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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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羲琴飛射而去,放出潔白光華,籠罩住了阿瑤。

    什麽?謝曉清心中一驚,師父這是要做什麽?

    他望向大殿中央的女修,卻見阿瑤的麵容陣陣扭曲,皮膚下現出詭異的血色紋路。似乎有什麽巨物在她體內掙紮欲出,要將她整個人撐破開來!被伏羲琴的華光壓製,才能勉強維持著原形。

    這時候殿中大多數人都已看了出來,這個女修,竟是打算當場自爆金丹!好在和玉長老反應機敏,要是讓她成功自爆,雖不能傷到殿中的元嬰修士,很多金丹弟子就要遭難了。這一下死無對證,不論她是何人指使,水月齋和瀛洲派都將徹底翻臉!

    金丹自爆之力,哪有如此容易壓製?不過霎眼,伏羲琴這仙器投下的光華就搖顫起來。

    “嗡”的一聲輕響,琴身竟崩出了一絲裂紋。這把古琴驟然縮小,飛回了主人的丹田中。就是淩漣自己,也遭受反噬,急促地喘息起來。

    伏羲琴退去之時,瀛洲派幾個修士也及時出了手。數股沛莫能禦的大力隔空湧來,將女修阿瑤的自爆之力強行壓住,掌門卓陽暉再補上一記,讓她陷入了昏厥中。

    這名女修到底為何如此,就待稍後審問清楚了。

    見一場危難被化解,眾人都鬆了口氣。不少金丹弟子向淩漣投來感激的目光,連卓陽暉都眼帶敬意地看了他一眼。仙器極為稀有,仙器中的琴類更是少見。事起倉猝,和玉長老竟舍得用他那把寶貴仙琴來擋!

    淩漣調息著體內翻湧的靈力,卻在心中一哂。這把琴若不損毀,他倒不好辦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和玉,隻會些粗淺琴曲掩人耳目,以後進了北疆福地,在苦戰之中他如果還是奏這寥寥幾首,就要被人懷疑了。莫說那些高深琴譜他沒有,就算有,他也不會耗費大量時間去修習。

    伏羲琴已裂,需要溫養許久才能修複,這樁損失瀛洲派自然會補償給他。大約也會送他一把靈器古琴暫且用著。然而琴是曲譜的載體,用靈器彈奏,就不能奏境界過高的曲子了,否則很有可能一曲未罷,琴弦已斷。

    這樣便能掩藏住他的身份。順便,失去了常用的仙琴,也能讓別人看輕自己的實力。摸不準自己和他人實力對比的人,更容易利用。

    師父……望著身前那個素白的背影,謝曉清神色複雜。原來師父剛才是在救人。

    師父從不把人命放在心上,這一回出手救人,恐怕也別有目的吧?可是……師父調息內傷時的低微喘息聲,讓他眼神波動了一下,謝曉清不由想,就算是別有目的,這一回也的確是做了善事,救下了好些人命,不是麽?

    他手心握了又握,終於忍不住悄然上前半步,傳音道:“師尊,請讓我為你療傷。”而後伸手捉住了師父的手臂,掌心亮起綠光,將充滿涅槃生機的木係真元送了進去。

    淩漣轉臉看他一眼,笑道:“多謝。”

    謝曉清專心運使療傷之術,卻沒看見幾道向他投來的輕蔑目光。

    ……

    “丹鳳仙子,此事尚未了結,隻能勞煩你多在我派住上幾天了。”掌門卓陽暉道。

    “我的清白還沒昭雪,我自然要留到都查清楚的時候。”丹鳳仙子淡淡道。

    這件事看來今天是得不出結果了。卓陽暉宣布一聲,眾人便各自散去,淩漣也往殿外走去。

    他身後的謝曉清連忙跟上。

    “王師弟,”走出大殿,卻有個聲音傳入了他腦海中,“我有件要事同你說,在後山的龍牙穀亭子前等你。”

    要事?謝曉清有些疑惑地望去,這個聲音他知道,是最近常來求見師父的霓光師姐。

    霓光是個身著鵝黃紗裙的美人,看到他望過來,衝他明豔一笑。

    回到鳳鳴府中,謝曉清同師父說了一句,便往瀛洲派後山飛遁而去。

    龍牙穀亭子前,霓光的確已站在那裏等他。但同她站在一起的,卻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修士。

    他們並未掩飾自己的情緒,一落地,謝曉清就本能地察覺到一股敵意。

    “王師弟,”霓光見他到來,笑吟吟地問,“我那盆寶華玉蘭,不知和玉師叔可還喜歡?”

    原來她是打聽此事?謝曉清隻得敷衍道:“師尊很是喜歡。”

    “那就好,我早就打聽到,和玉師叔最是喜愛蘭花。”霓光又道,“可我屢次求見於他,為何他都拒絕了我呢?”

    “師尊他這些日子忙於修煉,無暇抽身。”謝曉清道。

    “真的麽?”霓光的笑容倏爾變冷,“王師弟,你說老實話,你可曾替我通報過?”

    謝曉清從起初就察覺她來意不善,這時候總算明白過來,皺了皺眉道:“霓光師姐,你讓我來這裏若是為了質問我,我就要走了。”

    要說通報,他的確沒有通報過。霓光送那蘭花過來,她的心思就連他也能看出來了,謝曉清沒有同師父說過她求見的事。師父如此冷情,又怎會答應她?就算答應了,恐怕也會把她當做爐鼎,自己去通報反而是害了她。

    霓光自然不懂他的苦心。見謝曉清不正麵回答,心中猜測驗證了七分,冷笑一聲道:“你果然沒有替我通報!我本來還在懷疑,性子溫柔的和玉師叔怎會推脫修煉避不見我,直到我今天在大殿中看到你對和玉師叔……看來你是打算自己把他勾引到手了!”

