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秦爸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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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繞秦梓慕多時的噩夢,終究還是成真了,昏迷的一天一夜裏,她無數次的重複著秦爸爸離開的場景,醒不過來,痛苦掙紮,沐禦塵寸步不離的守了她一夜,天亮時才出門打算買些吃的。
再醒來時,秦梓慕睜眼便是一片白色的世界,連腦袋也經曆了一段短暫的空白,思緒慢慢清晰,凜冽的寒風裏,她看到爸爸在她麵前倒下的身影。
“爸爸……”不受控製的,秦梓慕的眼淚從眼眶裏滑落,雙眸掠過驚慌無措,一把拔掉手背上的針頭,掀開白色的被單,她從病床上下來,鞋都顧不上穿,腳步虛浮的往門外走,才走兩步就險些摔倒。
沐禦塵從門外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他放下手裏的吃食,大步跨過去,將她擁在懷裏:“慕慕,醫生說你身體不好,聽話,休息一會兒好不好?”他的語氣從沒這麽溫柔過,她眼神裏的脆弱揪著他的心髒。
“阿塵,爸爸呢?”秦梓慕緊拽著他的衣袖,近乎祈求,“爸爸在哪兒?”
“慕慕,聽話,先休息。”沐禦塵扶著她坐到病床上,小心的嗬護著她難得的軟弱,爸爸,爸爸,他開不了口,開不了口告訴她秦爸爸躺在冰冷陰森的太平間裏,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阿塵,爸爸,爸爸在哪裏?”秦梓慕聲音帶了哭腔,她渾身沒力氣,過度悲傷,加上流產沒多久的身子,昏迷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她很虛弱,但她固執的看著沐禦塵,倔強的要一個答案。
“慕慕……”沐禦塵死死的抿著那張習慣了上揚的薄唇,一向能言善辯的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這個簡單的問題。
秦梓慕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手漸漸鬆開他的衣袖,眸光裏僅有的祈求和期盼幻滅,演變成一成不變的死寂和絕望,慢動作般,沐禦塵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一點點的被撕扯,那種刻骨銘心的心疼,若不是切身體會,他都不知道心疼一個人原來可以這麽強烈。
“慕慕,對不起。”沐禦塵笨拙的去擦拭她無聲流淌的淚水,對不起沒保護她最在乎的東西,對不起沒能實現讓她永遠歡笑的諾言,對不起讓她這麽疼。
他的懷抱很寬很暖,秦梓慕卻覺得沒有一絲溫度可言,她把自己縮成一團,雙手環著膝蓋,頭埋在臂彎裏,低低的嗚咽聲傳來,壓抑得讓人心慌,沐禦塵將她整個人都圈在懷裏,稍微用力,她的身子便輕易的被他放到了床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久到她聲音沙啞,久到他胳膊麻木,她抬起腫得不像話的眼睛,平靜的看著沐禦塵:“我要去看爸爸。”
沐禦塵的眼眶有些紅,撫了撫她的長發,勉強勾起一抹笑意,哄著她說:“慕慕,我們先吃點東西好不好?你都一天一夜沒吃飯了。”
“我要去看爸爸。”秦梓慕連搖頭的動作都省了,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沒有悲痛,沒有傷感,那一片堅定的執著,配上她哭得狼狽的麵容,已足夠讓沐禦塵繳械投降。
他帶著她來到醫院的太平間,封閉幽暗的空間,彌漫著死寂的氣息,風從過道裏刮過,吹起秦梓慕遮住紅腫眼角的長發,沐禦塵緊了緊她的大衣,擔憂的看著表麵平靜的她。
一段不長的路程,秦梓慕感覺走了一個世紀那麽長,當那象征著死亡的白布盈滿她瞳孔的全部實現區域時,她偽裝的堅強再一次潰轟然倒塌,她緊咬著唇瓣,努力不哭出聲音,若不是沐禦塵扶著她,此刻,她已經癱軟在地上潰不成軍。
“哭吧,哭吧。”沐禦塵將她的腦袋擱置在他胸膛上,一遍一遍的輕拍著她的後背,“哭出來就好了。”
許是環境給了她勇氣,不同於之前的嗚咽,這一次,秦梓慕放聲大哭,像是要把過去的二十幾年沒留過的淚水都哭出來。
發泄的,悲愴的,哀慟的,糅合在鹹澀的淚水裏,都染在沐禦塵單薄的襯衫上,提醒著他,這樣一天,他摟著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他束手無策的樣子,警醒他,往後的日子,他要用多少的柔情來嗬護他懷裏的珍寶。
一場低低嗚咽著的隱忍,一場嚎啕大哭的宣泄,秦梓慕的情緒變得出奇的平靜,她會和俠姐說笑,會和李顏她們打鬧,唯獨對著沐禦塵的時候,她的臉上擠不出一絲多餘的表情。
俠姐知道她把什麽都憋著,憋在心裏,她有些心疼這樣的秦梓慕,每天變著法的逗她開心,秦梓慕很給麵子,不好笑的笑話也笑得燦爛無比,然而,這樣的笑容裏卻沒有內容,一種很空洞的蒼白,讓沐禦塵也無計可施,因為她根本不和他說話。
秦爸爸的葬禮在一個下著雪的日子裏舉行,風割得臉生疼,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空墜落,不顧離人的傷悲,將世界裝扮得銀裝素裹,折煞了生機盎然的人間。
這個充滿冷空氣的日子裏,秦梓慕見到一位她幾乎快要遺忘的親戚,她的姑姑,年輕時遠嫁法國,她從小見了不到三次麵的姑姑。秦梓慕簡單的和她打過招呼,捧著秦爸爸的遺像,將他的骨灰撒向大海,這是秦爸爸生前的願望。
葬禮結束的第二天,濱海小區再次迎來了秦梓慕的姑姑, 她穿著時下流行的香奈兒冬款大衣,最考究的發型,最精致的妝容,都遮掩不住她的悲傷,一走幾十年,再回來物是人非。
秦梓慕和她聊了很久,像失去母親的孩子找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她的意思很簡單,秦梓慕若有什麽需要,她會盡全力幫助她,因為她們是彼此僅有的親人了。
“我知道,姑姑,謝謝你!”秦梓慕衷心的感謝,她這個姑姑,人雖不在國內,往來也不多,但人是真的好,“你這次打算住多久?”
