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藻宮裏。

    洛凰看著眼前人吃相慢條斯理，也是撥動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銀筷，那不情願的樣子讓龍軒笑容抖了一抖。

    “這些菜的味道還是差了些。”他一邊吃，一邊給著評價。

    洛凰這下已經不是不想拿筷子了，而是連手中的碗都放了下來。眸子一直盯著他，那裏麵赤果果寫著幾個大字：不愛吃別吃啊！

    龍軒笑了笑，依舊是說個不停，將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忘得一幹二淨。就這個樣子，被後宮那些宮妃看到，還真的以為陛下瘋了呢？冷清、高傲的王霸之氣都哪裏去了？

    “不過比起你前幾次做的，應該好了很多。真的不知道上次那些宮人們，是如何含著眼淚將它們咽下的肚子。”他繼續不留一點情麵的直言不諱。

    洛凰也不明白，他幹嘛總是拿那些宮人們說事？就算自己做的東西再不好吃，也沒有到了無法下咽的地步吧！

    她自然不清楚，當龍軒得知她籌備的那一桌子菜，最後到了鳳藻宮那一群宮人腹中的時候，心裏別提有多嘔心了。

    當天，順公公端過去的膳食都被他無情的推搡回去，本著給洛凰透漏一點消息，讓她再低一下頭的想法，可是人家轉頭就將這件事情忘記了，不知道在謀劃著什麽。

    直到羽然的事情發生，他才明白，她早就將兩個人的不快推到腦後了，而是專心致誌的謀劃著自己的事情。

    而後來順公公領會了上意，也找由頭教訓鳳藻宮那幾個吃了獨食的宮人。他們這是活脫脫的龍口奪食啊！他翹著那好看的蘭花指，眉頭飛快地瞅著他們。

    洛凰和龍軒自然不清楚宮人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反正兩個人就這麽僵持著，直到羽然的事情發生那個晚上，算是一個緩和。

    “今天怎麽這麽聽話？”飯菜入腹，他走進她的書房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像她這個樣子很是難見一般。

    “陛下是懷念我不聽話的樣子嗎？”她跟隨後麵，坐在一邊，輕聲反問。其實心裏不斷回憶，她什麽時候不溫順了？

    龍軒輕笑了一聲：“隻要是你，什麽樣子都喜歡？”

    洛凰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的他就像浪跡青樓楚館的常客，說出來的話動人心弦。連一個眼神都是勾動著你的情緒。

    “龍九想娶絮兒嗎？”

    龍軒手微微動了一動。看著她：“對你說了？”

    “是啊！兩全其美的事情，為什麽不答應呢？”洛凰回看著他，像是想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想一般。

    “你說我為什麽不答應呢？”他站了起來，走到她的麵前，俯身看著她，洛凰剛想避開他灼灼的眼神，卻被他用手扳了回來。

    “告訴我。”

    那平穩的聲音裏透漏著些許絲絲入扣的微笑，像是在蠱惑她一般。

    “是不想因為一個絮兒，讓你們主仆之間離心離德嗎？”

    “還有呢？”他輕笑，一隻手還摸著她的發絲，指尖劃過她的額頭，癢癢的感覺。

    “那個孩子是你心頭的一塊病，切身體會過它的痛，所以不想讓身邊的人再體會一次對嗎？”她的話讓龍軒的眼神變了一變，不過也隻是瞬間便恢複了原樣。

    “可絮兒也是我身邊的人？你有沒有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慮一下，龍軒，你說心悅我，可是你的寵愛卻是傷害我身邊的人，我真的不敢相信。”

    不論此時的她說的是真情還是假意，那眼裏的淚水還是如同窒息的火焰一般，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麽久不動絮兒，還不是因為那個丫頭，和她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糾葛。若是換上另一個人，他想，他就不會這麽顧忌了。

    “你應該清楚，絮兒不管如何是躲不過去的，從龍辰那邊試驗失敗以後，遲早都會有人懷疑到她。”

    龍軒說的是實情，現在仍然有不少的人在找洛卿卿，若是他們發現當初不過是洛凰的欺詐之言，順藤摸瓜的情況下，絮兒根本保不住。

    “那你的意思呢？讓她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然後等孩子早產後，用它的血引出蠱毒，最後將所有知情的人都滅口嗎？”

    洛凰的語氣有些激動，她實在是沒有辦法想像，當一個人受了這種罪以後，她的生活會變成什麽樣子。

    “那你覺得她喜歡誰？”

    他盯著她，像是想刺穿她的靈魂一般

    “隻要她嫁給她喜歡的人生下孩子，我可以幫她達成心願。可是洛凰，嫁給喜歡的人，失去孩子，她會更痛，這個你還不明白嗎？”

    聽著他的話，她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沒有辦法走出來的怪圈，當初是自己做錯了嗎？可是那個時候有上官爵在場，有那個知曉冰宮諸多事情的女人在場，她根本就沒有辦法。

