有錢，也就下人，以為是身有隱疾，再買就是了，沒有多管。”

    陳峰接著就有些嚴肅地說：“過了臘月二十，府裏的庶女開始也有這種情況，後來才重視起來。到現在已經死了兩個庶女，一個庶子，都是很健康的，快成親的。所以急了，托人找到我這裏。”

    “案子夠奇怪的，而且能說動你刑部中書令大人的不多吧，餘家也夠不簡單的了。”宋陌接著又說，“現在查到什麽程度？”

    陳峰看著宋陌，他覺得宋陌值得信任，他和餘家沒有關係，府裏也沒有餘家的女兒，刺殺自己侍女的人和餘府那些人的死因相同。“這件事情沒有匯報給上麵，消息也沒有外傳。”

    “我也不是那多嘴之人，你都說到這裏了才說這個不覺得有點晚嗎。要說趕緊的，我還打算回去了。”

    “這是案卷，整個過程，還有關鍵人的證詞都在這裏了。你看看吧，”說著拿出一個厚厚的藍皮線裝本子，遞給宋陌。

    翻開第一頁，宋陌就覺得有些頭大，……

    盛京的天還是有些陰，出行的人還是不少。朱雀大街上已經開始又有貨郎擔著擔子來竄巷子了。各式各樣的糖人，一些頭繩頭花，各種點心零嘴，裝滿了貨郎的擔子。

    “吹糖人嘞，猴子上樹，兔子……”走街串巷的貨郎扯著嗓子吆喝，時不時有幾個小孩拿著壓歲錢就跑了過去買上點東西。

    “把那兩個花繩子給我看看。”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樂滋滋地拿出錢遞了過去，“你這還有什麽好吃的零嘴嗎？”

    “有綠豆糕，棗豆糕，還有荷葉酥……”貨郎看著姑娘的衣著鮮亮，拿錢也大方，價也不還就給了。所以就放下擔子，從裏麵拿出一包一包包好的點心。

    “先拿荷葉酥和棗豆糕吧，剩下的我看看。”小姑娘在擔子裏挑挑揀揀的，又拿了幾包瓜子。

    “一百零五文，給一百文吧。”貨郎大方地說道，“姑娘這是年關討著賞了，買這麽多東西。”

    姑娘拿出荷包裏麵的銅板，遞上去，“姐姐們都說趙貨郎你這裏的點心好吃，隻是現在在學規矩了，讓我出來給她們買的。”

    貨郎接了錢之後，打算要擔著走的時候，裏麵就出來個小廝模樣的人在教訓那個小姑娘，“你怎麽現在還敢出來買這些貨郎的東西啊？總管不是才說了嗎，你趕緊……”

    “你嚇唬誰呢，我就是個三等小丫頭，買來自己吃的，也不是給別人的。總管他管得著嗎，你也太膽小了。哥哥，彩蝶姐姐說……”

    貨郎把這段話聽在耳中，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上麵寫著“餘府”。

    又轉了幾條街，貨郎擔子裏的東西也不多了，天色也有些晚了。走到柳南胡同的一個宅子。柳南胡同在盛京的南邊，住在這裏的都是些沒有錢沒有背景的人，人很多，很雜。

    正要開門，就聽到:“趙大哥，還沒吃飯吧，飯做得多了點，給你嚐嚐吧。呶，我放這裏了。”一個挽著夫人髻的年輕婦人，穿著銀紅色的粗布夾襖和暗橘色的襦裙，身上沒有一個配飾。

    手裏提著一個食盒，趙貨郎看著那個食盒想起來，是自己上次給她的。

    但是在大冷天，累了一天正空著肚子呢，貨郎撓撓頭，從擔子裏拿出一些絲線，不好意思的走了過去。“老得你的幫襯，真是過意不去。這是些線，王家大嫂你拿著吧。”

    “我也多得了你好些幫襯了，……”

    “吆，我說王家娘子，你這又是在幹啥呢。你男人今兒剛回鄉下，你就守不住了。這會穿著這麽鮮亮是要勾引誰呢。也不怕你男人回來再收拾你。……”

    “趙大哥，我先走了。”說完王氏馬上退進門裏，然後再輕叩上門。

    趙貨郎這會拿著食盒放到擔子裏，準備開門進去。“趙貨郎啊，你那裏還有絲線嗎。我今兒給兒子做了衣裳，可是綠色絲線沒有了，街上的店鋪還沒有開，你這裏還有嗎？”

    對門秦氏是個寡婦，幸虧那會能生，生了四個都是兒子。族裏的人在她男人死後也沒有把房子弄回去，讓他們住著，然後每個月還給她點銀錢。不過，這秦氏是個不安分的，常和些流氓混混有來往。

