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大漠煙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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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大漠煙塵(四)
由此可想而知,對方一定是一位精明把細的老成持重之輩。
江浪想到這裏,一轉念間,腦海中又掠過一幕情景:“昨夜一個內功火候極深的高手,多半年紀已不輕,遠遠的跟蹤我們至此。潛伏在這一帶沙丘草叢之中,唱歌相試,俟機發難。但他聽到我的嘯聲之後,心生忌憚,蟄伏不出,唯恐露了行藏。他無聊之時,便在這裏抽煙解悶。夜來大漠中北風陣陣,這人在煙管中添加煙葉之時,一個不小心,煙絲被風吹落,散入枯草叢中。甚至還有一些火星落在幹草葉上,差一點兒著火,卻又被這人撲熄,因此便有了這些焦黑的草叢。”
他想起花小憐竟能從這毫不起眼的枯草灰燼,推測出對方藏身之所,猶如親見,心下越想越佩服,當真是無以複加。
阿依汗拿著江浪的手,輕輕撫摸,抿嘴笑道:“江郎,小憐姊姊能做天下第一大教總管,看來決非我母親重女輕男,隻因她自己是女子,這才對小憐姊姊有所偏愛。”
江浪點頭稱是,讚道:“那當然了。嶽母大人賞罰分明,處事公允。難怪她老人家能執中原武林之牛耳,擔當江湖第一大教教主呢。”
阿依汗忽然甩脫他手,嘟起小嘴,嬌嗔道:“喂,江郎,我是說小憐姊姊精明厲害,是在說正經事。誰要你這家夥來甜嘴蜜舌的奉承討好啦?你怎麽老是在我麵前拍我娘的好話?而且越說越是肉麻?甚麽‘賞罰分明,處事公允’,哪有這般誇張?”
江浪搖頭道:“我真的沒有誇張。”於是將自己離開陷空島之前,公孫教主貶斥侄兒公孫白、免去女兒律靈芸“擁翠堂主”,並由副堂主林豐積功遞升等水天教賞罰升黜之事說了。
他笑了笑,又道:“你娘連對自己親侄、親女也一般不留情麵,鐵麵無私,對那位林副堂主有功必賞,難道不是‘賞罰分明,處事公允’麽?”
阿依汗側頭想了想,微笑道:“原來如此。江郎,我娘既然重用小憐姊姊為水天教總管,足見這位花總管不僅貌美如花,抑且才智過人。似這般才貌雙全的的絕代佳人,萬萬不可放過哪!”
說著噗哧一笑,如花盛放,娉娉婷婷,當先而行。
用過早飯後,五人收拾帳篷食水,便即起行。
行到過午,小鶴忽然伸手一指前麵大漠深處,臉色發白,顫聲叫道:“姑爺,大小姐,花總管,大家快瞧,前麵好像是龍卷風!”
江浪等人聞言一驚,縱目望去,果見左首前方黃沙蔽天,日色昏暗,向這邊漸漸逼來,須臾間即已遮天蔽日。
更可怕的是當中一股龍卷風激起大漠中的黃沙,扶搖直上,頃刻之間變作一條黃龍,翻翻滾滾,夭矯飛舞,越舞越高,說不出的猙獰可怖。那“黃龍”由遠而及的撲將過來。
江浪、花小憐、梅鶴二女均是初睹這般大漠沙塵的奇特景象,朔風呼號之際,盡皆呆了。
阿依汗忽道:“大家蒙住口鼻,聚在一起,往右轉移,隻須避開沙塵的風頭,便無性命之憂。”
江浪一凜,登時省起先前曾聽哈克劄爾、沙吾提、馬立克、木依丁等人詳細提及諸般大漠情狀,心知妻子之言極有道理,寒風侵膚之際,伸手搶過阿依汗和花小憐的馬韁,叫道:“大家挨緊一點兒,手拉著手。跟我來!”
當下牽著韁繩,弓著身子,向右移動。四女也彎下腰來,緊跟在江浪身後,魚貫而行。
江浪又回頭向阿依汗、花小憐四女叫道:“大家背對著風向,一個挨著一個,都伏在馬兒後麵。千萬不可鬆手!”