    “而且你覺得她會同意嫁給龍九嗎？”看著她不出一聲，他又是問道。

    他清楚她自己此時此刻恐怕都不清楚，那個女人心中到底藏著什麽樣的驚天秘聞。

    “不能換其它方式嗎？”久久，洛凰才問了這麽一句話。

    “帝王的心頭血嗎？你是想讓我來換她？”龍軒冷靜看著她，那聲音冷清的讓她無由的心慌。

    之所以稱為心頭血是因為它的珍貴與不可缺少，帝王的尤甚。他們的龍體稍微出現一點狀況就是擎天之禍，更不要說一點兩點心頭血足以讓他們耗掉近十年的壽命。

    哪一個皇帝不希望德與天齊，壽比天高，這根本就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可是沒有想到他居然用著樣冷然的口氣，問出了這樣的話。

    “沒有。”

    聽到她這樣的回答，他才算是好受了一點：“告訴龍九，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讓他早些死了那份心。”

    “嗯。”

    其實當時龍九說出來的時候，她也不是很讚同，畢竟自己的孩子，不是誰想舍棄就舍棄的，可是他那麽執著，她也想讓絮兒逃離這個漩渦。

    兩個人才各懷心思的達成了一致的想法，可是現在這個樣子，明顯是走不通了。

    “今天安兒出現了一點事，我去一趟長樂宮。”

    等著人漸漸走遠了，洛凰還在微微的發怔，他剛才提到安兒的時候，她腦子裏搜索了很多人，直至那聲長樂宮，她才驚醒，皇長子不就叫龍雨安嗎？

    她嘲諷看著夜空，洛凰，什麽時候你才可以醒過來。有些夢是你人生不願意接受的惡果，可是為什麽還是不停地入夢呢？

    “娘娘，安置吧！”可能是她坐的時間太久，那個圓臉的小丫頭輕輕走了進來，在她耳際慢語。

    洛凰笑了笑，看著這個今天去追逐蝴蝶的小宮娥：“怎麽今天是你守夜？”

    “輕音姐姐不舒服，奴婢替她。”

    洛凰點了點頭，輕音那丫頭可不是這麽好打發的，就是不曉得綠意是如何打發的她。但這些也不是她考慮的事情，更重要的事情，還在等著她。

    等她安置在鳳榻上，屋子裏沒有燭光，剛才綠意下去的時候，便將燈熄滅了。靜謐而幽深的空間裏，像是透漏著濃濃的死寂。

    按照剛才綠意的說法，那麽絮兒極有可能在九龍殿了，可是她在那裏待得時間也不久，怎麽就沒有發現什麽暗門密道呢？

    但是她同樣清楚，綠意不可能說謊。那些蝴蝶聞到了她放在風箏上的迷蹤藥，便會喪失方向感。

    可是在喪失方向感的時候，它們會因為自救而選擇一種花草。那就是在冷宮絮兒受傷的時候，她當時趁著人亂放在絮兒身上的明心草。

    綠意因為擔心被人發現，所以不敢靠近。可是憑著她的武功，看清它們的走向已經足夠了。那麽絮兒真的在九龍殿嗎？

    她同樣清楚，龍軒在冷宮將人帶走的那一刻，自己的麵子情已經趕不上他的千秋萬代。他要的是爭霸天下，而不是一個處處給他製造麻煩的女人。

    所以她在他身上能下的功夫就是拖延時間，而她自然是選擇了另一條路。《推背圖》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她是不會大告天下的，因為那樣代表著永無止境的殺伐。

    所以在得知柳細細在蘇府的時候，她就暗示蘇羽什麽也不要管，適時的時候點一把火，這禦龍國的天又是一次震蕩。

    龍軒一直覺得自己沒有了手腳，就不能動彈。一個輕音，自己還要擔心她是不是真的聽命與自己。

    可是龍軒忘記了她的身份，她是曾今赫赫威名的冰宮宮主，並不是那些閨中錦繡。有些事情她早早就開始謀劃。

    特別是謝太後回宮的那一刻，她已經明白了，自己與龍軒已經再無可能。毀掉那個女人已經成了她的執念。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給龍軒造成傷害，遲遲不願動手，可是皇長子的事情已經讓她明白，女人再強，也是強不過命。

    她現在也終於明白，為什麽看過的曆代皇後、太後傳裏麵，她們不一定是最為出色，不一定長得最美，不一定蕙質蘭心·······

    可是她們有一個共同的特性，她們都有兒子。

    龍軒不止一次無奈看著她，覺得她看這些無用書，可是這些書卻讓她明白了不止一點兩點的處事態度。

    曾今有一個貌不驚人的太後在她的傳記裏記載了這麽一段話：“雨露承恩，那是寵妃們該幹的事情。一代帝後，最重要的是有子嗣。”

    她是一個民女上位的太後，是名不見轉的小人物，可是她卻用行動告訴了後人，能生就是福氣。

    因為當時平安長大得的所有皇子，都是出自她的肚子。她用一塊肚皮，贏得了那個朝代的最高位置。

    她曾今看到的時候也是不以為然，可是現在才算是明白，她們一步一步，用血汗換來的經驗是多麽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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