    “沒有了，秦家嫂子，今天走了一天了，我先回去歇歇。你還要點什麽，下次進貨的時候，我多進點。”趙貨郎很有禮地回答。

    “今兒天也晚了，嫂子就不多耽誤你歇著了。這幾天嫂子得了些銀錢，你拿了貨，就過來坐坐吧。都是鄰居，嫂子多照顧照顧你。”說著，秦氏就想把手放到趙貨郎的身上。

    可是趙貨郎馬上閃身進門，把門一扣。

    “嫂子，我先回了。”

    秦氏嘁了一聲，轉過身一扭一扭地走了，邊走還邊用帕子碰碰臉頰上的花紅。“真是個木頭，老娘今天可是精心打扮了半天，連半句話都沒誇一下。不過，這樣才是個沒開過葷的，我可是賺了。……”

    進了宅子，裏麵也不小，少說也有一畝地了，地價不便宜。買下這個宅子後，左鄰右舍馬上都過來，看買下這個房子的是哪個小財主，沒想到是個貨郎。說不定能看上自己的女兒，那以後就能沾上點光。

    貨郎過來買了之後就直接住下了，還是以前的房子。家具什麽的都沒有置辦，一問才知道，貨郎買完這個宅子後沒錢了，所以現在就擔著貨郎擔每天走街串巷掙錢。想著等稍微攢點後，打算租個小門店做生意。

    住了半年，大家都了解差不多了，倒也知道了這貨郎確實是個實在人，但是家裏錢確實不多。不然也不會除了進貨，每天都風雨無阻地去賣貨。但是還有些閨女小媳婦每日都盼著能見他。

    而且不管誰來找他，趙貨郎都會很有禮地答話，加上他年紀小，長得也不錯。媒婆都上門好幾次了，趙貨郎無奈才說自己是定了親的，明年就成親，這才清淨了不少。

    趙貨郎進了宅子，洗了把臉，拿了食盒就去了後院。院裏有四間房子，臥室、廚房、書房和下人房。院子裏新種了棵槐樹，旁邊站著一個黑衣白發的單薄的身影。在他的前麵有兩個凸起的土堆，前麵還豎著兩個木頭牌，上麵什麽都沒有。

    天色已經全暗了，天空還飄著雪，趙貨郎緩緩走到了那人身邊。那人沒回頭看他，隻是自顧自地說:“我終是負了你，獨活了下來。不過，你放心，等事情了了，我下去和你們團聚。”

    這是兩個衣冠塚，木頭牌子也有些年代了，但是沒有任何字，也不知道是誰的墓。

    那人站在墳前，用手輕輕撫著木牌，半晌開始咳嗽，咳得像要把整個肺快咳穿了。趙貨郎馬上過去，扶住他，太輕了，能撐著一口氣堅持下來，可能就是心理的那個想法吧，想到這個，趙貨郎的眼睛有點濕濕的。

    那人卻把他推開，但是他身子太弱了，趙貨郎沒事，他到倒下了。

    幸虧沒有月亮，不然就能看到那人的臉上交錯著好幾條刀痕，而且他臉上還沒肉，好像就是隻有皮和骨頭，顴骨突了起來，兩隻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臉色白的厲害。若是他安靜地躺在那裏，說他是幹屍都有人信。

    “我這病是過人的，你別太近了。”趙貨郎聽了，不禁心中一痛，主子都這個樣子了，還是這麽關心身邊的人。

    那人索性坐在衣冠塚旁邊，靠在厚厚的木牌上，渾身都鬆懈下來，神態自然安詳，臉上還有些笑容。

    那神情像是靠著自己的愛人，臉上有種祥和的神情。如果忽略他臉上的刀痕，忽略他那好像沒有肉隻有骨和皮的臉的話。

    那人左手裏拿著一隻鞋，鞋上繡花的部分磨的有些起毛了，他還是用右手輕輕地撫摸著，然後還將鞋子貼在臉上，好似很享受的樣子。半晌，他用沙啞的嗓子對趙貨郎說，“繡鞋快沒了吧，臥室裏還有五十雙，給五組，他們會知道怎麽用的。”

    說完後，又歇了半天，那人才接著問，“你今天把那幾塊點心賣進去了？有沒有什麽消息啊？”

    “餘府的管事已經有所防備了，再這樣把東西放進去，恐怕以後會比較困難了。”趙貨郎如實地把事情說出來。

    那人一笑，臉上的皮都皺了起來，像個幹核桃皮，有種陰森的感覺。

    “趙琦，你通知一組和二組的人去準備下一步計劃，等三組的人從山上回來就動手。另外，刑部那幫人那邊不用管了，嚇唬嚇唬就夠了，別讓他們插手就行。快了，再一個月，哈哈”

    一陣怪笑在院裏蕩漾，幸虧院子大，不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