“梓慕,抱歉,我本來應該多陪陪你的。”她眼眸裏浮現抱歉的神色,秦梓慕搖搖頭,膩在她懷裏休息了一會兒。
葬禮的第四天,秦梓慕送走了她的姑姑,大雪下了三四天,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玻璃上哈一口氣,即刻就凝成冰霧,她披著一件白色的毛衣,靠在窗戶邊緣,手指在玻璃窗上畫著不知名的東西。
“怎麽穿這麽少?”沐禦塵的聲音如往常一樣響起,帶著他體溫的大衣瞬時間就搭上了她的肩膀,秦梓慕不用回頭都知道他的表情一定是責怪又心疼。
秦梓慕那麽站著,也不說話,沐禦塵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五天了,她不正眼看他,不跟他說話,做什麽都像是程序控製的機器人,整個人憔悴得下巴都尖了。
“慕慕,多吃點東西,不許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沐禦塵這幾天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專心陪著她,嗬寵備至。
秦梓慕突然想起姑姑說的話:“梓慕,如果一個男人肯為了你放下所有的身段和自尊,那一定是你求了幾百年的福分,失去了定然是你一輩子禁受不起的損失,千萬不要輕易放手。”
姑姑還說,人有旦夕禍福,意外怪不了誰,她應該慶幸這個時候有一個不離不棄的沐禦塵陪著她。
秦梓慕端詳著沐禦塵盛湯的側臉,輪廓深邃了,下巴冒出青青的胡茬,身上那股邪肆的氣息也夾雜著憂傷,原來不止是她,他也變得憔悴了,因為她。
“阿塵。”秦梓慕喊了一聲,明顯看到沐禦塵的身子一頓,盛湯的手僵在那裏,慢吞吞的回過頭,眸光裏帶著明顯的喜悅,那種喜出望外的表情,讓秦梓慕陷入一段尷尬的自責裏。
“慕慕,你……你不怪我了?”他放下手裏的碗,走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望著她日漸消瘦的臉頰。
“嗯。”秦梓慕伸手在他的胡茬上摸了摸,淡淡的點點頭,其實她從沒怪過他,隻是她心裏太難受,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用這樣的方式,是她任性了。
“太好了!太好了!”沐禦塵抱緊她,雙手的力度,幾乎想要捏碎她的骨頭,瀲灩的桃花眸浮現一種叫做“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明朗,心裏的大石頭突然落地,砸得他有心措手不及。
秦梓慕靠在他懷裏,在心底說了一句“對不起”,仗著他對她的在乎,任意揮霍他的驕傲,真不敢想,若這段時間沒有他在身邊這般任勞任怨,她要用多久才能撐過去。
“慕慕,來,過來,我們吃飯。”沐禦塵的廚藝在這兩天飛速進展,煲湯技術說不上爐火純青,卻也進步非淺,隻因為宋姨說冬天喝些滋補的湯對秦梓慕的身體好。
“阿塵,辛苦你了!”秦梓慕端著湯,莫名的就紅了眼眶,這個男人,是用了什麽樣的包容,才能讓那雙修長尊貴的手染上油煙。
“傻姑娘!”
自從秦梓慕和沐禦塵說話後,他像是對廚房著了魔一樣,每天都會紮在裏麵煲上一盅暖身的湯,弄得沐夫人以為秦梓慕又懷孕了,沐禦塵隻說他想養回以前的秦梓慕。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一個月過去了,他每天的湯並沒有讓秦梓慕“胖”回來,反而比一開始還瘦了幾斤,沐禦塵愁眉不展,苦惱得像麵對幾十億的案子,但他也知道,這事急不來,畢竟小丫頭心裏有事,一時半會兒還放不下。
他的工作文件積壓得比辦公桌還高,在秦梓慕再三保證會好好吃飯後,他終於開啟上班模式,而這個時候,秦梓慕的護照和簽證也正好到手。(WWW.101novel.com)