    若能與和玉結為道侶,不論是同他雙修,還是得他指點,都算得一樁大機緣。如霓光這般卡在金丹期許久的修士,說不定便能有所突破,進階元嬰。此事已不止是爭風吃醋,更是有關道途的大事,也難怪她如此過激。

    謝曉清就算不在意她說出的話,也不由唄她話中的輕蔑激得心火一竄。他還從沒被人這麽赤果果地輕視過!

    “都是你的臆測。”拋下這句,他也不爭吵,轉身就走。

    一晃眼,隨同霓光而來的男修已擋在了他麵前,連法寶都招了出來。

    “臆測?”霓光道,“你若敢發下心魔誓,你對和玉師叔絕沒有癡心妄想,我就信這不是臆測!”

    我對他沒有癡心妄想……謝曉清苦澀一笑,霓光正戳中了他的軟肋。這個心魔誓,他哪裏能發?

    “你果然……”隨著霓光的語聲,一道尖銳風勁,向他背後襲來。

    綠色光罩從身上浮起,謝曉清強接了這一下,又躲下了接下來的一擊。

    “對同門下手,按門規是要重罰的!”他道。

    “所以我才把你引出瀛洲派,”霓光卻不停手,反而越加狠辣,“你試試看,今日之事你若敢說出去,你這隨侍弟子也做不成了。宗門派你去給他灑掃煮茶,卻派了個處心積慮想勾引他的弟子,此事傳出去會有多少人覺得可笑?”

    幾句話功夫,謝曉清就發覺他已經被三人包圍。原來他們一開始,就打算在這裏教訓自己一頓。

    一片風刃劃過了他的衣袖,削去了半邊袖子。

    謝曉清澄淨的眼中,漸漸有火光燃起。

    就算我不還手,也不把此事說出去……他們就會放過我麽?

    既然是他們先動手,我也反擊就是。雖然不能暴露元嬰境界,就用壓製之後的金丹修為,以一敵三,我也應當可以做到!

    他催動了全身靈力,身形陡然加快。

    翠綠的藤蔓,亦飛快地從地底鑽出。

    纏鬥片刻,霓光三人眼中皆露出驚愕之色。木係修士在治療、輔助上頗為出色,他們從沒把謝曉清的戰力看在眼裏,誰料,這竟是頭不好惹的戰狼!

    “呼”“呼”“呼”

    謝曉清滿身浴血,終於將這三人製服。他自己,當然也不好過。

    踉蹌了一下,他便轉身往後山深處那棵桫欏樹飛掠而去,確定沒人跟著自己,便叩擊樹幹,墜入了朝暮福地之中。

    福地地靈朝他望了過來。

    “老祖宗,我在這兒療一會兒傷。”謝曉清強撐著說了一聲,便坐下去開始治療傷勢。

    借著這裏三倍的時光流速,他就能盡快將傷勢壓住,回返師父那裏。他總不能帶著一身血腥味,半死不活地回去見師父。

    若還是在小時候,他大概會想盡快回去,讓師父溫柔地安慰他,或是為他以一敵三之舉讚許一句吧。終究是回不去了,他也該習慣自己舔舐傷口,麵對一切了……

    朝暮福地中三個時辰過去,外界卻隻過了一個時辰。謝曉清慢慢收功起身。

    體內還有些暗傷,但他換了套衣服後,外表看去已然無礙了。

    他負責隨侍師父,總不能出去太久。

    同青帝地靈說了一聲,他又出了福地,往瀛洲派飛遁而去。

    ……

    鳳鳴府的門扉上,已經注入了他的氣息,可以讓他自由出入。謝曉清將手擱在門上,輕輕一推,便推開了。

    師父應該在修煉之中吧?

    謝曉清沒有打擾他,在自己常坐的蒲團上坐了下來,準備繼續療傷。

    “出門一趟,怎麽還帶了傷回來?”卻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傳入了意識之中。

    謝曉清知道師父神識外放,發覺了自己。他當然不可能說出實情,笑了笑道:“多謝師尊關心,我出了點小意外。”

    和他一牆之隔的師父,顯然也能察覺他這隻是托詞,卻沒有追問,隻道:“剛才門派中來人問我,可要撤換了你。”

    語聲淡淡,聽不出他的想法。

    謝曉清心中一沉。霓光果真將這件事上報了門派……自己身為隨侍弟子,卻迷戀著師父,的確是不為他人所容麽?

    “您要撤換了我嗎?”謝曉清澀然問。

    “我還沒有答複。”師父的聲音道,“我讓你自己來決定。你若留在這裏,以後隻怕會被人於背後輕視嘲笑,莫名結上一些仇家,你卻不能指望我為你出頭。”

    “師尊,我明白。”謝曉清沒有半分遲疑,便道,“請您讓我留在此地。”

    就算被別人嘲笑癡心妄想,想要勾引師父……又能怎樣?

    他一定要留在師父身邊,決不能把這個名額讓給別人。

    師父若遇上危險隻有他能竭盡全力,也隻有他,才能阻止師父繼續作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