於是將五匹馬兒圍攏在一起,五人也自擁在一起,伏在地上。
過不多時,風沙駸駸然而至,端的是“風頭如刀麵如割”。昏暗之際,惟見煙塵滾滾,黃霧衝天,飛沙走石,氣勢駭人。
江浪、花小憐等均聽說過大漠中沙塵可怕,卻沒料到第一天涉足,便即遇上。這時隻覺得黃沙撲麵,寒風透骨,著實難熬。
昏天黑地之際,一旦身上積沙太厚,江浪便即爬起身來,擋在前麵,帶著四女在五匹馬兒後拔出腳來,左右移動,抖動身上沙塵。
那風沙持續了大半天,方始漸漸止歇。
但這半天的風沙呼嘯,宛如茫茫大海中的驚濤駭浪,竟爾無休無止,沒完沒了。在江浪、花小憐等人心中,委實是度日如年。
須知世人往往稱呼那戈壁沙漠為“瀚海”,非身當此境,個中滋味,難以盡識。江浪、花小憐等人隻此一天,竟自也嚐得透了。
梅鶴二女平時膽大任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今日當此風沙肆虐之時,均自花容失色,栗栗自危,拚命將頭往江浪懷中鑽去。連一向鎮靜沉穩的花小憐也緊緊抓住江浪的手腕,纖手微微顫抖,竟連自己長長的指甲刺入他肌膚而兀自不覺,不敢須臾鬆手。
天地驚變、風沙險惡之際,三女盡皆心下惴惴不安,不期而然的對江浪這個男兒漢生出依靠之心。
反倒阿依汗自幼長於大漠草原,曆經風沙冰雪,習空見慣,固不以今次風沙為異。
待得風住沙靜,五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突然之間,一齊哈哈大笑起來。隻因各人見別人身上滿是沙塵,均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料來自己必亦如是。
阿依汗笑道:“各位,這才第一天正式進入大漠,便遇到如此大的風沙。看來以後凶險不少。”
小梅伸手拍拍心口,說道:“這陣風沙真是嚇死人啦。在我們中原,可是見所未見。大小姐,你對大漠甚是熟悉,若是遇到凶險,可別不管我們死活啊。”
阿依汗取出手帕,替她抹去額頭沙粒,微笑道:“小梅,別說大家是自己人,即令是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其實,大漠中的風沙雖然厲害,遇到之後,也不必害怕。隻須設法避其鋒芒,略作移動,不要陷入流沙之中,不要被沙丘活埋,便不會有性命之危。適才你們姑爺帶大家在沙丘旁移動,不斷抖去浮沙,便是這個道理。”
其時暮色蒼茫,已無法前行,五人便即紮了帳篷休息。
睡到中夜,江浪迷迷糊糊中忽聽得遠處啪啪數聲,隨即有人輕輕咳嗽,當即醒覺。他見身旁阿依汗睡得甚沉,便不驚動,悄悄起身,徑自步出帳外,
這夜月華如練,碧空似洗,銀光瀉地,將大漠映得一片明亮。四下裏黃沙莽莽,荒丘寂寂,端的壯麗無儔。
萬籟俱靜之中,隻有五匹馬兒在不遠處吃著草料,偶而發出一聲聲低嘶。
江浪悄立帳外一處沙丘之上,極目遠眺,惟見冷月溶溶,大漠茫茫,哪裏有半個人影?
但是適才明明有咳嗽之聲,江浪聽得清清楚楚,焉得有誤?
寒風侵膚,冷月窺人。
江浪屏息靜聽,隔了半晌,不見有異,回望身後的兩座小帳篷,尋思:“難道適才的咳嗽聲便是昨夜那個跟蹤我們的高手所發?隻是此人既不敢現身,為何又故意發出聲響?”
正思索間,忽聽得遠處“叮”的一聲輕響。
那聲音仍是輕微之極,竟爾在半裏之外,靜夜荒漠之中,若非江浪一身卓絕的“混沌神功”,又是凝神斂氣,委實不易察覺。
江浪一驚,不暇細思,當即左足在地下輕輕一點,一掠而起,如飛絮,如落葉,更如離弦之箭,輕飄飄的朝著聲音響處竄去。
彈指之間,江浪掠過兩座沙丘,無聲無息的落在第三座沙丘一側。
他隱身沙丘之後,探頭向前張去,淡淡月光之下,卻見前麵沙坡上兩個人影相對而立,瞪目互視。
江浪定睛瞧時,不禁吃了一驚。隻見左首之人纖腰細細,身形嫋娜,櫻口端鼻,容貌絕美,卻不是水天教總管花小憐是誰?
隻是不知為何,她身子顫抖,牙齒相擊,竟爾搖搖晃晃的站立不定,猶如醉酒一般。
右首之人身穿黃袍,勁裝結束,白須飄蕩,頭上戴著一頂白狐皮帽,卻是一個幹枯精瘦的老者。
江浪正待起身招呼花小憐,忽聽那老者嘿嘿冷笑一聲,道:“嘖嘖嘖,小美人兒,想不到你中了老夫的‘白寒煙’之毒,居然還能撐持這麽久,當真了不起。其實,今夜說起來,你也算夠聰明機警的了。哈哈。”
花小憐咬牙道:“你這個老鬼,真是陰險狡猾,設計引我來此。隻恨我自己一不小心,這才墮入你的術中。”
那老者甚是得意,說道:“不錯,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聰明啦。老夫藏得這麽深,竟也給你知覺。小美人兒,你這麽美貌動人,居然一個人在月下徘徊,無人作伴,豈不可惜之極?你放心,你這般花朵兒似的小姑娘,我可不舍得讓你死,呆會兒自當來個風流快活。嘿嘿。”
說著一陣低笑,笑聲中充滿了淫猥之意。
月下之下,但見他一雙色迷迷的眼睛肆無忌憚地瞧著花小憐。
花小憐大怒,右手皓腕一翻,白光閃處,一道暗器射出。
但聽“叮”的一聲響,那老者右手一揮,一根黃澄澄的物事一掠,將那暗器擊落在地。
江浪月光下看得分明,花小憐所發的暗器是一根細小的銀針,而那老者所使的兵刃,竟是一根純金所鑄的旱煙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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